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就到這裡!”
鄭書格外滿意他們兩個人此刻的表情, 明明都是愕然,卻又有些微妙的差異。
河沄浠看著手裡的任務卡,面上的表情有點空白, 而李洙荷卻是偏頭看著河沄浠, 眼裡帶著明顯的笑意, 將這個畫面作為下期預告, 再好不過。
聽到拍攝結束, 河沄浠才略略有些回神,手裡捏著的任務卡無端變得有些燙手, 李洙荷倒依舊是一幅鎮定自若的樣子。
鄭書他們還有彆的事情要忙, 收拾東西準備走了,河沄浠和李洙荷站起來道了彆, 李索示意他們呆著,然後自己送鄭書他們出了門。
“怎麼了,很驚訝嗎?”李洙荷側身看她,胳膊搭著椅背。
河沄浠沒注意他的視線, 認認真真將任務卡又看了一遍, 才問:“前輩提早知道了嗎?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
李洙荷失笑:“怎麼可能,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隻不過需要拍攝的內容總不過這些嘛, 總會來的。”
“唔,也是。”
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最初的驚訝過去, 河沄浠也恢複了淡定, 才將心思放在了李洙荷身上。
方才他一進來就急急地開始了拍攝,兩個人連寒暄的時間都沒有。
自那日拍攝時偶然遇到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過, 有的隻是katalk上斷斷續續的閒聊,因為李洙荷忙,而河沄浠看消息也不太頻繁,對話都很難完整地進行。
而與那日相比,李洙荷竟明顯消瘦了幾分,頭發也沒有做造型,顯得有幾分憔悴,又沒有帶妝,眼下的黑眼圈格外明顯。
還有另一個變化是……
“前輩,你好像有點曬黑了。”
李洙荷原本見她打量自己,還隱隱挺直了腰板,結果被她實誠的話語一噎,摸了下鼻子,笑道:“很明顯嗎?最近陽光實在太好了,沒辦法。”
河沄浠指了指他手腕上清晰的表帶印,說:“整體看沒有很明顯,但看這個就很明顯。”
李洙荷摸了下手腕:“啊,這個是因為角色設定,一直戴著所以留下了印子。”
他也像河沄浠一樣將手放到了桌上,兩個人的胳膊靠得近了,膚色差異也愈發明顯起來,河沄浠偏頭,看到他手腕上的撓骨莖突,隨著他手腕的移動而愈發明顯。
很漂亮。
她微微晃神,然後便聽到李洙荷的提問。
“以前有去過鬱陵島嗎?”
他看了眼時間,離約定好要回去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河沄浠搖搖頭:“旅行的次數……不是很多。”
事實上,是幾乎沒有。
因為行動不便,外出變得格外不方便,她又不是喜歡麻煩人的性格,非必要的時候幾乎都待在家裡。
所以對於這一次的“新婚旅行”,她在奇怪的緊張中還帶了一點期待。
“彆擔心,我會帶你好好玩的。”李洙荷看著她撐著下巴的側臉,眼睫忽閃,輕聲說道。
河沄浠抬眸,看到他認真的眼神,不由點了點頭,又問:“前輩的電視劇拍攝很緊張吧?又要兼顧這個節目的拍攝,會不會太累了?”
“放心吧,不會,倒是你,我是因為拍攝不得不熬夜,你怎麼也時不時地兩三點還沒睡?”
有些話通過katalk變成不帶感情色彩的文字表達出來還好,一旦是這樣面對面的場景,聲音裡攜帶的情感就直面而來了。
聽到他這樣關切的詢問,河沄浠用指甲蹭了下臉,說:“……我也,有非熬夜不可的理由。”
有些靈感就是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萬分活躍啊!
李洙荷看著她的小動作,眯了下眼,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眼尖地看到李索送完人折返回來。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明天見。”
河沄浠捏著任務卡,點點頭,說:“好,前輩辛苦了,拍攝加油,明天見。”
李洙荷看著她禮貌微笑時稍揚的唇角,莫名想起權致龍特意截圖給他看的網友評論。
——“有一說一,她面對韓素汐的時候,笑得比面對李洙荷的時候更甜。”
他咬了下牙,微微彎腰直視著河沄浠的眼睛,壓低了聲音笑道:“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如果你能在攝像機關著的時候,也像在節目裡一樣稱呼我就好了。”
然後屈指,在她額頭上略帶親昵地輕敲了一下。
河沄浠遲鈍地眨了眨眼,等他重新拉開兩人的距離,和李索道彆大步離開後,才抬手摸了摸額頭,回過味來他的意思。
節目裡的稱呼……哥哥?洙荷哥?
