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頓深深看著陸易,隨後緩緩上前一步伸出手。
就在陸易以為他要對自己做些什麼時，卡頓的手卻伸向了自己的燈泡眼。
陸易眼睜睜看著他將自己的“眼球”摘下來遞過來。
他接過燈泡眼珠，在卡頓的示意下把燈泡眼珠放在自己的眼前。
透過燈泡眼球,陸易得以看見面前截然不同的景象。
純白被濃重的黑所取代，那白木書架上掛著乾涸的血，他們腳下踩著的地面濺滿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不遠處的空地不再是空曠的場地，無數高高低低的骨色墓碑矗立其中,骨白色的碑面組成了眼前景象中唯一的白色,這些白色無不蒙著淺淡的灰，像是被黑暗侵染的陰影，也像是被墓碑禁錮的灰敗魂體。
更遠處，那高大宏偉的十字同樣顯露出面目全非的真實模樣。漆黑的十字倒懸，朝下的短柄破碎不堪，徹底失去了原本方正的形狀。
陸易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巨大的十字並非黑色,而是與前方骨碑相似的灰白,這高大十字分明亦是用人骨鑄造而成！
隻不過是表層嚴密纏繞的濃烈黑氣使得這倒懸十字第一眼看上去像是黑色。
陸易的發梢無風自動，似有陰冷凜冽的風反複穿過他,而後留下陰冷的感知久久不散。
拉滿的屬性令他能清晰地感知到
陸易被眼前地獄一般的景象所震撼，連同呼吸都開始困難。
“散！”卡頓一手奪過陸易手中的燈泡眼,另一手放在陸易肩上，沉聲低喝道。
一切景象皆在瞬間如同潮水散去般消失不見，純白的光影開始回攏。
陸易不知何時加快的心跳聲放緩逐漸回歸正常。
他深吸一口氣，扭頭正好看見卡頓“哢嚓”一下將燈泡插回凹陷的眼眶。
“這……”陸易張了張口，竟然不知道如何組織語言。
“你是不是想問這裡到底是哪？”卡頓接過他的話。
陸易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裡是布蕾賽德的雲頂圖書館，存放了魔法協會目前所有的橙色紅色卷軸。”卡頓微頓，望向遠方的潔白十字,“這裡也是艾賽亞大陸唯一的人族埋骨之地其一，小朋友，你不是好奇我的使命嗎？”
“我的使命……”
“就是鎮守此地。”
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
直到埋骨之地的黑暗魔力徹底彌散。
直到深淵之物再不能踏進人族大陸。
終為止。
陸易怔怔地看著他那沒有任何人類感情的金屬面容，好半天才輕聲道：“教授，您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卡頓抬眸，沒有回答他的疑問。
他自顧自地說道，“其實我已經非常幸運了。”
卡頓帶著陸易走到前方的空地之前。
他的手虛虛地落在半空，像是抵著什麼東西似的。
陸易剛剛
才借著他的眼睛看見了雲頂圖書館的另一面埋骨之地，自然知道卡頓現在手應該是抵在一座墓碑上。
“這是我的老師。”卡頓機械的聲音中沒有絲毫起伏。
他的手又落在旁邊。
“這是我老師的老師。”
“你知道上一個看出雲頂圖書館的人是誰嗎？”卡頓突然問道。
陸易搖頭。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個叫古德的年輕人，他當時還是代表教廷來取一樣東西。”
“古德先生？”陸易眨眨眼。
教廷大概率不會有第一個古德吧？
“如果我們認識的同一個人，那這位古德先生現在已經是教廷的紅衣大主教了。當初就是他為我洗禮的。”
卡頓微怔，像是頗為感慨道：“……可能是一種緣分吧。”
彼時年輕的先知困惑地站在如今陸易所站的位置，滿臉猶豫地告訴卡頓自己預見的模糊景象。
——“下一個看透幻象的人將會終止一切。”
