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02·IF(1 / 1)

深淵蝴蝶 小涵仙 10981 字 6個月前

秦佳苒想都沒有想,願意兩個字脫口而出。她眼巴巴地看著謝琮月,像是看見了美味的蛋撻,燒鵝,恨不得一口吃掉,生怕他跑了,一時間連哭都忘記。

小小的人坐過去,手指拉住他的袖口,頭重重點了幾下:“我願意,哥哥,我真的能跟你回去嗎?”

謝琮月:“..........”

他現在是騎虎難下。他不過是隨口一說,想試試看這小丫頭到底是什麼心思,才隨口說了句跟他回去願不願意,沒想到她還真給根杆子就往上爬,賴上他了?

前排的瑞叔心臟顫了顫,壓製住內心的咆哮。

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怎麼現在又要把人撿回家!

“哥哥....我會很乖的。”秦佳苒眼中還閃著淚花,但嘴角卻翹起來,笑得很乖巧,也很甜。

她下意識露出討好人的笑。謝琮月看著她的笑容,平靜的眸色蕩漾出輕微的漣漪,心臟仿佛被什麼小東西蟄了下。

她看上去比珠琦兩姐妹還要小好幾歲,可就是這樣小的人,心思卻是複雜的。她知道自己在有求於人,所以她在有意識地討好他,不論是求他送她去醫院,求他借錢,還是如今,求他帶她走。

謝琮月還是沒有說話,隻是不動聲色地打量她。車廂內很安靜,這種安靜讓秦佳苒惴惴不安。

“我知道了,哥哥你也是在騙我吧.....媽媽騙我,哥哥也騙我。”秦佳苒咬著唇,語氣酸酸的,眼淚又一次大顆大顆掉下來。

謝琮月壓了下太陽穴,想抽煙,但此時不能抽。瑞叔和老鄭都不知道,他去年就在國外學會了抽煙。伊頓裡那幫公子哥,沒有不抽煙的,拉他下水了幾年,終於成功。

若是被易大小姐知道他未成年就抽煙,定是一場風波,他不知該如何解釋,為了避免麻煩,他在謝園裡從不抽。

他學會克製癮,並在克製中得到一些變態的滿足。克製過後再得到紓解,這樣的延遲滿足會讓他更愉悅。

“你多大了。”謝琮月調整情緒,這才開口。

“九歲了。”秦佳苒把手乖乖地放在腿上,像認真回答老師提問的小學生。

“叫什麼。”

秦佳苒眨了眨眼睛,撒了個謊:“宋佳苒。”

她決定了,她不要再跟那個把她當作空氣的爸爸姓,她要跟媽媽姓。她隻是媽媽的孩子。

謝琮月:“你哥哥叫宋律柏,你叫宋佳苒,你們不是一個父親生的,為什麼是同一個姓?”

秦佳苒被他問得鴉雀無聲。這個問題好複雜,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為什麼不是一個父親生的,就不能是同一個姓呢?不能是都跟媽媽姓嗎?

“跟媽媽姓的.....”秦佳苒委屈地低下腦袋。

謝琮月不再多問,隻是輕微點了下頜:“你知道跟我回去代表什麼嗎?”

秦佳苒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臉色,點頭,又很快搖頭,她說:“哥哥,我吃得很少,一天吃兩頓就可

以了,我不用穿新衣服?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不用睡大床,我隻要一個很小很小的房間就可以,我還會幫你做事,我會洗碗,會疊衣服,會擦桌子,會——”

“小妹妹,我不是在招童工。童工犯法。”謝琮月閉上眼,矜淡的語氣中夾雜著一抹無奈。

“哥哥,我真的很好養的......不會給你添麻煩.....我以後掙錢了就全部還給你.....”

“我就算是帶你回去,你也告訴我為什麼不肯回自己家,我需要得到你父親的同意。”

他若是要把人帶走,哪需要得到什麼同意,他隻是想知道她在隱瞞什麼。

秦佳苒嘟著嘴,才不上當,告訴他父親是誰了,他準會把她送回去。

謝琮月見她人小鬼大,笑了聲,然後吩咐瑞叔:“瑞叔,給她哥哥打電話,問清楚她父親和家庭住址。”

“不要!”秦佳苒崩潰地喊出來,整個人止不住的發抖。

她昨晚是從秦公館偷跑出來的,沒有經過太太的允許,太太不喜歡她和媽媽那邊有往來,黃媽每次都警告她如果還忘不了過去,太太就會把她送回去,然後讓她媽媽把曾經拿到手的生活費都退回來,還罵她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有什麼好的淨想著從前的娘。

“不要送我回去,姐姐會打我的,哥哥,黃媽也會罵我,我真的一天隻吃兩頓,不,我隻吃一頓飯好不好?求求你......”

