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1 / 1)

無極境隕落,天下所有的無極境都有所觸動,夜色從舒朗變得濃稠,整個淵山的上空都像是一片能將所有的光都吸進去的極夜漩渦。

無數人都看向淵山的方向,更不用說距離淵山本就極近的合虛山宗。

太多人被驚動,合衣而起,驚疑不定地看向淵山方向。

這些年來,太多人在淵山下與段重明交過手,大家早已見怪不怪,包括這一夜,在籠火剛燃燒起來的時候,也並沒有多少人投去視線。

守山戰鬥傀巨大的身影倒下時,如山崩地裂,淵山周遭都被波及顫動,卻也依然沒有多少人投去視線。

人人都知凝禪的戰鬥傀也很厲害,打架的動靜大一點兒L,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直到此刻。

靈息不會騙人。

轟然坍塌的,是止衡仙君的四方脈。

潰散出的靈息,是朱雀無極。

在淵山隕落的那位,是止衡仙君。

代行掌門、朱雀無極境的止衡仙君。

他聲名素來極好,為人幽默又謙和,從不擺架子,大家平素便是調侃,也不過調侃他那筆看起來實在難以辨認、偏偏他自己又陶醉其中的潑墨。

又怎會在這樣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隕落在淵山?

眾人甚至下意識以為是有人來犯,止衡仙君聞訊趕去,是為了保護凝禪、淵山和合虛山宗才隕落的。

畢竟少和之淵和祀天所之間如今死傷無數,儼然已經有了不死不休的態勢,雙方拉鋸不下,此刻想要以一些事端來將合虛山宗也拉入這灘渾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段重明便是這麼想的。

他第一時間拎了刀,禦靈而去,隻怕自己不能趕得快一點。

至於連止衡仙君都未能攔住的勁敵面前,他又能攔下幾刻鐘這種事情,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他的朱雀脈隱約發燙,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無極境的隕落,距離太近,他的心緒都連帶著被影響了些許,如此一路而來,他竟然未能發現,雖然止衡仙君隕落,但淵山寧謐,連那座淵山大陣都全須全尾。

段重明在半路也遇見了彆人,隻是大家驚懼不定,情況不明,夜色又太深,靈息穿不透淵山大陣,如此局勢,沒有人想在這種情勢下貿然前去。

亂雪峰的小崽子們倒是哇哇亂叫,各個都抄了家夥,但都被段重明關了回去。

止衡仙君都對付不了的角色,他們去也隻能當炮灰。

段重明的刀已經擦了許多天,足夠雪亮,也足夠隨時出鞘。

他一路都在續刀意,隻等在合適的時機,至少有能出一刀的機會。

淵山越近,血的味道就越濃。

大陣會擋住止衡仙君,他卻從來暢通無阻。

他最熟悉的那條上山的路已經被落石砸斷,他此前居住的,虞彆夜幫忙蓋的小屋也被滾落下來的守山戰鬥傀的軀殼砸塌,一片狼狽傾圮,足

以可見戰況之劇烈。

與之相對,極其奇異的是,四野一片寂靜。

段重明心頭一凜。

他連呼吸都放輕了,腦中已經想到了最差的情況。

結果他一抬頭,就對上了凝禪從山腰往下看過來的臉。

兩人四目相對,凝禪眨眨眼,段重明再眨眨眼。

凝禪看起來實在毫發無傷,除了頭發隨便披散下來,顯得亂了點兒L之外,完全沒有那種鏖戰半宿的痕跡。

不,也不是完全沒有。

段重明的眼神下落,夜色太深,他這才看清,凝禪披著的盛紅色外袍上,有些深紅近紫黑的痕跡。

是血。

隻有近距離被過分大量的血濺射,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

“站著乾什麼,還不快點上來?”凝禪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衝他招了招手。

段重明下意識禦靈而起,落在了凝禪身邊。

然後就看到了凝禪腳邊的無頭屍體。

也不是無頭。

頭在另外一邊,眼睛還沒閉上。

衝擊有點大。

凝禪推搡他:“來得正好,快快,幫我合一下他的眼睛!”

又托腮嘀嘀咕咕:“真是奇了怪了,說好的無極境魂歸天地,肉身與四方脈力都會也歸天地的嗎?為什麼他還在啊?這不合理吧?”

段重明完全沒料到這裡是這麼一個現場,頭皮頓時有點發麻,被凝禪這麼輕輕一推,甚至踉蹌了一步,被迫與止衡仙君的頭對視了幾息,這才反應過來了什麼,不可置信地回頭。

“人你殺的?”

