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下了一場雨,淅淅瀝瀝,纏纏綿綿地連下了一個月,風雨潮濕,把人的骨頭都要悶酥了。
安平侯府家近幾日門前總是見著大夫來回奔走,百姓議論紛紛,都說是侯府嫡小姐不行了。
說起安平侯府,眾人起了興致,在先帝時期,前安平侯跟著先帝征戰沙場,是先帝的左膀右臂,立下赫赫戰功,這才封了侯,可惜先帝早死,留下幼子,被外戚趁虛而入,把持朝政,導致不少功臣被削職,前安平侯也在其中,更何況子孫不爭氣,侯府的威風到了如今,隻剩下個空殼,全憑祖上的積蓄強撐,即使撐到已經長成的先帝清除外戚,重振龍威,降下賞賜,也隻是苟延殘喘罷了。
“這可不一定,說不定這安平侯府啊,還能起來呢!”茶攤裡一老頭拍腿辯駁。
被反駁的人不生氣,反而恍然大悟,想起件事兒,又是哈哈笑,再出口時話語間不免帶了幾分譏諷,“你是說安平侯嫡小姐和孟大將軍的婚事是吧?”
老頭惱道:“你笑什麼?孟大將軍如今可是整個大魏國的功臣,他殺了奸佞,幫殿下驅逐了外敵,去年年歲還在邊疆救了一城百姓,是名副其實的大英雄!有他和安平侯府小姐的婚事在,這侯府哪能起不來?”
那人還是笑:“像你所說,那這樣的人會喜歡安平侯府小姐那什麼也不會,胸無大誌,毫無文采,身子骨還差的安平侯府小姐嗎?”
老頭噎住。
旁人交頭接耳紛紛稱是。
“所以嘛,要不是前安平侯爺慧眼識珠,早早給兩人定下親事,現如今孟夫人是誰,也輪不到安平侯府小姐。”
前安平侯府的確慧眼識珠,不僅給侯府小姐從小定了個好親事,還給他從小定了個小仇人。
宋也躺在床上縮成一團,聽著背後人默默撿東西的動靜,想兩眼一閉暈過去,再等555給自己重開新世界。
555冷酷:[不可能。你認命吧。]
宋也痛苦道:[要是他等下撿起碎瓷片給我脖子抹一刀怎麼辦?]
555:[劇情還沒展開,你還有用呢,彆怕,現在死不了。]
宋也:[……要是我沒用了呢?]
555桀桀桀地笑:[當然是把你……抹脖子殺掉!]
“小姐。”
“啊——!”
肩膀被拍,宋也嚇得一蹦,手胡亂甩到了什麼,他拉著被子做在床上,戰戰兢兢地抬頭,看見小仇人臉頰有點紅。
“……”
蒼天啊,給他一刀吧。
宋也絕望地想。
小仇人面上沒什麼表情,聲音卻柔和,“小姐,藥打翻了,我去給您再煎一副藥,不然病沒好,侯爺和夫人會擔心的。”
宋也瞥見他左手指尖滲出一點血,用手帕隨便卷著,紅點滲出來。他這會兒哪敢說不,低下頭想強作鎮定,卻還是氣弱地應,“……好。”
小仇人福了福身離開,門關上,宋也徹底鬆口氣,
躺在床上隻覺腦子嗡嗡響。
這個世界他真是屬於一個早死晚死都得死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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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世界是由一篇複仇爽文創造而成的,主角魏屏,八歲時目睹前安平侯屠了他家滿門,從此恨上安平侯府,想要複仇和洗刷家裡的冤屈,於是長大後,在安平侯府的嫡小姐,也就是你,重病的時候買通算命的,假裝他的生辰命格旺你,從而男扮女裝成為你的貼身丫鬟,展開複仇,並且在複仇過程中和皇帝與將軍產生了糾纏曖昧,最後他成功洗刷冤屈,複仇成功。在安平侯全家獲罪後,他恢複男裝,入朝為官,成為名臣。]
555這次比上個世界要認真許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解釋小世界劇本內容時,機械音都濃重許多。宋也自己回想上個世界,也回想不起來了,非常模糊,依稀記得有個金發的男生,是主角嗎?
[你是安平侯府的嫡小姐,也就是魏屏假扮丫鬟時伺候的人,你嬌縱體弱,胸無大誌還喜歡打罵下人,是魏屏的對照組,讓皇帝與將軍更心疼魏屏,而且在他們私會魏屏的時候,你也是他們的擋箭牌,在結局,你被魏屏一刀斬首。]
宋也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摸脖子,[……我也太慘了吧?]
然後他想起件事,手往下摸到自己的配件,[我為什麼也是男扮女裝?]
555沉默,片刻後道:[……可能是穿進來世界波動導致你沒能變性,要不我給你申請變一下?]
