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德公會幾人正在進行最後一次休整, 等魔力和體力全都恢複完畢後,再正式尋找亞特蘭蒂斯。
島嶼上不隻有碎石和林木,叢林環境地下城會出現的那些怪物也是一個不少, 他們清光了島上的怪物,因此到現在魔力都並不充沛。
“我們是從地下城進入秘境的,而現在,島嶼上的設置仍然很像一座地下城。”懷特提出猜測:“或許,那座失落的亞特蘭蒂斯城, 就是在一座又一座的地下城最深處。”
布倫特“嗯”了一聲:“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這時候,喬伊來到他們身邊,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道:“懷特女士,會長……我總是覺得, 那條人魚有點像是一個獵人。”
懷特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回過頭去,看向稍微放得離他們遠了一些的人魚。
人魚少年的黑色長發, 和它身上的鮫紗幾乎盈滿整個意動牆圍成的魚缸,在水中顯得夢幻而柔軟, 而它完全沒有注意他們在說些什麼, 自顧自地趴在透明的意動牆上,注視著地上開的一叢小花。
懷特笑了:“所以你覺得人魚族的幼崽, 會是C國那個不到半個月就成為第四位S級獵人,保持得一手中立態度獨善其身, 還知道秘境通行憑證,並且帶走了它的那個心-機-深-沉的家夥?”
她在說“心機深沉”的時候語氣彌漫著殺意,顯然被人坐收漁利這件事讓她非常不爽。
似乎感受到他們在討論自己的人魚少年看過來,懵懂又無辜地眨了下眼睛。
懷特不由自主地緩和了神色。
她看向喬伊,斂起笑容:“隻是都是黑色頭發, 綠色眼睛而已。布倫特,你覺得呢?”
“我看過,”布倫特平靜地說道,“它暫時沒有問題。”
有布倫特蓋棺定論,其他人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
布倫特的眼睛得到過奇遇,能夠看穿其他獵人使用能力時的大概效果,他肯定了人魚少年的身份,就說明這條人魚並不是獵人用能力假扮的。
更何況,聽海門的描述是“隻要看到,就能明白它來自於亞特蘭蒂斯”,除了人魚,還有什麼能令人一眼看到,就明白來自於那座海底之城呢?
喬伊見布倫特都這麼說,也壓下了心底的疑問。
他坐在人魚旁邊,檢查著自己帶在身上的藥劑數量,同時在心裡吐槽——人魚這種東西,從小到大的動畫片、電影裡不知道出現多少遍了,怎麼平時冷酷理智的老大們,看到它就跟失了智一樣?
就有那麼吸引人嗎?
……好吧,或許還是有一點的,如果需要殺了它的話,肯定不會有人留手,但現在暫時又不用殺,給它一點微不足道的喜愛又有何妨。
這麼想著,他抬起眼,理直氣壯地想要去看這條漂亮得想讓人據為己有的人魚,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理解了那些收藏家們的心情——
等等。
這條魚為什麼在看他?
浮在海水中的人魚一手按著意動牆壁,垂下頭,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和之前那種懵懂而天真的人魚幼崽的表情不同的是,它的眼睛微微彎起,眼睛下方的淺色鱗片閃動著粼粼的光線,又映在它的瞳中,顯得它的笑意,有那麼幾分變了味道。
……它看他多久了?
不知道為什麼,喬伊的背後,驟然出現了一層深入骨髓的涼意。
*
宿星原待在由懷特的能力所製作的“魚缸”中,看著眼前的這幾個人忙碌。
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可以看出布拉德公會此次來的一共有七個人,其中布倫特與懷特地位最高,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德裡克其次,團隊裡的其他人對他的容忍度似乎挺高。
而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他們頭上頂著的黃色名稱。
看這幾個人頭頂的黃名,宿星原十分躍躍欲試。
不知道黃名的人打下去會不會掉血呢?能下重手直接打死嗎?
