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布魯斯和達米安的注視下,艾莉卡隻是露出了與尤娜十分相似的笑容。

她剛一展露這個笑容就有些懊惱地收斂了表情：【抱歉，達米安，忘記你不喜歡這個笑容了。】

“你欺騙我們！你能聽到我們的話！”察覺到了真相的達米安隻覺得無比的憤怒，看到艾莉卡那抹與尤娜如出一轍的笑容,被背叛的憤怒與悲傷一起衝上心頭,“你背叛我們？為什麼，艾莉卡！”

他幾乎要拔刀衝上去跟艾莉卡打起來,這一次不會隻是輕輕地敲她的腦袋,達米安平生最厭惡被背叛,曾經他的祖父死在叛徒手裡時,他恨不得手刃背叛者！

但是布魯斯按住了他。

他上前半步,用那雙色彩比艾莉卡淡一些的鋼藍色眼眸複雜地注視著艾莉卡，語氣低沉卻有些過分的平靜：“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聽得到的？”

艾莉卡歪了歪腦袋,眉眼間難掩嬌俏的得意：【一開始。】

【父親和達米安都太敏銳了,我可是花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沒有露餡呢~】她抱怨道,更像是撒嬌。

何止是騙過布魯斯和達米安,在外界,艾莉卡可是相當於騙過了整個蝙蝠家族,這是但凡那個超級反派做到了都可以拿去吹一輩子的事情。

布魯斯沒有憤怒，也沒有感到悲傷，他隻是有一些意料之中的……無可奈何。

“為什麼要這麼做,艾莉？”他這麼問著，心底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他的平靜反倒讓艾莉卡有些不安了,一周來的相處也足夠艾莉卡了解布魯斯這個父親，布魯斯越是平靜，越是讓艾莉卡有一種事情要超出控製的不安。

但是艾莉卡還是回答了他：【我想讓你們永遠留在這裡，留在我身邊。】

是的,早在布魯斯第一次提起夢境時，艾莉卡在短暫的不到半秒的思考後，就決定要把布魯斯和達米安關在這個夢境世界。

她想，或許曾經的自己就是太遷就尤娜，才讓這個屬於自己的寵物產生了想要擺脫自己甚至背叛自己的想法。

尤娜，那個家夥已經死掉了，艾莉卡不在意。

但是布魯斯和達米安不同，她的父親，她的弟弟，她的家人，他們不是她的寵物，而是會像母親一樣愛著她的家人。

夢境？艾莉卡不在乎這個，流星街人從來都是及時行樂的混蛋，這個夢境世界如此真實，她自己的想法從來都源自於她自己，在她的觀察中，也從未發現任何一個人思維固定的跡象，這說明這個夢境中的每個人都真實的活著，這樣的話，是夢境還是現實又有什麼關係呢？

未來？誰知道布魯斯和達米安口中的所謂未來是真是假，艾莉卡了解自己，如果是完全在流星街長大的自己出現在她的善良的道德感高的家人面前，自己絕對不是個討他們喜歡的孩子，說不定他們還會厭惡自己。但是至少在艾莉卡所能觸碰到的夢裡，達米安和布魯斯都很喜歡她，都對她很好。

夢境外的世界？嗬，那關艾

莉卡什麼事？

這是艾莉卡自己的夢境，在意識到這一點後，作為真正的主人的艾莉卡就能夠掌控這個世界——這也是夢境主人意識到了這是夢境世界就能夠掙脫的原理。

她能夠感受到那層包裹著世界的薄薄的殼，隻要她輕輕用力就能夠破碎。

——然後艾莉卡果斷驅使最外層的她好像能夠控製的力量加固了這層殼。

在她主動開始驅使外層的力量之後，艾莉卡瞬間就感受到了三條“線”

，這是一種概念，意味著他們三個與自己身體的連接。

隻要艾莉卡剪斷這三條線，他們現實中的軀體就會死去，他們會永遠生活在這個夢境之中。

果然。

布魯斯對艾莉卡的回答並不意外。

見布魯斯神色不變，艾莉卡卻是忍不住地開始解釋：“何必在意是否真實呢，父親？對於我來說，我在這裡長大，我人生中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踏出的，從未有什麼去乾涉我的思維，這裡是否真實有什麼關係呢？”

