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力:7】
刀鋒逼出尖銳的殺意。
以及黑發少年渾身散發出的控製不住的、想要至對方於死地的興奮。
那雙如同綠鬆石一樣的貓眼, 在一片昏暗的室內,明亮到甚至讓人感到膽寒。
面對這樣的黑發少年, 魔化生物突然有一種遍布全身的危機感和恐懼。
必須殺了他!
如果不殺死這個人類,死的就一定會是自己!
它龐大的身軀下面露出無數的手臂和腳,帶著它快速往宿星原的方向移動,張大了嘴巴,尖銳的牙齒驟然變得更長,猛地向他咬去。
光是看到巨大的畸形怪物直衝自己這個方向而來, 喬自欣就不由自主地恐懼到身體僵硬,魔物的壓迫感實在太重,如果是她, 她自認為自己現在連逃跑的力氣都會消失。
然而……
她看向站在中央的黑發少年,他的眼中,唯獨沒有恐懼。
他隨手挽了個刀花, 不但沒有後退,反而一步又一步地、朝怪物的方向走了過去。
然後,就在尖牙將要觸碰到他的一瞬間,他毫不猶豫地出了刀。
那柄刀上猝然爆發出青翠的冷光,光芒最盛的地方甚至變為一片純白, 在黑發少年手裡就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 如同他的手,他的意誌, 他的化身——
試圖咬向他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利齒被瞬間斬斷,他出刀的速度在這一瞬間快到了極致,沒有人能看到他是如何出的刀,隻能看到在那一刹那,空氣中同時出現的幾乎要斬斷空間一般的無數道銀青色刀痕!
刀痕之外, 飄揚的黑發下,那雙此刻幾乎和刀痕同色的眼瞳亮得驚人,然後他再度將刀收回旋身,帶著流星墜落之勢,將刀狠狠斜劈在了那層像是無堅不摧的精神保護殼上!
“哢、嚓。”
細微的、有什麼東西開始龜裂的聲音響起。
魔物瞳孔驟縮,它微微顫抖起來。
它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懼。
【智力:4】
黑發少年就這麼笑著,輕聲說道:
“讓我看看,你這層殼還能撐多久?”
他再次拉開手臂。
第一刀。
第二刀。
第三刀。
……
第二十七刀。
每一刀,都比前面那一刀更快、更重、更難以招架!
此時他的速度,已經遠超了一般的B級獵人,甚至……直逼A級!
喬自欣幾乎是屏住呼吸看的這一幕,她的眼睛裡映出星辰般的刀光,心臟劇烈跳動,耳膜鼓動,她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麼而激動。
她瘋狂想要把這一幕記錄下來,可她清楚任何的言語描述都沒有親眼所見的這樣震撼。
她也見過其他獵人的戰鬥畫面,此時突然明白過來,那種幾乎要讓人想要屏息的震撼究竟從何而來。
如果她是神明,她也一定無法不眷顧這樣的存在——
他手上握著的是一把好刀,他的刀鋒鋒銳,所指沒有任何遊移,可他的目光、他的眼睛、他的意誌,比手中的刀還要鋒銳百倍!
——那是如同要逼退一切的鋒銳!
“轟!!”
精神防禦殼被徹底擊碎,餘波的震蕩重重衝擊在牆壁上,煙塵四起。
【您已擊穿[通神王-魔化]的精神防禦!!】
【[通神王-魔化]遭受精神反噬!】
【[通神王-魔化]已陷入虛弱狀態!!】
就是這一刻——
【智力:1】
——刀光驟亮!
銀青色的光芒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就算喬自欣動作極快地閉上了雙眼,也還是被刺激得溢出些許生理性的眼淚。
她隻能聽到什麼東西被切斷的聲音,有帶著溫熱液體的殘肢從高台之上掉下來,軲轆軲轆地滾落在她的身旁。
她拚命讓自己睜開眼睛,模模糊糊中,終於隱約看到了這一場盛大殺劇的最後一幕——
龐大的魔化生物,被黑發少年最重、最快的那一刀,直接命中了心口。
短刀不長,然而那短刀上覆蓋著的刀氣,卻一瞬間四散開,轉眼間化為不同角度的利刃,同時切向了魔物的身軀!
