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的英美裡, 全然不知道因為她的緣故,有一隻無辜的海帶頭正在蛻變,正在細細叮囑手塚注意事項。
“完全康複當然很好, 但是醫生也說了你不能太壓榨自己的極限。”
英美裡歎氣, 心想沒有一個能給她省心的。
要說手塚是不是演苦情男上癮呢, 那也不是。
就像之前初診的時候醫生說的, 他的天賦無與倫比, 反而成為了拔苗助長的罪魁禍首。
隻從戰術意識和技巧能力上來講, 手塚、幸村、真田、跡部這一批第一梯隊, 基本能達到SS的級彆。
但年紀擺在那裡, □□的承受能力總是有限的。
所以很多時候他自己沒有意識到, 卻做出了損害運動壽命的決定。
這不是養好手臂就能改變的,當手塚意識到不斷打出零式削球能帶來勝利,即便有風險, 但又怎麼能阻止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選手, 向前邁進呢?
......除非是英美裡。
所以她千叮嚀萬囑咐, 如果有什麼不得不打的比賽, 一定要提前通知她。
手塚無奈:“你就不怕我會輸?”不出全力跟越前打,即便是他也有風險。
英美裡揚眉:“你會輸?”
“......當然不會。”
手塚輕歎口氣, 眼神裡閃過一絲戰意, “我上場了。”
英美裡喃喃:“......剛剛就是三分好戰三分興奮三分理智還有一分後繼有人的欣慰眼神嗎?真好啊......你們原作角色,還有這樣的特異功能......”
還沒走遠的手塚:......
他告誡自己,不要去琢磨英美裡話裡的意思, 否則精神會受到不可想象的汙染......
壓抑下來的情緒, 當然隻能在球場上發泄。
越前比起手塚,勝在對自己的狀態掌控更得心應手,蓋因他有個頂級網球選手退下來的老爸, 從小比賽經驗也很豐富,懂得保護自己。
簡言之,就是在可行的範圍內,發揮出100%的水平。
隻可惜這100%,在手塚強壓下來的90%面前仍舊稍顯欠缺,越前被打得心服口服,當場宣誓要做手塚的兒子......不是,支柱。
英美裡眼睜睜看著他被騙得團團轉,悠悠歎了口氣:“殊不知你們塚也是個黑心之人。”
手塚:“我才不是。”
他指出:“不要以為你用這種平靜的語氣說話,其他人就會相信。”
“其他人相不相信不重要,越前相信就夠了。”
越前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一路小跑過來,站在街頭網球場的門口,抬頭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很好奇:“德久學姐和手塚部長為什麼關係會這麼好啊?”
英美裡感同身受:“就是!我怎麼受得了他的!”
越前也覺得很奇怪,按照屬性來講,學姐應該是很明顯的精神不穩定幽默人類,狀態在很宅和八面玲瓏之間反複橫跳。
對腦電波能接上線的人,需求度應該不低才對。
......但部長怎麼看都不像是跟她接上腦電波的人吧!感覺就像德久學姐說了十個笑話,部長隻會回一個‘哦,原來是這樣,我該笑嗎?’這種情況啊!
英美裡聳肩:“這個——我也不知道了。”
越前亮晶晶的眼睛轉向手塚,後者看他一眼:“你不用回去訓練嗎?”
越前大驚:“可是今天是手塚部長你把我約出來的啊??”
手塚輕輕頷首,然後繼續問:“所以就不用回去訓練了嗎?”
不回去訓練=翹訓=被罰跑=體力耗儘還要被桃學長嘲笑——
越前眼淚都快出來了,憤憤然一路小跑前往公交車站,還不忘回頭怒視手塚兩秒。
當然,在部長大人察覺到的瞬間,扭頭跑遠了。
英美裡:“所以我說你是個黑心的吧。”
手塚鎮定自若:“我沒說我不是。”
他的手臂雖然還會時不時地去醫院做檢查,但隱患基本上已經全部消除了,所以今天的比賽也沒給他多少影響。
隻是在二十歲之前——也就是骨骼發育相對完善、成熟之前,依然要注意不能夠過勞。
雖然有騎車,但兩個人都選擇一路慢吞吞地往家走。
路過街邊的一家冰淇淋店,英美裡買了一個薄荷巧克力味的球。
手塚看她吃得滿嘴藍色,從包裡摸出紙巾,拆開遞給她。
“......不過有的時候,站在球場上就很難控製住自己想要贏。”英美裡一邊擦嘴,一邊端詳他,“嗯,果然很眼熟,這感覺跟我們部長特彆特彆像。”
手塚挑眉:“幸村君?”‘我們’部長?
他和幸村反而不如和真田熟悉,一個是幸村中間也有傷病,比賽出場的次數並不多;而另外一個,則是幸村這個人......
手塚為數不多的印象裡,他不像真田情緒外露,有什麼都表現出來,想說的話也不會直說,而是會斟酌現狀,委婉開口。
這樣的人,即便認識幾年,恐怕也不如和真田認識幾個月來得熟悉。
“但是你好像和他很熟。”他忽然說,心裡反而想起剛才越前的問題。
如果要問手塚,他為什麼能夠和英美裡一直保持著好朋友的關係,他可以很有邏輯、很有理智地從很多方面綜合回答。
因為他們兩個人,雖然表面看上去性格各異,但實際都是思維成熟的類型,對於很多觀點、很多話題的探討,有著相似深度的見解。
當然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衝突,好比之前英美裡生病,他奉命看管;
又好比她堅持要去立海大,手塚心裡不能說沒有過不高興的地方。
如果在那時候,由他單方面切斷聯係,或者在某個時間點,英美裡選擇這樣做,兩個人的關係自然會漸行漸遠。
最後就從青梅竹馬,變成點頭之交的鄰居,這是很多青春故事裡常見的收場。
但——
其實就是不願意而已。
越前的問題,答案其實很簡單,甚至適用於世界上任何一對親密的朋友。
在邏輯上,在為人處事上,任何朋友都會出現細小的、甚至大的衝突。
但隻要感情上舍不得分割,自然就能漸漸磨合。
所以......她和幸村,也是這樣的狀態嗎?
