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妙:“……”
笑不出來了呢。
她心虛地看著談靳楚邁著一雙長腿,步步逼近,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劉隊,上回她被嚇暈算我的責任,”他反而似笑非笑道:“那這回她要是再被嚇哭,可就得賴您自己了啊。”
說著,談靳楚瞧了眼祁妙那淚水打轉的慫包模樣,將手機拋到她懷裡。
“問什麼答什麼,實話實說就行。”
祁妙手忙腳亂地捧起還在通話中的手機——
不是她當年在小說裡寫的諾基亞,而是公安單位統一配發的最新款國產高端智能手機,與時俱進,遙遙領先。
以後還可以在這個世界裡打遊戲耶!
停!
現在是想這個的時候嗎?
她趕緊收回自己在極度慌亂時就會到處發散的思緒,哆嗦著把手機湊到耳邊。
“喂,劉、劉隊……您好,我是祁妙。”
似乎聽出了她的忐忑不安,剛才還大發雷霆的劉隊,話音一轉,隨即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妙妙啊,現在身體好點兒了嗎?”
“好多了……”
可瞥見一旁談靳楚那審視的目光,又老實巴交地補充了一句,“但還是有點兒心慌氣短,心跳加速,手腳發抖……哦,說話好、好像也有點兒磕磕巴巴……”
“哈哈哈,”劉隊笑道:“彆緊張彆緊張,這次傳喚你去警局呢,除了向你了解一些情況,主要還是為了對你進行表彰。我們刑警隊臨時開了一個會議,決定給你頒發錦旗,局裡還批了獎金呢。”
“真的嗎?”祁妙更加惶恐。
劉隊安慰她,“那當然是真的,我們警察叔叔難道還會騙小孩兒嗎?”
“提供線索,幫助警察成功偵破案件,本來就會得到政府的獎勵。”一旁的談靳楚不冷不淡地出聲解釋。
“更何況,你還把凶手作案的細節全方位描述了一遍,詳細的跟用執法記錄儀現場拍攝的一樣……”
他掀起那精致的眼皮,一順不順地盯著祁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當時就趴在水泥攪拌機底下看著呢。”
祁妙卻瞳孔地震,失聲問道:“你說什麼?”
水泥攪拌機?
難道她剛才出現的幻覺,並非是受驚後做的應激性噩夢?
難道……她剛才經曆過的犯罪現場,真的是談靳楚他們口中所說的操場埋屍案?
但不對呀,那不是10年前的事兒嗎?
“談靳楚!你又在嚇唬小孩了是不是?”
劉隊此時和祁妙想到了一處,“人家現在才17歲,10年前還是個小學生,怎麼可能在大暴雨的天氣裡獨自一人跑到高中學校的操場上?”
“再說了!”他又拔高嗓門兒,“咱們隊裡的同事不都調查清楚了嘛,祁妙小同學是B市人,15歲之前一直生活在那裡,高一才剛轉學到A市來。”
談靳楚坐在椅子上,手裡轉著一隻中性筆,慢條斯理地開口,“有可能她認識什麼A市的人,而那個人恰好就是當年操場埋屍案的目擊者唄。”
他看了眼病床上眉毛都快要打結的小姑娘,一語道破,“劉隊,咱們找她,不就是在懷疑這一點嗎?”
祁妙張了張嘴巴,假裝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樣,對著手機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是他說的這樣嗎,劉隊?”
劉隊頓了幾秒,和藹一笑,承認道:“我們一開始的確是有這個想法,但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還有三天就是高考,身為學生,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
“至於審訊凶手,確認作案動機,給這樁案子畫上一個句號,”劉隊微微正色,“那就是我們這些刑警的職責了。”
祁妙聽得有些動容。
她本來打定主意,不管這些人問她什麼,她都一問三不知,咬死自己失憶了想不起來的。
畢竟她這會兒的確是大腦一片混亂,連什麼是夢境,什麼是小說劇情也分不清。
可現在……
小說世界的主角有了麻煩,似乎需要她這個創世主出手了呢!
祁妙暗搓搓地摩拳擦掌,既然眼下還沒回到她的現實生活中,那就既來之則安之。
“劉隊,”她神色認真起來,“我第一次昏迷時說的那些話,你們有記錄嗎?能不能讓我看看?”
“小談,”劉隊交代道,“把視頻拿給她看。”
談靳楚掏出備用手機低頭擺弄,讓隊友把執法記錄儀裡儲存的錄像發過來。
然後就聽見,祁妙又異常嚴肅地捧著手機,鄭重道:
“我還有一個問題。”
劉隊:“怎麼了?”
祁妙:“咱們這個政府表彰……能給我高考加分嗎?”
“……”談靳楚覺得是自己高看她了。
合著倆眼珠子滴溜溜轉了那麼久,就是在琢磨這事兒?
