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板走到推車跟前，蒲扇似的大掌一把揪住了龜龜柔軟的細發，臉色蒼白的小孩兒被迫仰起頭來。

閃著寒芒的刀尖在小孩兒眼眶周圍比比劃劃。

男人眼中閃著怨毒的光，大嘴咧開，說話口齒含糊不清：“動物身上最好吃的那塊肉，就是鍛煉最多的那塊，瘦而不柴，配著還沒凝固的血……”

他吸溜了一口口水，露出回味無窮的神情。

“而人身上，就屬眼珠子上覆著的一層薄薄的肉最有味道了。”

他努力控製著，才沒讓口水落到前襟上來：“小孩子的肉質又是所有人裡最鮮嫩的。”

“你既然不喜歡吃速凍的，那今天我們就吃點新鮮刺身。”

他說著看向沈時安。

清秀柔弱的青年臉色比孩子的還要蒼白，眼眶紅了一圈，淡淡的水意將一雙眼洗的清澈透亮，攥著的手背上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痛苦，又無力掙紮。

柔弱卻又妄想保護自己的孩子，這樣的純情男媽媽，是他最喜歡吃的類型。

他不自覺舔了舔唇。

“你過來。”

沈時安的表情取悅了他，他快活的招了招手，像是在召喚寵物。

男人油膩的聲音，將沈時安從回憶裡拉了出來。

看到團子被塞進逼仄的推車裡，軟滑的臉頰上已經勒出了兩道紅痕，讓他想起撿到龜龜的那天，他也是這麼脆弱無助。

還沒他腿長的小豆丁，本該是在父母膝下快樂成長的時候，卻平白遭受了這麼多苦難。

他沒法不心疼。

回過神，他強迫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能救龜龜的隻有他，越是如此，他越不能慌張。

沈時安朝著男人走去，在他身側站定。

在沈時安眼裡，老板依舊頂著老孫頭的臉。

明明是肥嘟嘟懶散的貓貓頭，他卻隻覺得眼神猥瑣。

老孫頭如果看見，也會覺得這是他風評被害的最慘的一次吧。

看著沈時安乖順的樣子，老板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

“握著。”

他將匕首遞給沈時安。

“既然吃刺身，還是自己動手更有意思。”

“我來教你。”

男人手握上來的瞬間，沈時安胃裡的酸水一陣翻湧。

匕首的靶子是金屬質地，觸感冰涼，滑膩膩的好像隨時會從手心裡滑出去。

老板握著他的手腕，將他往龜龜所在的方向引。

“就這麼先橫著切一刀，再豎著切一刀，要切的夠深，再輕輕一挑，眼球就整個出來了。”

隨著男人的言語，腦子裡自動形成了畫面。

沈時安按捺著想要吐的衝動，嗓子乾澀的答了一聲：“好。”

龜龜等了這麼久，終於聽到了沈時安的聲音，卻是這樣一聲“好”。

他是在櫃子裡

被發現的。

他原本的計劃是等沈時安一離開，就變成老孫頭的樣子跟在他身後。

可被塞進櫃子裡之後，他才發現事情不妙。

凡是被放進櫃子裡的東西，包括活物，都會被係統判定為服務員的所有物。

暴力破除即違反判定規則。

他上次違反判定的傷還沒痊愈，沒辦法再來一次了。

沒過多久他就被服務員發現，然後就被塞進了推車裡。

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會被當成一盤“菜”。

更沒想到的是，沈時安要對他動手。

青年拿著刀的手顫抖著，眼眶紅的不像樣子。

龜龜發現自己不喜歡看到沈時安眼眶紅紅的樣子。

“爸爸，不疼，呼呼就好了。”

這些皮外傷傷不到他，除了痛感之外，並不會讓他怎麼樣。

房間裡有這麼多人，他不能當著所有人的面施展能力，這樣一定會引起那個人的注意，到時候沈時安也會十分危險。

所以，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他閉上眼，等待這沈時安的那一刀。

沈時安靠的更近了，龜龜已經聞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味，像是開在雪裡的花，清清冷冷的，十分好聞。