玩家從不委屈自己,所以他直接存了個檔,目光精準地落在了除了懷特之外,就離他最近的那個喬伊身上。
遊戲裡面的立場一向清晰可見,他還沒怎麼見過頭頂黃名的人,而根據他們的對話,出現黃名的原因很大可能是,他們對“宿星原”這個存在抱有殺意,卻對現階段的自己還算友善。
喬伊抬起了頭。
宿星原對著男人微微一笑,然後沒有任何征兆地,將長長的魚尾瞬間卷了過去!
“嘩啦——”
幾乎和水聲一同響起的,是男人的痛呼聲。
那漂亮的、在光線下泛著粼粼波光的魚尾,根本不像人們揣測的那樣脆弱,反而布滿了肌肉,輕輕一甩,便能將一個二百磅的成年男人抽飛幾米之遠!
男人直接撞到了後面的樹乾上,哇得吐出一口血來,五臟六腑幾乎都要震裂。
“喬伊!”
在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喬伊抬起頭,在一片猩紅中看到那條黑發人魚的面容。
它靜靜地懸在水中,深綠色的瞳中沒有任何人類該有的情緒,看到他奄奄一息、口吐鮮血,那毫無生氣的神色才逐漸出現了變化。
它在笑。
——就像是極度信任自己力量的獵手,在看到被自己玩弄於鼓掌之中的獵物垂死掙紮時的,那種找到了新玩具一樣的……
欣喜的笑。
【[喬伊]】
黃色的昵稱轉變為鮮紅。
無視了各種各樣朝自己而來的攻擊,宿星原按下了【讀檔】。
一切又回到了開始時無比平靜的那一刻。
宿星原也得出了答案——黃名是可以被傷害的,而且在傷害他們之後,他們會從黃名轉換為紅名,即湧出對自己的殺意。
普通綠名很難變為紅名的原因,就是宿星原難以在他們之中大開殺戒,一旦可以互相傷害,那麼互相仇視,就變得簡單許多了。
天色已經暗下去,布倫特準備明天淩晨出發。
懷特多烤了幾塊怪物肉,來到宿星原跟前,問道:“你想要吃東西嗎?”
宿星原眨眨眼睛,深知最好的偽裝就是裝傻裝啞巴,多說多錯,表現出一副聽不懂人話的樣子。
反正玩家也不需要進食。
懷特誤解了他的意思,反而又好脾氣地刷刷切下兩塊帶血的生肉,控製著它們遞到宿星原頭上。
然後懷特就發現,人魚少年直接背過了身去,理都不帶理她一下的。
懷特:“……”
這麼嫌棄的嗎?
你們人魚平常到底都吃什麼東西啊?
她看對方也不餓,乾脆帶著東西回到原地,在回去之前,餘光似乎撇到人魚的左耳處佩戴著海藍色的珍珠耳墜,再下面是層層疊疊的鮫紗。
這個耳墜實在和人魚少年的適配度太高,她甚至還能在這裡讚歎一句“真美”,一看就不像是這座島能產出來的東西,讓人直覺它來自神秘的海中國度。
事實上,在隻耳墜還真是人魚身上唯一來自亞特蘭蒂斯的東西。
在懷特發現宿星原的時候,他已經來到這裡有一小段時間了。
或許是穿戴了【同化魚尾】的緣故,宿星原的降落地點就在海水之中,隻不過離這座島比較近。
他注意到島上似乎有獵人的痕跡,便沒有輕舉妄動,一直潛伏在海中,也就聽到了喬伊和約翰的抱怨,包括他們要尋找的“聽海門”。
宿星原想了想,佩戴上【傳奇釣魚佬】的稱號,順帶拿出了釣竿。
【稱號:傳奇釣魚佬】
【佩戴此稱號時,您釣到珍稀物品的概率將會提升】
一分鐘後。
一隻漂亮的珍珠貝殼耳墜順著海水,精準地飄到了他的魚鉤上,甚至還掛得十分牢固。
目睹了這一過程的宿星原:“……”
這是否又是一種新型的願者上鉤。
【名稱:聽海耳墜】
【描述:亞特蘭蒂斯王族所佩戴飾品,具有引路的能力,海水穿過它的空隙,它將告訴佩戴者歸家的方向】
【注:僅亞特蘭蒂斯人可佩戴;若人類佩戴且憑借此耳墜進入亞特蘭蒂斯海域,將被當即處以死刑】
看到“人類佩戴將被處以死刑”,玩家腦海中一瞬間又閃過了無數個惡毒的點子,但現階段,為什麼不讓那些獵人認為,他就是那個可以指引前往亞特蘭蒂斯的方向的“聽海門”呢?