謝琮月眉頭擰緊,漆黑的眼睛盯住她,帶著威勢:“誰打你?”

“姐姐,還有家裡的傭人。太太隻會幫姐姐,不會幫我。”她眼睛越哭越揉,越揉越紅。她不敢跟媽媽和哥哥告狀,是怕他們擔心,不敢跟秦公館的任何一個人告狀,是怕變本加厲。

她寥寥數語,謝琮月已經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她爸爸有另外的妻子,也有另外的孩子,而她在那個家生活,猶如深淵踱步,夾縫求生。

難怪她如此抗拒回去。

謝琮月沉默地看向窗外,右手握住左腕上的珊瑚珠串,拇指不停摩挲。車子已經駛入了鬨市,街道上熙熙攘攘,提著早餐和咖啡的路人行色匆匆,清晨七點的陽光是介於明媚和耀眼之間的淡金色。

他是一個不輕易做決定的人,一旦做了,就會做到底。

他才十八歲,撿一個小孩回家,是需要深思熟慮的,撿了她,必定要負責一輩子。

不是養不起她,她一天吃十頓飯都綽綽有餘,隻是未來如此漫長,不定數如此多,她不是一隻流浪小貓小狗小鳥小蝴蝶,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終於,他冷靜又果斷吩咐:“瑞叔,回山莊,讓人備早餐和熱水。”他瞥一眼秦佳苒,“你喜歡吃什麼?”

秦佳苒早就餓得咕咕叫了,是因為怕人嫌棄她麻煩才不說,她看著眼前的少年,沒有說喜歡吃什麼,而是怯怯問:“哥哥,你不趕我走了嗎。”

謝琮月拍了拍她的頭,柔下來的目光甚是溫和:“不趕你走。”

秦佳苒狠狠點頭,她無法表達劫後餘生的

欣喜,隻能哭,可抹著眼淚也不忘說:“我喜歡吃燒鵝。還有蛋撻。”

謝琮月失笑,修長的手指從儲物格裡翻出一包濕紙巾,遞給她,話是對瑞叔說的:“讓他們備燒鵝和蛋撻。”

瑞叔:“?!!!!”

易家在深水灣置有一套豪宅,白色的建築群連著私人高爾夫球場和停機坪,獨占了半個山頭。這套放眼全世界都排得上號的頂級豪宅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佑齡山莊。

車子不疾不徐地駛入盤山公路,兩側是蔥鬱靜謐的山林,蔚藍的天空上飄著朵朵白雲,再遠處就是一望無垠的海,風從海面上吹來,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

秦佳苒心底的緊張又不自覺升騰起來,但這種緊張不是恐懼,是對未知的迷茫。她輕輕抓住身旁少年的衣袖。

謝琮月看她一眼,看見她不停吞咽的小動作,看見她秀氣纖細的手指微微顫抖,心中歎氣,還是握住她的小手,給她一些安全感。

他這兩天歎的氣加起來超過他過去十八年。

“哥哥.....”秦佳苒忽然覺得有一股暖意從手背注入到內心。他的手很大,幾乎是她的兩倍,完全把她的小拳頭包在掌心。

這種感覺是溫暖的,溫柔的,安全的。

“不用怕。”他聲音其實很淡。

秦佳苒勾出一點艱難的笑意:“我不怕,哥哥。”

昨晚那一場恢宏盛大的宴會莫名其妙結束,賓客散,笙歌停,燈火卻未滅,整夜通明。

傭人們都不敢多嘴,隻是沉默地收拾殘局,清早又上了早點,氣氛明顯嚴肅,整頓早飯吃得很沉默。

若不是為了謝琮月的成人禮,謝易兩家難得聚這麼齊,這盛況也就謝易兩家聯姻那天見過。

一屋子的大人物,傭人們伺候得戰戰兢兢。

“少爺的車到了。”栗姨接到傭人的消息,立刻來餐廳稟報。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頭發灰白,但梳理得很整齊,面容輪廓深邃,有兩道深深的法令紋,氣質儒雅平和卻帶著久居上位的氣場,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讓他把自己收拾乾淨,然後來書房找我。”謝喬鞍從容而平靜地交代。