“想什麼呢?”李索走回來,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才一拍大腿想到:“哎呀,剛剛忘記給李洙荷點咖啡了!太失禮了!”
方才等待的間隙裡,他給自己和河沄浠還有鄭書他們都點了咖啡,一群人一邊喝咖啡一邊等著李洙荷,然後從人來到人走,他都沒想起來這一茬。
河沄浠將任務卡裝進包裡,聞言,說:“都到這裡了,是不是應該給他們劇組送點什麼?”
她能想到這個,還是前幾天韓素汐跟她提起過,同劇組的搭檔有朋友送了咖啡車過來,味道很不錯。
“有道理,哎,我們沄浠懂事了很多啊,還知道這種人情世故了!”李索點了點頭,又用誇張的語氣讚揚了一下她。
河沄浠習慣性地過濾了他的話,掏出一張卡遞給他:“索哥拜托了,洙荷前輩的劇組,還有素汐姐姐的劇組你都安排一下吧。”
“今天兩邊都送?開支會不會太大了?”李索接過卡,問了一句。
“沒關係,挑好吃的送,咖啡,還有點心。”河沄浠合上包包,又道:“我坐出租車回去,哥你忙吧。”
李索應了,又跟出去送她上了出租車,站在原地看了看手裡的卡,突然想到了不久前starship付給河沄浠的製作費。
長此以往的話……
李索樂了,簡直想抱著當初簽下河沄浠的自己猛親幾口,然後就樂顛顛地去跑腿了。
河沄浠還沒到家的時候就收到了李索的消息,問她咖啡車是用她的名義還是彆的什麼,河沄浠想到韓素汐發給她的照片,實在不想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咖啡車上的橫幅上,就讓李索分彆用李洙荷和韓素汐的名義就行。
李索可惜了一下流失了一個正向宣傳機會,但還是遵照河沄浠的意思去準備,然後抓了李星做壯丁。
李星罵罵咧咧地接過了這個活兒,跑了幾家咖啡廳,加錢加急完成了任務,順便還給河沄浠打包帶了幾塊精致的小蛋糕。
李洙荷這邊,咖啡車送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那會他正好沒有拍攝,爭分奪秒地在休息室補覺,鬨鐘響起來後才打起精神往外走。
“洙荷啊謝謝!咖啡很好喝!”
“謝謝洙荷前輩!拍攝加油!”
“洙荷,謝謝啊!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呢!”
“……”
路上遇到的工作人員還有劇組同事都笑著向他打招呼,李洙荷不明所以,一直走到外面,才看到了陌生的咖啡車。
“公司準備的嗎?沒和我說啊?”李洙荷接過裝滿了冰塊的咖啡,看到窩在角落的助理,招招手問道。
“啊,河沄浠的助理,名字……就是頭發是綠色的那個小姑娘跟我交接的。”
聞言,李洙荷訝然地揚眉,感覺手裡的咖啡一下變得特彆了起來。
“李星有跟你說什麼嗎?”
助理搖搖頭。
李洙赫端著咖啡往拍攝現場走,前一場又延遲了些,他坐在椅子上,摸出了手機。
要說什麼呢……
思緒紛亂的時候無意中點開了SNS,緩衝圈轉了幾轉,跳出來的第一條竟是韓素汐的SNS。
放在第一張的配圖就是韓素汐站在咖啡車前的照片,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托著臉,露出一個極大的笑來,圖片上咖啡車的位置還@了河沄浠的SNS賬號。
將圖片放大看了看和他一模一樣的咖啡車,一模一樣的咖啡,甚至一模一樣的甜點,李洙荷呆了呆,終是無奈地笑了。
果然,這樣才是河沄浠嘛!