[不用了,我覺著現在挺好的。]宋也果斷拒絕。
[你彆怕,世界線會自動補全漏洞,你因為體弱多病所以被當做女孩兒養,這件事隻有你父母和貼身侍女知道,而且因為你跟將軍的婚事,現在他們也不敢揭露你的秘密。]
555轉而說起彆的事兒,[其實前安平侯殺魏府滿門的確有錯,但是不是全錯。]
宋也:[怎麼說?]
555翻劇情發現盲點,[當時魏屏他爹是清流頂柱,因為揭露外戚和世族貪汙的事被記恨,要求拔除他們,先帝有點不樂意,一是那些人和他親密,二則是外戚和世族雖然貪,壞,但是也實打實做了事,全部拔除,牽一發而動全身,朝廷都得動蕩,當時剛好打完仗,哪裡能再出事,可惜魏屏他爹倔,事情鬨大了,皇帝就咬著牙除掉一批人。
魏屏他爹風光一陣,結果沒幾個月就被仇家找著機會告他草菅人命和貪汙,事情是有,但是卻是親戚做的。]
宋也大約莫猜到,[是皇帝要魏屏他爹死吧?]
555:[當然啦,除掉外戚和世族貪官是好事,魏屏他爹樹敵無數,不懂變通,有才又如何?一出事,待在朝廷也沒用了,不如殺了安撫世族,諾大的天下,哪裡沒有人才呢?不過這件差事是前安平侯主動跟皇帝請求的,也是因為這件事,他才徹底被皇帝認作心腹,平步青雲。]
或許是心虛,是愧疚,是莫名其妙的原因和一念之差,魏屏活了下來。
宋也癱在床上,喃喃道:“……希望死的時候不要太痛苦吧。”
.
魏屏端著一托盤碎瓷片離開院子,路過小池塘時,站在邊上,路上沒什麼人,他左手一鬆,托盤一邊往下掉,碎瓷片嘩啦啦掉進水裡,濺起水花,最後沉底,消失不見。
水面的漣漪恢複平靜,他垂下眼眸,清澈的池水映照出他淡漠的面容,以及灰綠色與的衣裙和披肩,他臉上傅粉,柔和面部輪廓,頭上簪著一支劣質珠釵,墜在黑發裡,看著很體面,比他在外面摸爬滾打,做鏢師,做乞丐,做學徒體面得多。
但他看著卻覺得比自己之前任何模樣都要狼狽可笑。
做仇人孫女的丫鬟,伺候仇人,父母泉下有知都會罵他不知廉恥,下賤惡心吧?
“小屏,你站在那裡做什麼?”路過的丫鬟好奇詢問。
魏屏可是最近侯府的風雲人物,靠生辰八字一躍成為小姐的貼身丫鬟,把原本的大丫鬟曉月都擠下來了!
魏屏回頭一笑,“沒什麼,隻是看這塘裡魚兒好看,在外頭沒瞧過那麼漂亮的,想來看看,沒想到被甩了一尾巴水,你瞧,我的裙子都濕了。”
丫鬟聞言,像是自己被誇了般,臉上有如榮焉,“那可不是,這可是我們前侯爺花大價錢買的魚兒,叫什麼錦鯉樓蘭,貴的很,外頭輕易瞧不見的。”
魏屏笑而不語。
丫鬟還想再說,便見他往自己側邊而過,要穿過拱門往外。
擦身而過,丫鬟的話忽然沒能說出口,她愣了會兒,回頭見剛好消失的身影,搓了搓手,“人還怪高的。”也怪嚇人。
魏屏走過長長的廊道,繞過幾座小院,來到了大廚房,端了一碗藥回去,因為宋也的多病和脾氣,大家都習慣多備一份藥。
廚娘又給他托盤上添了碗燕窩和模樣精巧的小糕點,“大小姐平日裡少吃大廚房的餐點,今天剛好備了些新款的花糕,叫她病裡也嘗嘗甜味。”
宋也院子裡是有小廚房的,隻是因著半月前,宋也吃慣了的做飯婆子生了場病,怕過給宋也,便早早請假回家,結果沒想到她病好了,宋也反倒病了,這會兒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繼續做事。
魏屏應好,低眉順眼地離開。
廚娘見他走了,跟旁人笑道:“這孩子看著挺穩重,說不定能在小姐身邊待久些呢。”
小姐,小姐。
宋也,宋也。
魏屏舌頭慢慢頂著上顎,將這幾個字翻來覆去地滾動。
有什麼可怕的?一個病秧子,恃寵而驕的草包。
他步伐緩慢的走進院子,清掃的丫鬟早已將宋也屋子裡撒了一地的藥清理乾淨,淡淡的桂花香味取代了苦澀的藥味。
魏屏敲門,穿過細如月紗的帳紗。
他步伐刻意放重,故意引起裡頭的注意,像要驚醒一隻貓,懷著滿腔的惡心思。
他的確做到了。
在來到床前時,小姐縮在床腳,抬起頭,露出一張皎白驚慌的臉。
魏屏笑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