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虛子道長很快就被皇帝讓人帶下去了, 隻剩下皇帝、江啟、賀茂徳及一眾宮人在。

江啟其實並沒有太著急，因為皇帝雖然留下了無虛子，但實質感情上卻並沒有他表現的那麼欣喜。

不知道是先前給皇帝打的預防針的問題, 還是皇帝本身看出了那些表演的破綻。

但這些都並不妨礙江啟懟賀茂徳：“我記得賀大人前天還在皇上面前說回去會好好查驗一下無虛子真正的底細, 這個才過了一天，賀大人就迫不及待的把人領過來了, 怎麼, 你這是查清楚了？”

賀茂徳原本笑意盎然的臉上，驀然一僵。

就這麼點時間, 他上哪去查啊, 想也知道不可能查清楚，無虛子又不是京城的人，查不了那麼快。

他腆著臉笑道：“臣原本是想讓人查的, 隻不過這道長的神通皇上也看過了, 他通鬼神，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而在臣面前也比較高傲, 臣生怕惹怒了他，耽誤了皇上的大事，因而才想著先把人送進宮來，然後臣在外面慢慢的查。”

江啟冷笑：“賀大人的意思, 萬一那道士是個騙子, 風險就由皇上自己承擔是吧？”

“臣絕無此意。”賀茂徳對著皇帝涕泗橫流，“江大人說話，未免有些過於偏頗，這神靈之事，事關長生不老, 豈是能隨意質疑的，剛剛無虛子道長的本事你也看到了，那已經是最好的身份證明了。”

江啟道：“所以說，你還是讓皇上自己承擔風險。”

賀茂徳怒道：“你這小兒，無虛子道長那般神異，他的金丹能助皇上長生不老，那是多少人想吃都吃不上的，你何必在這裡胡攪蠻纏。”

江家是在那晚察覺出無虛子有問題之後就回來了，並不知道第二天早上發生的事，更就不可能知道賀茂徳明知無虛子是個江湖騙子，還硬是要把無虛子送到宮裡來。

所以他此時觀賀茂徳的種種言行，雖然覺得對方是強詞奪理，但思及此時的諸人對鬼神的態度，覺得賀茂徳這番話聽起來其實也極為合理。

所以他撇了撇嘴，沒有再說。

皇帝聽了半天，此時倒是開了口：“賀卿對那金丹也極為感興趣？”

賀茂徳立時態度一變，討好的說道：“那等長生不老丹藥，我等凡夫俗子也隻能想想，也隻有皇上這般真龍天子，才好享有這等神奇之物。”

皇帝一揮手：“賀卿不用這麼妄自菲薄，到時候等道長把金丹練好了，朕和賀卿同享也就是了。”

“啊？”賀茂徳呆了。

雖然說皇上願意把金丹和他同享，是對他的寵愛，那可是金丹啊，按理來說，他是該高興的，可是他知道那無虛子就是個騙子啊！

鬼知道那金丹吃了之後會是什麼樣。

“嗯？”皇帝拖長了調子，“賀卿可是不願？”

賀茂徳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看著笑得比哭還難看，“皇上願把這等珍貴之物給臣，臣感激不儘，隻是若因此害的皇上不能長生不老，那便是臣的罪過了。”

江啟這會兒來了精神了，“那道長所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看，不如就由賀大人先為皇上試藥吧，皇上龍體尊貴，容不得半點損害，賀大人對皇上忠心耿耿，肯定不會連這點小事都不願意吧？這道長可是你親自找來，親口說沒問題的啊。”

“這等殊榮，可是旁人求也求不來的呢。”

賀茂徳已經是第無數次想要把江啟這個小兒弄死了。

他心中萬般不甘願，卻一點也不敢表露出來。

隻道：“那般好的藥給我吃豈不是浪費了。”

江啟狐疑的看著他：“賀大人這麼推三阻四的做什麼，難不成你壓根不信道長的神通？還是說你知道那道長有問題？”