雖然自己有極大可能是“順帶”的,但李洙荷還是點開了和河沄浠的對話框,向她道謝。
河沄浠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和韓素汐聊天,小小地抱怨她為什麼要在SNS上@她。
韓素汐:做了好事當然要說出來啦!我可不是那種會吞掉彆人功勞的人!
河沄浠:姐姐!
韓素汐:還有啊,一個男演員,一個女演員,在同一天收到同樣的咖啡車,很有可能會被扯到一起的,對我,對你,對他影響都不好!
河沄浠想到這一茬,才沒了話,給韓素汐發了一個“貓貓求饒”的表情,然後點開了李洙荷發給她的消息。
李洙荷:睡醒了收到意外驚喜呢,謝謝你的咖啡車~很好喝,我會加油拍攝的,明天見吧!
河沄浠認認真真地回了個不用謝,然後和李星一塊吃小蛋糕。
李星舉著叉子,問:“姐,拍攝時間不能再調整了嗎?淩晨出發也太誇張了吧!”
河沄浠用力地叉起蛋糕上的藍莓,想了想,道:“應該已經是努力調整之後的結果了吧,主要是洙荷前輩那邊真的很難再擠出時間了。”
“那可是淩晨啊,還要先坐KTX再坐船,太辛苦了。”
“沒關係,路上睡就好了嘛。”
李星提醒道:“路上當然不能睡,節目組還要拍素材呢。”
“啊,這樣嗎?彆擔心,一天不睡沒事的。”
“但是姐,你有坐過船嗎?會不會暈船?”李星又憂心忡忡地提出了一個問題。
直上雲霄的酸澀在口中爆開,河沄浠眯起眼睛,往嘴裡塞了一大塊奶油才將這股酸味壓下去,然後才搖搖頭:“沒有,這是第一次。”
“那暈船藥也得準備好才行……”
河沄浠屈指敲了下桌子,打斷她的思路:“慢慢想就好,先專心吃蛋糕吧,上面的藍莓不要吃,太酸了。”
李星聞言,笑眯眯地應了聲好。
能夠遇到沄浠姐真是太好了呢!
*
7月10日,晚上十二點左右。
河沄浠一下車就看到了被攝製組圍著的李洙荷,男人依舊是襯衫長褲的打扮,藍白細條紋的襯衫配上經典藍的牛仔褲,說不出的清爽好看,看到河沄浠就未語先笑,抬起手招了招,寬鬆的袖口隨著他的動作滑落下來,露出手腕上疊戴著的不同顏色不同材質的手鏈。
李索從後備箱拿出她的行李箱遞給她,河沄浠便推著行李箱往前走,李洙荷向前迎了幾步,接過她手裡的行李箱。
“我們是幾號車廂?”河沄浠拿出車票看了眼,然後兩個人在6號車廂前站定。
李洙荷抬頭看了眼時間,說:“還有十分鐘。”
深夜的溫度比白天低了不少,一陣風吹過,河沄浠忍不住摸了下胳膊。
“冷嗎?”李洙荷看到她的動作,問道。
河沄浠搖搖頭:“沒有,隻是風吹過來的時候有一點。”
她今天穿的是oversize的風格,棕色的中袖長T,配上褲筒寬到幾乎可以當成裙子的長褲,腳上也是運動鞋,一切以舒適為主,用以應對漫長的路途。
李洙荷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站姿,站到了她右後方的位置,剛好可以擋住從空曠處吹過來的冷風。
李星比鄭書更快地捕捉到了這個小動作,眯了下眼,剛想跟叔叔說,轉頭就看到李索正和誰熱火朝天地打著電話。
好吧,此等秘密隻有她獨享了。
河沄浠也沒注意到李洙荷位置的變化,隻以為他是為了調整行李箱的位置好方便上車,對於兩個人從旁看來更顯親密的姿勢也沒放在心上,仰頭看著顯示列車到達時間的面板。
“一分鐘!已經能看到了!”
濃重的夜色裡遠遠出現一抹亮光,越來越近,河沄浠頗為新奇地看著緩緩停靠下來的KTX,心裡充滿了對未知的期待。
許是因為是深夜的班次,乘客也寥寥,河沄浠和李洙荷很是輕鬆地就找到了他們的位置。
李洙荷停在過道,問:“你想坐裡面還是外面?”
