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不,不是天黑，不管是什麼天氣，在這本該烈陽高照的正午,都不應該出現如此黑沉的天空。

像是一個看不到儘頭的黑色穹頂蓋在了所有人的頭頂,將所有人類囚禁在了名為地球的監牢裡。

然後，下雨了。

純黑的粘稠雨滴一粒粒地砸下來，砸在建築上、路面上,繪製著五彩繽紛的廣告的塑料牌被腐蝕出一個個的大洞，水泥地面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響,白煙升騰，隻留下滿目的瘡痍。

在迷茫的路人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一滴雨水滴在了皮膚上,緊隨其後的是淒厲的慘叫。

災難，來臨了。

“……以上,請所有民眾儘可能呆在室內，居住在高層的市民請儘快轉移到低層……”殘破的電子顯示屏頑強地工作著,屏幕上，新聞台的主持人語調急切地發出警告。

泰坦塔內,聽到警報聲的泰坦們迅速聚集到了總控室，從外面趕回來的康納語速急促地向其他人解釋自己看到的。

異變開始時他正在堪薩斯州的農場，第一時間安頓好了瑪莎和露易絲才趕來泰坦塔，所以比起呆在泰坦塔內的人，他更清楚外面的情況：“全世界都在下雨，黑色的，會無差彆腐蝕一切的雨水，再這麼下去，就連室內都會不安全！”

“全世界？”巴特倒吸一口涼氣,有些茫然，下意識看向提姆，“但是，我們的敵人在哪裡？”

是的，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他們雖然聚集在這裡，準備著去解決問題，但是誰能有辦法去停止全球範圍的降雨？就算是再厲害的魔法師也做不到這樣的偉業吧？

所以，又是怎樣可怕的敵人造成了這樣的降雨？

沒人知道。

提姆瞥了眼從警報響起後就低著頭沒再開口的艾莉卡，沒有繼續剛剛的問話，隻是沉聲道：“現在，所有人出動去救助傷員，渡鴉。”

被點名的渡鴉安靜地抬頭注視他。

“隨時待命。”提姆隻道。

渡鴉也看了眼艾莉卡，什麼都沒說，安靜點頭。

達米安袖手站在遠離所有人的地方，直到接到命令的人都離開了，才踱步到了艾莉卡面前。

他的性格注定他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事已至此，至少他們這些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誰是敵人，誰又是現下唯一有可能有辦法解決敵人的人。

但是他們這些知道內情的人也同樣知道讓現在的艾莉卡去面對塞壬又意味著什麼。

沒有人有資格要求艾莉卡去做這個，也沒有誰應該犧牲的道理。

超英的世界充斥著太多犧牲了，但是那從不是被要求的，他們都隻是自願走在踐行自己的道路上，哪怕犧牲生命也甘之如飴。

達米安隻覺得惱火。

惱火於自己沒早想到家裡的這個定時炸彈就有可能是謎底，惱火於自己還不夠強大，在這種時候居然要靠艾莉卡來解決問題。

他冷笑了一聲

：“彆擺出這副丟臉的樣子，艾莉卡……”

提姆皺眉，警告地喊了他一聲，打斷他的話：“達米安。”

沒有人比提姆知道達米安有時候說起話來有多混蛋，多傷人，即便後來他們之間關係緩和，他也漸漸能夠讀出達米安偶爾的嘲諷裡的隱晦的關心，但是現下這個時間點可不是給達米安秀情商的好時機。

趕緊閉嘴滾蛋吧韋恩！

達米安磨了磨牙齒，在提姆的警告下咽下了後面諸如“這裡不需要你”“在這裡礙事不如去看看你的流星街的情況”的話語，轉身離去。

“彆在意達米安的話，艾莉，你……”提姆轉頭看向艾莉卡。

“他是正確的，我沒有在意這個。”一直沒說話的艾莉卡抬起頭來，終於展露出她此刻的表情。

提姆其實沒見過艾莉卡真正發怒時的表情，但是他現在見到了。

與僅僅隻是帶著殺意時的表情不同，此刻的艾莉卡在笑，她幾乎是咬緊了牙齒在笑，像是要將引起她憤怒的家夥撕咬成碎片，她的眼尾上挑，眼底的深色在沸騰。

“提摩西。”她緩慢地咬字，這個時候稚嫩的嗓音都粉飾不了她的狠戾。

艾莉卡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規則，就像她固執地喊每個人的昵稱而從不稱呼全名一樣。

她真的很憤怒。

倒不是憤怒於達米安的態度，她沒覺得達米安原本想要說的話有什麼不對，壞人挨罵是很正常的事情，艾莉卡不是小氣鬼。

她憤怒於自己的無能。

她怎麼會沒有想到呢？黑泥，或者說沼澤，它本身與塞壬都是屬於黑暗大陸的生物，隻是前者天然地作為後者的巢穴與下屬而存在。

但這並不代表沼澤就是一個毫無能力的附屬品，實際上吞噬和腐蝕本身就是屬於沼澤的特性，與塞壬無關，除此之外，沼澤作為生物是可以活動的，它的活動甚至不局限於同一個空間，當年塞壬會來到這個世界的根本原因就是沼澤的移動能力發生的意外。

