看到仍留在原地的人類幼崽,翠花的尾巴不由自主地翹起來,它不再停頓,叼著袋子就向他走去。
而太宰治,則沉默地看著幼貓,直到它走到他面前,將包裝得還算嚴實的袋子放下。
[愣著乾嘛啊,快來吃飯啊?]
在放下袋子的幾秒後,翠花見人類幼崽沒有動作,於是疑惑地抬頭看了一眼。
明明是個孩子,太宰治卻不像它見過的其他孩子那樣有活力。眼下,在看著翠花時,他鳶色的眼底又黑又沉,如果不是在不久前見過他稍有精神的樣子,恐怕會被認為是一塊死物。
翠花與他對視了幾秒,突然福至心靈地低下頭,將袋子向他的方向拱了一下。
說實話,它也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在它這麼做的下一秒,太宰治突然動了。
就算是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少年的手掌依然是乾淨的,他盤腿而坐,沉默著伸出手,解開了袋子上被小販係的結。
下一秒,屬於剛出鍋的香腸的香味突然彌漫在了空氣中,在看到袋子中的東西後,翠花清楚地看見,太宰治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然後他歪了歪頭,臉上出現了好奇,好像從未聞見過這樣的香味。
但這也隻是一瞬間,他再次變得面無表情,然後抓住一根細棍將烤腸抽了出來,遞到了翠花面前。
幼貓後退一步,表示拒絕。
[雖然現在說不定沒問題,但吾輩果然還是不吃了吧。]
翠花的白爪伸出,拍了一下袋子,然後再次向他那邊推了一下。
[這些都給你,吃不完也沒關係,可以留到下頓。]
[你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不吃東西可不行。]
至於它自己嘛……
看起來還很薄的一雙耳朵微動,在少年的注視下,翠花突然向房子的黑暗處跑去,不多時,遠處突然傳來老鼠上躥下跳的“吱吱”聲。
等翠花再次出現在太宰治面前,它嘴裡已經吊著一隻體型不小的老鼠,老鼠被它咬住了喉嚨,還活著,隻是偶爾蹬一下腿。
“唔喵!”
翠花含糊地向眼前的幼崽展示了一下老鼠。
[吾輩吃這個就可以了。]
以它現在的體型,吃一隻老鼠就可以吃飽。
……
太宰治緩緩眨了一下眼,然後在翠花期待的眼神中將手中的烤腸收回,放進嘴裡咬了一口。
[吃了!!!]
這一刻,翠花終於明白了它以前吃凍乾和罐頭時主人的心情。
看見眼前的幼崽終於開始進食,翠花鬆了口氣,它轉過身背對太宰治,也開始了自己的進食。
雖然它自己覺得沒什麼,但人類的話還是會討厭血腥吧,所以還是不面對著他吃了。
少年的咀嚼聲很小,幾乎聽不見,可翠花吃老鼠時的聲音在這安靜的空間裡卻很明顯。
雖然才剛長出來卻很有用的乳牙將老鼠咬得咯吱作響,它吃的很認真,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吃飯這件事情中。
在吃掉老鼠頭,準備進軍身子時,翠花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尾巴被拽了一下。
比起以前被那群熊孩子用力拽,這次的力道簡直不能被算是“拽”,應該說是“捏”才對。
而且,是輕輕地“捏”了一下它的毛毛。
這樣輕微的力道像是在對待一個易碎品,翠花口中老鼠落到地上,它舔了舔嘴,轉身疑惑地朝幼崽看去。
太宰治應該是已經吃完一根腸了,那根被他舉著的烤腸棍子上此時空無一物,在看到翠花轉身後,他將棍子放回袋子裡,沒有拿出第二根,而是將手伸向了自己本來被子彈打中,在不久前還在流血的肩膀。
將衣服的布料掀開,本應血淋淋的地方此時除了旁邊留下的血跡外已經變得白皙光滑,除了因為少年太瘦而看起來沒有多少肉外沒有任何問題。
“這個,是你做的嗎?”少年還有些稚嫩的聲音回蕩在空間中,翠花被引著看向了他原本的傷口。
[嗯,好瘦,應該好好養養。]
“喵。”
[還有,如果你要問的是你的傷口的話,那的確是吾輩乾的。]
像是從這一“喵”聲中得到了回應,少年再次不說話了,這讓翠花開始懷念不久前太宰治剛見到它時的吵鬨。
難道……要再這麼做一次嗎?
遲疑了一瞬後,翠花下定決心。
下一秒,在太宰治猛然瞪大的眼睛中,幼貓騰空而起,衝他撲過來,然後——四隻爪子一下抱住了他的臉。
冷不丁地被迫將臉埋進了幼貓的肚子上,少年反射性地吸氣,卻發現貓身上並沒有他預料到的塵土味,相反,他感受到了溫熱又柔軟的皮毛,還有,隱藏在貓咪肚皮下的心跳。
“撲通,撲通。”
從出生起,除了母親外,太宰治從未和任何生物靠得如此之近。
而且,就連母親,都從未讓他產生過這種感覺。
“撲通,撲通。”
這是貓咪的心跳,如此鮮活,卻讓少年忍不住安靜下來傾聽。
生命。
這就是生命。
“咪?”