“裡面!可以看窗外。”河沄浠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李洙荷便讓她先坐了進去,笑道:“現在是半夜啊,窗外也看不到什麼風景。”
“沒關係,那也很有意思。”河沄浠並不在意,將隨身背著的背包放到了腿上。
工作人員在他們前面還有側面都布置好了攝像頭,然後就在前面安靜地坐了下來。
列車緩緩駛動,外面的燈光逐漸後移,河沄浠看了幾眼,發現果然如李洙荷所說的,一切都在黑暗之中。
“背包我幫你拿著好不好?你這樣坐得不舒服吧。”李洙荷指了指她腿上的背包,開口。
“不用。”河沄浠一邊拉開背包拉鏈,一邊說:“吃掉就行了,沒多少東西。”
說著,她從背包裡掏出一盒洗好的葡萄,一盒洗好的藍莓,還有一大袋芝士球,背包就肉眼可見地癟了下去。
河沄浠將背包放到側邊,邀請李洙荷:“吃吧!”
李洙荷看著她面前擺得滿滿當當的小桌子,失笑。
“可是,洙荷哥你不困嗎?”河沄浠吃著葡萄,看向李洙荷。
“嗯,一點都不困。”李洙荷點點頭,捏了一顆藍莓丟進嘴裡,然後很快就皺起了臉。
“酸嗎?這個都酸嗎?店長明明說絕對不會酸的啊!”河沄浠忙往他手裡塞了兩顆葡萄,示意他快吃。
李洙荷酸得一激靈,倦意被衝淡了大半,在河沄浠眼巴巴的注視中吃了葡萄,然後點頭表示沒事。
那盒藍莓於是被推到了最邊上。
“去了鬱陵島有什麼想做的事嗎?比如說……在海邊看日出?”
因為是在列車上,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壓得很低,李洙荷偏頭略靠向河沄浠那邊,問道。
“日出?比起那個我更喜歡日落,反正都差不多嘛,為什麼非得吃早起的苦?”河沄浠想了想,說道。
“也有道理。”李洙荷的聲音裡帶著低低的笑意,河沄浠察覺了就扭頭想去看他的表情,正好看到他低眉淺笑的樣子。
摸葡萄的手指在盒子邊沿徘徊了幾秒,才找到了目標,河沄浠慢吞吞地往嘴裡塞了個葡萄,眨了眨眼。
“據說那裡的海很漂亮,我們……”李洙荷話沒說完,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好像很困的樣子。”
河沄浠認真地指出,見李洙荷還想否認,抬手隔空點了點他的黑眼圈。
“你的黑眼圈比我上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還要重。”
李洙荷看著她,抬手遮了一下臉,問:“很明顯嗎?”
現在正在拍攝的劇集是百分之百事前製作,為了能夠騰出時間參加這次錄製,還要避免拖延劇組進度,他不在的這兩天要拍的內容便都往前調了,每天都睡不了幾個鐘頭。
河沄浠看著他遮黑眼圈的樣子,明明是三十好幾的男人,做這個動作卻一點也不生硬,她短暫地欣賞了一秒,然後誠懇地點頭。
“所以你先睡一會吧,還有一個多小時才到站呢。”
李洙荷搖搖頭,捂著麥克耳語道:“拍攝中睡覺不太好。”
河沄浠被他的呼吸弄得一癢,不由瑟縮了下,聽到他說的話,又道:“但是你看起來好像下一秒就會睡著了哎?”
李洙荷輕輕拍了拍臉,說沒事,然後兩個人便繼續簡單地說著話。
河沄浠回答完他上一個問題,用葡萄的清爽來中和嘴裡芝士球的味道,然後才反應過來李洙荷一直沒說話。
她扭過頭,就看到李洙荷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手搭在膝蓋上,手指間還捏著一顆葡萄。
燈光照耀下來,他眼下的青色便更為明顯,看著就是睡眠嚴重不足的樣子,才會這樣說著話就睡著了。
河沄浠小心翼翼地從他手中拿走了葡萄,然後一邊吃東西一邊看向窗外。
她今天睡得很足,精神狀態絕佳,再加上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旅行,雙重疊加之下,毫無困意,看著窗外經過的黑影形狀猜測是路過了什麼東西。
樹木?剛剛好像是一片平房的樣子……唔,這一塊好亮,這麼晚還在工作嗎?
