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啊。”陸易無比自然道,“我非常喜歡。”
他又沒撒謊,陸易是真的覺得葡萄味的小藥丸味道好,口感豐富層次多樣的甜酸澀體驗感極佳。
他眼神真誠地看向阿瑞斯。
阿瑞斯視線落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用眼神示意陸易。
“坐。”
陸易注意到阿瑞斯坐的墊子是深灰色的,而他讓自己的坐的位置上則墊著粉紅色的軟墊。
特彆粉嫩的粉紅色。
陸易壓下自己心裡細微的彆扭,仿照著阿瑞斯的坐姿,優雅地盤腿坐在那墊子上。
他那貴氣精致的臉本該同這盤腿坐的姿勢充斥著違和感,可陸易自如的動作硬生生將這顯得有些粗狂不拘小節的盤腿坐出了一種不羈尊貴的感覺。
臀部傳來的觸感有些柔軟地過了分。
甚至比克萊因莊園的特製軟墊還要舒適,是一種頗為特殊的坐感。
軟墊裡填充的材料不像是他知曉的任何材料。
秉承著不懂就問虛心好學的原則,陸易好奇地轉頭看向阿瑞斯問道:“老師這軟墊裡填充的是什麼材料啊?感覺是種很特殊的材料。”
阿瑞斯手中憑空出現一張同款不同色的軟墊,他將那軟墊遞給陸易,言簡意賅道:“拆開來看看。”
陸易聞言接過那軟墊,一邊控製著手上細微的魔力劃開軟墊外輕薄但卻結實的布罩,一邊小聲嘀咕道:“……有其他顏色的墊子還給我拿粉色的。”
阿瑞斯瞥他一眼,淡淡道:“不喜歡粉色?”
陸易仰頭衝他笑,“喜歡的。”
要不是他現在心裡發虛,怎麼可能這麼好拿捏?陸易暗戳戳地想著,之後他一定要送阿瑞斯一件什麼粉紅色的東西!
黑色的布罩被陸易之間的魔力精準劃開,一道筆直的縫隙隨之出現,軟墊內填充的材料也因此暴露在空氣中。
陸易微微皺眉,伸手撚了撚那異常柔軟潔白的羽毛,仔細辨認著。
“老師,我沒看出這到底是什麼……”陸易實誠道。
阿瑞斯頷首,慢悠悠解釋道:“看不出來很正常,你要是能認出來反而就奇怪了。”
陸易輕輕扯了扯他寬大的衣擺,無奈央求道:“彆賣關子了,阿瑞斯老師。”
阿瑞斯不動聲色地瞅他,雖然內心無比受用這種仿佛撒嬌似的親昵,可臉上依舊端著正經的冷淡模樣。
“好了。”他低聲道,“又不是不告訴你。”
“這是天使神族的初生羽毛,上一個見過的人族大概已經死了有一千年了吧。”
陸易捏著手上的羽毛,倒吸一口涼氣。
什麼毛?
天使神族的初生羽毛?
來頭這麼大。
“那這玩意豈不是已經絕跡了?”
神族早就死沒了,更彆提神族中的神族,天使一族了。
這一高等種族早已是隻在書中出
現的曆史名詞。
阿瑞斯點頭,“可以這麼說。”
很多很多年的諸神黃昏,祂弑神的時候根本沒有絲毫留情。
而作為光明神最忠誠的眷族天使神族,他也是順手一並滅了。
這也是軟墊中天使初羽的來曆。
陸易顯然也想到了這軟墊填充物的獲取方式,瞅著阿瑞斯小聲道:“……你殺的?全殺了?”
阿瑞斯無聲點頭。
不愧是殺神啊,陸易眼神震驚,內心的小九九都悄無聲息縮小了不少。
這要是什麼時候看他不順眼了,嘎了他豈不就是嘎了一隻小螞蟻似的?陸易忍不住腦補到。
阿瑞斯似乎是看出了他在腦補什麼亂七八糟的可能,動作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彆亂想,我哪裡對你不好嗎?”
陸易搖頭,真誠道:“不是哪裡對我不好,而是阿瑞斯老師對我太好了。”
阿瑞斯聞言露出些困惑的神情。
“你覺得我對你很好,那為什麼會因為我而不安呢?”
