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這日不需要早起。

時隔十天,陸易終於睡上了個好覺。

如果不是門外“咚咚咚”的敲門聲吵醒了他，他大概率會直接睡到午餐時間。

“稍等一下！”陸易高聲道。

他隨意披了件外袍，趿著夾棉的室內便鞋走到門口打開門。

加裡站在門外，開口就是：“我猜你不會想知道唯二兩個沒有參加晨禱的人是誰。”

“一個是我,另一個該不會是韋弗林吧？”陸易慢吞吞走回室內。

“恭喜你,答對了。我知道你膽子大,但我沒想到你能這麼放肆隨性，好歹是最後一天了,多表現一天應該也不至於要了你的命吧？”

陸易卻道：“今天是休息日。”

“是，但是除了你以……”

“那你看見主教了嗎？”陸易打斷他道。

“……沒有。”加裡木著臉回答道。

“那不就得了。”陸易聳肩,“難道你沒有意識到今天不僅僅是主教說的休息日,更是教廷本月的公休？聖殿廣場都不對外開放了……”

加裡啞口無言,張了張嘴什麼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行了,來找我乾什麼？總不能是一覺醒來覺得昨晚的糖給虧了，來找我要回去吧？”陸易隨口問道。

也許是剛睡醒，蘭特金棕色的長發淩亂地落在肩後,抬眸望向他時神情慵懶又隨性。

好似他們是很親密的關係一般。

加裡不知是回想到了什麼畫面,表情僵了一瞬,隨後皺眉道：“……難道我在你眼裡就是那麼小氣的人？一盒糖而已！就算是十盒，我加裡·倫道夫也給得起！”

“噢。”陸易抬眸,朝他攤開一隻手，“那你再給我十盒。”

“你……你不要得寸進尺！”加裡咬牙道。

他真的是鬼迷心竅了！越是在蘭特這裡吃了癟,越是越挫越勇。

加裡自己都搞不清自己這是個什麼心態了。

陸易轉身倒了杯水遞給他，“是,我得寸進尺了，真抱歉。來，喝口水,算是我的賠罪——容我先去側間換件衣服？”

加裡接過水杯，順勢坐在了陸易的椅子上。

“去去去。”加裡說罷，猛地往嘴裡灌水。

吞咽聲卻沒能擋住他的心如擂鼓，直到蘭特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加裡才恢複了鎮定。

真是奇了怪了。

明明蘭特的外貌隻是清秀，除去一雙淺琥珀色的眼眸還算出挑外，其他五官都很是平平無奇，遠不如加裡曾經見過的美人。

可加裡硬是在同他對視時抑製不住地心跳加速。

他還想灌水，可水杯已經空了。

加裡隻能暗罵一聲，隨後小心翼翼地將水杯放在桌上。

……

考核在司祭聖殿進行。

陸易走到殿前時就有騎士引著他往殿內落座。

桌

上擺著樣式統一的羽毛筆和倒扣的紙張，紙張足夠厚實，肉眼根本無法看清另一面的文字。

陸易見狀一挑眉，心說這考核難道就是紙面考試嗎？

哪個好人家的聖子第一次考核直接上試卷啊……

雖然還算是在情理之中，但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完了，怎麼考核會是考試啊？我真的沒想到教廷也會和那些古板的學院一樣出考題……”

“這考題該不會就是主教上午講過的內容吧？光明神在上，早知道我就聽得更用心一些了……”

“哈哈！讓我猜中了，我就知道不可能平白無故十個上午都在講無關緊要的東西，既然講了那就是有用的，也不枉我昨夜一直在翻看筆記了哈哈哈哈！”

“我真的是服氣了，到底是誰教教廷考試的？我明明之前打聽到的是教廷看重思辨能力而非回答這種死板的題目！”

“但是這七百號人，一個一個對辯也不合適吧？主教哪有那個時間功夫……”

“誰在乎呢，也許是我們把自己太當一回事了……”

候選者們也都不是蠢人，看見桌上的東西皆是瞬間明了考核內容，登時幾家歡喜幾家愁起來。

但無論候選者們是歡喜還是憂愁，都無法阻止考核的進行。

等到最後一位候選者落座，殿外騎士緩緩合上司祭聖殿的大門。

身著素白色典雅長袍的聖修女手握懷表，朗聲道：“各位候選者們，請注意本次的書面考核將於三分鐘後開始，一小時後結束，請候選者們合理安排答題時間，預祝各位作答順利，取得理想的考核成績。”