河沄浠天馬行空地想著,突然,感覺到肩膀一重。
她伸向芝士球的手停住,動作幅度很小地偏過了頭。
然後便看到了李洙荷的側臉。
劉海順著重力散開來,露出光潔的額角,讓河沄浠忍不住想起前不久這裡還有一道淤青,大概是為了避開燈光,他的頭在河沄浠肩上蹭了下,又停住。
河沄浠飛快地眨了眨眼,看著他的睫毛,腦海中莫名閃過一個念頭。
什麼男人睫毛長得這麼長……
車廂太安靜了,她幾乎能聽到李洙荷的襯衫和椅背摩擦的聲音。
河沄浠用手指勾了一個芝士球,塞進嘴裡,擔心咬開的聲音太大,安靜地抿化了。
濃鬱的芝士味在嘴裡綻開來,她默默挺直了上半身,眼睛則是一直盯著窗外。
從洗手間出來的李星眼尖地看到這一幕,眼睛一瞪,擼起袖子:“阿西這個前輩怎麼能讓我們沄浠姐……”
李索一把拽住將她拉到座位上,往後看了眼,美滋滋地說:“你乾什麼啦,現在畫面多漂亮,觀眾肯定愛看!”
李星對著李索翻了個白眼,氣哼哼地又回頭看了看,才掏出眼罩戴上了。
眼不見為淨。
葡萄見了底,河沄浠才將手伸向藍莓,深思熟慮之後挑了一個深紫帶霜形狀完美的藍莓放進嘴裡,然後酸得擰起了眉。
半分鐘後,她又重新挑了一顆。
喔,好甜!
這個一般。
嘶,酸!
就在河沄浠不斷在酸甜中循環的時候,李洙荷大概是睡得沉了沒抓好重心,腦袋一下從河沄浠肩上滑了下來,河沄浠眼疾手快地用手托了一下,掌心和李洙荷的側臉相碰,發出一聲不太清脆的聲音。
啊,失誤!
等李洙荷坐起來,河沄浠握了握手,輕咳了一聲,然後才動了動被枕得有些僵硬的肩膀。
“……啊,真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麼睡著了。”李洙荷懊惱極了,萬萬沒想到原本想象中的“靠我的肩睡覺”會變成“靠她的肩睡覺”。
還睡得死沉。
“沒關係,你太困了才這樣的,現在有好一點嗎?還是要再睡一下?”
河沄浠定睛看了看手指上沒有零食碎屑,應該也不會出現零食碎屑沾到李洙荷臉上的可能性,但還是一邊問一邊覷了一眼。
李洙荷看了眼時間,才發現他睡了有快一個小時,困意已然全消了。
他搖搖頭,又捂住了臉:“啊,不應該出現這種畫面的啊!”
河沄浠沒理解他的意思,還以為他是擔心在鏡頭前睡覺的樣子,安慰道:“畫面很好,你睡覺的時候也非常帥。”
李洙荷偏頭看她,見她一臉肯定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為什麼要笑?”
“沒什麼。”李洙荷搖了搖頭,然後便看到下去了一半的藍莓盒子:“這個不是很酸嗎?沒事嗎?”
河沄浠興致勃勃地將盒子推過來,說:“有的酸有的甜,吃起來很有趣,要試試嗎?”
“好,唔,這個是甜的。”
“我的也是甜的。”
“這個非常酸呢。”
“試試這個……”
列車上剩餘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河沄浠將吃空的盒子重新放進背包裡,整理好垃圾,然後跟著李洙荷下車。
在江陵港坐上了去鬱陵島的遊輪,此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上遊輪後先進了定好的四人間,裡頭空間不大,兩邊是狹窄的上下鋪,一米寬的過道,靠窗的位置擺了個櫃子。
兩個人將行李放下,坐在兩邊的下鋪上,在甲板上的時候覺得船晃得厲害,內部倒是平穩很多。河沄浠動了動腳,看到李星給她發了消息,說遊輪上有咖啡廳,問她要不要喝咖啡。
“要去逛逛嗎?你困嗎?”河沄浠抬頭,看向對面的男人。
李洙荷見她大有“你困我就自己去逛”的架勢,笑著點了點頭,於是兩個人便朝著外面走去,一個跟拍PD安靜地跟上了他們。
兩個人都走得有些搖晃,但好在浪不急,還能抓穩重心。
遊輪上的設施很是完善,咖啡廳裡泛著濃鬱的咖啡香氣,玻璃櫃裡是排列整齊的面包,考慮到還要在船上呆三個小時,他們準備隨便看看就去睡覺,便沒打算喝咖啡,隻在便利店買了兩瓶水。
“這裡怎麼還有KTV啊!”河沄浠隔著門都感覺到了裡面音樂的震動,驚訝道。
“要玩一會嗎?”