手塚沒有問,而是又從包裡摸出一瓶礦泉水來。
“哦,謝謝啦~”英美裡順手接過,剛吃了甜膩的冰淇淋,正好口渴。
她大喝一口,順著剛剛的話題往下講:“嗯,可能因為我們部長也是那種想很多的類型——所以有的事情我懶得想,就會拜托他幫我想。”
手塚點點頭:“比如呢?”
“比如說,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宮城縣的高中?”
手塚:“你想好了嗎?”
英美裡立刻搖頭:“完全沒有啊!”
以她的成績和履曆,在東京選擇最優秀的私立或者公立高中,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但越是這樣,她就越糾結,因為放棄帶來的成本實在太高。
如果不去烏野......
畢竟她都去過立海大了,為本命校拚一把也沒什麼?但這樣講也不對,英美裡想,立海大無論怎麼說都是名校。
“就算我是過去混日子,在網球部當掛牌經理,寫在簡曆上也不差,但如果去我想去的學校......”
手塚接話:“就意味著你必須做到非常優秀,從零托起一個隊伍,同時還不能落下學習——才能給自己留一個備用的退路。”
否則社團沒做出成績,學習也平平,那就真是雞飛蛋打了。
手塚沉吟片刻:“所以你的結論?”
英美裡仰頭看天,因為抬頭太突然,脖子後面傳來一陣嘎啦嘎啦的響:“老天我的身體素質是不是已經直奔四十了......”
手塚不接茬,她隻能重新嚴肅回來:“好吧,我的結論就是——沒有結論。”
“即使現在,我也覺得做職業選手或者職業教練是高風險低回報的行業——對你等天才當然無所謂,但這實在不符合我的人生追求啊!”
她當年發現自己穿越,狂喜之餘規劃人生,打定主意是一邊往本命校靠攏,一邊靠著上輩子的經驗,混個中等偏上的日子過過。
意思就是,繼續做她按部就班的卷王好學生,國中、高中、大學、研究生,每一步都踩在好學校的門檻上。
履曆完美無缺,一伸手就能輕而易舉摘下上輩子擠破頭才搶到的位置。
這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但你沒有這樣做。”手塚說,“如果你認定是最好的選擇,又為什麼會猶豫呢?”
英美裡:“當然是因為壓榨彆人的時候很快樂......”
當然了,做經理——本命校的經理,同時還做教練,大權在握,跟三巨頭狼狽為奸,偶爾內鬥,是一件樂趣無窮的事。
未來在烏野,照樣是上可拳打三年級,下可折磨一年級,光想想就要笑開花。
“但這樣的日子,又不能永遠持續。”她想得很清楚,“不用說遠了,隻是進入不同的大學,脆弱的社團同伴關係就會瓦解。”
“我和小學同學甚至已經沒什麼聯係了,你知道的,以前我和那個......奈梨子?我們玩得很好呢。”
手塚記得。
築波奈梨子,英美裡在小學時期最好的朋友之一。
英美裡朋友一向不少,畢竟她為人......幽默風趣,成績又好,開學跆拳道之後體育也表現不錯,簡直是小學裡的風雲人物。
“不是她做了什麼,也不是我做了什麼,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英美裡說。
高中也會是一樣的。
加入排球部,也最多隻是三年的輕鬆時光,這之後她如果不從事相關的行業,恐怕就會和未來的排球小將們毫無瓜葛。
所以她,不打算為了一時的快樂,而選擇對未來沒有太大幫助的學校,這也很說得通,不是嗎?
她想手塚應該要說教她了,因為這家夥雖然看不出來,但骨子裡很有一點浪漫理想主義者的風采,否則不會對越前說出支柱之類的肉麻台詞......
但手塚隻是說:“可以啊。”
他接過英美裡占據的半邊自行車把手,防止因為她的心不在焉,讓自行車持續撞擊自己的小腿,一邊說:“因為這是你自己的人生,所以,自己去決定吧。”
“哇——好冷淡!”英美裡皺起鼻子。
手塚:“那就選立海大。”
英美裡:“不聽你的!”
手塚:......
他就知道。
讓她自己決定,會被說太冷淡;給出建議,反正她也不會聽。
總之,就是很難伺候的一位。
眼看家門近在眼前,英美裡停下腳步。
手塚也跟著停下來,兩手把牢自行車,預備跟她告彆。
“——不過,我知道你的意思啦。”英美裡忽然說。
手塚一時間想不起來她指的是什麼,垂眸看向少女的頭頂。
“你是想說,不管選哪邊,手塚國光大人都是我最堅實的——呃——”
英美裡忽然卡殼。
最堅實的,什麼?
白橡色的長發,在頭頂盤出一個亂七八糟的團子,她似乎從來不注意打理什麼發型。
可惜,今天沒有什麼落葉,能讓他伸手摘下來。
總算想到一個不錯的詞語,英美裡一揮拳:“最堅實的,大腿!”
刹那的溫柔神思被粉碎,手塚無奈:“是朋友。”什麼大腿......
英美裡充耳不聞:“是大腿!就算以後社團和學習兩空,我也可以去給頂級網球手手塚君做球童!”
手塚強不過她,隻能認下來:“那......歡迎?”
無論什麼時候都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