凝禪一臉理所當然:“你看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段重明:“……”

情況與他想象中的相差實在太多,段重明放鬆了些許,心情卻更加複雜,人生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想問的太多,堵在嘴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一時之間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震驚什麼。

是凝禪竟然能正面對上止衡仙君毫發無傷且直接把對方殺了。

還是止衡仙君深夜來淵山圖謀不軌,顯然是行凶不成,卻被反殺。

——還是最直截了當的殺法,連反應和反擊的機會都沒有,空有一身靈寶,卻一個都沒使出來。

腦中麻木了片刻,段重明近乎機械地上前,試圖將止衡仙君的眼瞳合上,努力了三四次卻未遂後,他乾脆扯了根布條下來,把他的眼睛蒙住了。

“也行。”凝禪表示讚許,然後繼續對著屍體發呆。

段重明想問她在發什麼呆,看什麼,然後腦子才重新恢複了運轉,想起了凝禪之前說的那段話。

是的,雖然未曾親眼目睹過,但他也在書上讀過的。

九轉天以上,隕落之時,身魂俱碎歸於天地,化作星芒,再四散而去。

段重明忍不住道:“該不會是個虛張聲勢的假朱雀無極吧?”

——他壓根沒問凝禪為什麼會殺

他,對前因後果都沒有過問任何,因為這是對自己師妹絕對的信任。

凝禪的語氣也極為自然:“問題就在這裡,如果是假的,那麼交手的時候我自然會感覺出來。他確實是朱雀無極。”

兩人相對無言片刻。

還是凝禪慢慢道:“既然屍體還在……四方脈……也不是不能看看是怎麼回事……”

段重明大驚失色:“不是吧?你剛剛招呼我快點來就是為了這事兒L?”

凝禪:“當然不是。不是還讓你遮住他眼睛了嗎?”

段重明:“……”

凝禪再接再厲:“你還沒無極,來探一探朱雀無極的四方脈,說不定就一夕了悟,原地破境了呢?”

段重明承認自己多少有點可恥的心動。

但他還在堅持自己的底線:“不是,等等,虞彆夜不是也在嗎?他人呢?他也沒無極啊,怎麼不讓他來?”

凝禪輕描淡寫地用下巴比了比山巔的位置:“今晚有人暗殺我,他搜魂呢。更何況,他不需要入無極,他天生就是無極。”

段重明:“……”

段重明:“……???”

不是,搜魂不是禁咒嗎!!

怎麼你們兩個人用得這麼流暢自如理所應當啊!

而且什麼叫天生就是無極啊?!

這是人話嗎!!

他欲言又止,到底還是閉嘴,選擇了就當沒聽見。

總而言之,他懂了,當下最適合的人隻剩下了他一個。

而且他動作還得快點。

代行掌門隕落,此刻合虛山宗的高層們肯定在開會,或許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段重明歎了口氣,認命地蹲下身,斂了臉上的神色,開始變得認真。

屍體很新鮮。

四方脈中的靈息就算散去,將淵山的高空都遮蔽成一片極黑,卻也還有未散的靈息存在,很容易就可以探知。

段重明承認,凝禪說得很對。

他或許是這世間第一個有機會以靈息去探尋無極境……屍體的人。

收獲自然是有的,且頗多。

多到他覺得自己很快就可以九轉天了。

一些他從未想過的、從未觸及過的道路展現在了他的面前,原來朱雀無極的四方脈中,靈息是這樣流轉……

等等。

段重明原本甚至有些沉浸的思緒驟而被打斷。

他有些不信,靈息反複又確認了數次,然後才有些駭然和謹慎地抬眼看向隨意地坐在一旁的石塊上的凝禪:“除了朱雀脈,他的白虎脈裡……也有靈息。雖然不多,但非常對比其他兩條完全乾涸的四方脈,非常明顯。”

他想從凝禪的臉上看到意外。

凝禪的臉上卻隻有在聽到這話後的沉思和幾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已經覺醒了第一條四方脈。”凝禪坐在石塊上,滿身是血,語氣也平淡,但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卻像是

某種天然悲憫卻居高臨下的審判:“隻是這樣的人造四方脈,並不遵循這個世間的法則,他的屍體尤在,說明他被法則排斥在外了。”

再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處深淵地獄,以及想要人造四方脈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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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知道自己死後也被法則排斥在外嗎?

知道的話,他們會在乎嗎?

段重明聽得雲裡霧裡:“什麼?什麼人造四方脈?人還能覺醒第一條四方脈?”