“不了。”
河沄浠說完,忍不住瞥了李洙荷一眼。
對於一首歌的願望,他是記得,還是不記得啊?
李洙荷回給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算了,忘了就忘了吧。
夜晚的海面平靜得很,海浪緩慢而寂靜,海風卻依然囂張,河沄浠站在船邊,就被撲面而來的海風吹得打了個哆嗦。
“冷吧?太陽出來會好一點,我們還是進去吧。”李洙荷看著河沄浠寬鬆的長T被海風吹得鼓起,顯得她握著欄杆的胳膊更加纖細。
“唔,好。”河沄浠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長發,又看了眼遠處像彩色繁星一樣的燈帶。
真漂亮,白天會更漂亮吧?
懷著這樣的期待,就算遊輪上的床又硬又窄也變得能忍受了起來,河沄浠也確實到了該睡的點,河沄浠撐著等到李洙荷洗漱完進來,才爬上了床。
“關燈了喔?”李洙荷看著側身躺在床上,隻露出一張小臉的河沄浠,心臟像浸泡在一汪溫暖的水裡,柔軟得不可思議。
“嗯,晚安。”
“好,晚安。”
燈光暗下,海浪溫柔地打碎月影,海面上泛起粼粼的柔光。
兩個多小時後。
壓在枕頭下的手機震了一下,李洙荷睡得不沉,立刻就醒了過來。
打開手機發現是鄭書的消息,提醒他再過十幾分鐘就是日出了。
李洙荷:日出就算了吧,河沄浠還在睡覺呢。
鄭書:難得的海上日出,很有拍攝價值。
李洙荷:要麼你們就拍個景,人就算了。
鄭書:……要不叫醒她吧?河沄浠應該也會喜歡日出的。
李洙荷:她不喜歡,我問過了。
鄭書:……
她看著手機上的回複,轉頭對跟拍PD說:“隔壁房他們出來就跟著,沒出來就算了,日出下次再拍。”
跟拍PD點點頭,時刻注意著隔壁房的動靜。
李洙荷醒了就沒再睡,坐起來整理了被子,然後安靜地靠在牆上看手機。
六點多,窗外漸漸亮起,對面床鋪上的人才終於有了動靜。
河沄浠看著上面的床板,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海上。
“醒了?起來的時候小心,不要撞到頭。”
河沄浠慢吞吞地爬起來,坐在床邊,看向對面的李洙荷,她沒戴眼鏡,世界變得有些朦朧,看向李洙荷時也帶著茫然。
“太陽出來了,要去看看嗎?”