卡頓無法確定終止到底意味著什麼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這下一個看透幻象的人充滿期待。
隻是卡頓沒有想到，這個預言中的人來得這樣快。
卡頓輕輕擦了擦手下墓碑上不存在的灰，凝眸望向陸易異常精致出眾的臉頰。
年輕人的臉上依舊帶著一絲輕微的不解。
“沒什麼。”卡頓突然回答起陸易之前的問題。
“想告訴你就告訴你了，畢竟我一個人守在這裡實在無聊，難得有人能說說話，帶你看點不一樣的罷了。”
陸易在他這話中嗅到了一點“孤單寂寞冷”的味道，試探道：“那我以後可以來找卡頓老師聊天嗎？咳，您知道的，年輕人擁有數不清的疑問與好奇……”
以他當下的身份，並不適合追問更深層的辛秘，陸易隻需要就知這股黑暗之力是可控的就好了。
至於獸人族的那抹神力——
陸易回想起帕索坐在布蕾賽德後台的淡然模樣，更覺事情與他乾係不大。
這麼大的事，大佬們肯定已經商量過了。
他一個小見習魔法師，還是先苟住繼續發育吧！
話題就此打住便好。
卡頓的燈泡眼撲閃，似是毫不在意地淡淡道：“隨便你。”
他話音未落，便轉身走向側面滿滿當當的書架。
陸易直接將他這冷淡的話當作彆扭的答應，笑著跟在他身後。
“教授，我們現在是要去找合適的技能卷軸嗎？”陸易問。
卡頓點頭，目光滑過面前井然有序的書架。
“你應該是來取橙色技能卷軸的吧？這一大塊區域內都是橙色技能卷軸，若是一張一張找起來，應該很麻煩。你有什麼需求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可以為你大致地初步篩選。”
陸易望向面前數排書架，緩緩思索道：“……我需要一些對當下學習等級要求不高的技能。”
人族大部分高階技能都被教廷和魔法協會壟斷，哪怕克萊因家族無比富裕，可在魔法技能卷軸的儲備上卻堪稱極其匱乏。
在克萊因莊園時，陸易在佐恩和克萊因公爵的指導下學習了不少藍紫階的技能。
至於更高級的技能卷軸，一方面是他彼時剛入門，等級不夠學習不了，另一方面就是本家的高級技能儲備也不太夠。
貴族們堆砌的資源不是高級技能卷軸，而是能量充沛的各式魔石。
隻要克萊因家族一日矗立不倒，陸易身後的金幣與魔石就會源源不斷。
至於更高階的技能卷軸？
那隻能靠陸易自己了。
這也正是當初阿斯特希望陸易能理智選擇自己學院的一大原因。
“最好是威力強大的攻擊，能一擊結束的那種。”
陸易細數著自己的目前擁有的技能，緩慢道。
假如他本身的魔力是十，陸易自己就能使用這十點魔力打出十點的傷害。
而他目前擁有的技能中，要麼就是在這十點消耗的基礎上減少兩三點消耗，要麼就是在十點傷害的基礎上增加兩三點傷害。
都屬於是有點作用，但作用是不大。
陸易急需一些能使他的效果擴大的技能。
“要學習門檻低一點的？你確定嗎？哪怕都是橙階技能，可同階之內也是存在一定強弱之分的。門檻低的技能大概率不如門檻高的技能……”
陸易點頭，道：“我知道的，謝謝教授的提醒。但是我目前更需要的確實是能儘快學習的高階技能。”
門檻高的技能？
陸易手上可還有阿瑞斯給的三張紅色技能卷軸！
這三張卷軸的門檻夠高了。
卡頓見他回答得果決，知道陸易有自己的考量也不再勸。
他沉吟片刻，詢問道：“那你覺醒的是什麼元素的天賦？沒有沒次級親和的元素？聽你的意思是想走進攻路線……”
陸易的話倒是讓他瞬間想起幾張合適的卷軸，但就怕屬性相衝，哪怕給陸易學了，也隻是事倍功半。
陸易眨了眨眼道：“理論上是什麼元素都可以，六大主要元素的技能我都能學。”
卡頓聞言抬眸看向他，“不錯，看來確實是個天賦過人的小鬼，我原以為你隻是覺醒了高級的光明元素……”
對光明元素敏銳到極致，才能察覺到這最是細末中的違和，乃至洞悉黑暗魔力。
“但是這六大元素中，哪幾個元素與你的親和度最高呢？光明肯定是首位吧？次一級的呢？”
“是的，光明居首位，剩下的幾個元素都相差不大。”陸易毫不猶豫道。
卡頓點頭，“這樣，穩妥起見，你往我的手中注入魔力，六道元素的魔力都要注入。”
