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家夥……”
狠狠摔了一跤的男人從地上爬起來,露出滿臉含著興奮的怒意:“果然還挺有一套,怪不得那些人這麼警惕你……不過僅僅憑借著這些小聰明就想對付我,可是完全不夠的!”
他倨傲地張開雙臂,露出自己的整個身體:“我的身體可是經過戰神的賜福!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武器能夠突破過我肉身的防禦,而最後他們的主人,也全都死在了他們自己的武器之下。”
洛爾肯目光掃過宿星原右手中握著的長刀,隻是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把極好的刀。
但……
“哪怕是你的刀,也一樣。”
宿星原笑道:“是嗎?”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洛爾肯眉頭瞬間一跳,自從能獲得恩賜之後就很少感受到的一種十分不妙的預感,從心底驟然升騰。
他是第一次遇到宿星原,所以對這種感覺不是很清楚,如果是其他受害者,恐怕已經開始思考如何才能在宿星原手底下留個全屍了。
因為已經死去的受害者都會知道,宿星原一但起了殺心,就絕對沒有放過敵人的可能。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哪怕不眠不休、跨越大半個國家、世界,也要把他的敵人斬於刀下。
但洛爾肯對自己肉/身的信任勝過一切。
他甚至沒有做出躲避的行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在等待著宿星原的刀劈過來的時候,不會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的那一幕。
最好還要看看宿星原那驚恐的表情,他想。
洛爾肯的目光彙聚在宿星原的那把長刀上。
那把刀是如此的美麗,在月光之下泛著無法用語言所形容的清冷光澤,銀色的刀身上似乎還有隱隱的暗紋,讓人不由自主就想要仔細探究。
洛爾肯努力地想去看清楚那錯覺般的枝葉投下的陰影,餘光中卻微微一閃,他看到宿星原的左手之中,拿出了一件什麼東西。
黑發少年沒有任何避諱著他的意思,也不像是要把新拿出來的這件東西當做對付他的底牌,神色平靜而自然。洛爾肯本能地想去忽視它,多年來的肉/身上的堅不可摧,已經讓他對一切普通的冷兵器都產不生任何興趣。
可是……
有誰的武器會是一把魚竿啊!
連一刻被銀色長刀吸引的時間都沒有,隨之奪取了洛爾肯全部注意力的,是一把竹竿製成的魚竿。
是的,它甚至不願意使用現代工藝,看起來十分具有年代感且簡陋。
洛爾肯:“……”
而黑發少年絲毫不覺得哪裡奇怪,還認真檢查起了魚竿。
洛爾肯在繃不住兩秒後終於怒了:“……你準備臨陣脫逃然後去釣魚?你把我當什麼!”
黑發少年眨了下眼睛。
他情緒十分穩定地說道:“我怎麼會臨陣脫逃呢?這就是我的武器啊。”
黑發少年露出一個開朗的笑容。
“要來試一試嗎……洛爾肯先生?”
下一刻,對普通人來說本應該更為生疏的左手,拿著那把無論從什麼角度想都不該作為武器的魚竿,毫不猶豫地向後揮臂,舒展身體,接著在瞬間爆發,將魚鉤狠狠甩了過去!
明明口中說著這樣十分溫和的商量的話語,武器也是看起來沒有任何攻擊性的竹製魚竿,隻有魚鉤勉強稱得上是鋒利的武器——可這樣的玩意甚至蹭不破洛爾肯的皮——他手上的動作也仍然沒有絲毫凝滯,仿佛早已做過這個動作多次,熟練到哪怕閉上眼睛,也能夠精準地摸清楚洛爾肯的位置。
洛爾肯原本對此嗤之以鼻。
除了神佑者,再也沒有任何獵人能夠讓他側目。這些人就算在獵人之中等級達到最高,也隻是一個人類而已,而他呢?
他的身後,可是一位神!
人類怎麼可能傷害到神?
在成為神佑者之後,洛爾肯一直保持著這個想法。
——直到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隻小小的銀色魚鉤,以一種足夠令人感到恐懼的速度和衝勢,直衝他的雙眼而來!
夜幕之下,明明是那把上好的長刀與月色共舞,應該是最奪目的存在,可那連接著魚線的魚鉤在劃過黑暗的瞬間,竟然像是一把鋒利的鋼刀,硬生生地切割開了夜幕!
然後,以一種足夠刁鑽的角度——
朝著他身上最脆弱的位置,閃電一般急至。
洛爾肯的瞳孔微微一縮,他這時才想起來,他的身上也不是沒有弱點的。而他唯一的弱點,就是那雙需要睜開以保證視野的雙眼。
但……老實說,是個人都明白眼睛是個進行攻擊的好部位,對付洛爾肯的人也大多選擇進攻雙眼,但真正成功的沒有一個人。因為洛爾肯應對這一切,隻需要閉上眼睛。
他的血肉,就是最好的防禦!