於是他帶上耳墜,暴露在了懷特的視線之中。
——有什麼能夠比一條活生生的人魚,更像來自亞特蘭蒂斯的東西呢。
*
黑夜很快過去。
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布拉德小隊的人就醒了過來,和最後一班守夜的人頷首示意。
由於昨天整理過空間道具裡的東西,他們醒來後便立刻準備出發,懷特來到他們昨天臨時挖的小水池裡,找到縮在角落裡懨懨不樂的小人魚。
她有些無奈。
果不其然,連他們的食物都不願意吃的人魚少年,待在這麼個逼仄又肮臟的小地方,心情肯定不會很好。
懷特倒是想一直維持著意動牆所造的魚缸,但她需要休息才能夠有足夠的魔力來進行今天的行動,隻能出此下策。
她再次用念力托起人魚,把它裝進意動牆,然後率先往海邊走去。
人魚少年脫離了肮臟的環境,愉快地在意動牆裡面打了個轉,看起來沒有任何人類該有的模樣。而在離海邊越來越近的時候,它顯而易見地更加開心了起來。
“約翰。”布倫特提醒道。
名為約翰的瘦小男人深吸了口氣,雙手比成一個奇怪的姿勢,體內的魔力開始湧動,很快便變成了幾道流光,注入了其餘六人的身上。
宿星原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能力。
能讓人類沒有後患進入海中的……應該不可能隻是提供氧氣,這種離譜的能力上不了A級。
所以是輔助類能力嗎?是保持狀態,還是適應環境?
收回目光,宿星原發現自己已經被放進了海中。
他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凹人魚的動作,他又不是隻穿了個尾巴套,現在海中呼吸和遊動,對他而言就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耳墜中傳來了微小的聲音。
黑發人魚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端倪,隻是魚尾微擺,藍色的身影就瞬間遊出去了幾米之遠。
“!”
跟著他的幾個人頓時一驚,對人魚在海中的速度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卯足勁加快速度,想要追上人魚,而德裡克微微張開手,似乎已經想要等徹底追不上的時候使用能力了。
他們追黑發人魚追得夠嗆,幾乎要全身心用在遊動和提高速度上,根本來不及去想其他的事情,可人魚的速度又不是快到根本無法追趕,隻要努努力,就可以保持一個不大不小的距離緊緊咬住。
似乎也不需要多此一舉地使用能力。
因此當人魚終於停下,他們抵達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十分之疲憊,遠超他們對這段行程所估計的疲憊。
藍發少年更是眯起眼睛磨著牙,總覺得自己就像是前面墜了一根紅蘿卜,然後就開始廢寢忘食地拉磨的驢。
其他人也微妙的有這種感覺,但它們往前面一看——
漂亮的小人魚還不知道,它即將帶著一群心懷不軌的人類進入自己的家園,對於他們跟著它的行為沒有任何防備,甚至還會好奇地投過來一抹疑惑的視線。
可憐弱小又愚蠢,惹人憐惜。
……或許隻是個巧合,一看就被嬌生慣養著的人魚幼崽能有什麼壞心眼。
就算有個人類的半身,說到底也隻是門中的怪物之一,傻傻的很正常。
他們看向位於海底的遺跡。
幾個顯然不是自然生成的石柱圍成了一個圓形,上面刻著一些他們看不懂的花紋和文字。
而在圓的正中央,是一塊形狀並不規則的石頭。
小人魚戳了戳石頭,似乎覺得很好玩。
隻有宿星原能看到一行字:
【名稱:亞特蘭蒂斯人的簡易機關】
【描述:注入魔力,或許會出現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
懷特來到他身前,沒有輕舉妄動,警惕地注視著陣法,等待著宿星原的行動。
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奇妙,如果他們眼中的聽海門隻是死物,那麼他們此時就會自己上手試探。
可當他們認為的聽海門是一條有自主意誌的人魚時,他們首先會假定,這陣法隻有人魚能夠開啟。
不過能夠鞏固魚設的事情,他自然不會拒絕。
宿星原毫不猶豫地催動魔力,打開了這道機關。
下一刻,光芒乍現,幾根石柱驟然亮起!
