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焦急地坐在主宅等候。
文森特家主今天難得休假,正在地下酒窖品酒。
仆人們將老宅子打掃得乾乾淨淨,生怕哪裡一點灰塵惹了巴特不爽快,平白得來一場毒打。
巴特少爺雖然是最近半個月才搬進主宅的,可是他入住的第一天就打死了一個女仆。
這一打,就讓整個莊園的侍從都知道了他的暴戾與不好伺候。
可就連文森特伯爵都不管他,他們這些低微的仆從更是沒有任何應對的辦法。
他們隻能成天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地服侍著這位少爺。
短短的半個月,文森特莊園換的侍從比過去半年都多。
這還隻是莊園上的侍從,至於那些地位低賤的奴隸,隻怕是死傷更為慘重。
而今天是終考放板的日子。
王城的人都知道巴特少爺和克萊因少爺的賭約,不少人都等著看最後的結果。
哪怕巴特少爺總是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可仍有不少傭人擔心著。
萬一,萬一巴特少爺輸了呢?
他們都不敢想象那個場景,暴怒的巴特少爺一定會把他們全部打死的!
澆花的女仆顫顫巍巍地捧著水壺。
另一個服侍花草的女仆凱莉扯了扯她的裙擺,小聲道:“不知道少爺到底考了多少分,瑪麗,你說少爺這次會不會贏啊?”
瑪麗扯回自己的裙擺,低頭道:“討論這個,你不要命了?前天珍妮被巴特少爺抓到討論賭約可是被拖出去活生生打死了!”
瑪麗現在還能回想起自己好姐妹珍妮的慘狀。
她被打得血肉模糊,到處都淌著血,可那個惡魔般的巴特少爺居然還在哈哈大笑!
瑪麗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畫面。
這已經變成了她午夜夢回恐懼至極的噩夢了!
“沒關係的。”凱莉安慰她,“你看巴特少爺在主屋,我們在這個側邊的花園裡,隻要注意一點大門就不會被抓到的!”
瑪麗畏懼地看向那緊閉的大門,仿佛在看什麼地獄深淵。
“麥克還沒回來,不知道他現在看到少爺的分數了沒有。”
麥克就是那個被派去為巴特·文森特看板的倒黴侍衛。
“不過要我說,麥克最近是不是得罪誰了啊?不然他怎麼會這麼倒黴,竟然被管家派去給巴特少爺看板!”
“可不是嗎!”瑪麗十分認可凱莉的說法,儘管心裡害怕,還是忍不住點頭附和道。
也許在彆的貴族莊園裡,為主人看板是件非常榮耀的事。
可在文森特莊園,這卻是一場令人避之不及的災難。
就算巴特少爺僥幸贏了賭約,他也不會給看板的人什麼好臉色。
傲慢的巴特少爺隻會覺得是自己的辛苦學習帶來了好結果。
可天知道巴特少爺備考的半個月裡夜夜笙歌!晚上女人的呻.吟聲根本就沒停過。
有不少年輕貌美的女仆都遭了毒手。
畢竟倘若她們不順從,巴特少爺會將她們賣到□□巷子裡去的。
要是巴特少爺不幸輸了賭約——
那可就更完蛋了!
瑪麗想著忍不住又發起抖來。
她的想象力總是異常豐富,時不時把自己嚇得夠嗆。
凱莉一看她發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但凱莉沒有感到不屑,她非常理解瑪麗的恐懼。
瑪麗不像她相貌平平無奇,青春洋溢的瑪麗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要不是女管家的惻隱之心,隻怕她也早就遭了巴特少爺的毒手。
凱莉捏了捏自己這位好友顫抖的胳膊,再次安慰道:“彆怕,瑪麗,事情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壞!”
“萬一巴特少爺真的贏了,我就帶你偷偷離開文森特莊園。我們兩個哪怕在異鄉流浪也比待在文森特莊園強。”
瑪麗感動得流出了眼淚,小聲哽咽道:“可是,可是萬一巴特少爺輸了呢?”
凱莉笑道:“那就更好了。瑪麗,你知道為什麼巴特少爺能獲得伯爵的青睞嗎?如果他這次丟了文森特家族的臉,伯爵大人絕對饒不了他!”
“而且……”凱莉神秘一笑,“我前幾天不小心聽見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什麼?”
凱莉湊近瑪麗的耳邊,小聲道:“……前陣子那個綁架,是他做的。”
“什麼!”瑪麗瞳孔一震,不可思議道。
“噓噓噓,你小聲一點!”凱莉按著瑪麗蹲下。
兩人一起躲在茂盛的花叢後面。
“所以你大可以不用擔心了。哪怕伯爵放過他,克萊因家族可不會放他活!”
交談間,瑪麗眼尖地看見了一個男子從遠處走來,慢吞吞地推開了主屋的大門。
“快看!快看!是麥克回來!他看到少爺的分數了嗎?巴特少爺真的贏了嗎??!”瑪麗激動地說道。
凱莉同樣緊緊盯著那緊閉的大門,“不知道。”
兩人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大門。
大概過了不到兩分鐘,主屋便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吼以及各種東西落地的聲音。
“……廢物……不信……!”
“滾!”
“……人……再去……!!”
主屋的隔音效果並不差,可她們還是能聽見若有若無的聲音。
這足以見得裡面的具體情況到底有多麼的激烈。
兩個女仆對視一眼,雙方眼底都是激動的光芒。
“輸了!”
“巴特少爺輸了!!!”
……
“我不信!!你他媽的在說什麼鬼話?!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欺騙你的主人!難道你不想活了嗎?!”