代表著戰爭與凶殺的神祇阿瑞斯實在很難理解人類的這種不安情緒。
在成為人族分身之後,阿瑞斯的情緒被極大幅度放大。可即便如此,一些思維的差異依舊令他對人族那複雜難以捉摸的情緒感到困惑。
尤其是陸易的情緒。
因為在乎陸易的情緒,所以格外在意這份因陸易而起的困惑。
就像這一次。
阿瑞斯明明感知到陸易是想對自己吐露一些有關厄瑞斯的事,可陸易卻始終沒有提及,甚至連提及的傾向也在緩緩消失。
他其實完全不在乎陸易到底是抱著怎樣的考慮來試探他。
阿瑞斯甚至是以一種縱容的態度在注視著陸易的一切舉動。
他蔑視著厄瑞斯,將其視作隨手丟出去的累贅。
但他願意為陸易讓步,對陸易的所有行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阿瑞斯雖然瞧不上厄瑞斯的,但是他說的話卻沒錯。
作為人類分身的阿瑞斯,力量確實不如神祇的本體,他受到的規則約束也更大。
既然厄瑞斯願意代他效勞解決一些他不方便出面的小麻煩,阿瑞斯也是樂見其成的。
阿瑞斯與陸易的生命得以預見都是極其漫長的,而厄瑞斯死後便什麼也不是了,他隻會成為淹沒在浩瀚記憶海中最不起眼的一朵小浪花。
是翻不出什麼存在感的。
人類阿瑞斯心想他確實是自私的。
他願意為陸易做一切事,但這一切事的前提都是他站在陸易身邊。
阿瑞斯的字典中從來沒有“為他人作嫁衣裳”這樣的詞語。
他的愛與占有欲是分離不開的。
他對厄瑞斯的“犧牲”嗤之以鼻,認定這是弱者沒有退路的妥協之法。
而他,不需要妥協。
阿瑞斯隻需要悄然融進陸易的生
命中就好了。
如此想著,阿瑞斯愈發耐心地注視著陸易。
陸易在他這樣耐心的注視下沉默半晌。
最後輕聲道:“老師,這就是人類的天性。因為自身實力的不足,因為對不可控的強大力量的畏懼。”
“你——害怕我?”阿瑞斯一針見血道。
陸易苦笑,“這是正常的吧?老師,你可是神祇。”
在阿瑞斯面前,陸易有點底氣,但是底氣並不多。
他難以放下內心的不確定,始終抱著一線警惕。
陸易無法承擔任何不良的後果。
甚至隻要阿瑞斯產生一絲想法,克萊因家族都會遭受滅頂之災。
說不定到時候死得比原著還要淒慘。
陸易可以拿自己的不當一回事,但是他不能用克萊因家族的命,不能用克萊因夫婦以及阿斯特佐恩的性命來冒險。
“人族,在神祇面前感到畏懼再正常不過了吧?”
神祇,高高在上。
陸易不能賭。
“哪怕我心大,那我也隻是個人族啊……”察覺到氣氛有些沉默,陸易故作輕鬆地笑道。
“陸易,可你現在不就是在試探我嗎?”
陸易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隨後歎氣道:“老師,你乾嘛要戳破我……”
“我隻是不喜歡你用試探外人的方式試探我。”
看見陸易歎氣,阿瑞斯沒忍住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我應該昨天就告訴過你,陸易,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我,一切都可以問。”
陸易敏銳地察覺到了阿瑞斯讓步,立刻得寸進尺,倒打一耙地控訴道:“我剛剛不是想問的嗎?是阿瑞斯老師你說什麼我試探,我哪有試探?!”
阿瑞斯被他這一串理直氣壯的控訴打得啞然失笑,隻好無奈道:“是我的錯……”
“那我們現在能好好聊了嗎?”
“我一直在跟阿瑞斯老師好好聊。”陸易道。
阿瑞斯點頭,“那我們一項一項來,首先,你還害怕我嗎?”
陸易耿直點頭,“還是有點。”
阿瑞斯看著陸易,漆黑的眼眸裡滿是無奈之意。
“我要如何向你證明我的無害?將我心剖開給你看嗎?”
陸易卻問:“神祇也有心臟嗎?”
