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森林最深處,光明生命塔母樹前。
精靈王塔與精靈族長老令並排而立著。
淺金發的塔長發及腰,柔順光滑好似最上等的絲綢緞子。
他的頭上戴著荊棘、烏葉和千葉蘭裝點的王冠,構成王冠底座的金器銀器絲毫不顯混亂。
一雙深藍色的雙眸格外專注地望著面前的精靈母樹。
“母樹這次的盛放期還沒有來臨嗎?”塔問。
精靈族負責看管母樹的長老令頷首,憂慮道:“情況不太好,這次的盛放期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晚,昨夜書第四次預測了本周期的盛放期開始時間,雖然有了明確的時間,但是書也不敢保證這次的母樹就能如期盛放。”
長老書的預測從未推算到第四次,這樣史無前例的變故讓令心中的焦慮一日比一日嚴重。
“王,母樹的乾涸期越來越久了……”
塔默然片刻,而後詢問道:“預測具體是什麼時間?”
“就在三日後的午夜,零點到一點之間。”令回答道。
塔眉頭微皺,低聲道:“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算算時間,白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將人帶回來。
“也許這其中有光明神的安排吧……”令猶豫道,“王,我有些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將任務派給白呢?那臭小子被寵壞了,也沒個心眼,隻怕是會被那些狡猾的人族一眼看穿,若是壞了您的計劃該如何是好啊……”
“沒關係。”
適時風起,精靈母樹枝椏上的枯葉搖晃發出沙沙的輕響,末端的葉片失去了最後的支撐力,徹底隨著微風離開母樹。
塔伸手接下一片飄落到他面前的葉片。
他捏著那葉片,像是在透過乾枯的葉脈出神。
“他們一定會來的。”
……
“小心!”
陸易伸手按向身旁薩曼的肩膀。
他的速度極快,薩曼隻感覺陸易的聲音剛及耳畔,自己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徑直帶著向後退了數步。
緊接著身後便傳來了白的悶哼聲。
那迎面擊來的不明物體帶著十足的力道,精準砸中白毫無防備的胸腔間隙。
刹那的疼痛令白下意識地痙攣弓下腰,捂著傷口就開始釋放出磅礴的綠色魔力。
精靈一族的魔力天然帶有生命的力量,施展治愈係的光明法術具備得天獨厚的巨大優勢。
白不過剛被他們救下半天的功夫,倘若真如他所言身負重傷,是絕不可能如此輕鬆便施展出了這樣的法術。
——這孩子看著是真有些缺心眼啊。
難道那些精靈是吃準了他們一定會來嗎?
白還沒發現自己早已破綻百出,身上的疼痛緩解後便瞪大了雙眼望向那不明物體擲來的方向。
陸易踢起他腳邊的扁石,看了兩眼道:“隻是一塊普通的小石頭而已。”
扁石被
他踢至低空,緊接著由魔力裹挾著衝向那襲來的方向。
軌跡發生偏移,卻完美預判了那霧中之人的行動。
而那霧中之人的反應也極快,另一塊石頭迅速擲出,正正擊中陸易甩出的那塊扁石。
兩塊石頭的魔力對撞,在這模糊的武器中迸射出短暫的火光,隨後雙雙化作齏粉,融進了霧氣中。
這魔力——
還怪熟悉的嘞。
像是他二哥,陸易挑眉想到。
他清了清嗓子,問:“不知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對面半晌沒有動靜,就在陸易都要以為他們是不是掉頭就走了時,那幾人才緩緩走出來
為首是個戴著面具的灰發男子,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戴單框眼鏡的男子、一個光頭,還有一個狐狸眼的男子。
那灰發男子的面具嚴嚴實實蓋住他的上半張臉,隻露出線條鋒利明顯的下半張臉出來,深紅的眼眸望著陸易時有幾分故意為之的冷漠。
陸易卻差點沒繃住笑出來。
真的太明顯了,這面具一戴,不僅沒起到效果,反而顯得他這下半張臉和佐恩愈發相像。
“這位先生,我的魔力沒有傷到你吧?”佐恩試探性地問道。
陸易保持著應對陌生人的禮貌態度道:“你的魔力沒有傷到我,但你的小石頭傷到我的朋友了。”
佐恩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
猝不及防被“朋友認證”了的白睜大雙眼,微微張開了嘴。
誰?朋友?在說他嗎?
“我很抱歉,隻是下意識的試探舉動而已,那隻是一塊沒什麼威脅力的小石子不是麼?如果你的朋友需要的話,我們這兒有上好的治愈魔藥。”
陸易眼裡帶上了些笑意,扭頭望向白道:“要嗎?”