被石柱包圍起的區域,海水仿佛漩渦一般瘋狂攪動,哪怕是這些高級獵人們,也根本無法在如此劇烈的攪動中保持身體的穩定,魔力輸出也被迫中斷,用來隔絕開海水、提供氧氣的殼瞬間破碎。
一時之間,天旋地轉。
懷特隻覺得自己是突然從高空之中極速掉落,失重感刺激著人的腎上腺素,可當她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自己是從海面下,“掉在”了海面上的一塊塊石板上。
口鼻之中都溢出海水來,她不適地咳嗽著,同時不肯浪費一分一秒地低頭觀察,才發現這不是石板,而是一根根從海底直接伸出的、高度直達海面的石柱。
布拉德公會的其餘幾個人也落在了附近的石柱上,懷特找到布倫特,兩人對視一眼,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亞特蘭蒂斯果然沒那麼好進,在進入之前,他們還需要再經過一座地下城。
而且……
針刺般的視線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那其中含著的刺骨殺意,讓懷特條件反射地擺出了戰鬥的姿勢。
她緩緩抬起頭,看到這片海域的每根石柱之上,都站著一個獵人,有毫不知名看起來很弱的,但更多卻是他們聽聞過的狠人。
被這麼多人盯著,德裡克笑容淡了下去:“看來有一場惡戰要打啊,會長。”
說完,他抬起雙眼,神色之間充滿戾氣,右臂開始一寸一寸地斷開,卻又仿佛被什麼力量強行連接在一起。
被人魚溜著跑的怨氣,此時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的渠道。
“你們這樣盯著我……會想讓我挖出你們的眼睛的。”
離他們最近的一個石柱上站著一個吊兒當啷的青年,聞言掏了掏耳朵,很是無所謂地說道:
“我們隻是好奇,最後幾個出現的磨蹭獵人到底是誰而已——要知道,人數不夠,遊戲可是不會開始的。”
“所以,你們耽誤了我們這麼長時間,是不是應該給一些補償呢?”
這話藏著的意思誰都能聽明白,隱隱的惡意開始躁動,幾十雙眼睛透露出的視線頓時更加不善起來。
“能拿到通行憑證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就直說了。補償很簡單。”
“比如——”
一個又一個的或陌生或熟悉的獵人,將視線越過布拉德公會的成員,來到他們身後那塊位於所有的石柱正中央的圓台。
就像是獵人看到了極為合心意的獵物。
“——讓出那條人魚。”
圓台邊緣,一條藍色的魚尾垂下,尾部安靜地放在水中。
年幼的人魚少年獨自坐在所有石柱正中間的位置,那頭黑色的長發還往下滴著水,身上覆蓋著層層的鱗片與鮫紗,就連眼睛下方,都生長有近乎無色的鱗片,遮擋起了脆弱的皮膚。
被人類作為這輪遊戲的獵物爭奪的人魚,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它甚至歪了歪頭,露出一個乾淨的笑容。
幾乎是瞬間,一道黑色的身影便直接衝到了中央石柱的周圍,朝著人魚少年脆弱的脖頸狠狠抓去!
“砰!!”
