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曼笑容不減,視線卻順勢落到了一旁的杜伊身上。

杜伊秒懂他的眼神，手一伸就拽著滿臉幽怨的比埃羅往後退去。

“首席，我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你和陸易慢慢聊……”

“對對對，對接工作還沒搞完。”

比埃羅瞅她兩眼，順著她的力道一起向後退。

“進來吧。”薩曼推開身後的門，示意陸易跟上。

……

四層樓內本就極具特色,而薩曼的4444室在本就突出的明亮風格上更加延展了一種近乎野性的布置。

巨大的書櫃占據了整面牆,隨處可見古怪的小擺件張牙舞爪，某個角落還擺放著一尊頗大的魔獸模型。

陸易多瞅了兩眼那表情定格在猙獰模樣上的魔獸模型。

“喜歡？送你。”薩曼道。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陸易搖頭委婉拒絕道。

他隻是因為那魔獸猙獰的面目多看了兩眼，完全說不上喜歡一詞。

更何況把這麼一尊猙獰可怖的魔獸模型放在寢室，陸易都害怕自己半夜做噩夢。

陸易出言拒絕了，薩曼也不強求，隻略顯遺憾地說道：“行吧,等我下次給你抓個好看的,這個醜東西確實與你並不相配。”

陸易眨了眨眼，好奇地問道：“這是學長你自己抓的嗎？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模型,沒想到是真的魔獸屍體啊！”

薩曼點頭，“對,魔獸屍體，我抓的。”

見陸易有些好奇，他耐心解釋道：“差不多就是去年這個時候，它是我在年級試煉賽上殺死的魔獸之一，是最強的那隻。”

他慢悠悠地走向那魔獸屍體製成的模型旁，直接將那魔獸的嘴巴掀開來，露出來內裡光禿禿的口腔內壁。

“你彆看它現在好像沒什麼,但它原來的本體足足有兩層樓高，我是專門找了人把它的屍首縮小了，不然可彆想擺進我的辦公室。”

“當時它咬斷我一隻手，我就敲碎了它全部的牙齒，從它的嘴巴裡奪回了我的手臂。”薩曼笑著說道。

他的笑容輕鬆敞亮，但眼底的陰狠卻藏也藏不住。

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打算藏。

陸易微微側目，抬眸看向他。

薩曼拍皮球似的大力拍了拍那魔獸屍體的腦殼。

“說起來年級試煉賽也快到了……差不多還有幾個月吧？”薩曼說著，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陸易。

“陸易學弟，你想我給你們放放水嗎？年級試煉賽的管理可都是老生壓著新生揍啊哈。”

“要的，謝謝學長。”陸易想也沒想，直接順著杆子往上爬道。

他要放水的回答這樣乾脆，反倒是令薩曼略為錯愕。

“……不對，你這時候不應該婉言拒絕，然後說要靠實力嗎？”

陸易瞅他，理直氣壯道：“如果隻是我一個人，那學長放不放水我當然也無所謂。”

“但年級對抗賽可不止是我一個人的事，比賽形式和規則由同樣參加年級試煉賽的二年級老生擬定，如果身為二年級首席級長的薩曼學長願意放放水，受利的將會是整個一年級新生。”

陸易話音一頓，笑道：“好歹被趕鴨子上架成了級長，總要多為新生們考慮考慮吧？”

薩曼點頭，朝他豎起大拇指，“可以，很強，有你這樣的級長是新生們的幸事，你已經具備了首席的基本素養了。”

“所以學長說話算話嗎？”陸易笑眯眯問道。

“當然，我薩曼·阿芙洛從不說虛言。”

薩曼轉身從身後的桌上拿出兩張薄薄的紙。

他把一張遞給陸易，另一張則是揉成團投擲向垃圾桶。

廢紙團精準入簍。

陸易一目十行瀏覽起紙上的內容。

白紙的題頭赫然寫著“年級試煉賽候選草案”。

這一張薄薄的紙上簡單記錄著年級試煉賽的比賽形式以及大致規則，寥寥幾筆就將一場比賽的初步章程規劃得簡明有序。

更重要的是這試煉賽不偏不倚，對新生們可以說是十分的公平——甚至是十分友好了。

薩曼揚眉，將陸易手上的紙張取回。

“試煉賽的最終候選草案我收到了兩個選項，一份來自杜伊，一份來自比埃羅。”

“我拿到的這份是杜伊學姐撰寫的嗎？”

“對。”薩曼點頭，“我想你應該不會想看見比埃羅的草案，他去年被針對得不行，一直耿耿於懷，就指望著今年冤冤相報，給稚嫩的新生回饋自己的怒氣。”

能讓首席都給出一個冤冤相報的評價，看來比埃羅的草案是真的有夠損的。

好好好，欺負新生們之前沒有首席是吧？

陸易默默在心裡記了他一筆。

“比埃羅能力還是夠的，這兩份草案都能順利地通過學院的審核。”

“對我而言，是一還是二其實也差不多。”