——如同散開的繁星。
隻是在璀璨的同時,也是奪命的殺器。
等喬自欣回過神來,光芒已經逐漸散去,魔物已經死得不能再死,黑發少年拔.出刀,身形突然微微晃了一下。
喬自欣頓時一驚,這才想起怪物似乎有精神上的攻擊手段。
他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這時黑發少年已經自顧自地在高台邊緣坐了下來,就像他突然拿出刀一樣,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本書,翻開。
喬自欣抬腳想要往他那裡走去,在走出那道分界線時動作一頓,低下頭看去。
隻見黑發少年使出最後一擊時那四散的刀氣餘波,幾乎布滿了房間內的每一寸地板,那些地板上都是觸目銘心的刻痕,卻獨獨沒有越過“分界線”半分。
“你待在此地不要走動,小心誤傷。”
之前黑發少年笑著說出的話語在她腦海中閃回。
原來他說的誤傷……還有這個意思。
他從那時候就預計到後來發生的一切了嗎?
硬生生控製了無規則四散的刀氣,他對力量的掌控……就強到了這種程度嗎?
喬自欣雖然是個記者,和獵人接觸較多,這也涉及到她的知識盲區了,恍恍惚惚地來到了黑發少年身旁。
在走近的時候,她錯覺般聽到了對方帶著點上揚尾音的,有些孩子氣的抱怨:
“我剛洗的澡……”
喬自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滿是血汙的身上偏移了一瞬。
嗯,無論再強的近戰型獵人,在乾完一架就不能要了這一點上,大概是全球統一的。
或許是發現了他也有一些小煩惱,不再那麼高不可攀,她內心稍稍平穩了下來,小聲問道:“你還好嗎?”
黑發少年雙目無神地翻書中,似乎什麼都沒有聽到。
喬自欣隻能加大了音量:“嘿,你還好嗎?”
這時聲音才進到他的耳朵裡,黑發少年眨了眨眼睛,反應了一下,然後抬起頭。
喬自欣這才發現,他眼睛裡彙聚向瞳孔中心的紋路仿佛在錯動,眼下的痣越發地黑了,唇角無意義地微微勾起,散發出濃重的神經質和些微的癲狂感。
他冷靜地說:“我還好。”
喬自欣:“……你不考慮先收拾一下嗎?”
他繼續冷靜地說:“我在試圖恢複智力。”
喬自欣一下子哽住。
智、智力??
不是,誰家正經獵人打架消耗智力的啊?
還有你看看書就能恢複智力的嗎??
你明明是有精神上的……
這麼想著的時候,她正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看向那本神奇的書。
神奇的書有一個質樸無華的封面。
這個質樸無華的封面清晰地突出了本書精彩絕倫的書名:
《母豬的產後護理》
喬自欣:“…………”
您恢複智力就非得看這個不可嗎?!
她現在不懷疑他的智力了,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腦子和眼睛了。
可能是自己也被影響了精神吧,過一會兒就好了,她安慰自己。
在喬自欣自我懷疑和自我安慰同時進行的時候,宿星原正在瘋狂試圖挽救自己已經來到死線的智力條。
終於,還在不斷滑落的智力開始往上緩慢增長了,並且顫顫巍巍地來到了“2”。
宿星原狠狠鬆了口氣,這才再存了個檔。
好險好險,差點就變成傻子了(x)。
經曆完這樣一場戰鬥,就算是玩家也會感到有些許疲憊,他索性就這麼一邊等待著智力條的緩慢恢複,一邊查看起之前在戰鬥中就不斷出現的各種彈窗。
剛剛他屬實是有點打瘋了,眼裡心裡全都是眼前的怪物、身體裡湧動的力量和手中的刀,精神、身體和自己的武器仿佛合為一體,什麼找尋破綻、什麼暫停遊戲觀察弱點、什麼理性思考……全都被丟到了一邊,就連那些彈窗他都沒怎麼看,全憑本能行動。
而那時候,他的本能,就是切碎它。
雖然專注性達到了一定高度,但不得不說,這樣真的很容易翻車。
……
算了,那到時候就再來一遍嘍。
身為玩家,哪能不翻過一次兩次車呢?
