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話進行到這裡, 庫洛洛就已經把情況掌握得差不多了。

所以他直接問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契約可以解除嗎？”

“不行，已經產生的果是無法撤回的。”丘比表示。

其實準確點說，是孵化者一族在發明這個技術時, 有意將它研發為過程不可逆轉，也就是意味著隻要一旦契約成立，靈魂寶石產生, 那麼魔法少女就無法後悔走回頭路。

所以，儘管契約成立產生了靈魂寶石，但對方的靈魂卻沒有剝離出來儲存在靈魂寶石裡，這種bug丘比也是頭一回遇到，不過它沒有將這一點透露出來。

因為在它看來這個bug並非無解，雖然目前確實出了點小問題, 但隻要等待對方未來產生新的願望, 靠自身力量無法解決不得不借助魔法去實現，那麼就能把先前的願望覆蓋, 完成契約了。

而等待，對於科技水平早已達到超出生死水平, 存在了上萬年的地外生命而言, 隻不過像是眨眼般，消耗一點點時間罷了。

聞言，庫洛洛有些微妙的頓了頓, 接著說了句：“那麼你的這次投入大概率無法收回了。”

“不一定哦, 你們人類雖然覺得可以通過努力去掙取未來, 但事實上總會有無能為力，希望借助奇跡之力去實現願望的時候。”丘比表示。

它意有所指的說道：“你們人類總是這樣，會被感性所困惱，無法客觀理性的接受事實, 常常沉浸在舊日時光裡，被悔恨、失意、遺憾的情感糾纏，庸人自擾的幻想著如果當時能夠改變，如今的處境是否就會大不相同，然後隨著後悔的積累，不可避免的希望世上存在奇跡之力，能直接導向光明的未來。”

庫洛洛對此不置可否。

或許是探知到他的立場，丘比用一種像是預告的口吻說：“靈魂寶石已經交到你們手上，既然你們認為不會需要用到這份力量的話，那麼希望將來不會有再召喚我的時候。”

說完，它就跳下桌子，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待丘比消失後，過了片刻。

庫洛洛輕笑一聲：“嗬，真傲慢。”

寧寧帶著幾分關心的看了過來。

“沒什麼，隻是在想，原來外星生命體會犯的錯誤，也還是和人類一樣。”

說著，他便開始思索剛才的對話內容，對其進行剝絲抽繭的分析，獲得潛藏在話語之中的真相。

在發現丘比能夠讀取他人當前的思維後，庫洛洛在交談的過程便有意按捺住想要分析的本能。

直到現在它已經不在這裡，他才重新思考起來。

回想前天俠客發來的調查結果，關於世界各地中學階段的青少年中是否存在規律性獲得特殊力量的情況。

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丘比原本並不在這個世界活動，它是從其它世界過來的。

丘比回避不去具體描述魔法少女墮落後的狀態，恐怕是因為魔法少女墮落後，會變成類似怪物的存在。

而在它原本所在的世界裡，魔法少女和它簽訂契約實現了願望後，代價就是需要肩負和這些怪物戰鬥的任務。

不過，這隻是表面上的代價，事實上真正的代價是她們絕望的靈魂。

歸根到底，那些在正常環境下成長的普通少女，讓她們和怪物作戰，即便原本的願望沒有破滅，但在長期與怪物進行戰鬥壓力下，心理也會漸漸崩潰，靈魂會被汙染是必然的。

那麼丘比為什麼會來到這個時空呢？

這個答案也不難猜測，就和現在它對寧寧一樣，它在遊說引誘那些少女和它簽訂契約時，隱瞞了魔法少女絕望後就會轉變成怪物的真相。

不過，當中總會有聰明的人意識到這一點，然後意識到自身被丘比給欺騙了，開始試圖反擊丘比。

而丘比如今會出現在這裡，那麼結果不言而喻，最後丘比它失策了。

即便如此，你也依舊對人類報以高高在上的心態嗎。

甚至還想將他也算計在其中。

丘比離開前的那番話在他看來充滿了挑釁意味。

哪怕寧寧不會再產生新的願望，可是如果是被身邊的人委托她許願？

丘比似乎篤定，即便他發現了靈魂寶石裡沒有綁定寧寧的靈魂，不過他知道了還有許願的機會後，會在將來利用這個機會。

庫洛洛不禁在想，難怪宗教將傲慢列為七宗罪之首。

即便是進化到比人類更高層次的存在，也依舊會犯這種錯誤。

想到這裡，他拿起那顆靈魂寶石，問旁邊的女孩：“這個你要帶著嗎？”