卡頓伸出金屬手臂停在陸易面前。
陸易握住他的一根手指。
白皙透著粉的細長指關節與冷硬的金屬相貼
，人族的柔軟與鋼鐵的堅硬形成極其強烈的視覺碰撞。
卡頓眼目低垂，恍惚中感覺自己早已失去溫度的手掌也染上了幾分柔和的暖意。
但下一秒，他的恍惚就變成了一種愕然。
滿級親和？？
全元素滿級親和？？？
這怎麼可能？！
他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陸易。
倘若不是他親自再三確認過，卡頓絕不相信這世上竟然有人能六大元素的親和都拉滿。
這已經不止是被神明眷顧，而直接就是神明意外遺落在人間最疼愛的孩子吧？
卡頓表複雜地打量起陸易，越看越覺得他身上發著光。
左邊寫著“前途”，右邊寫著“無量”。
難怪等級這麼低就能取用珍貴的橙色卷軸。
難怪他要門檻低的衝橙色卷軸。
恐怕這是篤定了以後也不會缺高級技能卷軸吧？
卡頓內心感慨萬千，愈發深信起古德舊時的預言。
陸易視線還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正專注地往手掌不停運輸魔力。
“可以了。”卡頓收回手。
“教授，有什麼推薦的技能嗎？”陸易期待道。
卡頓抽出三卷布囊小心包裹好的技能卷軸，一一介紹道：“千鈞之落，金水元素技能，以一力破萬鈞，以萬鈞破無敵，沒有任何其他的附加作用，就是純粹的力。金與水相生相容，極致強硬的金與柔和堅韌的水強行鎖定，在對戰中往往能起到一擊必殺的作用，很凶悍的打法。”
卡頓原本並不打算將這個技能拿出來，雖然陸易自己說想要威力強悍的技能，但看著他那張精致過了頭的臉，卡頓實在很難將陸易和這個技能聯想起來。
但是這個想法在接觸到陸易的魔力後立馬就變了。
畢竟他的臉漂亮是漂亮，但體內的魔力也是真的凶悍啊！
沒準這樣凶悍的招式會意外適合他。
“熾焰火，這個技能有點特殊。”卡頓停了一下，“它燃燒的不是□□，而是靈魂。”
靈魂的提升遠比□□要困難得多，在同等威力的傷害下，對靈魂攻擊顯然要比對肉身攻擊來得威力大。
因為這個技能格外特殊，卡頓隻簡單介紹了一句就作罷。
足夠強悍的技能，隻需要一句簡單的基本介紹就足矣。
“金木厭，很矛盾甚至是有點狠的技能，金與木本是相克的元素，強行聚攏會讓使用者體會到體內魔力相衝，但與此同時，外現的傷害直接翻數倍，甚至是翻十倍。有點自傷一百，傷敵一千的意思。”
暴擊啊！陸易默默感慨道，難怪叫金木厭。
合理的，符合一些刻板印象。
卡頓察覺到他眼底的意動，問：“怎麼樣？要選擇金木厭嗎？”
陸易搖了搖頭，果斷道：“不，教授，我還是想要熾焰火。”
該說不愧是橙色卷軸嗎？
三個技能不論哪一個，單拎出來都非常能打。
絕對強擊，靈魂攻擊，翻倍暴擊。
陸易聽完一個行動一個。
如果不是灼燒靈魂的攻擊實在過於罕見，他肯定要糾結猶豫好一陣子。
好就好在有這麼個足夠特殊的技能，讓陸易迅速做下決定。
卡頓點頭，將手上紅色布袋子的技能卷軸遞給陸易。
“這個選擇確實很好，靈魂類的攻擊技能本就少之又少，門檻低的更是罕見。如果你錯過了這個技能，我也會感到惋惜。”
陸易接下卷軸，衝卡頓笑了一下。
“還得感謝教授幫我在這一大堆的技能卷軸中找出這麼好的技能……”
雲頂圖書館裡的技能卷軸可是琳琅滿目，若是讓陸易自己翻找，怕是翻找到猴年馬月去也不見得能找到這麼合適的技能。
而卡頓能對這大堆技能卷軸心中有數。足以窺見其強悍的記憶力。
“沒什麼好謝的，本就是我要做的事。”卡頓搖了搖頭。
“熾焰火的門檻低，你現在就能學習。你是想直接在這裡學了，還是將技能卷軸帶走以後再做打算？”
陸易捏著手上的卷軸，“就現在吧！”
本來就是給自己用的技能，現在學還能蹭點教授的指點。
不蹭白不蹭！
完全忘了自己還有個人族最強者老師的陸易毫不猶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