宿星原樂觀地打開了彈窗。
然後他才發現,在他和魔物正面對上的時候,竟然刷出了一個限時任務,叫做【隱藏的囈語】。
任務目標就是鏟除這隻魔物。
而獎勵是……一本和精神力有關的技能書?
宿星原好奇地點擊了“確認”。
【技能:血肉智者】
【描述:發動技能時,可將一定份額的體力轉化為智力】
看到這個描述,宿星原笑容緩緩消失。
反正體力和智力就得少一個是吧?
這就是傳說中的用生命換一個好用的腦子嗎: )
再想想自己之前的那個可以絲血狂化的“絕境投機者”稱號,宿星原突然有些懷疑人生了起來,怎麼他的面板似乎越來越朝著奇怪的方向滑過去了?
誰家好人技能面板長這樣啊.jpg
但他也還是有正常技能的,宿星原冷靜地點擊了下一個彈窗。
【技能:滿天星】
【描述:1.將魔力注入武器,保持連擊,每一擊將繼承上一擊的強度,並借勢增加攻擊速度與力量,減少魔力消耗】
【2.若連擊中斷,下次攻擊將重新開始計算連擊】
【3.連擊至第二十七刀時,下一刀即為“滿天星”,在力量與速度加成5%的同時,將擁有先前攻擊50%傷害的刀氣散落至目標周圍,造成範圍傷害】
——不但是技能,還是品質不低的一個戰鬥型技能。
可以說,和魔物的戰鬥中領悟到的這個技能,及時補上了他這方面的空缺。
再加上這種能力特殊的魔物給的經驗值很多,宿星原甚至一舉升到了15級,現在他一共有30個自由屬性點。
他分了10點給體力,5點智力,7點力量,5點敏捷。
現在他的個人面板為:
【昵稱:宿星原】
【等級:lv.15】
【體力:43.7(+1)】
【智力:27】
【力量:42(+7)】
【敏捷:43(+2)】
【防禦:24(+2)】
分完後,宿星原又在背包發現了這次擊殺魔物掉落的魔核。
【名稱:魔核-特殊】
【描述:精神類魔核,含有些許雜質,可增加一定的智力上限】
既然有雜質,那麼雜質清除後可能更有用,不急於這一時。
宿星原把它先扔回了背包裡。
他打開怪物圖鑒。
【怪物名稱:通神王(魔化)】
【主動與[門]中散溢出的魔氣融合,以追求強大力量的獵人,身體發生異化,精神類能力變異增強,喜歡洗腦智慧生物作為自己的眷屬。】
保有人類智力,但自我認知已非人類,喜食生肉。[+]】
宿星原想了想,補充道:
【魔物具有強大精神攻擊手段,同時可展開精神防禦屏障,但防禦能力有限,達到承傷閾值後會破碎。此時魔物將陷入虛弱狀態,防禦能力下降。】
【推薦攻略時智力>30,或擁有對精神攻擊抗性類技能或道具。】
【恭喜您做出了極有價值的補充!】
【您已獲得獎勵:金幣*300】
做完這些,宿星原看了一眼智力條,發現數值已經爬到5了。
他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已經穩定了許多,便站了起來,剛想朝清洗室走去,就突然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喬自欣:
“你報警了?”
喬自欣理所當然地點頭:“對啊。”
宿星原:“……”
不,或許他的精神狀態其實還並不是很穩定。
發現他的沉默,喬自欣也有些緊張了起來,問道:“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說警察那邊也有……信徒?”
因為剛剛看了全程,她對宿星原的信任度很高,第一時間反而懷疑的是警方被滲透了。
宿星原開朗一笑:“不,有問題的是我。”
喬自欣:“?”