阿瑞斯深深地注視著他,“神祇沒有心臟,但是我有。”
“陸易,你根本不用擔心我會傷害你的。”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傷害你,我都不會傷害你。”
“我的存在,本就是因你而存在。”
他是神祇阿瑞斯因為好奇而主動分出的人類分體,他的存在便是為了注視觀察陸易。
他的一切情緒都將被陸易左右。
陸易看不清他們之間的地位關係,但是阿瑞斯清楚地知道。
自始至終,並非他控製著陸易。
而是陸易
毫無知覺地操控著他。
神祇阿瑞斯沒有心臟。
但人類阿瑞斯的心臟始終為陸易跳動著。
……
卡蒂梵,聖多弗學院。
陸易在昏暗的寢室內睜開了雙眼。
蘭特的室友韋弗林睡得正熟,漆黑的寢室內隻有他們兩人的呼吸聲。
因為清醒過來,他的呼吸也下意識放輕了不少。
陸易扭頭看向透著微微光亮的窗外。
他們寢室在這棟宿舍樓的頂層,能夠清晰完美地看見窗外碩大的圓月。
月圓之夜。
陸易提起的心卻始終無法落下。
頒獎典禮之後,他一直記著蘭特這邊可能要撞上的掉馬情況。
考慮到係統托管不一定能應對得來,陸易特意掐著大概的時間切換視角,先處理一下蘭特這邊的緊急情況。
按照布蕾賽德與聖多弗的距離,估計帕索今早就能抵達卡蒂梵。
切換視角後,陸易一時間也沒了困意,乾脆安靜地坐在床上接受著托管的記憶。
托管的這段時間裡也沒什麼值得在意事發生,陸易粗略看完便作罷。
喉嚨傳來一些乾澀的癢意,陸易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緩緩走到窗前的桌邊。
他的指尖懸空在空空如也的玻璃杯之上,清水無聲灌滿空杯。
陸易端起杯子望向窗外的圓月,直接一口將杯中的清水飲儘。
下一秒,陸易淺琥珀色的雙眸瞪大,一口水儘數噴向前方。
倒懸在窗外的帕索動了動自己的狼耳,沒能……或者說沒有任何的躲閃,直接被陸易噴了個正正著。
帕索晃了晃自己的腦袋,臉上的水滴被他甩落,長發間小辮子上係著的鈴鐺也因而叮叮作響。
在明亮皎潔的月光照耀下,長發細辮斷眉的帕索更顯得野性十足。
他的眼眸倒映著錯愕的陸易,神情異常認真專注。
陸易被他這提前出現打了個措手不及,險些失聲叫出來。
但很快他意識到床上的韋弗林還在安睡,便硬生生壓下了嗓子裡的話。
陸易無聲張口,對他做著口型。
——“拉我一把。”
帕索朝他伸出手。
陸易握上他伸出的手,借力一把攀爬到了窗外的屋簷上。
兩人都是身手敏捷之人,很快就穩穩落在了寢室樓的屋頂上。
陸易和帕索並排坐在屋頂之上,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近也不遠。
不近,兩人相近的手明明都扶在屋頂上,可無論帕索如何悄無聲息伸展著手指,都無法觸碰到另一人的指尖。
也不遠,隻需要一個轉頭,帕索就能清晰地看見陸易的臉,他金棕色的長發,他淺琥珀色的眼眸。在明亮月光的照耀下,帕索甚至能清晰地看見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陸易察覺到帕索無聲但又格外專注的注視,乾脆轉過頭,直接同他視線相對。
有了月光的映照,陸易這才清楚地看見了帕索此刻的模樣。
已經成為了獸王阿帕裡的帕索此刻並沒有任何獸王的模樣,他沒有身著獸王的華麗服飾,身上的衣袍似乎是初見時的那件。
帕索依舊紮著還是獸族王子時的滿頭細長小辮,發間的小辮上還係著銀質的小鈴鐺,小鈴鐺隨著帕索的一舉一動都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似乎這樣,站在他面前的就不是獸王阿帕裡,而是獸族王子帕索了。
陸易注意到他頭頂一直存在的狼耳,問:“你的獸類特征外現了……是滿月的影響嗎?”
帕索點頭,沒有說話。
“滿月對你的影響大嗎?我們要不要找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陸易體貼地問道。
帕索搖搖頭,聲音有些低沉。
“不用了,滿月對我影響並不大。”
實際上,在他的實力步入七階之後,滿月已經無法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了。
甚至他此刻顯露在外的狼耳也不過是在蘭特面前的有意為之。
既然帕索本人都這樣說了,陸易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
氣氛一時陷入了莫名的尷尬。
帕索似乎沒有被這尷尬的氣氛影響到分毫,依舊認真專注地注視著陸易。
陸易原本淡定地同他對視著,可時間一久,他便敗下陣來,率先移開了目光。
他這移開的目光像是給了帕索什麼暗示,帕索主動開口叫起他的名字,
“蘭特。”帕索道。
他的話裡其實並沒有什麼激烈的情緒,況且陸易一早得知了自己可能面對的情況。
可儘管如此,當聽見帕索叫他“蘭特”時,陸易還是沒忍住心裡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