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077·愛(1 / 1)

深淵蝴蝶 小涵仙 9006 字 6個月前

饒是謝琮月再善於雲淡風輕作壁上觀假裝正經,還是招架不住這般石破天驚的言語,當即神色震碎,一口煙嗆在喉嚨裡,咳了好幾聲。

“胡說些什麼。”謝琮月壓住咳嗽,擰著眉,不悅地看了一眼謝錦琦,轉身走到辦公桌前坐下。

秦佳苒躲在自己那一間小辦公室,絕望地窩在沙發上,聽著兄妹倆的對話,咕咚吞咽,把謝琮月罵了一千次。

謝錦琦本來就在外面乾等了許久,一進來又挨了訓斥,更覺委屈,她小步跟上去,“你沒做壞事就沒做,凶我做什麼。”

想了想,又說:“可你帶女人來辦公室,還騙我說開會,讓我等那麼久,我開個玩笑還不行喔.....”

語氣中含著一絲絲女兒家的嬌氣,隻是這種撒嬌又沒有謝錦珠那般外露,是含蓄的。

謝琮月挑了挑眉,修長的手指磕了磕煙身,面不改色:“彆撒嬌。不吃你們這套。在我辦公室規矩點,不要說些亂七八糟的。”

謝錦琦哼了聲,怎麼看都覺得大哥此時道貌岸然。

光是帶女人來辦公室這一點就已經突破她三觀,又不及時見她,托詞說在開會,硬生生拖了一刻鐘,再加上這味道,沒有貓膩才怪!

謝錦琦不信,眼珠子滴溜溜轉著,腳步往右邊挪去。右邊是那堵象牙白色木飾面隔斷牆,牆前是植物造景,一株形態優美的羅漢鬆看著價值不菲。

“哇,大哥,這羅漢鬆是爸爸送你的那株嗎?這麼多年了,養的好好啊。”

“就你鬼。彆過去,站在這說。”謝琮月低聲嗬斥她的腳步。

哪能不知道謝錦琦那鬼精靈,不就是假裝去看羅漢鬆,然後企圖偷瞄牆後面。

那裡是秦佳苒的小天地。

秦佳苒臉皮那麼薄,他都能想到她此刻正面紅耳赤地躲在角落,恨不得遁地,若是謝錦琦再進去,嘴巴不老實調侃上幾句,她怕是要好幾天不理人,最後買單的還是他。

今天秦佳苒能夠從他的車上下來,還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喊他,已經是很勇敢了。不能逼太急。

謝錦琦被拆穿,惱恨地剁了下腳,“大哥,你真是——”

“我真是什麼。”

謝琮月咬著煙,漫不經心搭腔,一副饜足倦懶的模樣。

這種懶並非疲憊,更多是愜意,看上去神清氣爽,眉眼舒展,寬厚的背脊陷在皮椅裡,雙腿散漫搭著,彈煙灰的動作風流倜儻。

謝錦琦在這一瞬間無比共情謝錦珠,大哥可真是壞啊。壞絕了。

她直言不諱:“你就是有了老婆忘了妹妹。珠說的沒錯,虧我當時還幫你說話,說你不是這種人。”

謝錦琦在謝琮月面前就比謝錦珠要硬氣許多了,畢竟經濟來源無需倚仗謝琮月,她接管了藍曜旗下的兩家上市公司,天生會賺錢,做了不少投資理財,再加上她花錢不比謝錦珠大手大腳,平日裡負擔各種開支綽綽有餘,還時不時接濟一下自己可憐的荷包四處漏風的姐

姐。

謝琮月眯了眯眼,可想而知這兩個沒良心的妹妹是怎麼在背後編排他的,可他被老婆這兩個字取悅到了,決定不和小朋友計較。

“琦琦,聽話,把報告拿來,我看看。”謝琮月笑意溫雅,手指勾了勾。

謝錦琦打了個寒顫,總覺得大哥的笑容裡沒藏好貨,她還是不敢太放肆,畢竟是大哥兼頂頭上司,還要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呢,倘若大哥不肯罩她,很多工作都開展不下去,於是見好就收,乖巧地把報告拿過去,開始做彙報。

