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去宴會能有正事, 張韻秋就沒有先前的猶豫了。
她直接道:“行,那我就帶杏花去看看。”
好歹也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以前做口口香還要大聲吆喝, 張韻秋可不是害羞內斂的人。
可以說她們妯娌三個,現在都鍛煉出來了。
第二日,江啟去上朝。
至於虎娃還有大壯哥倆去報道, 就不用他去送了,兩兄弟都這麼大的人了,要是讓人看到他們這都還要弟弟送的話,那以後也在同僚面前抬不起頭了。
朝堂上, 位置是按官職排的, 儘管江啟比較得皇帝的喜愛,但他所站的位置確實是比較靠後。
諸多要上奏的官員們一個接一個的出列說事, 江啟就在後排站著聽著,基本上, 也不需要他開口說些什麼。
這時,有一件事吸引了江啟的注意力, 西南那邊打仗大捷,軍隊要班師回朝了。
那邊的事其實江啟早些也聽說過,畢竟打仗就得要銀子, 他沒少聽兵部尚書和賀茂徳之間進行大戰,一個要銀子, 一個國庫裡好不容易有點銀子了, 不想給。
江啟對於打仗的將士好感度一直都很好, 那可是拿命為後方的人拚和平,同時也是那種對於強者的欣賞。
據說這次軍隊裡,還有一個二十多的啞巴青年, 少年之身就參軍,身手很是不錯,立下了不少的功勞。
他的上司先前還想貪墨他的功勞,辛而有信王在巡視的時候察覺到了這一點,任命這青年,後續才有了這次的大捷。
聽聽這傳奇的經曆,反正江啟自己是想看看這青年到底是何模樣。
班師回朝的時間並不遠,幾天後人家就能到了。
幾天時間匆匆而去,雖然是軍隊班師回朝,但其實是用不著皇帝親自出城門去迎接的,主要功勞也還沒大到這種程度。
將軍乃至一些副將,在進了京城之後,便直接上朝了。
群臣中間留有一個較寬的空隙,此時大家的目光都轉向由門外進來的一行人身上,江啟自然也不例外。
當他看到一個帶著面具的青年時,便知道,傳聞中說的那位啞巴將軍應該就是這位了。
不過他看著對方,總感覺有種眼熟之感。
說是啞巴將軍,其實並不是這人不能說話,而是這人基本不說話,臉上還一直都戴著一副面具。
上了朝堂,不給皇帝看看你到底長什麼樣子顯然是不行的,上首皇帝在問了這些將領一些話之後,便把目光對準了戴著面具的人,“不知這位陳將軍為何戴著面具,可是臉上有傷?”
皇帝有些不悅,他不喜歡這種裝神弄鬼的事情。
但人家有功,是個打仗的好手,他不至於因為心中這些微的不高興就做些什麼。
下面的青年沉默了一刻,而後說道:“回稟皇上,臣臉上並未有傷,戴著面具,隻是當時想隱瞞自己的身份,不想被人認出來。”
說著,他便抬手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
面具取下,有幾人一看,口中便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其中有一人反應最大,那就是陳侯爺。
陳侯爺在朝廷中也算是比較得皇帝重用的臣子,他擅武,懂兵法,經常有什麼叛亂之類的,皇帝會派他去處理。
眾所周知,陳侯爺已逝的正室夫人所生的嫡長子早在幾年前,便從白鶴書院消失,不知所蹤。
京城中有不少人都在看陳侯爺的笑話,本來世子之位就該是嫡長子的,他卻偏偏要把人家的位子拿走,給繼室夫人所生的兒子。
甚至於在嫡長子和繼室帶來的繼子相比,陳侯爺都是比較偏向這位繼子的。
這時候,大家就不再提陳韋平昔日的囂張紈絝行徑,也不提人家繼子有多懂事優秀,反正就是對陳侯爺把嫡長子逼得不見了這事很是嘲諷。
而現下,眾人面前那個摘下了面具,據說帶兵很有出息的青年將領,不是陳侯爺消失已久的嫡長子陳韋平是誰!
陳侯爺腳下一個踉蹌,他倒並非是真的不在乎陳韋平,這也是他當年唯一的孩子,當初決定娶繼室,一定程度上也是想著讓繼室來照顧陳韋平。
陳韋平失蹤多年,他也就變得越發沉默,頭上的白發也生了許多。
陳韋平卻一眼都沒有看陳侯爺。
皇帝看著抬下眾人的反應,問道:“這是?”