他倒是想問問這個孫子,到底是有多大的事,絆住他的腳,讓他把整場晚宴所有的賓客都不放在眼裡,讓他把十八年承襲的禮貌和教養都不放在眼裡。他昨晚的行徑,就連最最紈絝的一世祖都不敢如此。

謝琮月下車後,交代傭人將秦佳苒帶去他的臥室,單獨給她開一席,又讓瑞叔去找慧姨,讓慧姨幫她洗個澡,收拾乾淨。

把一切都交代好了,他這才不疾不徐地往餐廳走。

餐廳裡,傭人正在撤空盤,上水果,謝喬鞍住著拐杖去了書房,易思齡和幾個妹妹還在餐廳裡喝茶。

一夜未歸的謝琮月終於出現在眼前,易思齡火氣騰地冒起來,擱下茶杯,走過去,狠狠打了他幾下。不打泄不了憤。

精心準備的晚宴,全被這小子給毀了。接下來,她和幾個妹妹還要給他的行為擦屁股。

“謝琮月,你都十八歲了,怎麼比八歲還叛逆。”

謝琮月也不躲,就由著易思齡打他出氣。易瓊齡走過去打圓場,暗暗瞪了一眼謝琮月,示意他趕緊服軟。

謝琮月笑了笑,握住易思齡的手,假惺惺揉了兩下,低沉的嗓音裡帶著寵溺:“媽,打壞了你的手,爸也要來打我了。你這指甲花了四五個小時才做好,若是不小心弄壞,可不值得。”

“你就會哄人。”易思齡抽回手,是不能打了,不然新做的法式指甲該弄壞了,她問正題:“昨天到底做什麼去了。”

“遇到一些小事,不過現在處理好了。”謝琮月輕描淡寫帶過,他還沒有想好怎麼跟家裡人說,想到這事就有些頭疼。

十八歲的第一天就撿了一個九歲的小丫頭回來,他還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

“到底什麼事。”易思齡繼續凶巴巴地瞪自己兒L子。

易瓊齡踢了謝琮月一腳,“臭小子,你老實點交代,為了你的成人禮,我和你媽你幾個姨快忙成狗了!”

謝琮月又是挨打又是挨踢,這輩子都沒這樣狼狽過,一晚上沒睡,又淋了雨,襯衫上還攏著一層淡淡的雨水曬乾過後的泥土味,不難聞,但絕不是他身上該有的味道,這種不潔淨讓他很難受。

“大外甥,你這身上怎麼有香火味啊?”易家老三易欣齡鼻子最靈,一走過來就嗅到了謝琮月身上詭異的味道。

謝琮月抬起手臂,聞了聞袖口,是焚香味。昨晚陪著小丫頭安頓她母親,燒了紙錢和香火,身上沾染了味道。

他皺起眉,有些嫌棄自己,再也受不了這邋遢的一身,借口告辭:“幾位大小姐慢慢飲茶,我先去洗澡了。”

“喂!”

“這臭小子!十八歲了了不起啊!”

“姐姐,他這是不是遲來的叛逆期啊?”

“.........”

洗了澡,換了衣服,謝琮月被傭人領著去書房。昨晚他放了整場賓客鴿子,免不了受一場嚴厲的責罰,他對此很平靜。

謝喬鞍在書房練字,這裡不是他在京城的書房,文房四寶都用得不順手,但一手好字是幾十年的功夫,並不依賴外物。

謝琮月穿著Loropiana的卡其色毛衣開衫,羊毛材質長褲,很清爽簡約的一身,沒有任何花裡胡哨的logo和設計。Loropiana向來都是“老錢風”的代表,材質選用最柔軟舒適的駱馬毛,適合他矜貴的氣質,但因為年輕,這種矜貴又多了一絲獨屬於少年的清冷傲氣。

衣服上是淡淡的龍井茶香。這種香水是他十五歲時,在英國倫敦一家頂級定製香水屋裡找到的一款最心怡的味道,他買斷了這款香水的配方,從此,全世界隻有他能擁有這種味道。

他喜歡獨一無一。

“爺爺。”謝琮月踏入書房前,凝了凝神,隨後從容而入。

謝喬鞍擱下毛筆,看了一眼他最器重最寄予厚望的長孫,“知道錯了?”