宿星原:“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畢竟我隻是一個智力為5的練級機器。”
喬自欣:“??”
宿星原深沉地歎了口氣,趁著警方和獵人協會的人還沒來,抓緊時間衝了一個戰鬥澡,就準備先走一步,遊戲如此有趣,他可不想蹲在大牢裡長蘑菇。
然後他發現自己能穿的衣服竟然隻剩下了那件時尚黑風衣。
這合理嗎?
他隻能又翻出一套看起來就很邪惡的迎神會定製黑袍換上。
喬自欣還沒走,顯然是準備在這裡等著警方。看到他換了一套新的黑袍出來,有些遲疑地問出自己剛剛一直糾結的事情:“你難道是……通緝犯嗎?”
宿星原想了想,誠懇地說:“不是。”
喬自欣剛想鬆口氣,就聽到他繼續說道:
“但可能馬上就是了。”
喬自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宿星原以前就遇到過特彆喜歡給玩家發通緝令發懸賞的npc,被追得滿世界跑,他並不確定樊玲和方沐劍是不是也是這種類型。
不過現在搜刮戰利品才是最重要的。
他把這個地方裡裡外外都找了一遍,倒沒什麼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不過那個功德箱裡倒是有許多流通貨幣,他可以去買兩件衣服防止衣物破損後被迫裸奔。
“等等!”在走之前,喬自欣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大恩不言謝,我是滿天星日報的記者喬自欣,如果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來滿天星日報大樓找我。”
“謝我做什麼。”
他又沒救她。
不過,宿星原還是側身點了點頭,隨後便從迎神會大廳的側門離開,隱沒在深深的巷尾。
*
“有市民舉報,在市區發現了魔物?!”
還沒來得及休息的方沐劍剛剛坐下,就接到這通電話,直接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他頭疼地吸了口氣,隻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怎麼自從那個不明身份的獵人出現,他就突然忙得一點都停不下來了?
方沐劍一邊拿過外套匆匆披在身上,走出門去,一邊問道:“什麼情況,有傷亡嗎?目擊者是?”
“我們趕到的時候魔物已經被解決了,目擊者是滿天星日報的記者喬自欣。本來收拾殘局用不了再叫您過來,但可能……”
對面的調查組人員委婉地說道:“解決魔物的人您比較熟悉。”
方沐劍:“……”
彆說了,他已經知道是誰了,他胃疼。
不過,喬自欣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
可他之前應該沒有來過J市才對……怎麼會覺得J市一個記者的名字耳熟呢,應該是重名吧。
排山公會的事情被樊玲全部攬過去負責了,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們的恩怨比彆人想象中深,方沐劍也樂得放手,因此這次事件隻有他過來調查。
城區邊緣的居民區不太好行車,方沐劍把車停在巷口,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被警戒線圍起來的地方。
他先是看到了一輛輛趕來的救護車,還有那些被警員抬上救護車的,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袍昏迷不醒的人。
看來這次的事情鬨得有點大。
不過是壓下去還是乾脆傳出來,不是他一個負責出任務的獵人該操心的事。
“方先生好。”調查組的人來到他身前,簡單問了個好,就帶著他往案發現場走去,“通過目擊證人的描述和視頻音頻證據,我們還原出了事件原貌。有魔物潛伏在這裡暗中蠱惑人類成為它的儲備糧,還讓被他洗腦程度最深的人出去再帶其他的人進來。”
“這裡可以說是它的養殖場。”
他們踏入室內,黑紅色為主的裝潢和拉緊的窗簾讓人感到無比壓抑,房間裡充斥著一股血腥味,而一旁的桌子上則放著被碰倒的碗,裡面似乎有乾涸的血液。
方沐劍眉頭緊皺:“信眾這麼多,它在這裡待的也夠久了,為什麼附近的魔力檢測儀沒有檢測到不正常的魔力波動?”