依著賀茂徳對這道長的吹捧，這不應該啊。

眼見皇上都懷疑的看過來，賀茂徳心中一跳，連忙笑道：“哪啊，這是臣的榮幸，彆說是吃金丹這種大好事，就算是替皇上去死，臣也絕無二話，臣恨不得將自己壽命分一半給皇上。”

江啟才不信，不過他也沒再說什麼。

皇上道：“好了，起來吧。”

但說到底，他並沒有反駁江啟的話，顯然對江啟的說法認同，賀茂徳也就隻能應下這回事。

時間也不早了，他們也不能天天就這麼在一起打嘴皮子仗，該乾的事情還是得乾，於是都各自散開，去忙正事了。

出了殿門，江啟忍不住笑了出聲，他敢篤定，皇帝絕對是知道這道士有問題的，而且還促狹的讓賀茂徳這個不乾人事的衝上前去自作自受。

賀茂徳聽到江啟的笑聲，以為江啟是在笑他，他陰陽怪氣的說道：“你彆以為你就贏了，皇上肯讓我和他一起享用長生不老丹，那就說明皇上最喜愛的人還是我，否則的話，這麼珍貴的丹藥，皇上怎麼就不給你分一半呢。”

江啟憋著笑，“那就祝賀大人吃了之後真的能長生不老吧，小子我年紀還小，能活的日子還長呢，倒是賀大人可得保重一點，朝堂之上要是少了你，我可多寂寞啊。”

“哼。”賀茂徳也是心虛，那玩意兒誰知道練出來能不能吃啊。

無虛子就是一個騙吃騙喝的江湖騙子，沒有什麼真本事，他的身體能不能遭得住摧殘，他自己心裡也沒底。

一瞬間，賀茂徳想要趕緊去把無虛子的底細全給查出來，然後向皇帝請罪，說自己有眼無珠，當時因為太想皇帝能夠長命百歲，擔心皇帝身體敗下去，所以就誤信了無虛子。

這樣的話，固然他可能會遭到皇帝厭棄，但至少小命還能保住。

但他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決定忍了，要是沒有這個道士在皇帝面前說好話，那二皇子何時能被放出來，他何時才能出頭！

他隻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禱，無虛子多多少少還是得有點本事才好啊，不是說他當年還治好了禮國公家小兒的瘋病嗎？！

所以應該確實是會醫術吧，他要求也不高，一定要有兩個管用的秘方才行啊。

最重要的事，千萬不能把他給吃壞了。

賀茂徳強撐著得意離開，誓死不要江啟看他的笑話。

這一局，明明就是他贏了！

江啟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又噗嗤一下笑了起來，希望賀茂徳能多撐一會兒，多吃點來自正義的鐵拳。

而無虛子這邊，他到了宮殿內，皇帝雖然內心沒有信他，但不知道是出於何種目的，給無虛子的待遇還是不錯的。

大殿裡面布置的很是輝煌。

無虛子眼珠子都要黏在那些擺設上了，這要是能拿出去換銀子，那得能換多少銀子啊。

想到此，他又覺得自己可能是出不去了，不由得悲從中來。

給他引路的太監問道：“道長可還需要什麼東西，列個單子自會有人滿足道長的一切需求。”

無虛子張了張口，問道：“貧道還能出去嗎？”

那太監不動聲色的說道：“道長說的哪裡話，等道長練成了金丹，日後自然是能出去的。”

無虛子：…………

他能不能練成金丹，難道他自己心裡沒數嗎？

看來這輩子是沒影的事了，指不定哪天小命就要玩完了。

擔驚受怕了這麼久，無虛子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讓他自己提前去死他也狠不下這個心，好死不如賴活著，至於日後沒辦法了，那就隨便吧，雖然他要死，但還能帶走一個皇帝給他陪葬呢，也算是不虧。