女孩的聲線柔軟可愛，在夢境中，身體的殘缺已經不會在乾涉她。

“艾莉卡，我沒想到你會是一個隻想躲在夢境裡的懦夫！”達米安怒罵道。

“達米安，你錯了，這與懦弱與否無關。”艾莉卡捂著嘴輕笑，“我是一個流星街人，我擁有的東西很少很少，所以僅有的東西，無論如何我也要抓在手裡，相信我，就算不是在夢境，如果有這樣的機會，我也會選擇將你們關起來的。”

“那麼，艾莉。”即使到了現在，布魯斯還是在用昵稱喊艾莉卡的名字。

這使得艾莉卡有些喜悅，又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你想要我和達米安，是因為你愛我們，還是因為我們愛你呢？”布魯斯前所未有地耐心地問道。

他回想起這一周的相處，回想起從血泊裡抱起艾莉卡的時候，回想起現實中的艾莉卡。

這個問題布魯斯不會問現實中的艾莉卡，但是他可以問十二歲的艾莉卡。

或許，這也是一個契機。布魯斯甚至還有餘裕地算計起現實，根據提姆的情況分析，出去之後，十六歲的艾莉卡應該會保留這段時間的記憶，這份記憶或許不足以直接讓艾莉卡發生什麼改變，但也許是讓艾莉卡意識到一些事情的機會。

艾莉卡聞言愣了下。

她的理智告訴她應該趁著外界布魯斯的同伴們沒有找到救他們的方法快點封閉整個夢境空間，而不是在這裡回答布魯斯的問題。

她的感性卻讓她在布魯斯的注視下無法拒絕父親的問題。

“因為你們愛我。”她小聲回答。

從見到布魯斯的第一眼，艾莉卡就感受到他身上那種苦澀的愛了，說真的，那並不如尤娜的甜蜜，也不如母親的溫暖，那就像沉在深不見底的海溝裡的黝黑石塊，沉重、靜謐又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

那個時候的達米安還不愛她，但是隨著那天下午的行動，她也感覺到了達米安身上傳來的那點

細微卻在穩固增加的愛，

那是一塊固執的不被激流衝垮的礁石，

有些彆扭，卻同樣堅固。

艾莉卡喜歡這種愛，所以她不論如何都要抓住。

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看上了自己心儀的玩具，就不論如何都要搶到手裡。

什麼？未來的她？嗬，未來的艾莉卡跟現在的艾莉卡有什麼關係！

“但是，艾莉，這樣保留愛意的方式是不對的，你看到了，達米安非常憤怒，如果你這麼做，我們就不會再愛你了，這樣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嗎？當然不可能沒關係，如果艾莉卡不在意這個，她就不會一直飼養著尤娜，早就把尤娜隨便丟到哪個垃圾山裡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這樣做會不愛我？”艾莉卡無法明白這樣的道理。

布魯斯抿了抿唇，有些詞窮了，說實在的，今天他已經算是超常發揮了。

但是到這一步也就不需要他了。

“喂？喂？艾莉，聽得到我的聲音嗎？我是給你取昵稱的大哥哦！”迪克的聲音憑空響起，清朗的聲音甚至還帶著他特有的笑意，“你應該聽得到我的聲音吧？”

艾莉卡抬頭看著天空，點了點頭。

“現在的你應該還不認識我，我是迪克，是未來的你最喜歡的大哥！”迪克大言不慚地說。

艾莉卡狐疑：真的嗎？感覺我不會喜歡這種大哥。

迪克的聲音還在繼續，他並不勸說艾莉卡放走布魯斯和達米安，也不斥責艾莉卡的行為，隻是絮絮叨叨地介紹了一圈自己、傑森和提姆。

他還說真可惜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否則他就可以也進到夢境世界去摸摸十二歲的她的小腦袋。

在他溫和輕快的聲音中，艾莉卡不自覺蹙起的眉心舒展開來。

喜歡，想要。

艾莉卡無法抑製自己隨著迪克的講述而萌發的心癢。

“未來，確切的說是現在的你也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唔……雖然有時候也會有點凶就是了。哦，對了，現在的你可是比達米安高了哦，艾莉。”

“但是，艾莉，如果你現在放棄的話，就再也看不到我們了。”迪克的聲音放輕，巧妙地將艾莉卡的行為置換成放棄，“而布魯斯和達米安，你用夢境世界囚禁他們，限製了他們的自由，剝奪了他們的未來，和他們的家人。”

“你會失去我們，也會失去布魯斯和達米安，這樣也沒關係嗎？”