“我們檢查過了,檢測儀並沒有出現問題。”
調查組人員說完後,頓了頓,和方沐劍對視了一眼。
方沐劍沉聲說出猜想:“……除非,它的魔力波段和普通魔物不同。”
宿星原並不了解魔力檢測儀的檢測運作方式,隻以為是這個魔物的隱蔽屬性太高,才瞞過了獵人協會,但方沐劍卻很清楚,這裡的魔力濃度已經到了一定規模,信徒更是會時不時外出“傳教”,以他們時不時就更換的檢測儀的靈敏程度,不可能檢測不出來。
隻可能是,這些魔力根本就不在檢測儀的檢測範圍內。
魔力檢測儀這種儀器,往往用來確定哪個地區出現了傳送門、以及估算傳送門的等級,同時也具有檢測魔物的作用。
之所以沒被用在追蹤一些能力者罪犯身上,就是因為獵人的魔力就像人們的指紋和虹膜,每個人的魔力都是有細微差彆的。
而以目前研究魔力的技術,還做不到捕捉到那絲細微的差彆。
“以前的魔物,其實都是被汙染的普通人,魔力全部來自於傳送門……而這次,魔物的原型,恐怕是一個覺醒了能力的獵人。”
方沐劍上前去,魔物的屍體還沒有處理,他能夠看到那些形容可怖的屍塊,隻是看著就知道,這家夥絕對不好對付。
“隻有獵人自身的魔力和門中的魔力融合,才會讓門中的魔力具備了特殊性,從而不被魔力檢測儀所發現。”
調查組人員皺眉說道:“可由獵人變成的魔物……這還是第一例。”
畢竟大家都默認獵人對魔力的掌控高於普通人,而且覺醒了能力,應該很難被不屬於自己的魔力入侵才對。
“所以說啊,事情麻煩了。不用動腦子想就知道,由獵人變為的魔物,肯定比普通魔物要難對付的多。”
還有更嚴重的危害,那就是如果不搞清楚獵人魔化的成因,那麼就連一同出生入死的獵人,日後也很難會相信彼此。
互相沒有信任的團隊,就是一盤散沙。
方沐劍歎了口氣:“我會先向上級報告,然後回到總部和上級面對面彙報這件事。”
可惡啊,怎麼什麼破事都被他遇到了?那個不明獵人就不能逮著其他人霍霍嗎?
熬了三天大夜一肚子火氣的方沐劍一邊吐槽,一邊儘職儘責地蹲下身去查看幾乎布滿了高台的刀痕。
他沒和對方正面交過手,但從這些痕跡來說,他就可以推斷對方等級絕對不會低於B級——
就算是B級,也應該是單體作戰能力極為突出的、站在B級獵人戰力塔尖的頂級戰鬥型獵人。
調查組適時補充道:“據喬小姐所說,這些都是由那名獵人一人所造成的。他原本應該也是想偽裝成信眾潛伏,但很可惜,魔物對他動了手。”
方沐劍站起身:“這甚至還不算他全部的實力。”
那家夥可是還有底牌沒亮出來啊。
不過幾天之前,普通魔物還可以逼得他用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幾天之後,他就可以在保留實力的情況下,獨自獵殺更高級彆的魔物了。
這種成長速度……實在令人感到恐懼。
“那些信眾怎麼樣了,有救嗎?”方沐劍換了個話題。
“有,但無一例外精神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就算醒來也可能會變得癡傻。還有就是……他們的四肢都被折斷了,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需要有專門的治療能力獵人輔助康複。”
“但神奇的是,他們並不覺得痛苦……至少儀器檢測出來是這樣的。”
聞言,方沐劍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然後才問道:“又是他做的?”
一個“又”字,包含了多少辛酸與無辜的頭發。
“是的。”
方沐劍:“……”
他已經可以想象出來,這些被控製的人在一邊乾擾那名獵人,然後對方毫不猶豫地幾下把他們四肢折斷的畫面了。
但他現在已經學會自我安慰了,起碼對方沒有把他們直接殺了是吧?人還是很好的嘛!