他這一輩子，生了十幾個兒子，娶了大小老婆無數，如今都六十多歲了，也算是活的痛快了。

他讓太監取來紙筆來，“那些煉丹常用的東西你們自己看著給老道買來也就是了，剩下老道需要的這些材料，你們也都給買來，對了，我還需要幾個幫我燒丹爐的童子。”

“是。”太監對於他的要求全都一一應下。

無虛子從小是個孤兒，到處流浪，但他也是能讀書識字的，他會走上裝道士騙吃騙喝這條道路，實際也有領路人，他曾跟過一個道士身邊陪伴了好幾年，也就是在這個期間，他學會了認字，也學會了煉丹。

他還記得那道士的幾個方子，反正原料大差不差的也就那麼些，到時候份量多多少少的，他估量著放就行了。

想開後的老道士非常的不拘一格。

主要是他想計較一點也沒用，他完全不會醫術。當年能治好禮國公家兒子的瘋病，是因為他以前到處遊曆的時候，遇到過一處人家得了這個病，他當時好奇，就順便記下了該怎麼治，方便以後他坑蒙拐騙。

可以說，二十年前，他就是聽到了禮國公家的事，專門衝著人家去的。

所以才會那麼成功。

各處都有自己的煩惱和思量，楊燁也在煩惱著大皇子的事，江啟倒是沒什麼好煩心的，他心情好著呢。

下午下值之後，就開開心心的回家去了，皇帝允許大壯和虎娃進入禁軍，這可不就是一件值得讓人高興的事嘛。

他下值的時間早，江家的各個人都還在鋪子上面忙活著，江啟先是回家把自己身上的官服換成了一身常服，就興衝衝的往鋪子裡去了。

這麼好的事情，他拖不到晚上再說。

越是提前說，家裡也就能高興的更早一些。

家裡三間鋪子，賣面脂以及洗發護發的那間比較輕鬆，平時也就賣賣東西，價格也固定，做的時候都是在家大夥一起做。

另外兩間鋪子，家裡幾人商量著，一間弄成了賣麻辣燙的，一間賣蜜餞果脯。

麻辣燙是江啟以前形容過，然後江家一家人一起研究出來的，江啟隻負責最後吃，反正味道挺不錯。至於蜜餞果脯這些，就跟江啟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同樣是江家老太太還有三個兒媳婦一起，大家集思廣益，將自己會的，大家一起湊合起來弄的。

期間張韻秋還讓江啟幫忙看看有沒有什麼書上提到過什麼蜜餞的做法等等。

江啟找到了之後就說給他娘，她們也就記住了，自己動手去做，賣的時候還能把背後的典故說的頭頭是道，帶了文化底蘊之後，聽得人吃起來感覺這味道仿佛都好了不少。

三間鋪子，除了第一間是江啟開起來的，後面兩間江啟一個也沒管，他那段時間天天在朝廷也是忙的不行，到了下值的時候，都不能早早的下班回家，家裡也沒讓他操心這件事。

江啟自身也是有意讓大家自己奮鬥的。

掙不掙多少錢無所謂，但是能力可以一步步慢慢培養起來。

還彆說，大家一起動手，能夠彙聚起的力量也不少，這兩間鋪子好生生開起來了，生意也都不錯。

當然最好的肯定就要屬麻辣燙的那間店，江啟之前去看過，那簡直就完全忙不過來，也不是沒有鋪子模仿他們家，最後倒也做起來了兩三家，但江啟他們的鋪子味道依舊是在大家的首要選擇裡。

面脂鋪子和蜜餞鋪子都比較輕鬆，江家基本就是輪著來，主要是江老太太和幾個孩子時不時看著。

主力大多都在麻辣燙鋪子，畢竟這裡肯定更累人一些。

麻辣燙鋪子和蜜餞鋪子都在一條街上，倒也方便照應。

因著主力就在那邊，江啟知道他娘還有兩個伯娘十有八九也在，於是便直奔那邊去了。

到了之後，果然就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江啟下值早，這會兒還沒到晚飯的時間，鋪子裡隻有幾個人坐著吃飯，一家人還比較空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