凝禪沒想瞞著段重明,更甚至,這件事的最終,本就應當讓天下人都皆知。

隻是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告訴他這件事。

但現在看來,她已經沒有世間再去想那麼多。

而段大師兄……其實也根本不需要她斟酌字句。

“是的,這就是虞畫瀾、祀天所的天啟神主、和他們背後的無數人一起為之努力了已經不知幾代了的事情。他們不滿足於自己隻能覺醒一條四方脈,隻能借力於一方神獸,妄圖能夠得到更多的神力,所以他們想要再人造覺醒出一條四方脈來。”凝禪看向段重明的眼睛:“止衡仙君為之而不惜背叛合虛,也或許早已背叛了自己修道的本心。但現在看來,好歹他沒有被畫大餅,還真有了兩條四方脈。”

她頓了頓,語氣開始變得嚴肅:“段峰主當年……或許也是因此而死。”

“他們的手早已遍布每一個門派,這天下的每一個角落。我猜,他們也曾向段峰主發出過邀請函,但他拒絕了。”

“他拒絕,但他也已經知曉了這件事。”

修仙之人,除魔衛道,護衛蒼生,死得其所。

但如若不是呢?

凝禪繼續道:“這世間有人踏踏實實,於深夜追逐明燈,行止於獨木橋上,日日夜夜,追尋大道。卻也有人……另辟蹊徑,不惜讓蒼生塗炭,血流漫天,讓自己的雙手沾滿無數條命,以這些死不瞑目的枯骨為自己搭出一條通天的路。”

段重明的眼瞳慢慢睜大。

他早就通過殷雪冉帶來的消息知道了自己父親的死另有蹊蹺。

卻從未想過,這背後的原因……竟然如此。

他因憤怒而顫抖。

卻又為自己父親的寧死不從,甚至慨然赴死而驕傲。

“止衡仙君是來抓我的。”說完這些後,凝禪起身,已經對地上的這具止衡仙君的屍體失去了興趣:“因為我和凝硯生而覺醒了兩條四方脈。”

段重明猛地回過神來,隻覺得腦子快要轉不過來,腦瓜子嗡嗡的:“等等,你倆為什麼能覺醒兩條四方脈?”

前世從未對任何人說出口的話語,在這一世卻變得輕易。

凝禪攤了攤手,無辜道:“因為我倆天生就是半妖血統啊。”

段重明:“……哈???”

他神色古怪地盯著凝禪看了許久,終於慢慢開口:“所以說,我永遠追不上你的修為,就是因為你比我多了條四方脈?”

凝禪:“嗯咯。”

段重明沉默片刻,如釋重負:“我靠,你早說啊,早說老子就不這麼苦苦追趕了,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活得有多累嗎!搞半天你隻能算半個人?”

凝禪和凝硯從來都是下意識選擇隱藏自己是半妖血脈的事實的。

人類這個種族,從來都是排外的。

她不想賭。

尤其在她不夠強大的時候,她不想給自己和凝硯的生活帶來任何一點傷害與波瀾。

她想過段重明在知道了這件事後可能會有的反應。

卻唯獨沒想到這種。

不得不說,段大師兄的腦回路……依然是這麼難以琢磨。

她盯著段重明看了片刻,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說話呢?什麼叫半個人?”

她笑了一會兒L,笑又變得惡劣:“對了,忘了有沒有告訴你了,虞彆夜的原身也是妖,不半,純粹的妖。”

段重明:“……??”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凝禪看了會兒L:“不是,合著這麼多年來,整個淵山加上我,總共有一點五個人?”

像是怕凝禪不懂,他還解釋了一句:“我一個,你零點五個人。”

凝禪:“……”

神他媽零點五個人。

她翻了個白眼,不打算再和他糾纏這個話題,轉身就走:“我去看看虞彆夜搜完魂了沒,阿硯被祀天所抓走了,我也要走了。”

段重明正要低頭再看看止衡仙君的四方脈,聞言倏而頓住:“你說什麼?”

凝禪沒有想要重複一遍的意思,揮了揮手就要上山。

段重明卻站直了身子:“等等。”

凝禪有些莫名,停了腳步回頭看他。

段重明道:“祀天所那麼大,各個地方的分部又實在眾多,你就算去了,要怎麼找阿硯?”

凝禪沒有辦法,凝禪隻能殺穿祀天所,再酷刑拷打逼問。

段重明看她驟而凝固且有些心虛的眼神就已經懂了。

“我有辦法能找到他在哪裡。”他在夜色中開口:“你有秘密沒告訴我,我也有,就當我們扯平了。”

凝禪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段重明笑了一聲,有些散漫地抬起手,虛虛點向自己的雙眸:“我的血源脈力,名為【重明】。”

重明,可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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