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眼神更是邪肆得讓人耳熱心慌……(1 / 1)

明月郡主曾說:“央央的這雙眼生得真漂亮,這世間大抵沒有幾個人能對著你的眼睛,說出拒絕的話來。”

不過,在過往的印象裡,酈嫵一直覺得太子高高在上,對她頗為冷淡疏離,甚至還有些嫌棄。

她剛剛仰頭看著神色肅淡的太子的時候,可憐兮兮又眼巴巴,本來以為還要再多磨一會兒,卻也沒有想到太子這麼快就答應了自己。

在宮裡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她覺得太子有時候冷是冷淡了些,但對她也不是那麼差。

譬如他幾次出手幫她,譬如她讓他帶自己去秋獵,他也允許了。如今大膽跟他提意見,他都同意了……好像也不是那麼難說話。

或許將來二人成婚後,局面也不會太難堪,有些事情,都是可以慢慢商量的。

想起秋獵的事,酈嫵又連忙問:“殿下,您說過要帶我去秋獵的,沒忘記吧?”

太子似乎依然好說話得緊,頷了頷首:“沒忘。”

不過接下來的棋局,太子殿下卻並沒有表現得如剛剛那麼溫和,三兩下就結束了下半局,無情又殘酷,酈嫵再次輸得一塌糊塗。

酈嫵:“……”

她覺得太子前頭肯定是故意迷惑對手,然後再殺自己一個措手不及的。

抬眼望向太子,卻見太子殿下不冷不熱地瞟了她一眼,爾後起身,未多作停留,很乾脆地走了。

一局棋結束,夜也深了。酈嫵領著玉瀾殿宮人站在廊下,目送太子走遠,這才進殿由侍女伺候著開始洗漱入睡。

這一夜酈嫵睡得極不安穩。

她曆來睡覺就不太安分,今晚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著後,還做了個荒唐的夢。

夢裡面還是她被大皇子糾纏,太子替她解圍。送她回玉瀾殿的路上,太子提醒她遠離大皇子,對男人多留個心眼,還說了同樣一句話:對孤,一樣也需防備。

酈嫵在夢裡混混沌沌地想:防備?防備什麼?哪有人提醒彆人防備自己的?

隻不過,在夢中,向來淡漠冷肅的太子,用那種極為反常的眼神一寸一寸由上而下地打量她,就像是一隻無形又孟浪的手,將她從頭揉到腳,眼神更是邪肆得讓人耳熱心慌,渾身滾燙。

