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剛送走了洛麗絲,陸易手上的文件還沒翻上兩頁，又來了位不速之客。

來客非常克製地敲了兩下門，在聽見陸易說“進”後便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入。

入目是迦南烏漆嘛黑的臉,像是被什麼東西熏黑，東一塊西一塊的，在臉上暈開得邋裡邋遢。仔細看,他的衣角也有焦黑的痕跡。

陸易微微錯愕，迦南就扛著一管烏漆嘛黑的不明物體衝到他面前。

“首席！快看！”

迦南興致勃勃地說著,同時將扛在肩上的那黑管放到他辦公桌上。

那黑管碗大的口子便直愣愣地朝著陸易。

該說不說，迦南還挺貼心,就算是如此情緒如此激動，也還記得往他辦公桌上空的地方放，也沒有壓到任何擺放在桌面上的文件或是物品。

陸易表情空白了兩秒，冷靜開口道：“你是想炸了一層辦公室然後幫我被迫休大長假嗎？”

畢竟辦公室炸毀了修建起碼要一周。

迦南眨眨眼,“怎麼會,首席你這不是冤枉我了嘛！”

“還有,你不是沒有加入學生會嗎，怎麼摸進來的？”

之前競選副級失敗,迦南乾脆連進入學生會的機會也一並放棄了。

彼時陸易調侃他是一時興起，迦南卻說他這是早早看清了生活的真諦。

“當你發現掙紮不出頭時，請立馬原地躺下,一點都不要再嘗試去掙紮了！”迦南義正辭嚴道。

“很好，非常先進的思想,恭喜你已經領先世人許多個世紀,提前領悟到了擺爛的真理！”陸易鼓掌稱讚道。

迦南被他的架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同時還有些迷糊。

“什麼擺爛？擺，爛？這是什麼意思？”

“擺爛嘛！”陸易突然笑得意味深長,“就是你剛才說的，當一個人發現無論做什麼都沒有用的時候，原地躺下就叫擺爛了。”

迦南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那我理解了！擺爛擺爛，這個詞真不錯！”

“雖然我們不提倡擺爛，但是也沒有阻止彆人擺爛的權利。”陸易找補道。

“我懂了，就是這個意思，陸易，我真懂了！”

彼時的迦南若有所思，口裡還不停念叨著“擺爛”“躺平”之類的話。

後來他當真開始把擺爛的思想貫徹到底後，陸易又開始微妙地覺得自己是不是灌輸了什麼不積極的想法。

嗯，絕不是是因為少了一個幫手，陸易如是狡辯道。

但不論怎樣，這件事帶來的後果就是迦南徹底和學生會說了拜拜，全心專注自己，絕不給彆人打半點白工。

是以陸易這時候看見來客是迦南時，才感到頗為意外。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摸進來的？你應該不知道我的新辦公室才對。”

迦南咧嘴一笑，“我在樓下遇上洛麗絲了！她給我帶的路！”

“而且你怎麼知道我帶來的這個玩意能

炸爛整個大樓哇！

“其實我本來也沒想現在來找你的()，怕打擾你乾正事不是()，但這個東西，嘖，我跟你說，真的非常厲害！不騙你！絕對是顛覆曆史性的發展！”

炸爛整座大樓，口氣這麼大？

陸易抬頭看他，也沒多想，隨口道：“這麼厲害？你該不會發明出火炮了吧？”

這烏漆嘛黑的大黑管子，乍一眼看著可不就像個火炮嗎！

迦南皺眉重複：“火什麼？火炮？這又是什麼東西？”

“咳，那不重要，請繼續你的發言就好。”

“好吧……這個玩意兒其實還是意外做出來的。你知道我後來加入了發明部嘛，畢竟魔藥從某個角度來說也算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發明！我想加入發明部肯定能獲得些不錯的靈感！”

“說重點。”

“喔，就是馬上不是神誕日了嗎？”