半天都沒聽到回應,連預想的“炸毛”都沒有,翠花的前爪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幼崽的頭。
[怎麼了?崽,不會傻了吧?]
太宰治終於動了,他用臉蹭了蹭貓咪雪白的肚皮,然後雙手穿過它前爪的下方,將它抱了下來,舉到了面前。
橘貓皮毛的顏色猶如太陽一般美麗,可是,與太陽不同的是,這種毛茸茸非但不會使人灼傷,而且還能讓人不由自主地感覺到溫暖。
橘貓,是溫柔的太陽。
有著鳶色眼睛的少年與橘貓對視。
“……奈奈。”幼崽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叫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橘貓的耳朵動了一下,除此之外沒有做出其他反應。
“櫻?”
耳朵又動了一下。
“奈美?”
這次已經連耳朵都不會動了。
“露娜?”
……
“橘子?”
……
少年換了好多個名字,可幼貓始終沒有反應。
直到——
“花子。”
[也帶“花”啊,嘛,畢竟不能指望這裡有人會想到“翠花”這樣帥氣的名字嘛。]
早在太宰治叫出第一個名字時,翠花就已經明白了。
人類給予貓名字的意思是,“我想和你成為家人”,但如果換在眼前這個孩子身上,應該還不至於這麼親密。
比起有時候會很虛偽的人類,動物判斷一個人的意思並不會通過他們說的話,而是會通過人類身上不由自主散發出來的情緒。
翠花此時也感受到了。
所以就是“我想和你相處一段時間”這個意思啊。
太宰治雖然沒有說出這種話,但翠花就是明白了。
[嘛,雖然沒有直接接受,但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進步了吧。]
[就稍微表揚一下幼崽吧。]
於是,在少年喊出下一個名字前,橘色的幼貓甩了一下尾巴。
“喵嗚~”
太宰治愣了一下,但是,他反應很快地又重複了一遍。
“花子?”
“喵嗚~”
[嗯,是我。]
“花子。”
“咪~”
[嗨,嗨,貓在這裡呦~]
[請多指教咯,新主人。]
翠花懶洋洋地回應。
得到回應的太宰治將貓咪放在腿上,摸了摸橘貓柔順的毛毛。
“既然要陪著花子的話……”
少年看著翠花,輕聲呢喃道。
“那我就再活一段時間吧。”
-
雖然本質上已經是一隻成熟的貓貓,但畢竟現在這幅身體還是幼貓的樣子,十分嗜睡。
所以,在看著太宰治吃完飯,又被這個好像突然對自己吃飯感興趣的幼崽盯著吃完剩下的老鼠後,翠花就窩在少年的腿上安靜地睡著了。
等到它再醒來,就是被人與人之間說話聲吵醒的。
“太宰先生,您能保證您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嗎?!”是沒聽過的聲音。
橘貓還沒有完全清醒,頭不由自主地埋進了前爪,想要蜷縮起來,而後,它就感覺有一雙手蓋住了它的耳朵。
“當然,難道你們還認為我是被你們的對家故意派過來做奸細的嗎?”
即使隔著手,貓咪也能清楚的聽見其他聲音。
屬於太宰治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與輕蔑,他高高在上又遊刃有餘,簡直不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當、當然不是!”這一次,原本帶著懷疑的男聲變成了慌張。
“是嗎?”太宰治意味不明道。
“隻是,我們想不明白,您為什麼會找上我們?”
“你們比他們聰明一些。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被他們追殺嗎?我可以完完整整的告訴你。”太宰治慢條斯理地說道,“因為前幾天,那個鬆崗突然告訴我,他們在沒有和我商量的情況下預備和GSS合作從海外運進一些小玩具。”
男聲倒吸了一口氣,而太宰治的話還沒完:“看來你已經知道是什麼了。鬆崗的手下都是一群蠢貨,我給了他們建議,他們卻聽信GSS的話翻過來報複我——”
少年明明沒說什麼,隻是在最後拉長了聲音,男人的聲音突然就開始顫抖。
“您放心,我不是鬆崗那個蠢貨,既然已經知道了您的實力,而且業內明白人都知道GSS這幾年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所以您看——”
“嗯。”太宰治冷淡地回應。
“好,好,那我就不打擾您……和您的貓休息了。”
臉上有著猙獰疤痕的男人關上了門,少年低頭,蓬鬆柔軟的卷發遮住了他一半的臉,蒼白的唇此時終於有了些許血色。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半天沒有動靜,直到一隻白色的爪爪拍上了他的手。
“喵。”
[你在乾什麼啊?]
翠花的爪子搭上了蓋住自己耳朵的手,將自己的耳朵拯救出來。
它現在已經不冷了,因此,自然能感覺到,原來少年的手並沒有它想象中那樣溫熱,相反,他手心的溫度比他的同齡人要低上很多,讓貓忍不住將他的手扒拉到了懷裡。
[你是體寒嗎?]
果然是讓人放心不下的崽崽啊。
通過貓咪的動作知道了它的意思,太宰治沒有拒絕,順從地讓它將手抱住,手部頓時感受到了溫暖。
“花子。”他叫道。
翠花沒出聲,隻是搭在他腿上的尾巴尖動了一下。
[乾嘛啦?]
“嗯,”太宰治看著橘貓懶惰的樣子,沉思了一下,“我是不是應該買一些書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