巴特猛地將手邊的花瓶摔碎,猩紅著眼將那為他看板的侍從拎了起來。
“我再問你一遍,那個花瓶考多少分?!”
侍從被他砸破了頭,滿頭的鮮血將眼眶染紅,看上去仿佛深淵爬出的魔物。
“……”
他張著嘴,喉嚨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而攥著他衣領的巴特已經喘著粗氣,眼睛紅得快要滴血了。
“話啊!我問你話你怎麼膽敢不回答?!”
“……”
巴特怒極,改抓為掐,死死地掐著那侍從黝黑的脖頸。
侍從眼前出現虛影,一陣瀕死的恐懼將他籠罩。
“叩叩——”
巴特暴怒地轉過頭,卻在對上文森特莊園管家冷淡的視線後動作僵住。
“巴特少爺,伯爵讓你去酒窖一趟。”
巴特打了一個寒顫。
他顫抖的手給了侍從一線生機,猛地迸發出的求生欲侍從從巴特手中掙脫開。
巴特卻沒有心思再去關注跌倒在他腳邊的血人了。
他表情僵硬難看道:“我馬上有個宴會要去,是卡裡舉辦的……”
卡裡也是王城顯貴的大貴族姓氏,這種階層的人放在以往巴特想要摻和進去說兩句話都不配。
可自從他對克萊因發起賭約後,這位眼高於頂的貴族之子頭一次對他釋放出了善意。前前後後帶他參與了好幾場門檻極高的宴會。
而文森特伯爵顯然也對他這樣高質量的交友圈十分滿意。
其實根本沒有之後的這場宴會。
但是巴特仍是下意識搬出了卡裡,希望憑此能夠躲過文森特伯爵的發難。
然而冷臉的女管家就像是聽不見,保持著十足的禮節對他道:“巴特少爺,請。”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立馬令他回憶起了之前類似的難堪記憶。
他以為自己一朝得意,從此便和被趕出宴會的透明人不一樣了。
可這份快意實在太過短暫了。
不過短短半個月,他就從雲端跌落下來。
巴特·文森特僵硬地走在管家跟前。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的雙腿早就癱軟無力了,短短的幾步路被他走得兩股戰戰,顫顫巍巍的。
過道的燈沒開,昏暗的廊道裡隻有門縫中透出的一絲光線。
酒窖的門沒關,巴特看見了門口碎了一地的玻璃殘渣。
他狠狠抹了一把臉,把臉上猙獰的表情儘數藏匿,轉而換上一副痛哭流涕的可憐樣。
“父親!孩兒有罪——”
巴特垂著頭,目光落到那散了一地的碎玻璃渣,心一狠直接雙膝重重跪下。
“父親……”他大聲哭泣著,跪走進亮堂的酒窖裡。
巴特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文森特伯爵的表情,迎面而來的一支紅酒便將他砸得眼冒金星。
紅酒瓶被砸得粉碎,醇香的紅酒灑了巴特一身。
巴特頭頂被砸出個小口,源源不斷地向下淌血,鮮紅的血液和半透明的紅酒液融在一起,將他整個人浸了個徹底。
血腥味和紅酒的香醇反倒混合出了一種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不要叫我父親。文森特家沒有你這樣的廢物!”
文森特伯爵的靴子上也不免粘上了些飛濺的紅酒。
巴特無暇顧及額頭不斷流出的血,磕磕絆絆跪到他的腳下,不斷親吻著他的鞋背道:“那個克萊因一定是做了什麼手腳,不然他怎麼可能考出滿點的分數?要知道剛剛過去的模考他也隻考了六分啊!
“他的姑姑是克萊因王後……說不定,說不定就是克萊因王後給他泄了題呢?說不定就是克萊因王後給他泄了題!”
文森特伯爵直接一腳踹開了巴特。
“動動你那生鏽的哥布林腦子!終考可是三方共同監管,考題是魔法協會的總部負責的!”
文森特伯爵話不可謂不毒辣。
要知道哥布林可是整個艾賽亞大陸智商最低的魔物!
這樣毫不顧忌的侮辱使得巴特瞬間破防,死死地掐緊了自己的手。
“你明天就給我搬出文森特主宅,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出現在王都!聽見了沒有?”
“父親!”巴特的頭磕向地面。
“還有,你名下的產業即日起全部收回,就當是賠償家族的損失。”文森特伯爵冷冷道。
還好他一開始就留了個心眼,罐頭廠的暗線早就被他全部撤離了。
損失尚且也還在可承受的範圍內。
隻是這個令文森特家族蒙羞的人……
他就念在他身上到底留著文森特的血,留他一條活路。
往後餘生就在偏遠村莊裡苟全殘生罷了。
巴特猛地抬起頭,如遭雷劈。
“父親父親,您不能這樣對我啊……父親!”
“你是在反駁我?”文森特伯爵眯著眼睛瞪著他道。
“不是的父親,我沒有那個意思父親!父親,我隻是不願意離開您的身邊啊父親……父親,您知道的,我最仰慕您了。”
文森特伯爵卻懶得再理會他了,站起身來整理整理了自己的衣領。
他斜著眼睛瞥向癱倒在地的文森特,神情儘是鄙夷與蔑視。
“閉嘴。你以為你私底下乾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嗎?”
文森特顫抖的身軀一僵。
“要不然說你是廢物呢!敢做便要做到底,畏畏縮縮的難成大事!”
巴特這回是真的痛哭流涕地扒著他的腿道:“父親,救救我,救救我父親!我還不想死啊……”
“哼。”文森特踢開他,“你最好祈禱死士沒有暴露!”
“趕緊收拾好,晚上還要去給那個狡猾的小克萊因送賭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