一股暖流湧出,酈嫵在睡夢中下意識地合攏雙腿,雙手雙腳纏抱著自己睡覺常抱的引枕,在床榻間滾了幾滾。

等到天亮時,琉璃和玲瓏掀起幔帳,掛上金鉤,瞥見榻上的情景時,面面相覷又忍不住好笑。

床榻上鋪的是酈嫵自己從家裡帶來的柔軟蠶絲褥單,她皮膚嬌嫩,貼身衣物和床褥一直用極柔軟的料子。此刻那顏色偏淺的褥單上,紅梅點點,被酈嫵滾得到處都是。

是她的癸水來了。

酈嫵的癸水信期不太穩定,來時也是腹墜肚疼。

琉璃和玲瓏連忙伺候她起身沐浴洗漱換衣,又張羅著宮人將衾被褥單拿去換洗。

秋霜去皇後宮裡稟明情況,容皇後免了酈嫵這些日子的教導學習以及請安,隻讓她好好歇息,還派了醫女過來給她看看。

酈嫵樂得清閒,每日在玉瀾殿坐坐躺躺,看看書寫寫字,喝些玲瓏煲燉的湯水。

等她小日子徹底過去,恰好秋獵時間就來了。

秋獵的前一夜,東宮的德福公公過來提醒酈嫵做好準備。次日一早,又來接了酈嫵,跟隨東宮的儀仗一起前往西山圍場。

酈嫵坐著東宮的馬車,太子並不在馬車裡。

半路她悄悄掀起車簾一角,餘光四下一掃,才發現太子自己騎著馬,就在前方。

今日太子一身繡五爪龍紋的墨色窄袖錦服,頭發也用金冠利落地束起。高大挺拔的身子端正地坐於一匹通體烏黑的寶駿上,外罩的玄色繡雲紋披風在馳行中隨風獵獵作響。

酈嫵看了一會兒,放下了車簾。

大晉的秋獮,都是重陽過後開始,每年在京都西郊的西山圍場舉行。

司天監選了一個好日子,到了秋獮這一天,晴空萬裡,豔陽高照,圍場裡華蓋如雲,旌旗飄飄。

嘉文帝坐於高台之上,皇親貴族,達官貴人分列兩側,台下獵手們列陣而待。

酈嫵先尋了家人,說了會兒話,又跟林婉柔碰了面。

秋獮狩獵,善騎射的女子也可以參賽,今日唐燕如也參加了狩獵隊,於是隻剩酈嫵和林婉柔兩人擠入人群中看熱鬨。

狩獵隊還未出發,酈嫵先遙遙地跟唐燕如擠眉弄眼打了個無聲的招呼,然後目光四顧,習慣性地搜尋容謹的身影,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氣質溫雅的男子,面容清俊,身如修竹,一身月白騎獵裝,端坐馬上,惹來不少傾慕的目光。

大晉是馬背上打來的江山,至今不過百餘年,崇文尚武。因而皇親貴族、世家子弟們,大都文武兼備。

不說太子那樣的天之驕子,文才武略,樣樣皆絕。連容謹這樣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也是除了文采斐然外,還自幼習練武術和騎射。

“太子殿下也參加圍獵了!”旁邊一道嬌脆女聲將酈嫵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是啊,太子去邊關兩年,如今才回來,今日狩獵不知是不是又是太子奪魁。”另一個女子聲音隱含興奮地道。

酈嫵扭頭一看,隻見兩名華服少女面色緋紅,雙眼晶亮地望著一個方向。

她順著她們的視線,看到了同樣端坐馬上,列入狩獵隊中的太子。

一身墨黑色騎獵裝的太子,面若冷玉,俊美淡漠。身形如鬆柏高挺,與眾人一般騎馬列在陣中,仿佛與大家並無不同。

但那天生睥睨、常年身居高位的氣勢,以及經沙場千錘百煉出來的悍硬氣場,比京都紈絝子弟風花雪月中熏染出來的華麗虛殼更加令人震撼敬畏,更加動人心魄。

不知是數日未見,還是此刻的太子在眾人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氣勢迥然。哪怕酈嫵心係容謹,這一會兒也忍不住盯著蕭衍多看了幾眼。

太子蕭衍正望著前方高台,眉目深斂,薄唇微抿,革製的馬韁繩纏在大掌中,微扣的手指骨節分明,顯得十分修長有力。

不知是察覺到一直盯視的目光還是怎樣,他忽地轉過頭,朝酈嫵這邊望來。

看見太子望過來,酈嫵身旁的幾位貴女頓時起了一陣壓抑又激動的驚呼。酈嫵迎著太子的目光,對他微微一笑,然後就轉過視線,繼續朝容謹那邊望去。

蕭衍眉頭微微皺起。

“嗚——”

“嗚————”

“嗚——————”

恰是此時,高台上,士兵吹起了長長的號角。

秋獮正式開始!