艾莉卡沒有說話。

在她短暫的人生裡，沒有人教過她這些，哪怕迪克說了這麼多，她真正能夠理解的也不多。

但是顯然，正如他們所說，如果她這麼做下去，沒有人會愛她，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稍微貪婪一點吧，艾莉卡。”迪克最後說道，“你不是流星街人嗎？那就更加貪婪一點如何？不僅僅隻滿足於把喜歡的家人搶到手裡，也要把家人的愛保留住，以正確的方式。”

“你們會教我嗎？”小艾莉卡忍不住順著迪克

的話問下去，

“正確的方式？我不知道。”

“當然，

艾莉，隻要你願意，我永遠可以教你這些。”

艾莉卡盯著天空，好像隔著夢境的屏障與迪克對視。

許久，她點點頭：“你說服我了，大哥。”

她一字一頓地吐出冰冷的話語：“我會殺了你，如果你不履行承諾。”

……

蝙蝠洞。

隨著兩個分彆代表布魯斯和達米安的屏幕相繼黑屏，迪克豁然起身走向他們躺著的營養倉。

提姆也立刻在手邊的儀器上操作起來。

迪克走到營養倉旁邊的時候，布魯斯和達米安正好睜開了眼睛，等到倉內的液體排出，艙蓋打開，他們才坐起來。

傑森過來搭了把手，和迪克一起把躺了半個多月，身體還是有些虛弱的兩個人扶了出來。

“B。”/“蝙蝠俠。”超人和命運博士向布魯斯打招呼。

布魯斯點頭：“麻煩你們了。”

他沒說多餘的話，顯然是讓兩人先離開的意思。

超人欲言又止，顯然對老朋友又找回一個更難搞的崽子有些同情，最後拍了拍布魯斯的肩膀，跟命運博士一起離開了。

“也辛苦你了，紮坦娜。”布魯斯歉意地看向臉色蒼白的紮坦娜。

紮坦娜攤手：“彆這樣布魯斯，你知道我永遠會幫助你的。”

她聽到了最後一個營養倉打開的聲音：“好了，我想接下來是隻屬於你們的時間了，我能在莊園裡擁有一個房間嗎？”

“當然，請跟我來，紮坦娜小姐。”阿爾弗雷德笑道，帶著紮坦娜離開了。

整個蝙蝠洞裡轉眼間就隻剩下了布魯斯和他的四個兒子。

“滴答，滴答……”淺藍色的營養液隨著艾莉卡坐起的動作從她身上滴落，她偏頭，看向布魯斯，半闔的眼眸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緒。

她沉睡了將近一個月，一個月前的那個晚上所受的傷在這段時間裡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幾道較深的傷口還需要時間去愈合。

“感覺如何，艾莉？”布魯斯走向她。

【事實上……】艾莉卡的反應有些遲緩，還帶著久睡初醒的迷茫，【還不錯。】她纖細的雙手在營養倉旁邊一撐，在布魯斯過來扶她之前就自己出了營養倉。

她在地上站定時就已經從那種記憶錯亂帶來的頭昏腦漲中掙脫出來，淺笑著抬頭。

布魯斯無法分清這個笑容到底源自於艾莉卡自己，還是仍舊是她模仿的其他人的，艾莉卡其實並不是一個喜歡說謊擅長說謊的人，但在模仿其他人的表情上，她著實能夠做到騙過所有人。

畢竟在這一次的夢境之前，沒有誰意識到女孩經常掛在嘴邊的笑容並不屬於她自己。

“艾莉卡。”布魯斯想起自己早就決定好的事情，歎息般喊出艾莉卡的名字，“我們……”可以談談。

【來做一個交易吧，父親。】艾莉卡卻出乎意料地開口道。

她的嘴角輕微勾起，深藍的眼睛裡卻滿是平靜，好像被那場夢境攪動了情緒的從始至終都隻有其他人，又好像她根本不記得夢境裡發生的事情。

【我知道您排斥殺人的行為，說真的，我無法理解您放過自己的敵人的大度，也無法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但是為了您和兄弟們，我可以退步。】

【如您所知，我的製約有一個漏洞，那就是隻要在我真正傷害到他人前，通過非傷害的手段刺激對方的惡意，我就可以繞開製約的限製。】

【但是如果您願意承認我對流星街的統治，不再乾涉流星街內部的事務，我願意承諾不會主動去引發他人的惡念。】

“這不可能。”蝙蝠俠不可能答應這種條件。

沒來得及阻止蝙蝠俠直白地拒絕的迪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