沼澤在這幾年裡的移動都很緩慢，但那隻是表面上的，實際上沼澤本身並沒有體積的概念，艾莉卡使用黑泥至今都沒有一次感覺到黑泥有用完的征兆。

保護著塞壬的那部分沼澤移動緩慢，那沼澤延伸出來的其他泥水呢？

水的流動有多快？浸潤土地、融入洋流、升上天空，艾莉卡今年十八歲了，也就是說，塞壬和沼澤處在這個世界已經至少十八年了，十八年的時間，沼澤滲透了這個世界多少土地，多少天空？

艾莉卡沒能感知到這些，畢竟她跟塞壬同源，身上也寄宿著沼澤，她的每一次呼吸裡都能嗅到它們的氣息，她怎麼可能分清那些氣息來自於她本身還是腳下的泥土？

“你最好儘可能快地通知普通人遠離地面，也不要靠近天空。”艾莉卡驟然冷靜下來，“天空隻是開端，很快，大地也會淪陷，如此大範圍的滲透，沼澤的力量不會很強，但是對於缺少防護措施的人來說，至少會灼傷腳底，時間長一點，我不

保證他們下半輩子還能直立行走。”

“弗納爾突然失蹤的事情應該也跟塞壬有關。”

說完這些，艾莉卡沉默兩秒。

“沒有意義的，實際上，對於塞壬來說，吞噬這個世界上的任何生物對於祂來說都沒有意義，祂真正想要的是我，在吞噬我之前，你們不論做什麼都不可能阻止祂。”她繼續道，“我會去處理這件事情。”

提姆愣了下，他想開口說什麼。

“聽著，提摩西，我不是為了拯救誰，我可不是你們這些超級英雄。”艾莉卡打斷他的話，“我也沒有找死的愚蠢想法，所以讓渡鴉和你能想到的所有幫得上忙的人待命。”

“這是一場注定的戰爭，它來得有點早，但是既然來了，我不會像個懦夫一樣躲開它，作為我的家人，我的兄長，你要做的隻有注視我，為我的勝利喝彩，或者唾棄我的失敗。”

丟下這些話，艾莉卡抬腳走向傳送管道。

“在那之前，我需要去做一些準備，等待我的命令，提摩西。”腳步停頓，她最後側頭看了眼提姆，從剛才開始就有些冷硬的語調軟和些許，“我學習過，這種情況也許我應該道歉？嗯……雖然我沒有什麼歉意。”

“如果我失敗了，塞壬會成為徹底的完全體，我會儘量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但是假若沒有成功……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

“Z-02-紅隼。”伴隨著電腦永遠平靜的女聲，艾莉卡的背影被光芒淹沒。

提姆甚至都沒來得及說什麼，或者說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夠說什麼，他能做的隻有轉身打開緊急通訊係統，儘可能地聯係上自己認識的魔法側方面人士。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試圖聯係紮坦娜。

“紅羅賓？這裡是紮坦娜。”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通訊係統裡傳出來。

“哦！謝天謝地，終於聯係上你們了！”就算是紅羅賓，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感到驚喜，“拜托，紮坦娜，不管你在哪，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嗯哼，雖然聽到你這麼直白的求助很是難得，但是抱歉，男孩，我走不開，順帶一提，康斯坦丁也在這。”對面不知道做了什麼，通訊線路穩定了不少。

“聽著，男孩，我、康斯坦丁和奇異博士，我們都在面對一頭蘇醒的怪物。”她又頓了頓，“嗯——也許跟你所面對的麻煩就是同一個。”

“情況很嚴重，這隻怪物不屬於我們的世界，我們甚至無法攻擊到祂，目前為止也隻能做到些許抑製，我本來想問問蝙蝠有沒有什麼辦法，畢竟，嗯……Heisbatman？”

“好吧，紮坦娜女士，首先，我隻能很遺憾地告訴你，蝙蝠俠現在在那個操蛋的罩子外面。”提姆難得地說了臟話，“其次，我想說，好吧，也許我有辦法，一個不確定好不好、行不行的辦法，但是你們得再堅持一段時間。”

“小蝙蝠，我會說這是我這段時間以來聽到的最好聽的話語嗎？”紮坦娜的語調輕快些許，她知道，如果不是確定有可行性的方法，提姆根本不會提起，“衝你這句話，再艱難我們也會堅持住的。”

……

哥譚、紐約、大都會，對於這三個幾乎是並排著的城市的居民們來說，緊急避險大概是刻在他們DNA裡的詞彙了，在天空奇異地黑下來時，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迅速地就近躲進了建築裡。

至於沒那麼有腦子的人，在被黑雨淋到之後的第一反應也不會是捂著傷處在地上打滾，而是迅速反應過來前去室內躲雨。

這種時候，就算是阿卡姆的瘋子也知道不要出來鬨事。

正待在安全屋休息的傑森看到黑色的天空和雨滴之後就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聽過羅伊吐槽艾莉卡粗暴地往他嘴裡塞泥巴，那些泥巴在吞噬完病毒之後離開他的體內之後，還像是有生命力一般想要回到艾莉卡的體內。

再將這些聯係到小心地球這則警告，傑森立刻明白了那則警告的實際含義。

“艸，地球真的要他媽活過來了？”傑森不敢置信地罵道。

站在陽台，稍微用手邊的材料試探了一下黑雨的腐蝕性，他很快發現雨水幾乎隻能腐蝕諸如水泥、塑料之類的普通建材，那些特殊的材料——諸如蝙蝠家慣用來製作製服的材料——短時間內並不會被它腐蝕。

這是個好消息。

傑森想。

我應該打個電話給魚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