這讓他愉悅了一些，因為他想到了每晚男人洗完澡都會來他的房間，幫他掖好被角，再親親他的額頭，溫柔的對他說“晚安”。

這讓他感覺到是被愛著的。

就像很多很多其他的小朋友一樣。

這麼溫柔漂亮，又愛他的爸爸，他願意為了他忍受這點疼痛。

他一點都不傷心。

這都不算什麼，反正他總能痊愈的。

*

老板唇角的笑意更盛了，他很喜歡欣賞沈時安這糾結和煎熬的樣子，看的太過投入，一時間忘了自己扮演的是個“人類”，口水都順著唇角掛了老長。

沈時安終於在男人興奮的眼神裡，將匕首高高揚起，然後狠狠插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粗獷的嚎叫化作聲浪滌蕩開來，桌子上的碗碟在瞬間被震了個粉碎。

站在門外的服務員們瞬間都倒了下去。

時間倒回三秒鐘。

沈時安插下匕首的瞬間扭過身子，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將匕首插向了男人的眼球。

眼球是最薄弱的地方，也能最大限度的降低男人的戰鬥力。

他在走過來的路上就計劃好了一切。

不論是拐賣案的凶手，還是老板，他們殺人的周期都是兩天——第一天失蹤，第二天被殺。

兩人昨天剛殺完人，按照規則，今天沒辦法殺了他。

這應該類似於遊戲為了玩家的遊戲體驗而做出的平衡，規則也對NPC做出了一定的限製。

於沈時安而言，這就是最大的利好，他可以和男人搏命。

前提是成功的話。

老板顯然在這個副本裡並不是無足輕重的普通NPC，反應力和戰鬥力和老李都不是一個級彆的。

沈時安反水的瞬間他就反應過來了，接著一扭身——

沈時安沒插中男人的眼球，倒是插在了——

沈時安唇角抽了抽：“括約肌也是人類鍛煉很多的一塊肌肉，你可以嘗試一下。”

男人怒不可抑，他猛地拔出插在菊花上的匕首，帶出一撮血花。

他雙目赤紅著，發出粗重的喘息，朝著沈時安猛撲過去。

【任務進度70%了！】

【服了，小美人是知道怎麼惹怒NPC的。】

【實不相瞞，剛剛我都跟著菊花一縮。】

【小美人真是純情男媽媽，為了保護崽子奮不顧身的樣子，我哭死。】

【還花癡呢，看看NPC狀態吧？】

直播間右上角彈出兩條提示：

【恭喜玩家沈時安支線任務：孫黎的心願完成進度70%。】

【提醒玩家，NPC已進入狂暴狀態，請小心應對。】

進入狂暴狀態的NPC，敏捷度，五感都會大幅度提升。

男人幾乎眨眼間就到了沈時安的眼前。

沈時安正想推著車跑，被男人一掌大力掀翻，後背狠狠地砸到了牆上。

牆體因為撞擊碎裂開來，五臟六腑仿佛都裂開了，沈時安喉頭泛起一陣腥甜。

被男人死死的扼住了咽喉，雙腳離地，口中能呼吸到的新鮮空氣越來越少。

沈時安拚命捶打著男人的胳膊，可那就像塊鐵板一樣無法撼動。

易維安不安的咬著指甲：“沈時安的精神值下降了。”

融昉淡淡“嗯”了一聲：“他的精神值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沒有下降，但NPC進入暴走狀態，明顯對精神值的汙染能力更強大了。”

易維安看向光幕。

那些剛剛還在苦苦支撐著的玩家們，因為NPC的暴走，精神值更是一路崩潰，已經都將頭埋在盤子裡，品嘗珍饈似的，啃起了那血糊糊的肉團。

“要撐住啊……”易維安小聲呢喃。

不知道是不是吸入身體的氧氣變少的緣故，沈時安眼前一片模糊。

掐住他脖子的男人的臉從老孫頭變成了蟑螂，現在又變成了一條腐爛的蛆蟲。

他好像產生幻覺了。

他勾了勾唇，覺得有些好笑。

幻覺裡，他居然看到團子自己從推車裡鑽了出來，他眼睛是綠色的，身後還有幾條巨大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