現在,他隻剩下了最後一個問題。
——為什麼那名獵人能全天無休地搞事情啊?!趕完這個場子去下一個他不累嗎?人性呢?道德呢?做人的底線呢?!
他明明記得對方才剛從排山公會總部溜走吧……這中間隔了有兩個小時嗎?
隻是短短幾天就越發狂躁的方沐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以後有機會,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頓,才能解自己被迫加班了這麼多天的心頭之恨!
*
正在小地圖上定位地下城位置,以便追蹤的宿星原並不知道他間接給一位可憐的獵人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畢竟以玩家的視角看來,雖然手段粗暴了點,行事直接了點,但玩家是在做好事啊!他是在給官方機構打白工啊!
因此宿星原心安理得地把處理爛攤子的任務丟給了他們,自己跑地下城去了。
通往地下城的傳送門是有進入時限的,如果錯過就太可惜了,他準備趁著排山公會和獵人協會這幾天都忙得團團轉的時候,把J市的所有地下城清掃完畢。
當然,除了練級和完成任務,他還有其他目的——
在排山公會那裡收集到的那些資料顯示,【秘境通行憑證】是排山公會背後那個組織,在一次傳送門攻略時無意發現的。
而且,發現的地點是在傳送門更深處,出現的另一道傳送門內。
後面他們再找了許多傳送門都沒再見過這種門中門,但玩家相信自己走到哪裡就能在哪裡觸發特殊事件的實力,更何況,秘境入口也大概是在地下城中開啟的。
J市目前一共有兩扇還沒處理的傳送門,宿星原來到其中一扇附近,找了棵樹爬上去,拿著書躺在枝椏上,做短暫的休整。
太陽光線在錯落的樹葉中穿下來,落在他的身上,很溫暖,宿星原竟然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
兩個小時後,宿星原蘇醒。
他醒來後第一時間就是查看自己有沒有掉在地上。
沒有,玩家的尊嚴保住了。
他舒展了一下身體,感受到精神和體力都達到了巔峰狀態。而且雖然智力的數值沒有改變,但他總覺得自己對精神類攻擊的抗性提升了不少,簡單來說,就是長度沒變,但容量增加了。
這又讓他躍躍欲試地想要去碰一下“卡特菲爾的智慧之書”。
結果依舊是失敗。
宿星原倒也沒失望,畢竟是早已預料到的事情。他把書收起來,看向那扇被人監控起來的傳送門。
該怎麼溜進去,這是個問題。
那就不溜了,反正他在獵人協會那裡掛在頭上的破事也不是這一件兩件了,多一件不多。
他從枝椏上輕盈地躍下來,正大光明地走到幾個看守者身邊,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
“下午好,各位。”
“失禮了。”
殺是殺不了,但可以綁起來嘛。
片刻之後,宿星原留下被捆在一起默默落淚的幾個看守人員,抬腳進入了門中。
……
眼睛還沒有適應門中格外明媚的光線,一道童聲就響了起來:
“嘿,你是從彆處來的外鄉人嗎?”
……有人?
宿星原朝聲源地看了過去。
隻見一個巧克力膚色的黑發小男孩好奇地看著他,背後還背著一把對他來說有些長了的矛。但和人類不同的是,他的頭頂長著山羊般的角,眼睛是乾淨的澄黃色,耳朵尖尖的,上面穿著幾隻耳環。
而最重要的是,宿星原沒在他頭頂看到紅名和血條。
【名稱:阿瑞爾·庫力】
【身份:庫力族幼崽】
【狀態:正常】
庫力族幼崽?這扇門裡住著一個族群嗎?
據他了解,攻略低級的門中世界大多無腦殺怪就對了,怎麼還會有這種毫無惡意的生命體存在?
果然他對玩家的事故體質應該有更加清晰的認識的。
宿星原面不改色地收起手中的定風波,對誆騙一個幼崽沒有絲毫愧疚之心,說道:“我是無意間迷路到這裡的,這裡的環境和我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樣,你能告訴我一些關於這裡的情況嗎?”
阿瑞爾很有警惕心,有些狐疑地問道:“可是剛剛你的手裡為什麼會握著刀?”