李洙荷柔聲說道。
“……好。”
她的聲音帶了點沙啞的意味,短短一個音節像是從喉嚨裡咕噥出來的,李洙荷看著她拿了眼鏡戴上,眼神才清明了些。
“走吧。”河沄浠一邊將長發紮起,一邊道。
盯了許久的跟拍PD總算見到人出來,立刻跟了上去。
穿過走廊,外頭亮堂堂的光就撲面而來,河沄浠抬手擋了一下眼睛,適應了才好點。
甲板上人不算太多,和夜裡比起來,浪急了許多,河沄浠小心翼翼地走著,隨著船身一晃,人也向前打了一個趔趄,被李洙荷及時抓住了胳膊。
“走起來有點辛苦,我們彼此扶著走吧?”李洙荷在河沄浠道謝的時候,開了口。
河沄浠抿了下嘴,點點頭。
說是彼此扶著,其實隻是河沄浠被李洙荷扶著,好在走了幾步之後,她就適應了甲板的搖晃。
“現在沒事了,我能走。”
李洙荷這才鬆開了她的胳膊。
兩個人挑了個視野好又空曠的位置站定,海風裡帶著微微的鹹腥氣,海面起伏的幅度也比夜裡大了許多。
“太陽才升起來沒多久呢。”李洙荷靠著欄杆,嘴角噙著笑。
河沄浠抓著欄杆,看向遠處的太陽,開口:“海面比太陽更漂亮呢。”
“是呢,我們一起拍照吧?”李洙荷悄悄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偏頭問道。
“啊,拍照!”河沄浠突然想起什麼,對李洙荷說:“你等我一下。”
李洙荷的手在空中落下來,什麼都沒來得及說,跟上了河沄浠匆匆的腳步。
“你怎麼過來了,馬上就好。”河沄浠從她的背包底下掏出一個黑色的小包來。
“是什麼?相機嗎?”李洙荷好奇地看了眼,問道。
等回到原先站的位置,河沄浠才兩手拿著小包,遞給李洙荷:“嗯,禮物。”
李洙荷揚眉,有些意外地接過了相機包。
雖然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在期待能收到什麼禮物,但河沄浠一直沒開口,便以為她是忘記了,畢竟這一次的拍攝和上一次間隔的時間有些長。
沒想到,她還記得。
“打開看看,是我用過的相機裡面比較不錯的一款,放心,你這個是新的,不過參數我都調過了,可以直接用。”
河沄浠看著他伸手拿起那台小小的相機,黑色的機身在他手裡顯得格外小巧。
“掛著吧,彆掉了。”河沄浠指了指相機帶。
李洙荷托著相機,往前一遞:“幫我戴上吧,是你送給我的禮物,這樣更有儀式感一點。”
“是嗎?”河沄浠歪了歪頭,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便接過了相機。
李洙荷微微彎腰,低下了頭。
河沄浠抬手將黑色的相機帶套到他頭上,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頭發,似乎還擦過了後頸的皮膚。
“好了!”
格外漫長的幾秒鐘過去,李洙荷直起腰,摸了下鼻子。
河沄浠離他很近:“打開吧,你會用嗎?不會我可以教你。”
她的衣袖掃到他的胳膊上,李洙荷深吸了一口氣,笑道:“不會,教我吧。”
河沄浠不疑有他,伸手拿掉了相機蓋,指著幾個按鍵說:“這個是快門,然後這邊是可以調節亮度……”
李洙荷也沒放開拿著相機的手,眼神全部落在河沄浠的臉上,距離太近,光線太好,他幾乎可以看清她臉上淡淡的絨毛。
“記住了嗎?很簡單的!”河沄浠將該說的都說了一遍,才直起身,看向李洙荷。
李洙荷慌亂地移開了眼,點了點頭。
“那你試試吧。”河沄浠擺擺手,然後拿起了手機,鏡頭對準了海面。
難得出來旅行一次,當然要拍照留念分享啦!
海風呼啦啦地卷走了李洙荷手臂上原本有的另一個人的溫度,他拿著相機,像河沄浠一樣對準了海面,又忍不住將鏡頭移向她。
深藍的海面波光粼粼,海風溫柔地吹起她額邊的碎發,河沄浠抬手將散落下來的頭發勾到耳後,扭頭看到李洙荷,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
“怎麼拍我啊?”
“因為漂亮。”李洙荷將相機移開,笑道。
河沄浠看著他的笑眼,撓了撓臉,說:“拍風景吧,拍風景。”
她在心裡默默嘀咕了一句:演員的眼神也太多情了!
李洙荷順著她的意思拍了幾張海面,見她背靠著欄杆看手機,便移到她身邊,隨口問道:“怎麼了,覺得無聊了嗎?”