在“要”與“不要”中,白隻糾結了兩秒鐘便斬釘截鐵道:“我才不要。”
笑話,就算這些人族的魔藥效果再好,也是遠遠比不上精靈母樹流出的汁液的。
更何況他堂堂自然精靈,難道還會被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小石子打傷嗎?
白的回答如此堅決,陸易也不再詢問,隻對佐恩道:“看來光明神站在了你的身邊。”
佐恩笑道:“可我們並不一定就站在對立面,不是嗎?”
“是,沒準還能同行一段路……能在這個地方遇上,你們也是去精靈森林的吧?”
兩人各有各的小心思,一路聊下來簡直“一見如故”,“相見恨晚”。
如此反常的表現令兩邊的人都有些迷惑,可出於對隊長/好友的信任,愣是沒有一個人跳出來打破這異常和諧的氛圍。
天南海北,牛頭不對馬嘴。
兩方人竟然也聊得還算愉快。
“這個路口該往哪邊走來著,我看看哈……”白瞅了瞅他們走到的岔路口兩邊。
“哦,想起來了,是向右!”
眼鏡男揚了揚手上的地圖,幾乎和他
同時說道:“是向左。”
兩人目光相撞。
白精靈獨有的尖耳微動,無聲勝有聲。
眼鏡男幾乎是瞬間臉色就黑了下來,他側頭對身旁的佐恩道:我們被坑了,這個地圖隻有前半段是正確的。”
精靈森林越往深處,危險係數越高。
如果他們在最外層及時發現地圖有誤,必定可以順利逃出。可如果一直到這深處才發現不對勁,恐怕真的在劫難逃了。
眼鏡男思及如此,臉色更加難看,咬牙道:“好!好好好,終日抓鷹,最後還是被鷹啄了眼,是我大意了……”
因為他的失誤,差點帶著半個小隊一起走向死亡!
還好他們幸運地碰上了一個認識路的白精靈,不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眼鏡男心底一陣後怕。
佐恩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關係的,你忘了為什麼我們敢來嗎?”
他們的雇傭兵小隊能長久維持著無傷亡的壯舉,依靠的就是一手幾乎萬無一失的保命底牌。
哪怕這一次獵殺精靈的艱難任務失敗了,最糟糕的情況他們也還是可以勉強保住性命。
眼鏡男緩緩恢複鎮定。
他的情緒起伏不過片刻,卻還是叫一旁始終關注著他的白發現了一點異常。
白忽然伸手抓住眼鏡男的手臂,厲聲問道:“你身上為什麼會有精靈的氣息?你獵殺過精靈?!”
原本和諧的氛圍因著他這一句質問陡然變得緊張起來,似乎有劍拔弩張的氣焰在白的身後燃起。
眼鏡男卻仿佛看傻子一樣看著白,他伸手撩起耳邊的黑發,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身上有精靈族的氣息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個精靈?”
“還是你也覺得黑精靈就不算是精靈了?”眼鏡男譏笑道。
白訥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隻是我從小就在精靈森林長大,我認識精靈森林的每一位精靈,不管是白精靈還是依舊向往光明的黑精靈——”
白說著,目光堅定起來,盯著眼鏡男道:“除非是叛出精靈森林的黑暗精靈。”
眼鏡男對他眼底的探究沒有任何反應,平淡道:“那對於那些由叛逃而出的黑精靈孕育的二代黑精靈呢?難道我生來就有罪嗎?”
“當然不是!”白大聲道,“精靈森林內也有許多的黑精靈,如果你也心向光明,那什麼都不能成為攔住你的阻隔!”
眼鏡男不可置否地笑了笑,隻是笑意也不達眼底。
他沒有和白繼續爭論下去的欲望,目光越過他,落在白身後的陸易道:“我們現在可以繼續前進了吧?”
平白看了出熱鬨的陸易自然不會拒絕他的提議,點了點頭道:“既然是誤會,解開了就好,我們繼續走吧。”
“是這個道理。”佐恩幫腔道。
這出迅速結束的小插曲沒能影響眼鏡男,卻意外叫白上了心。
他原本一路都跟在陸易身邊,現在直接換了個目標,轉而纏上了眼鏡男,拐彎抹角地打探著他在人族的過往。
陸易樂得清閒,有一茬沒一茬地和佐恩閒聊著。
晚上守夜也是他們倆搭檔。
簡單休整一夜後,一行人便繼續趕路。
一路上緊趕慢趕的,他們最後在日落之前終於抵達了精靈森林。
靠近精靈森林的地帶的霧氣已經非常淡了,能隱隱看見遠方的光。
蔫了吧唧的白霎時精神一振,興高采烈地指著前方有光亮的地方道:“到了!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