“這又和神誕日扯上什麼關係了？”陸易挑眉道。

艾賽亞大陸沒有春節的概念，也不按固定日期慶祝新的一年來到，取而代之的是盛大的神誕日。

神誕日嚴格來說是兩日，人們習慣將冬季的最後一天和開春的第一天共同稱為神誕日。

這兩天裡，所有的艾賽亞人族都會停止勞作，就算是再苛刻的奴隸主也得給他手下的奴隸放上兩天的假，否則一整年都不會受到豐收之神的祝福。

而布蕾賽德三年大招生，每年小招生，學製並沒有上下學期的區分，一學年就是完完整整的十個月，這也就導致了大多數學生都要在布蕾賽德度過神誕日。

陸易在羅賽樵過得日子都模糊了，眼下迦南提及，他才後知後覺神誕日馬上就要到了。

魔法協會早已公布了天象預知，神誕日就在二月九日和十日。

“當然和神誕日有關係，非常有關係！這可是我們在布蕾賽德度過的第一個神誕日！難道你一點都不期待嗎？我打聽過了，這一天可是有不少活動呢！學生會肯定也開始準備起來了吧！”

“這是重點嗎？”陸易無奈道。

“喔……那我說重點了，就是我們本來想搞些新奇一點的煙火在神誕日那天放來著，但是搗鼓的時候魔藥魔石各種藥劑加著加著就加多了……

“最後煙花沒搞成，倒是弄了個這樣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不需要任何魔力就能操縱的可控製的□□！而且威力非常大！

“隻需要裝填一點點的粉末就能把一整面牆炸成巴掌大的碎片，真的，我不騙你，如果填充物充足的話，完全可以輕鬆炸毀這整座大樓！是不是超級酷！”

聽著迦南的描述，陸易的表情也認真起來，順著迦南的目光打量起桌面上的那管“火炮”。

那“火炮”通體漆黑，閃爍著金屬特有的光澤，乍一看渾然天成，可再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完整的弧面之下是無數極其精巧的小細節小零件。

最重要的是，這“火炮”的大小非常合適，看迦南輕鬆拎起來的樣子，應該也並不怎麼重。

() 如果威力也如他所說的一樣，那這個“火炮”就非常可怕了。

是真正魔法與科技完美結合的產物。

陸易很早就在奇怪了，為什麼明明艾賽亞大陸早就進入了蒸汽機時代，煉金術都擁有不短的曆史了，可正兒八經的火器管炮卻是一點影子也沒看見。

他曾經隱晦地詢問過克萊因公爵和兄長阿斯特，可達到的答案都並不能叫他滿意。

陸易沒有辦法，隻能將這種不合理歸為魔法占據主流帶來的影響。

他自顧把這不合理之處視作世界背面的小bug，可此刻迦南卻把一管“火炮”擺在了他面前。

陸易難得怔住了，錯位的混亂感和本該如此的念頭交織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好像在不經意間，見證了一個不得了的曆史。

“這就是火炮啊……”他輕聲道。

【“857，這個火炮算是是我王係統影響下，給我的金手指嗎？”】

實在不是陸易自作多情，而是這個東西不管是出現的時間，還是地點都太奇怪了。

煙花，煉金術，煉金術師，甚至是專門專研此道的魔法師協會。

這是一項遲到了近百年的發明。

如此精準地出現在陸易的時代，甚至是在他的面前。

倘若克萊因家族擁有了這樣殺傷力極大的武器，就算是想要顛覆新勝利政權也並非不可。

再加上本就神通廣大的係統的存在，陸易很難不多想。

【不是係統，但是……】857微頓，【但是你可以理解為這是這個世界意誌留給你的小彩蛋。】

陸易的聲音放得很輕，但迦南還是清楚聽見了。

迦南撓了撓頭，遲疑道：“這就是火炮？難道陸易你以前見過這種東西嗎？嗨，我還以為我創造了曆史呢……”

“不。”陸易搖搖頭，“隻是我的胡言亂語罷了，你確實是創造了曆史，各種意義上的。”

“這個東西比你想象中的還要重要，你得收好。”陸易叮囑道。

在陸易的提示下，迦南這才意識到了什麼，被激動衝暈的大腦也開始重新轉動。

他的手下意識扶在了那火炮之上，幾乎是慌亂地開口道：“……它的威力很大，是的，非常大！”

“彆緊張，迦南，這裡是布蕾賽……”

陸易突然消聲，一臉嚴肅地問道：“這是你一個人搞的嗎？製作過程中有皇室學生在場嗎？”

迦南搖頭，“沒有的，我們合作的幾個人差不多都是平民，隻有我和另外一個女生是偏僻帝國的小貴族。”

陸易鬆了一口氣，“那問題就不大……”