“不是,我給素汐姐姐還有玟奎發我拍的照片。”河沄浠手指飛快地打著字,說道。
“嗯……玟奎?什麼玟奎?哪個玟奎?”李洙荷聽到她口中的名字,眉頭一跳。
不僅因為這個太過常見的名字,也因為她太過熟稔的語氣。
“金玟奎,喏,他。”河沄浠將手機屏幕轉過去,上面是金玟奎剛剛發給她的照片,說自己一大早就在練習室了,羨慕她可以看海。
李洙荷抬手擋了一下光,眯著眼,看到一張頗有些熟悉的臉。
照片是對著練習室的鏡子拍的,年輕人戴著發帶,朝氣蓬勃,屏幕上方又彈出了新消息。
1701金玟奎:大海太漂亮了~~~早飯吃過了嗎?
1701金玟奎:公司附近的便利店上了一款很好喝的巧克力牛奶,下次給你帶!
“怎麼,你認識嗎?”河沄浠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莫測,問道。
李洙荷看著消息又接連閃了閃,但河沄浠已經拿回了手機,沒能看清對方又發了什麼。
“嗯?嗯,我和他們組合的權舜榮更熟一點。”李洙荷回道,等了一會,又漫不經心地問:“你們很親近嗎?”
河沄浠回完消息,聞言道:“嗯,還不錯。”
“嗯,這樣啊。”李洙荷點點頭,轉過身,面朝大海,看著平靜又暗自洶湧的海面,屈指輕敲欄杆。
很親近吧,都能說平語了呢。
平語。
他撥弄了下被海風吹亂的頭發,雖然心底叫囂著想要知道更多細節,卻還是按捺住了詢問的心思。
“素汐姐姐應該還沒醒,沒有讀消息。”河沄浠收起手機,說道。
離鬱陵島越來越近,甲板上的人也漸漸多了,海鳥時不時掠過,李星他們在另一邊看海,隻有李索堅決站在裡側,絕不靠近欄杆,李星為河沄浠準備的暈船藥全進了他的肚子。
見到河沄浠看過來,李索朝她揮了揮手,甲板一晃,他又丟魂似的抓緊了椅子的扶手。
河沄浠笑起來,轉頭看向李洙荷。
“感覺好神奇,我現在在海上。”
站著感受海風、陽光和人群的歡鬨。
李洙荷聽得出她聲音中明顯的喜悅,暫時放下糾結的事情,說:“一起拍照吧?用你送我的禮物。”
“好啊。”
李洙荷伸長手拿遠了相機,河沄浠朝他靠近了些,微微偏頭,唇角稍勾,對著鏡頭露出一個笑來。
而李洙荷的手放在她身後的欄杆上,似是將人圈在了懷中一般。
“哢嚓——”
畫面定格,河沄浠探頭過來看拍攝的效果,李洙荷拿著相機,淺笑著開口:“我也覺得好神奇。”
“什麼?”河沄浠看了看照片,他的手穩得很,拍照效果極好,沒有虛焦。
“和你一起……”
他話才說到一半,遊輪上就響起了即將到達的播報,將李洙荷的聲音掩蓋得徹徹底底。
河沄浠完全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偏頭遞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李洙荷低下頭,將唇附到她耳邊,說:“和你一起在海上,感覺很神奇。”
也很心動。
原來耳朵是那麼敏感的器官,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那一處,聲音明明傳到了耳朵裡,卻因為稀裡糊塗的神經而沒能解析出其中的意思,徒留“嗡嗡”的聲響。
浪潮拍打著海面,甲板隨之起伏,廣播聲停下,不遠處誰的孩子卻“哇”地一聲哭出來,隨之而來的是家長手忙腳亂的聲音。
“你剛剛說什麼?”河沄浠對陌生的感覺有些無所適從,咬了下唇,抬頭又問。
而李洙荷僵在了原地。
她頭抬得急,而李洙荷還停留在她耳畔,來不及避。
那個瞬間,他的唇上飛快地擦過一點溫熱,稍縱即逝的觸感,將李洙荷的大腦衝擊得一片空白。
近岸了,洶湧的海浪拍打著岩壁,又呼啦啦地落下來。
“嗯?我剛剛沒聽清。”河沄浠又問了一遍。
李洙荷垂眸,眼神滑過她鏡片背後澄澈的瞳孔,上挑的眼尾,挺翹的鼻尖,最後落在她唇線邊緣那顆淡色的小痣上。
他握著相機的手指陡然用力,指尖泛白,相機的棱角重重地磕進掌心,帶來清晰的鈍痛,卻怎麼也阻擋不了轟然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