他掃興道:“咱們國家目前可沒有這種加分政策。”
“啊?”祁妙果真失望地眨巴眨巴眼,“那好吧。”
“手機給我,你拿著這個。”
談靳楚把自己的備用機遞給她,拿回了正在跟劉隊通話的那一部。
一聽接電話的人是他,劉隊又沒了好氣,“我警告你,這回可不許再跟人家小姑娘說什麼重話。”
“知道了。”他的語調依舊淡淡的。
劉隊那邊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談靳楚則撈了把椅子,坐到了祁妙病床旁邊。
腿上還攤開一個筆記本,紙上的字跡倒不似他本人一般清朗俊秀,反而遒勁有力,鋒芒畢露。
祁妙正想瞄兩眼那上面寫了什麼,手機裡傳出“叮咚——”一聲輕響。
一條文件接收信息彈了出來,名稱是一串案件編碼。
談靳楚拔開筆帽,衝她輕抬下巴,“自己點開看。”
祁妙:“哦哦。”
她點開,文件加載完成。
這是一段視頻。
拍攝地點極其眼熟,是一間單人病房。
視頻中的主人公更是眼熟,是她在鏡子中照過了十幾年的自己!
祁妙不自覺瞪大了眼睛,看著視頻中自己閉眼躺在床上的畫面,覺得很是新奇。
不知道為什麼,又隱隱有些恐懼。
而在下一秒,令她頭皮發麻的場景就猝不及防地出現了:
隻見視頻裡的她“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牢牢抓住床邊一位女警姐姐的胳膊不撒手,嘴裡還哭著喊著“嗚嗚嗚……你們終於來了。”
可那雙眼睛——卻始終緊緊閉著。
祁妙看得眉頭皺起。
然後就見那位細心又溫柔的女警姐姐親切地坐在她身旁,將她攬在懷裡,還安撫性地拍了拍背,“彆怕,彆怕,姐姐來了,出什麼事了?告訴姐姐。”
懷中的人一聽,閉著眼睛,嗚嗚咽咽地低下頭在校服褲兜裡亂摸。
“在找什麼?”女警姐姐問,“是鑰匙嗎?”
一旁的護士從床頭櫃上抓起一串丁零當啷的金屬物件,“鑰匙在這兒,我給掏出來了,不然會硌得慌……”
話沒說完,就聽病床上的人哭著道:“不是,我在找手機。”
“手機?”
拿著鑰匙的護士轉頭問自己的另一位同事,“她來的時候你見到了嗎?”
同事搖了搖頭,“沒有啊,咱們都翻過了,她渾身上下就隻帶了一串鑰匙和一本單詞卡。”
摸口袋的小姑娘卻咧了咧嘴巴,“找到了,姐姐你看!”
看什麼?
女警和兩個護士都有些茫然。
小姑娘左手仿佛握著什麼東西一般,右手還在虛空上劃拉,動作……倒像是在放大手機屏幕裡的照片。
她語無倫次地抽泣著,“我我、我拍到他了,他走過來拿水泥,我就拍到了他的臉……他、他要用水泥把那具屍體封在操場塑膠跑道下面……嗚嗚嗚,好可怕……”
女警替她擦著眼淚,“小妹妹,你先彆哭,睜開眼睛慢慢說。”
後方的醫生卻上前一步,單手扒開女孩的眼皮。
……瞳孔擴散?
他又打開了手機電筒照射,強光之下,眼睛毫無反應。
他擰起眉,輕聲嘀咕了一句,“不應該啊,怎麼會是深度昏迷的狀態?”
此話一出,全場反倒是閉著眼睛的小姑娘本人反應最大。
“什麼?”
她指指鼻子,“你是在說我嗎?”
醫生愣了,隨即試探道,“那你自己覺得,我是在說你嗎?”
“當然不是!”小姑娘似乎認為自己非常清醒。
想到了什麼,嘴角一撇,哭的聲音更大了,“你說的是那個裝在麻袋裡的人,對不對?”
全場又是一驚。
視頻裡,談靳楚和另一位穿著警服的年輕同事走入鏡頭,兩人還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製服男警拍上了醫生的肩膀,示意他,彆打斷,讓她繼續往下說。
可小姑娘卻陡然間情緒激動地去抓醫生的手,急切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個人當時隻是深度昏迷,還沒有死?”
醫生沒出聲,輕輕點了一下頭。
但小姑娘就跟親眼看見了似的,一下子變的失魂落魄。
呆呆愣了幾秒,崩潰大哭,“我、我不知道……我當時不知道,我居然親眼看著凶手把他給活埋了……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太膽小了,不敢出來阻止他……”
談靳楚雙手環胸站在一旁,聞言立馬給女警遞了個眼色。
女警摸了摸懷中淚人的頭發,溫聲細語地哄道:“怎麼會怪你呢?我們妙妙還是個高中生呢,哪怕是要見義勇為,也必須得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基礎上,你說是不是?”
視頻裡的祁妙咬著唇,像是壓根就沒聽進去,哭得快要喘不上氣來,渾身直哆嗦。
女警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背,“而且那個人在掩埋屍體,是個窮凶極惡的罪犯,你即使出來,也不能阻止得了他,對吧?”
她耐心地哄勸了好幾分鐘,懷裡的人才慢慢平複下來。
女警再替她擦了一遍眼淚,“妙妙先彆哭,讓姐姐和同事看看那個凶手長什麼樣子,我們這就出警去逮捕他,好不好?”
在女警的詢問和引導下,視頻裡的祁妙乖乖點了點頭。
她又在病床上拿起了她那部不見影的虛空手機,皺巴著臉蛋,認認真真地放大照片給女警姐姐看。
“凶手就長這個樣子,富態大圓臉,寬額頭,粗眉毛,下垂眼,鼻頭很肉,還有雙下巴。”
“哦,對了!”
她補充道:“他的頭發很稀疏,好像還用了染發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