宿星原:“我害怕,我用來防身的。”
阿瑞爾:“你的身上為什麼會有一絲被水衝刷掉了的血腥味?”
宿星原:“我剛剛拍死了幾隻大蚊子。”
阿瑞爾:“你的衣袍為什麼這麼厚重且奇怪?”
宿星原:“我從小體寒,不敢吹風,而且社恐,羞於見人。”
阿瑞爾有警惕但不多,他信了。
他皺眉說道:“你也太弱了,待在這裡被野獸吃掉怎麼辦?你那把刀那麼短,都刺不破它們的皮的。”
“而且,最近這附近還來了一頭大家夥,阿爸阿媽都讓我不要靠近叢林深處。”
宿星原虛心求教:“那我該怎麼辦?”
阿瑞爾想了想:“你先跟我回村子吧,我們族人都很好,不會放你不管的。”
宿星原點了點頭,卻對這件事持保留態度。
小孩子不諳世事不懂人類大人心有多臟,可不代表那些成年人還和他一樣對外來者保有善意。
畢竟宿星原可不覺得每一個進傳送門的獵人都是什麼好東西。
但現在也沒怪物給他打,他也就任事態自由發展了。
“除了我,你還見過其他外鄉人嗎?”
在路上,宿星原問道。
“沒有。”阿瑞爾用木棍撥開前面擋住視線的枝葉,“我們住在叢林深處,每天都和野獸打交道,幾乎沒見過外人。你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的皮膚這麼白的家夥,你不會是得病了吧?”
他們所處的的確是一處茂密的叢林,隻不過裡面的植物宿星原大多都從未見過,而且看起來異常堅韌。
他一邊觀察著這些植物,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阿瑞爾的問題:“可能我真的是病了吧,無藥可醫的病。”
阿瑞爾:“……”
他欲言又止,總覺得這個回答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讓人心裡毛毛的。
還沒等他把這個想法表達出來,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喊聲:
“伊露!!”
阿瑞爾面色驟然一變:“是昆珈叔叔的聲音!”
他扔下手中探路的小木棍就朝聲源處跑去,那個速度是正常人類絕對不會擁有的,就像是一頭矯捷的獵豹。
宿星原抬眸,朝遠處看去,他無法穿過層層枝葉看到具體情況,卻可以看到血條的位置。
血條一般會待在目標頭頂七寸左右的地方,反過來說,血條下面七寸,就是大多數生物的致命弱點,頭顱。
“昆珈叔叔!”
阿瑞爾終於趕到,在看到眼前這幅場景後,瞳孔驟縮。
昆珈腹部被一顆植物的尖刺貫穿了,右手也扭成不自然的弧度,正目眥欲裂地看著半空中被一條巨蟒銜在口中的伊露。
伊露緊咬著牙,揮動手中的尖矛猛地戳向巨蟒的眼睛,可因為身體無法保持平衡,她的矛尖一偏,隻刺中了它的鱗片。
巨蟒被些微的疼痛激怒,不再叼著她玩,頭顱揚起,就要將她吞下肚去。
“伊露姐姐!!”
阿瑞爾大腦猛地炸開,抽出背後的長矛,就要上前和巨蟒拚命!
就在伊露即將落入巨蟒口中的一瞬間——
微風,從遠處而來。
仿佛一片青翠的竹葉在悠悠地靠近,和周圍的環境完美地融為了一體,不引起任何生物的注意,包括一直生活在叢林之中的巨蟒。
然而,直到那所謂的竹葉已經眨眼間近在眼前,才能被人發覺,那哪裡是無害的、被微風送來的竹葉——
那分明是一把直衝要害而來、極儘鋒銳而沒有任何遊移的尖刀!
刀光之後,比巨蟒的鱗片更顯逼人翠意的眼瞳,清晰而冰冷地倒映出了眼前的畫面。
下一刻。
利刃入肉的聲音響起。
再次看去,那隻巨蟒的頭顱,已經徹底和它的身軀斷為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