就在他即將碰到人魚少年的那一刻,就像被遊戲裡的空氣牆阻擋在外,狠狠地撞在了透明的牆壁上,無法再前進一步。
【意動牆】
棕色頭發的女人伸出手,五指張開,緊接著,沒有任何猶豫地合攏。
“呲——”
那人第一時間意識到不妙,想調用魔力來保護自身,但還是晚了一步,隻是眨眼之間,他就像是被擠壓的肉醬那樣,成了一團黏糊糊的血肉。
棕發女人再次鬆開手,那團血肉就掉進海中,海面下立刻出現許許多多長著尖利牙齒的小魚,轉瞬之間將血肉團分食殆儘。
血腥氣不住蔓延,開始刺激這裡每一個人的神經。
棕發女人冰冷的目光掃過一個個流露出些許警惕的獵人:“想送死,可以來試一試。”
其餘獵人對視一眼,警惕最終還是被貪婪和欲/望取代,大笑道:“彆太狂妄了,先把他們解決,再各憑本事,搶到那條魚!”
話音落下,幾乎剩下所有的獵人,一同朝護在人魚少年周圍的七個人發起了攻勢!
當面對比自己更強的存在,這些原本互相敵視的人,第一時間全部把矛頭轉向了布拉德公會!
離德裡克最近的紅發女人第一個高高躍起,手中幻化出一把巨大的鐮刀,以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的速度,直直砍向藍發少年!
藍發少年沒有躲避,而是咧起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女人心裡咯噔一聲,但此時想要收手,也已經晚了。
就在鐮刀即將觸碰到他的身體的那一刻,他整個人瞬間散為細小的碎塊,同時不給人任何反應時間地快速重組,直接出現在了女人的身後!
“呲!”
由血肉碎塊重組成的利爪刺入女人的身體,掏出她的心臟,再狠狠捏碎。
整個過程不到秒,藍發少年的動作狠毒而又乾脆,身體不斷破碎又重組,面部構築出恐怖的笑容來。
女人的屍體沉入海底,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飛快遊過來,就連骨頭也不放過。
而這樣的場景,還不斷在人魚的周圍一圈上演著。
海面被血染紅,景色如同地獄。食人魚圍繞在它的周圍,撿食著進海中的人類身軀,如同拱衛著月亮的星辰。
而靜坐於此的人魚少年身邊,卻沒有任何噪雜,它什麼也沒有做,隻是微笑著注視著這一切,無論情況發生什麼變化,它的表情都和開始時一模一樣。
仿佛一尊沒有情感的雕塑。
身處最外圍,原本也想要加入混戰的一名獵人無意間看到這個笑容,不由得愣了一下。
隨之而來的,便是直衝天靈蓋的刺骨寒意。
圓台之上,不沾血汙的人魚少年看起來乾淨而神聖。
可正是由於周圍的場景太過混亂和血腥,所以靜坐於此的人魚少年才會顯得如此神聖,神聖到令人覺得詭異。
而詭異,又延伸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懼。
——它真的不知道,自己被人類當成獵物,當成獎勵在爭搶嗎?
它知道,但它並不在意。
它樂意將自己處於“誘餌”位置上,樂意看著人類為它而自相殘殺,愉悅而輕鬆地欣賞著這場鬨劇。
直覺發出警告,這個還沒來得及卷入混戰的獵人,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他突然想起了那些古老傳說中的海妖。
或許海妖並不需要多麼尖利的牙齒、多麼有力的尾巴,因為它們知道,它們隻要出現在人類中央,血雨腥風就會隨之而來,就像船員和水手甘願為它放棄生命。
至於被低看或被當成獵物根本無所謂,那是自卑的弱者才會考慮的事情,它根本毫不在意。
在它的視角之中,隻有它,才是唯一的獵手。
……
……他似乎盯得有點太久了。
人魚察覺到了他的視線。
它看過來,目光無比精準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隨後微微彎起唇,對他露出一個看不出任何含義的笑容。
下一刻,他的眼前出現已經殺紅了眼的藍發少年。
“想要人魚?”
一隻手掐在他的脖頸上,“下地獄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