“駕——!”獵手們頓時精神振奮,滿懷激昂地朝著遠處連綿起伏的深山密林出發。

蕭衍瞥了酈嫵一眼,收回目光,打馬跟上。

狩獵隊鐵騎如潮,揚塵而去。

看台下作獵手裝扮的男兒跳起了豪邁陽剛的助威舞。看台上百官坐在兩側的桌案前,品嘗著現摘的新鮮瓜果,暢聲笑談,猜測著今日狩獵的魁首。

深秋季節,西山圍場楓紅似火,此刻日麗風和,景色宜人。於是未參加狩獵的年輕人們,便繞著圍場慢慢遊逛閒談。

酈嫵和林婉柔沿著楓林長道漫步,旁邊不時有人來來往往,駐足看她們幾眼。

兩位少女一個苗條嫻雅,一個妖嬈美豔,自然吸引來不少年輕公子的目光。更何況酈嫵這個有著“第一美人”之稱的佳人,走到哪裡都是焦點。

不過她如今的準太子妃身份讓人忌憚,無人敢近前驚擾,隻遠遠地看著。

酈嫵和林婉柔邊走邊聊。沒一會兒林婉柔兄長的一名隨從過來喚她,說是林公子不小心落馬跌倒,此刻正送往圍場彆苑醫治,林婉柔連忙帶著自己的侍女急匆匆趕去。

雖已深秋,日光薄淡,但漸至晌午,走著走著也越來越熱,四下漸漸無人,酈嫵百無聊賴,隻好帶著自己的侍女琉璃慢慢往回走,主仆兩人進入路旁的涼亭裡歇息。

涼亭中已有人在,酈嫵抬眼,發現是容謹的夫人宋瑩和她的貼身婢女秋月。

宋瑩可能是身體不適,正滿頭虛汗,臉色蒼白,被秋月扶著坐在涼亭中的長凳上,背靠著亭柱。

“琉璃,你快去叫大夫來。”酈嫵看了那邊一眼,吩咐一直跟著自己的琉璃。

圍獵經常有禦醫和大夫隨行跟來圍場,以防不時之需。

宋瑩見酈嫵的侍女飛快去請大夫了,瞥了一眼,也沒說什麼。

她神色淡淡,不講話,酈嫵因為心有顧忌,也沒主動搭訕。又不好撇下她獨自走,隻得沉默地坐在那裡,假裝欣賞外面的風景。

涼亭裡氣氛尷尬,還好不一會兒就有人趕來了。

不是琉璃和大夫,而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身後還跟著一名婢女。

酈嫵看到那人,差點就站起身迎上去,反應過來後,才慢慢起身,遠遠地,恭敬而客氣地喚了一聲:“容世子。”

來人正是容謹,身後跟著的是宋瑩的另外一名侍女。

宋瑩身子不好,本來帶了兩名侍女出來,剛剛另外一名侍女被她派去叫人給容謹傳達消息去了,所以這會兒身邊隻有秋月一人。

容謹步履匆匆,踏入亭中看到酈嫵的時候,面上也閃過一絲驚訝。

不過他很快就走到宋瑩身邊,溫聲問道:“身子又不舒服了?可有叫大夫?”

宋瑩在日頭下走了半晌,頭暈眼花。她常年久病,對自己身體了若指掌,知道情況並不緊急,因此也不派人去叫大夫,反而先讓侍女先去獵場叫人找尋容謹。

容謹是世人稱道的佳公子,哪怕如今娶了妻也依舊頗受人傾慕。宋瑩身體不好,總覺得有許多人盯著這個世子夫人的位置,盼著她早死。

世人慕強,魁首總會令人矚目,宋瑩存著個人心思,並不希望自己本就出眾的夫君在狩獵賽更加耀眼。

這會兒見容謹問,宋瑩看了酈嫵一眼,說道:“酈姑娘的侍女幫妾身去喊大夫了。”

容謹這才又看向酈嫵,朝她點點頭:“多謝……酈姑娘,幫拙荊去尋大夫。”

酈嫵站在那裡,沒有上前,隻輕輕一禮:“舉手之勞而已,世子客氣了。”

兩個原本熟悉的人,卻仿佛陌生人般客套。

恰好此時琉璃帶著大夫趕來,大夫查探一下,說宋瑩原本身體就弱,在日頭下走了一番,隻是熱著了,暫無大礙,休息一下就能緩解。

這個暫無大礙當然隻是指這會兒,宋瑩本身就有弱症,不是一時半刻能治的。

圍場裡有供賓客休息的彆苑,容謹抱起宋瑩,往彆苑方向去。

酈嫵望著容謹抱著宋瑩遠去的背影,忽地感覺手腳脫力。又重新在石凳坐下,對琉璃道:“琉璃,我累了走不動。也渴了,你去幫我提壺茶來。”

直到琉璃走後,酈嫵才軟軟地趴在石桌上,下頜枕著胳膊,目光呆呆地看著亭外被秋陽曬得蔫耷耷的花叢上,肆無忌憚地釋放著自己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腳步聲。

酈嫵慢慢扭頭,忽地睜大眼睛。

身後過來的不是琉璃,反而是去而複返的容謹,他手裡提著一壺茶,走了過來。

容謹見酈嫵回頭,朝她笑了一笑,在她對面坐下,將茶壺放在桌上,又將壺嘴上套著的兩個杯子拿下來,斟了兩杯茶。

“宋小姐呢?”酈嫵忍不住問。

她還是習慣稱宋瑩為宋小姐。容謹也沒糾正她,隻回答道:“被侍女伺候睡下了。”

說罷又將其中一杯茶推至酈嫵面前,看著她,面容溫和,微微笑道:“今日多謝阿嫵了。”

酈嫵怔怔地望著他,沒有說話,端過杯子,默默垂眼,小口抿著。

容謹也沒再說什麼,端起另一杯茶水,沉默品飲。

微風拂過,遠處楓林長道上,狩獵的隊伍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唐燕如抬眼四望,暼見涼亭中的酈嫵身影,在遠處興奮地振臂高呼:“阿嫵——我今日奪魁啦——!”

酈嫵抬頭,看到唐燕如身後,太子殿下高大的身影正立於人群中,聞聲也隨著身後幾人朝這邊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