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被丟到了半空的布魯斯,達米安的落地地點要更友善一點兒——他直接站在了一座垃圾山的山腳。

紮坦娜與布魯斯的對話他也能聽得到，於是乾脆一邊聽著一邊迅速探索周圍的狀況。

濃鬱刺鼻甚至熏眼睛的環境就連達米安也有些無法忍受，從睜開眼都現在蹙緊的眉頭就沒有放鬆過,哪怕知道自己現在不算有實體,也時不時地嫌棄地看向在垃圾山的斜坡上搭過的披風。

作為刺客聯盟的前繼承人，達米安自認為什麼都見識過了,雪山、荒漠等各種極端環境都是他幼年時期的訓練場，不論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達米安都能泰然自若。

——但是刺客聯盟也顯然沒有想過自己少主有朝一日會需要在垃圾山裡行動。

達米安：這場面我還真沒見過。

他謹慎地在兩座堆得要遮住天空的垃圾山之間走著，一陣窸窸窣窣的好像某種小動物在土地裡鑽洞的聲音觸動了他緊繃的神經。

森綠的孤狼般的眼眸立刻被冷厲的色彩覆蓋，達米安猛地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看到了一個孩子。

小小的、穿著一件臟兮兮的、明顯不合身的衣服的小女孩,正蜷縮在垃圾山的邊緣，小心翼翼地儘量不發出聲音地在垃圾山裡扒拉著。

女孩一邊小心扒拉，一邊時不時地從垃圾山的邊緣探出點兒腦袋，觀察四周的情況，清亮的藍眸裡滿是沉靜,面無表情的小臉上也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

即便本該白淨精致的面容被一層臟汙覆蓋，達米安依舊從女孩依稀可見熟悉輪廓的眉眼看出了她的身份。

那是艾莉卡。

如果這個時候的艾莉卡能夠聽到達米安的聲音、看到達米安的存在的話，達米安肯定會冷著臉上前，毫不客氣地嘲諷這個不久前還居高臨下地蔑視他的女孩，用最刻薄最毒舌的話語表達對小艾莉卡的輕蔑。

畢竟他可太擅長這個了，家裡除了布魯斯誰沒被他嘴過，要知道他當年見到蝙蝠俠的第一面,說的第一句話可是嘲諷蝙蝠俠的身高。

他從小的教育就沒有告訴過他什麼是尊重長輩，他隻知道艾莉卡的出現威脅到了他的地位，他們是競爭關係，而鏟除敵人就是他從小接受的觀念。

……雖然在韋恩家的這些年,在老父親和老大哥的努力下，達米安也漸漸有了些許改善，但這不妨礙他嘴上不饒人。

但可惜的是，這個小艾莉卡根本聽不到達米安的聲音，達米安可沒興趣去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於是他隻是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準備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夢境讓艾莉卡至今沒能從夢裡醒來。

布魯斯順著紮坦娜的指路找到達米安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達米安。”他走進盯著艾莉卡的達米安，詢問性地喊道。

“父親。”達米安扭頭看他，指著還在垃圾山旁邊扒拉的艾莉卡，冷哼道，“如您所見，艾莉卡隻是愚蠢地被困在了一個普通

的夢境裡，看來她隻是有些氪星人一樣野蠻不需要大腦的力量，而沒有繼承韋恩的強大意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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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目前唯一中過同樣能力的提姆所提供的情報，為了不讓被施術者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施術者會在夢境中讓被施術者“變弱”，例如在提姆的夢境裡，敵人就妄圖利用疲憊和封閉讓提姆無暇去思考環境的怪異。

有了這一個例子，達米安自然會認為目前變小的年齡和極度惡劣的環境都是對艾莉卡的一種削弱機製。

“但事實證明這樣的削弱是無用的，蝙蝠寶寶。”提姆的聲音從天空傳來，在與達米安對話的時候哪怕語氣平平都好像有些陰陽怪氣，“你不會還沒有看出來吧，這不是憑空塑造的夢境，這是艾莉的過去。”

“彆這麼叫我，德雷克！”達米安先是下意識懟了句，隨後在意識到提姆方才的話後又突然閉嘴了。

是了，這樣的猜測才是合理的，如果夢境完全又已經確切發生過的事情構成，即是說，一切都是合理的，那麼處於其中的艾莉卡又要怎麼意識到這裡是夢境呢？

或許是屬於刺客的天賦作祟，達米安立刻意識到了一件事，本就微蹙的眉心更加靠近了一點兒，猶疑道：“我記得蝙蝠電腦上的資料裡說艾莉卡是死亡後回到這個世界的。”

已經沒心思去計較自己的兒子又雙叒叕不經過自己的同意黑了蝙蝠電腦的資料來看，布魯斯也意識到了達米安話語裡未儘的意思。

如果艾莉卡是在自己的世界裡死亡了才回到他們的世界，那麼也就是說，這個夢境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改動，艾莉卡就會順理成章的在這個夢境裡死亡。