他知道大家肯定是認識這個人的。
陳韋平的事他當年還處理過,因為江啟的緣故,他現在也還記得就是陳韋平打斷的刑部尚書孫女婿的手。
但他卻沒見過陳韋平的長相。
陳侯爺一臉沉痛,雙目含淚的對皇帝施禮回答道:“皇上,眼前這人就是臣幾年前失蹤的逆子。”
“哦~”皇帝饒有興趣的看著,還真有意思。
下面江啟更是一副見鬼了的表情看著陳韋平,難怪他覺得眼熟,可不就是一位熟人嘛。
而且陳韋平還這麼風風光光的回來了。
江啟一時間想到了陸辰安,據他觀察,陸辰安心中對當年被打斷手的事可是諱莫如深,一點也不曾忘記,甚至他的性格也因此變得陰沉,少有輕鬆開懷的時候。
這樣的陸辰安,看到打斷自己手的人這麼光鮮亮麗的重新出現,心裡絕對不會好過。
換做是任何人,哪怕是江啟,怕是都要氣得夠嗆。
一時間,江啟先前對領軍之人的好奇和好感全都消失了,陳韋平確實曾毀了陸辰安,作為陸辰安的好友,他很難對陳韋平喜歡。
今□□堂上的這場接待,主要也是為了論功行賞,陳韋平當年的事皇帝知道,但是皇帝也沒有放在心上,當年可是有禦史彈劾過,結果就是皇帝處理的。
陳侯爺被責罵,遠在白鶴書院的陳韋平屁事沒有。
但皇帝不可能有錯,他也不會為了陸辰安再重新判罰一遍,他甚至可能也並不覺得當年這個判罰有問題。
於是乎,朝堂上的幾人全都論功行賞,陳韋平自然也不例外。
處理完事情之後,就該退朝了,皇帝離開,下首的文武百官也要走了。
今天這朝堂可就熱鬨了,所有人都看著陳侯爺和陳韋平的熱鬨,和他們說著話。
江啟沒有停下,直接就離開了。
陳韋平怔怔的看著江啟離開的背影,問道:“那是誰?”
陳韋平到邊關之後都是自己孤身一人奮鬥,脫離了侯府世子的位置,他在京城可就沒有什麼消息來源了。
所以剛剛回來的陳韋平並不認識皇帝身邊新晉的紅人也正常。
站在陳韋平身邊的官員順著他的視線往那邊看過去,而後便道:“那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江啟江大人,彆看人家年紀小,但可受皇上喜愛了。”
“對了。”那官員突然想起:“江大人和韋平你好像都是來自一個書院,叫什麼白鶴書院,沒準你們還認識呢。”
陳韋平心緒難辨,點了點頭,“確實認識。”
他早就清楚江啟肯定能考上,但他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快。
不過想想江啟以前在書院裡的自律模樣,會這麼快考上似乎也不足為奇。
隻是看到江啟,就難免想到以前江啟說過的那些話,想到陸辰安,這讓他情緒難以控製的抑鬱下來。
“嘿,走了,咱們一起去喝酒。”之前和他一同上朝堂領賞的一個將領一巴掌拍到了陳韋平的肩上,摟著他,嬉皮笑臉的說著。
陳韋平臉上下意識的露出了一個笑容,“走,喝酒。”
笑完之後,他又克製不住的想起當年他偷偷到村子裡看到的陸辰安麻木消瘦的樣子,笑容依舊落下去了。
江啟離開了朝堂之後,一時有些不知道該往哪去,是去找陸辰安告訴對方陳韋平的消息,還是回工部做自己的事情?
陳韋平的事,陸辰安遲早會知道,但他既然先看到了,不去說一聲,這合適嗎?
陳韋平就是陸辰安心中的一道腐爛的傷疤,他過去說這事,陸辰安願意讓他看到自己狼狽不甘的模樣嗎?
江啟糾結半晌,最終還是抬腳往刑部而去。
不管怎麼樣,還是說一聲吧。
到了刑部,裡面的人都對江啟眼熟,知道他是來找陸辰安的,便給他說了陸辰安在的地方。
他過去之後,陸辰安看到他來了,一時神色怔然沒有說話。
江啟訕訕的說道:“你都知道了啊?”
也對,陸辰安的手曾經被陳韋平打斷一事,沒有過於張揚,但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一些。
一來是因為陸辰安一直就對陳韋平他爹陳侯爺一家極其看不順眼,另一方面則是江啟曾經治斷腿還有手指的事,京城有相關需求的人也多多少少聽過一些,難免就對陸辰安和陳韋平的事有所耳聞。
江啟走過去坐下,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太知道該怎麼安慰人。
而且陳韋平現在風頭正盛,不是簡單一兩句安慰,陳衛平就能夠從雲端上掉下來的。
更何況,江啟也不是那種佞臣的類型,不可能對於一個立下戰功回來的人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
這也就導致他挺尷尬的。
良久,陸辰安神色平平,“沒事,他總不能一直這麼長久。”
江啟心道你這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陸辰安並不想讓江啟為他操心,江啟幫他的已經夠多了,而且兩人年齡差了那麼多,他也不好意思讓江啟已經孩子擔心他。
他臉上微微露出笑容來,“你那邊應該還有很多事沒做,就先回去吧,我這麼大人了,不會有問題的。”
“好吧。”江啟站起身,但還是說道:“不管你要做什麼,都得想想家裡,沒有萬無一失的準備,就彆做讓自己也載進去的事。”
報仇可以,但他不主張賠上自個。
陸辰安無奈的說道:“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他把江啟送出了刑部。
離開了刑部之後,江啟才重新往工部走去。
回到家後,江啟把這件事也提了提。
大家也是驚訝:“那陳韋平當年那個樣子,沒想到現在竟然出息了。”
當初白鶴書院的名聲敗壞,大家不敢送孩子進去讀書,可不就是因為這位侯府紈絝的存在,又是打斷人手,又是在後面要欺負江啟。
江家人實在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就是當初的紈絝子弟。
吳氏道:“可能就是長大了吧,變好了。”
江老太太更偏心陸辰安一些,“他是長大了,風風光光,人家小陸可受了老大的罪了。”
她嘀咕著,這老天爺,怎麼能夠這樣呢。
還不如就讓陳韋平繼續在外面帶著呢。
這樣子小陸心裡多難受啊。
一提到陸辰安,大家想法就一致了,這情形,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