薩曼抬眸看向陸易，灰蒙蒙的眸子裡閃爍著可以被稱之為“示好”的善意。

“但是既然陸易學弟開口了，那我還是很樂意有所偏向的。”

薩曼笑眯眯地說道：“畢竟我們接下來還要共事兩三年，好好相處才是長久之計，而且我相信我們是一路人，你說對吧，陸易學弟！”

陸易微微眯起了眼，內心的不確定感卻因他的話更甚。

他們……會是同路人嗎？

不好說。

陸易選擇保持沉默。

薩曼對他的沉默毫不在意，徑直朝他伸出手。

“陸易首席，歡迎加入十二席。”

“這裡是——布蕾賽德權勢的巔峰。”

陸易緩緩握住他的手。

“謝謝你的歡迎，薩曼首席。”

兩人目光對撞。

那長期霧蒙蒙的灰眸仿佛在這一刻突然就拂去了全部的塵埃，爆發出驚人的威懾感，薩曼

細長挑起的彎眉不笑便帶出幾分淩厲意味。

他的嘴角勾著笑，眼眸卻是考量與更深沉的思索。

而陸易則是悍然無畏地同他對視，湛藍的眸子裡儘是淡然自若。他無人可比的美貌在此刻化作了利劍，任憑對方顯露出怎樣的本事都無法撼動他半分。

兩人幾乎是同時默契地鬆開了手。

薩曼的眼睛再次眯了起來，笑吟吟地拍著陸易的肩膀。

“嗨呀！陸易，我現在真的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你是不是有個什麼後援會來著？讓我也加加……”

陸易推開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惡趣味，真是可惡的惡趣味，我明天也去搞一個薩曼後援會。”

誰料薩曼滿臉驚喜，欣然道：“真的嗎？！陸易你當會長嗎？”

“假的。”陸易露出個假笑來。

“好吧。”薩曼立刻泄了氣，故作無力地跌坐在了自己的沙發椅上。

他用目光指了指眼前的同框沙發椅道：“坐吧，特意給你搬過來的，你要知道我辦公室向來可都是隻有一把椅子的。”

陸易也不客氣，優雅地拉開了沙發椅淡定坐下。

“是嗎？那我可真是榮幸。”

薩曼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可不是嗎！不過如果學弟你常常來找我的話，我考慮直接把這把椅子放這兒L了，以後就是你的專座。首席座談椅，我們可以對坐到天明！”

陸易禮貌性一笑。

薩曼逗夠了他，這才心滿意足地將話題引回正軌。

“其實首席的工作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陸易坐正身體，專注地看向他。

他實在生得了一副好相貌，認真注視著你的眼神隻需要兩秒鐘就足以令你的心臟開始怦怦亂跳，薩曼心想。

他悄然平息了一下自己亂了頻率的心跳，咳嗽兩聲繼續同陸易說道。

“咳、最重要的就是選兩個能乾的副級長。”

陸易嘴角微抽。

——他就知道！

他剛剛到底還是指望薩曼能給他傳授什麼有用的經驗啊！

“不是我說。”薩曼立刻找補道，“挑選副級可是有技巧的，實力強的人不一定能處理好年級裡瑣事，能力強的人又很難在強者面前推進瑣事。”

“所以我們得找一個實力強且能力也強的人？”陸易概括道。

“對！”

那你這說的不是廢話嗎？！陸易內心無語更甚。

“不過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指標。”薩曼不緊不慢道。

陸易表情微變，凝聲道：“身份。”

“對了！”薩曼點頭，讚許地看著他。

“如何平衡好本年級貴族學生與平民學生，是每一級主席必須要仔細思考的問題。”

薩曼朝著身後的靠背躺去，目光鎖定著陸易，又更像是在透過陸易看向其他人。

“站隊，這是個避免不了的問題。”

到底是貴族，還是平民？

陸易表情不變，眼底帶上幾分凝重。

“倘若我不站呢？”

薩曼聞言輕笑。

他這笑卻不是在嘲笑陸易的異想天開，而是近乎又喜又悲的茫然。

陸易讀不懂他的笑容。

但是薩曼自己清楚。

他笑的不是陸易的天真，而是自己曾經同樣的天真。

薩曼緩慢但又格外堅定地搖了搖頭，聲音很輕。

“陸易，有些事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一些藏在陰影裡的潛規則在布蕾賽德延續了幾百年，我們都隻是被裹挾著前進的過客罷了。”

他曾經也覺得自己會是那個改變一切的救世主。

但僅僅過了一年。

他的想法就完全變了。

薩曼笑自己，可他不會嘲笑陸易。

赤子之心何等珍貴。

極其偶爾的，他也會想要再做些什麼。

薩曼無比專注地注視著陸易，從手邊的抽屜中取出一遝厚厚的白色牛皮紙。

“這是一年級新生裡，所有能力足夠擔任副級長的人選。”

薩曼一頓，“包括了貴族以及平民，他們的身份以及簡單過往經曆都有所標注。”

“陸易，要怎麼辦，你自己選。”

“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三年級的級長副級長全是平民，而四年級級長副級長全是大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