她不會察覺到任何異樣，因為她本就該那樣死去。

這，就是敵人的計劃。

而目前的布魯斯和達米安即使意識到了這些，也沒辦法做出任何改變，他們隻能等待。

就在氣氛因為發現了敵人的陰謀而微微凝滯的時候，那邊縮在垃圾山邊的小艾莉卡有了新的動靜。

她大概是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目標，欣喜的把自己扒拉出來東西兜進了過長的衣擺裡，仔仔細細地把衣擺卷好。

與此同時，稍遠一些的垃圾山後面也探出一個小腦袋。

那也是一個女孩，頭發亂糟糟的看不清顏色，漂亮的粉色眼眸瞪大了看向艾莉卡這邊，神色緊張極了，瘋狂地朝她招手：“快走快走！要到時間了！”她做著口型無聲地呼喊。

日語？

布魯斯微微詫異，艾莉卡的英語一直說得很流利，所以此前他也沒有想過艾莉卡曾經生活的地方竟然不是說的英語。

艾莉卡回頭看了她一眼，再一次探出頭去確認狀況。

布魯斯和達米安迅速對視一眼，也分頭行動起來，達米安向上攀上了垃圾山的尖頂，布魯斯則仗著自己不會被看到，光明正大地走出來看艾莉卡所看的方向。

他看到了一輛白色的大卡車，卡車上印著應該是組織標誌的圖案和

看不懂的文字，隨著車身一顫，一群穿著嚴密的化學防護服的人從車子上下來，迅速而有序地分散開來，

其中就有一隊朝著艾莉卡所在的這座垃圾山走過來。

小艾莉卡抿了抿唇，輕手輕腳地轉身，想要趁著他們還沒有過來離開。

但是她剛一轉身，就正好踩到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滾到她身後的易拉罐上，易拉罐隨著她的力道旋轉起來，讓小孩狠狠地摔倒了地上。

被她細心地裹進衣擺的東西散落出來。

——那是三包未拆封的小面包。

身後已經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小艾莉卡咬牙從地上爬起來，迅速把三個小面包撿起來，連滾帶爬地跑向了與另一個女孩不同的方向。

布魯斯連忙跟上，在垃圾山的上方，達米安也手腳利落地滑到垃圾山的一半高度，在數個垃圾山之間跳躍著跟上。

小艾莉卡明顯很熟悉這裡的路線，她悶著頭在垃圾山間奔跑著，在她的身後，依次墜著布魯斯、達米安和三個穿著防護服的人。

那三個人穿著笨重的防護服並不好移動，高聲叫罵著：“站住！小表子！”

“”

裡，兩隻手一起抓住了一個木杆，在估算好時間後用力把木杆抽出。

“轟——！”明顯是人為故意堆砌的垃圾散落下來，直接把三個追兵壓在了下面。

這是小艾莉卡早就準備好留作後手的陷阱。

確認那三個人都被掩埋住無法動彈，她才走出來，停在了其中一個人的面前。

那人還在咒罵一些惡毒的詞彙，直到看到眼前的女孩從後腰摸出了一把匕首，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般閉嘴了，他短暫地安靜了兩秒，又突然哭求著說：“對不起對不起！彆殺我！我也是聽命行事啊，我家裡也還有孩子，是個跟你一樣大的女孩，求求你彆殺我！”

他在說謊。

布魯斯瞬間就識破了這個男人為了求生的拙劣演技，並且不認為一直表現的極為聰慧的艾莉卡會看不出來。

但是小艾莉卡卻仍舊猶豫了。

她思考片刻，收起了匕首，蹲下身來，輕聲唱起了歌。

這是布魯斯第一次聽到艾莉卡的聲音——儘管並不是現在的艾莉卡的聲音——小女孩特有的軟糯聲線讓這首他聽不懂歌詞的歌曲變得像是兒歌一樣可愛，嬌柔甜美的聲線不難想象假如艾莉卡的聲帶完好，現在又會有一副多麼好的嗓子。

這首歌的歌詞似乎不是布魯斯所掌握的任何一種語言，達米安也在布魯斯看向他時微微搖頭表示不知道。

但即便聽不懂歌詞的意思，布魯斯也必須承認小孩在歌唱一道似乎有著極佳的天賦。

她隻唱了短短幾句，在她的面前，三個人的神情變得恍惚起來。

“遺忘我。”她最後丟下三個字，起身看了眼天空，不知道通過什麼辨彆了方向，急匆匆地離去了。

而還愣在原地的布魯斯閉了閉眼，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檢查的時候艾莉卡問他的問題。

【如果我告訴您這個傷口是金姆做的，您會原諒我殺掉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