“知道了。”謝琮月微微斂頜。

“錯哪裡了。”

“不該在重要的場合失禮。”

“既然知道是失禮,為什麼還要做?有什麼天大的事,需要你處理一整晚?”

“沒有天大的事。隻是小事。”

謝喬鞍皺眉:“不肯說?”

謝琮月不接話。

謝喬鞍深吸氣,他深知自己這孫兒L的脾性,不肯說的,撬了他的嘴都不會說。但不說也不能這樣算了,做錯事就應該收到懲罰,家規如此,一視同仁。

他對一旁的謝潯之說:“給他一個蒲團。”

謝潯之:“爸,還是算了吧,這裡是易家,回京了再懲罰也一樣。”

“他若是十五歲,我不會責罰他,但他十八歲了,他應該懂得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謝喬鞍也心疼,他怎麼不心疼呢?

謝琮月很坦然:“無妨,我自己拿。”他走到邊上,拿了一個蒲團扔在身前,然後跪下去。

“打吧。”

不過是五下。小時候還覺得疼,現在他銅牆鐵壁,早就不覺得疼了。隻是有些丟臉。

他作為家裡的大哥,如今成年了還要受家法,也不知那兩個鬼靈精的妹妹會不會笑話他。

“阿月,你就實話實說。”謝潯之也氣,不懂他在固執什麼。

這個兒L子從沒有讓他操過心。怎麼越大還越叛逆?

謝喬鞍根本沒想過真打他,隻是想搬出家法讓他說實話,沒想到他是鐵了心要叛逆。

被這樣一架,不打下不來台,謝喬鞍隻能舉起手杖。

易思齡和幾個妹妹都站在書房外面,雖然生氣,但誰都不想看見謝琮月真挨打,都急得跟什麼似的。易瓊齡更是急得跺腳,謝家家風嚴厲她是有耳聞的,今日一見,真是嚴厲過頭了!難怪教出來的子孫各個都是人中龍鳳,一個紈絝都沒有。

這誰敢行差踏錯啊?打都要打死。

“姐姐,這臭小子怎麼回事啊!”

“我不知啊!阿月,你彆強!”

一杖高高落下,打在謝琮月的背脊。他悶哼一聲。

“這一下是讓你記住,你時時刻刻都是謝家長孫,謝家未來的家主,你不能任性妄為!”

又一杖高高揚起,落下,那黃梨花的拐杖又揚高,隻是這一次並沒有順利落下。

“哥哥!不準打哥哥!”

焦灼的氣氛被一道哭聲打破,一個嬌小的身影衝進書房,就這樣勇敢地撲在謝琮月的背上,一雙被淚水泡紅的眸子定定地望著謝喬鞍,“爺爺,你不要打哥哥,他是好人,你打我吧,你打我。”

謝琮月皺眉,不知道這小東西怎麼跑了出來,不是讓瑞叔和慧姨把她看好嗎?

他掀起眼眸,先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瑞叔,瑞叔真是有苦難言,隨後,他把秦佳苒從背上扯下來,將她嬌小的身體護在懷裡,一雙屬於十八歲少年的手臂已經成熟又堅毅了,常年運動帶來流暢的線條,肌肉並不誇張,但結實,漂亮。

“誰讓你跑出來的?不是讓你乖乖吃飯?”謝琮月聲音低沉,有些慍怒。

秦佳苒被他凶硬的語氣嚇得身體一顫,但還是很勇敢,她知道,是她的到來,才讓哥哥受懲罰。

“我不想讓你因為我被打。”

謝琮月眼中流露出柔軟的情愫,他揉了揉秦佳苒的頭頂,“沒白撿你。”

一屋子人都看呆了,謝喬鞍更是猛地把拐杖收回,怕打到這小姑娘身上,謝潯之趁機接過拐杖,拿到一邊。

“這是誰家的小丫頭?”謝喬鞍咳了咳嗓,掩蓋住眼底的詫異。

易思齡和幾個妹妹面面相覷,沒見過這小孩兒L啊,昨晚賓客雖然多,但沒有誰把這麼小的小朋友帶來,更不可能帶來了又不帶回家。

謝琮月歎氣,知道是瞞不過了,倒是白白挨了兩下打,不劃算。

他捏了捏秦佳苒緋紅的小臉蛋,聲音淡淡:“我家的。”

“是不是。”他晃了晃秦佳苒的臉蛋,低聲問。

秦佳苒睜大眼睛,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點頭:“是哥哥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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