聖修女語畢，靜候三分鐘，而後舉起手輕拍以示意考核開始。

偌大的司祭聖殿內，此時隻剩下羽毛筆筆尖摩擦牛皮紙面的聲響。

牛皮紙上的試題題量適中，但難在覆蓋面極廣，十天的課程沒有一節是無用的。

好在陸易這十天的課都是認認真真上完的，偶爾兩道偏題難題也隻是略微一思考就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而陸易旁邊那候選者一會兒撓撓頭，一會兒捏捏筆尖，小動作不斷。兩相對比，差距十分明顯，隻襯得陸易流暢的作答愈加行雲流水。

這種書面考試對於自由生長的艾賽亞人或許是種折磨，但對於陸易這從小在應試教育環境下長大的人而言，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小測試了。

唯一讓陸易頗為在意的，恐怕就是最後那道指意不詳的問題。

【假如教廷需要進行內部革命，你認為這變革應該是由下至上，還是由上及下？為什麼？】

光是解答這一道題，就占了陸易總作答時長的一半。

他的字體飄逸，將牛皮紙背面的空白占據得滿滿當當，但文字間的鋪陳排列極為美觀，絲毫不顯擁擠。

陸易在心中默念全文，確定自己想要表述的內容沒有遺漏後，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筆。

雖然提前作答完畢，但陸易也沒準備提前交卷。

他心裡嘀咕著加裡說的“小人作祟”，可怎麼看這種紙面考試也不像是西亞插得上手的事。

越是這種規模稍大的統一活動，越是能看出一個組織內部的紀律如何。

這裡可是總教廷本部，倘若西亞還能插得進手，那卡利斯托才真是白乾了這麼多年，教廷離完蛋不遠。

本著對卡利斯托為數不多的信任，陸易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到時間耗儘，在聖修女的指揮下和其他候選者一並緩緩離去。

然而這考核卻還沒完。

司祭聖殿外候著的騎士將他們帶回騎士訓練廣場。

數十位主教站在廣場前方的高台之上，為首的是位身著紅衣的主教和兩位身著紫衣的主教，而這十日帶領他們的兩位主教隻能站在最末端。

見人來齊了，雅各布朝那紅衣大主教微微點頭。

紅衣主教頷首，緩緩開口道：“想要成為聖子，虔誠的信仰隻是最基本的條件。

“你不僅得擁有智慧，還得在光明魔力的運用上有獨到的理解。

“前十日裡，雅各布和傑弗裡主教一直在教導那麼如何認知自己的魔力與天賦，如何深入去運用它，我相信你們現在一定有了新的領悟與想法。但是恩典無限，我們的時間卻有限。”

紅衣大主教說著，環顧四周候選者們臉上的表情。

他抬了抬手，便有十位修女端著木盒一一走到每位主教面前。

“這十個木盒中分彆裝有寫著你們所有人名字的紙條。現在，每一位主教都會從他面前的木盒中抽出一張紙條，與紙條上的人進行比試。

“當然，嚴格來說這根本稱不上是什麼比試，隻是一場簡單的指點與驗收罷了。被選擇的十位候選者將代表全體候選者進行一輪考核的核驗。”

“那麼，現在請各位主教抽取自己面前的木盒。”

【“你信不信我的名字八成會被那個最厲害的紅衣大主教抽中……”】陸易面無表情道。

【我信！】857毫不猶豫道。

【“……而且大概率西亞的名字也會被邊上的主教抽到。”】陸易繼續道。

【這我也信！】857仍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好一個小人作祟，我剛才還在想西亞會怎麼做手腳，這就來了。”】陸易表情微妙。

抽小紙條？

真是妙啊。

這怎麼不算是天時地利人和呢？

如果說在會留證的試卷上做手腳的風險極大，那麼隻用一次就會銷毀的紙條就是最保險的選項了。

任憑蘭特的光明天賦再出眾又如何？

他現在見習魔法師的等級擺在這兒就是最大的弊端。

一旦和大概率是六級光明魔法師的紅衣大主教對上，陸易就隻有被碾壓的份。

而且這位紅衣大主教八成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陸易可還記得之前西亞在他面前炫耀過在教廷有相熟的紅衣大主教。

估計就是這位了。

果然。

在最邊上的那主教取出寫有“西亞·克萊因”的紙條後，最中間的那位紅衣大主教很快也抽中了寫著“蘭特·霍布斯”的紙條。

紙條抽取完畢，立馬就有騎士下來帶領他上前。

“請。”騎士甚至沒有問他是不是蘭特·霍布斯，就直接朝他伸手引路。

十位候選者齊齊來到那高台前。

在登台之際，陸易同從另一側走來的西亞目光對上。

西亞朝他揚起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

“蘭特，真幸運呀！我們都得到了這次分外寶貴的機會——”西亞說著，還想上前來挽上他的手。

陸易懶得和他虛與委蛇，快走幾步避開他伸出的手，隨後敷衍地衝他笑了一下，轉身乾脆利落地走上高台。

高台之上，那紅衣大主教正一臉饒有趣味的表情看著他們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在看西亞還是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