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宮殿外的圍欄邊上, 皇帝看著遠處，語重心長的喊道：“江卿啊。”

江啟心一提，“臣在。”

“朕聽說, 你上次回去之後把意文給狠狠的揍了一頓？”

江啟：……

是有這麼一回事。

其實這兩回架都不是江意文的錯, 隻能說是他身為一個臣子的兒子，在皇帝的維護下也成了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更關鍵的在於, 他下手的太重了，所以江啟回去之後才揍了江意文一頓。

隻不過他估摸著, 皇帝再這麼縱容下去，在江意文長大懂事之前，這都改不了。

而且他自己也不至於在兒子是占理的一方的時候, 還強行要教著兒子低頭, 那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也未免太過殘忍了。

見他發愁的樣子，皇帝大笑著：“這麼擔心做什麼, 意文是個好孩子，以後皇帝咱們好好挑一個也就是了, 朕就不信, 有人敢在朕走了之後, 就對朕喜歡的孩子下手。”

這話江啟不能接：“臣惶恐。”

皇帝不以為意，“愛卿為這大乾江山做了這麼多，若是一個皇子連小時候的這點衝突都一直斤斤計較著, 沒有絲毫容人之量, 那他又有什麼資格當上這個皇帝。”

如今有這麼多的皇子，甚至於現在後宮還有身懷有孕的妃子，皇帝覺得自己身體還好, 可以慢慢挑。

他也並沒有敷衍江啟，他說的話就是他心裡的真心話。

對於他來說，這些皇子，加起來都不如一個江啟來得重要。

先前是對江啟有所喜歡，後來江啟表現出價值之後，就更喜歡了，這麼多年，江啟做事一直讓他放心，如今國家蒸蒸日上，皇帝覺著，這樣的自己日後鐵定會在青史上留名，這樣的加持之下，他對江啟也習慣性的很好，這麼多年下來，就算是習慣，也演變成了真心。

他拍了拍江啟的肩膀：“彆對孩子太過苛責了，朕說過，這孩子像你，日後定是一個好孩子，就算是以後朕走了，也會好好保住他，你就放心吧。”

能得一個帝王日後，江啟心下也是感動：“多謝皇上對意文的愛護，臣隻能肝腦塗地，以報皇上之恩。”

下了學，江啟帶著江意文回家。

小小的孩童五官精致，結合了父母身上最好的特質，相貌非常出眾，肌膚雪白，一張小臉上尤帶著嬰兒肥，葡萄似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加上那小心翼翼的小表情，整個人襯得更加可愛了。

江啟心中簡直要被融化了，但還是不動聲色的問道：“看我乾什麼？”

江意文神情糾結，緊張的說道：“爹，皇伯父可是說了，讓你不許回家打我的。”他天天在家調皮搗蛋，上躥下跳，一家子全都縱著，隻有江啟會揍他。

久而久之，江意文對自己這個父親是又敬又怕。

江啟也無法，一家子人都對這小屁孩這麼寵愛，他隻能自己上場去當嚴父了，實際上他這嚴父也沒有特彆嚴，他也控製不住想要對兒子好。

好在江意文不愧是個愛鬨騰的，膽子大，每次犯了錯，等懲罰完了之後，照樣傻乎乎的繼續黏過來。

這樣可愛的粘豆包，又讓人怎麼能不喜歡呢。

江啟撇了他一眼：“我不揍你。”

江意文給點陽光就燦爛，一聽當爹的不打人了之後，就伸出小手去牽爹爹的大手，“真的？爹你可不許反悔。”

他嘀嘀咕咕的，“這次可真的不是我的錯，是他們自己在我面前說他們是皇子，我就該聽他們的話，是他們想要欺負我，而且我也聽爹的話，這次沒有太使勁打了。”他記得上次挨揍就是他把人打的太慘了。

江啟“嗯”了一聲應著，上書房的事情早在他到了那邊的時候就已經有人跟他說了，確實不是江意文的問題。

是兩個皇子看不慣江意文一個臣子的兒子，在宮裡活的那麼好，皇帝還那麼寵愛他，經常抱著他，讓他一起吃飯，所以故意來找事。

江意文搗蛋歸搗蛋，實際上很講道理，不會亂欺負人。

見爹爹沒有反駁，江意文又美滋滋的繼續在那嘀咕，“不過我也沒吃虧，他們兩個被湊的那副慘樣，但愣是沒碰到我，我身上還是白白的，不疼。”

江啟瞄了他一眼，“那就好。”