更何況,宿星原一個S級人類獵人,還不是專長速度的擁有相關能力的獵人,速度再快也就是那個樣子了,這點反應時間對普通獵人或許有點麻煩,可對於洛爾肯來說,卻完全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除了閉上眼睛,他甚至可以直接像之前空手接住宿星原的刀那樣,用手抓住他的魚鉤,再將宿星原猛地扯向他身前,一拳打上去,讓他也嘗嘗飛出去的感覺。
但洛爾肯還是選擇了放任魚鉤進入他的防線,來到他的眼睛前方,看起來仿佛很快就能刺瞎他的雙眼,穿透他的腦袋。
洛爾肯的速度很快,他在這一瞬間,還抽空看了一眼宿星原的表現。
黑發少年的臉上依舊平靜到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看起來想獲得什麼情報是十分困難的事情。然而這反而增加了洛爾肯的興奮,試想一下,當這樣情緒穩定的家夥因為破不了他的防而破防,那該是多麼讓人愉悅的一件事情?
就在這一刻,在宿星原內心隱隱因為計劃即將成功而高興的時候——
狠狠地打破他的希望。
興奮感帶來的充血幾乎要讓洛
爾肯忍不住將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他死死忍住了,並在魚鉤觸碰到他睫毛的前一秒,飛快地閉上了眼睛。
“鏘——!!”
一聲金石之音驟然響起。
魚鉤,被震開了。
而阻擋住它繼續往前的,竟然隻是一層薄薄的血肉!
“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吧,宿星原!你以為終於找到的破局之法其實半點用都沒有!”
“感謝你給我提供這麼多樂子,不過笑話要結束了……”
黑發少年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怎麼會?該我感謝你才對。”
在逐漸濃重的、不妙的預感中,黑發少年緩緩、緩緩地彎起了唇,露出那張十分標準,卻莫名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都起來的Happyface,聲音溫和輕緩地說道:
“畢竟您這麼配合我的工作,我真的十分感動,洛爾肯先生。”
洛爾肯:“……什麼?”
什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視野仿佛在被逐漸侵蝕。有什麼東西熔化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朵裡,聲音近得讓人背後驟然冒起一層冷汗。
他摸向自己的眼睛,等到手放下來的時候,他看到的,是和他的血肉甚至眼球混合在一起的漆黑色肉泥,而手指沾到之後,隻是短短一瞬間,便也開始腐蝕同化,血肉消失!
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因為驚恐而微微扭曲。
“——你在魚鉤上塗了什麼東西?!”
對,那魚鉤上有東西,那魚鉤上應該有東西的!他在魚鉤上塗了什麼?!
伴隨著輕快的腳步聲,黑發少年微微靠近他,維持在一個可以隨時反應不會太近,又能夠仔細觀察的距離。他先笑著回答了洛爾肯的問題:“隻是一點解屍草的汁液而已。對你們這種強大的獵人來說,應該很好擺脫吧?比如說……現在就砍下被感染的血肉,或許還有存活的機會哦。”
顧不得這是宿星原說出來的解決方案,洛爾肯頓時精神一振,對啊,他怎麼就忘記了?再強的腐蝕性毒藥,隻要削掉就都好了!
可等他想要動手時,他才終於想起了什麼——
第一個接觸解屍草汁液的,是他的眼睛。
被腐蝕的,是現在他的整個大腦。
想要通過這種方式擺脫解屍草的腐蝕……除非他自己自斷其首!
這時候,他才徹底明白為什麼宿星原會對著他的眼睛發動攻擊,為什麼會在他防禦成功後氣定神閒地感謝他……宿星原根本就是故意的!他算好了自己的性格,算好了自己的選擇,算好了自己不會用手去接,而是為了讓宿星原大喜大悲,直接用自己的眼皮觸碰魚鉤!
宿星原給他量身定製了一個圈套!
洛爾肯已經看不到東西了。他隻能感受到肉團掉落在地面上,那是從他身上脫落下去的肉團。
以及,清楚地感知到黑發少年那種看實驗體一般的、好奇而沒有任何溫度的觀察目光。
“解屍草果然對血肉有特攻效果啊……但在面對韌性更強的血肉時,會像人那樣覺得有些難以消化,就會形成肉團,而不是汁液。”
黑發少年高興地說道:“我完全明白了。洛爾肯先生,您可真是個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