雖然他猜的沒錯的話，寧寧的靈魂並不在這裡面，靈魂寶石的狀態不會影響她，但這個是契約憑證的話，以後想要解開契約的關鍵大概還是在它身上。

寧寧似乎在做考慮，沒有立即作答。

見狀，庫洛洛便又問道：“還是先暫時放在我這裡？”

寧寧點點頭。

庫洛洛從善如流的直接幫她收了起來。

他也猜到差不多會是這樣，因為寧寧不太喜歡帶不必要的東西在身上，畢竟帶她出來時，她除了拿把刀外，隨身行李幾乎什麼都沒帶，所以當時丘比想讓她攜帶靈魂寶石，她才沒有接受。

然後。

過了片刻。

寧寧似乎想到些什麼，她斟酌了一下，開口說道。

“當時，我第一次有了如此強烈的存在感，明白了過去的自己隻是渾渾噩噩的活著，但是我一向不擅長去追尋事物，所以後來丘比出現，告訴我可以實現願望時，我原想著隻是我個人無關要緊的願望，於是就向它許下願望。如今想來，果然還是不應依靠外力。”

“現在這樣就很好。”庫洛洛微笑道，“你不需要特意去做什麼。”

寧寧並不擅長主動出擊，因為她缺少進取的欲望，所以她很多時候隻會是順其自然的接受。

不過從某方面而言，她的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方式也是一種智慧。

現在丘比便是因此陷入進退兩難。

“它的話有隱瞞，向它許願並不會得到幸福，隻有絕望的未來。”不過出於保障，庫洛洛還是稍微的將結論說了一下。

寧寧稍稍的皺了皺眉，接著淡淡的說道：“真是遺憾……以欺騙的手段收獲的果實，當真相揭穿時，不可避免要面對受騙者的憤怒，或許，大部分時候被騙的人都對它無可奈何，但得知真相的人之中，總會出現意誌堅定不依不撓與其鬥爭的人。”

嗯，它在原來的世界裡已經翻車被製裁了，庫洛洛心想。

然後他借著現在對方有表達欲肯開口說話的機會，順便問道：“寧寧，你說你當初在觀摩他人習劍後，就開始在腦海中對劍術進行演練，最後把日之呼吸法的每一招都演練了出來後，夢裡就有人給你演示了一遍所有招式串聯起來的日之呼吸法。”

“那個給人演示的人，能夠稍微說一說嗎？”

寧寧回想著當初夢到緣一先生的情形，道：“事實上，我自身隻是想出十二型，是在觀看到緣一先生的演示的那一刻，突然頓悟了十三型，並且明白了日之呼吸法是首尾相連、生生不息的道理。”

“緣一？是那個人告知給你的名字嗎？”庫洛洛問道。

“嗯，緣一先生給人的感覺很溫暖很親切，就好像散發著光和熱照亮世界的太陽。”

果然，是死人的念，庫洛洛從得知丘比但選擇標準後，就在想，孵化者是以感情為能源，因此它們為了利益最大化，會優先選擇青春期階段的少女。

那麼，情緒異常平穩，甚至可以說是幾乎沒有情緒起伏的寧寧，按道理並不符合它的標準。

知道有的念不僅不會因使用者死亡而消失，甚至會由於死亡會變得更加強烈後，庫洛洛剛才就有一個猜測，也許寧寧身上有死者的念。

所以，丘比當時所探知到的情緒，其實並非是寧寧自身的情感，而是寄宿在她身上屬於死者的念。

不過現在丘比即便知道自身失誤，但依舊不打算放棄契約這一點。

即便排除感情能量，寧寧身上還有其他對丘比而言，哪怕收不回成本也想得到、利用的價值。

從丘比表示“已經產生的果是無法撤回”聽來，有果就會有因。

或許可以推測，它們物色目標除了情感豐富程度外，還有另一個標準，那就是目標身上的因果。

魔法少女所使用的魔力來自靈魂寶石，靈魂寶石相當於靈核，而靈魂寶石是契約的產物，裡面會保存魔法少女的靈魂。

那麼因果這個因素，大概就是和魔力掛鉤，因果越大，擁有的魔力就會越多，魔法少女的能力也會越強大。

看來在它原本的世界裡，有人身上的因果大到足以超出丘比的可控製範圍，成為了超越丘比的存在，變成了如同人們眼中“神明”這一概念般的存在。

……

行程的終點是巴托奇亞共和國的飛艇，在進到這個國家所在的大陸後，經過天空競技場時，會進行中途停靠，需要換乘和已到達目的地的乘客可以在此站上下。

庫洛洛帶著寧寧下了飛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