江意文更來勁了，在江啟旁邊叭叭的說著話，十足一個小話嘮。

走在外面街上的時候，看到有賣糖葫蘆的，又急忙嚷嚷著讓爹爹去買糖葫蘆，買完對著江啟就是一通彩虹屁，直到回到家裡，把孩子交到薑螢的手中，去了書房，江啟才感覺自己耳朵終於清靜下來了。

……

幾年過去之後，江意文已經憑借自己鬨騰的本事，和著京城其他幾個權貴家裡的孩子一起，在滿京城都是鼎鼎有名的紈絝子弟。

薑螢當年所想的兒子在京城成名的事，雖然有些跑偏，但好歹也是殊途同歸不是，至少確實是在京城裡家喻戶曉了。

看在兒子做事還是有底線，不會乾壞事的份上，江啟忍了。

最主要也是因為，他在朝堂上權勢愈盛，兒子是個招貓逗狗的少年也挺合適，這麼一個兒子，不會讓人懷疑他想要謀權篡位。

畢竟篡位之後，交到這麼一個兒子手裡，聽起來挺搞笑的。

這麼多年以來，江啟的後院隻有薑螢一個女子，也隻有江意文這一個兒子。

現代當年還計劃生育呢，家家戶戶就一個娃，江啟也完全不覺得自己隻有一個少了。

江意文活潑跳脫，精力十足，一看就是個能活得長久的，有一個就夠了。

有虎娃他們生的那麼多兄弟姐妹在，從小一起長大，江啟也不擔心他日後沒人關心、幫助。

中午吃飯的時候，江啟來得有些晚，他看了一眼桌上，皺起眉頭，問道：“都到飯點了，江意文還沒回來？”

十五歲的年紀，在江啟眼中還很小，該回來吃飯還是要回來的。

而且家裡每個月給江意文的月例銀子都有限，不夠他天天在外面隨意花銷。

薑螢道：“沒人回來報信，估計快了。”江意文身邊經常跟著長隨，有什麼事都會回來通報一聲。

若是沒有，那到點江意文就會回來。

正說著，一個少年就風塵仆仆的從外面跑回來了，他一張臉上笑容燦爛，朗聲跟大家打招呼：“爹，娘，祖母……我回來了。”

江啟道：“你還知道回來。”

江意文絲毫不慌，嘿嘿笑了兩聲，“肚子餓了，肯定就該回來了嘛。”

在下人端過來的清水裡洗洗手，江意文就一屁股坐到了江兆恒和張韻秋身邊，對於這個小孫子，兩人一直都格外的喜歡。

江意文要躲親爹的棍棒的時候，少不了要祖父祖母幫忙。

好在薑螢雖然也溺愛孩子，但在江意文犯錯的時候也絕不手軟，不然江啟天天忙著，可就不好盯著小破孩了。

江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江啟直接問著兒子，“聽說你這段時間和程家那個兒子在外面忙著呢？”

“嗯。”江意文塞了滿嘴的飯，點了點頭。

江啟等了等，還是沒等到這熊孩子解釋的話，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既然不想讓人跟著，那麼自身就要把武藝學好，彆到時候又得在人家面前瞎嚷嚷什麼你爹是誰誰誰，還得讓家裡去救你，丟不丟人。”

江意文嘿嘿一笑，“我不怕丟人，隻要管用就行，還彆說，爹你的名號是真的管用。”

先前還有人因為知道他爹是誰後當真放了他，看那樣子不是畏懼他爹的官威，而是敬佩他爹這個人。

還彆說，江意文心裡可驕傲了。

當然，這也沒耽誤他後來把那一群山匪給想辦法繩之以法了。

他江小爺彆的不說，就一腔正義感，那是杠杠的。

江啟沒好氣的道：“你不丟臉我還嫌丟臉呢。”

江兆恒開口道：“意文又不是胡鬨，他是做好事，小六你彆整天對他吹胡子瞪眼的。”

“就是就是。”江意文有祖父保護，那叫一個得意，轉頭就對著江兆恒道：“還是祖父心疼我，我最喜歡祖父了。”

“爹。”江啟也對著江兆恒很是不滿，“我才是你兒子，你怎麼能幫著他說話？”要知道熬從小開始，自己爹就是最疼自己的了，結果從江意文出生之後，他就感覺爹對他的愛開始發生轉移了。

他爹還時不時的因為江意文對著他數落半天。

江兆恒無奈，“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跟人家小孩子爭。”

江啟才不管，“多大我也是你的孩子。”

江意文暗自撇嘴，就他爹還好意思說他是撒嬌怪，還好意思尋思一家子怎麼養出他這樣的兒子，就他爹每次也沒少撒嬌的好吧。

在祖父祖母面前，還有在他娘面前，他都見過不少次了，甜蜜話也是一句接一句的。

居然還好意思嫌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