“可是我無法確定爆炸當時是否還有其他人在場……不，我們搞出來的動靜那麼大，肯定有人看見了！”

迦南越說臉色越白，顫抖道：“……我是不是闖禍了？我是不是害了其他人？？”

“冷靜，現在還什麼都沒有發生，不要

自己嚇自己。”

“可是，這個……”迦南提了提那黑炮管。

陸易問：“那你希望把它銷毀嗎？”

迦南不說話，表情格外猙獰。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陸易了然，又問：“那你想把它留下嗎？”

“我能把它留下嗎？”迦南問。

“如果你願意的話，或許可以嘗試相信我，相信克萊因家族。克萊因家族可以為你們提供庇護傘，你所擔心的事也不會發生。”

迦南聞言瞬間更加糾結，嘴巴張了又閉。陸易也不催促他，甚至還給他倒了杯水。

“謝謝。”

迦南接過水，一口把水飲儘。

他的表情幾番變幻，良久才遲疑道：“首席，老大，陸易！”

“你說，我在聽。”

“假如今天站在這裡的隻是迦南，那我絕對不會猶豫一秒，陸易老大你指哪我就往哪兒走！”迦南激動道。

“但是！但是今天站在這裡的不隻是我一個人，還有小組裡的其他人！不管是最開始做煙花的想法，還是中間半路去整這個什麼火炮的想法，都是我提出的！他們願意幫我，我就得為他們負責！”

“是，你做得對，你得為他們負責，迦南。”

陸易先是肯定了他的話，繼而鄭重道：“我也會為我對你說出的每一句話負責，以克萊因家族的名義，以陸易·克萊因的名義起誓。”

“我明白你的顧慮，也同樣理解你的擔心與憂愁，我可以向你保證兩件事。第一，你和你小組裡的任何人都不會因此遭受任何波及，克萊因家族會給予你們全方位的保護傘。

“第二，不管是你今天發明的這管火炮，還是後續我的家族可能延伸出的其他武器，我們都絕不會肆意使用這些武器傷人或是牟利。

“你可以大膽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我向神明阿瑞斯起誓，絕不蒙騙你。”

他們都清楚地明白，一旦這個東西交給克萊因家族到底意味著什麼。

但是曆史的車轍一經碾過，便決不是渺小的人族可以阻止或是撤回的。

迦南和他的小組需要一個保護傘，而在所有的勢力中，他隻願，也隻敢相信陸易·克萊因。

他把自己的性命，他的小組成員的性命，以及很有可能更多更多人的性命，一起交在了陸易·克萊因的手上。

“我願意相信你，隻是這位神祇好像沒有聽過……？”迦南遲疑道。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陸易應該是在念那位神祇神位時，他什麼也沒聽見，可他又能清楚地知道陸易說了話。

這可真是奇怪，難道這是位權柄極大的神祇嗎？迦南心想。

陸易啞然，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向阿瑞斯起誓可比向光明神起誓靠譜多了。

畢竟卡歐斯都已經隕落不知道多少年了，倘若陸易明知這位神祇成了個空殼，還以祂的名義起誓，那才是仗著迦南什麼也不知道去哄騙他了。

於是他隻能說：“這不重要，嗯，或者說這非常重要，你隻要知道祂是我信仰的神祇就夠了。”

雖然嚴格來說這也算不上是什麼信仰就是了，陸易默默道。

“陸易信仰的神祇？”迦南登時瞪大了雙眼，像是無意間窺探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辛秘。

“對。”陸易點頭。

光明神和教廷就卡在他的嗓子眼，迦南張了張嘴還是把話茬咽回了肚子裡。

“喔，這樣啊，那、那好吧……”迦南恍惚道，“那東西我先放這裡了，你記得叫人拿走哦……”

“放心吧，一切都會處理妥當的。”

……

那火炮下午就被陸易叫來克萊因家族的親信侍從帶走了。

傍晚他還特意打了個電話給阿斯特。

——倒不是不想打給克萊因公爵，而是因為克萊因公爵的電話壓根就沒打通，他隻好退而求其次，找了克萊因家族的第二順位主事人阿斯特。

“喂？”

那邊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但傳出的卻並非阿斯特的聲音。

“……陸易？！”那道聲音格外驚喜，甚至再次詢問道，“是陸易嗎？”

這邊的陸易無聲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