是一個博物館的項目,藍曜集團的子公司和當地政府、京大曆史係達成合作,規劃了一座兼具藏品管理與學術研究的二級博物館,官方牽頭的項目,從規劃最初就受到了社會各界的關注,在文物征集方面也受到了不少社會知名人士的支持,捐贈的文物中有二十多件被評為一級二級國寶。

這個項目是謝琮月拍板,交給謝錦琦曆練,他在背後兜底,隻有硬是搞不定的關係,他才會親自出面。

“工程進展都很順利,這個月收尾,下個月就能驗收了,預計今年中能開館。我想了想,準備在長期展出的基礎展館之上再策劃兩個特彆展,問了幾個高奢品牌,Bariya那邊還蠻感興趣的,說是願意支持,還說願意拿出兩百多件珠寶,包括給歐洲、泰國、印度等各個王室打造的十二頂王冠,我覺得能給博物館造勢,中西結合,感興趣的人肯定更多。還有一個特展沒有想好,但大致與美術有關,看看能不能請到國內那幾個最有名氣的畫家,辦一個主題畫展。而且這兩塊地方以後可以承接各種特彆展,這次就先試水。”

謝琮月欣慰地點頭,“這個想法不錯。就畫展吧,畫展不錯。留幾個展位給我。”

謝錦琦:“留給你?”

“你畫畫?”她一時間腦子真是呆。

謝琮月說的很清淡:“你嫂子畫畫。把她的畫放上去試試水,下一季度的特彆展就做她的個人畫展。”

謝錦琦驚呆了,嘴巴張大,還能這樣?與此同時,那隔斷牆後面發出一聲悶響,仿佛是有人失手滑了水杯。

“可她從沒有曝光過,是新人啊......”謝錦琦傻了,這純純的新人,和一票大佬的畫放在一起?這捧也捧得太猛了吧?

這種級彆的博物館,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畫廊,人流量可是堪比A級景區的。更何況一個特彆展至少展期是四個月,這四個月中大量的曝光,一個新人能享受這種待遇簡直是聞所未聞。

“所以你這段時候去找一家頂尖的藝術經紀公司,讓他們爭對秦佳苒的情況擬個方案,不怕砸錢,人脈也不怕,藝術嘛,沒人捧,梵高也得死了才能賣出畫。總之,這兩年裡必須造出她的個人藝術ip。”他語氣平淡,但藏著一種勢在必得的強勢。

謝錦琦瘋了,瘋了,“錢你砸?人脈你來?”

“當然。她這麼優秀,我們怎麼能不努把力?”

謝琮月笑了笑,眼眸深諳,“我們謝家做生意的有,當官的有,搞學術

的有,搞研究的也有,就差個搞藝術的了。這種東西是百世流芳的,給我們家開拓領域,苒苒是大功臣,我們家都要出一把力。”

謝錦琦麻木了,百世流芳都說出來了。為了給他一擲千金捧老婆的行為找點借口,真是什麼鬼話都說的出口。

想當年她剛進藍曜集團,堂堂千金之軀,謝家三小姐的身份,也是從基層做起來的!隱姓埋名,還要給上司擦桌子!挨訓!半夜啃面包喝美式加班!

你個大哥怎麼不為你親妹子努把力!

謝琮月不覺得自己很偏心,理所當然極了,他咬著煙嘴,瞥一眼謝錦琦,還不忘利誘:“這是給你的額外任務,琦琦,彆讓我失望。乾好了提你當集團副總。”

“............”

謝錦琦狠狠倒抽了一口氣,想到謝錦珠在某個深夜拉著她的手哭訴,說大哥一擲千金給小情人買了一百件高定,還有一個億的天鵝湖皇冠,吐槽大哥玩雙標玩得溜,小情人撒嬌就買買買,妹妹撒嬌就扣錢。

當時她還不信,當個笑話聽,現在一看,倒是絲毫不誇大其詞。

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公司副總,乾了那麼多票出色的成績都沒能讓大哥鬆口,如今.......?

“以後我們公司試水藝術板塊,還得你負責。”謝琮月委以重任。

琦琦覺得自己的cpu給乾燒了:“........”

大哥這是在給她畫餅?

資本家慣用的手段?

對妹妹都這樣?

來之前精神抖擻,走之後渾渾噩噩,謝錦琦還不忘在冰箱裡順一瓶水,一打開,好家夥,她今日第二次倒抽涼氣。

裡面全是各種水果,巧克力,純牛奶,鮮榨果汁,冰激淩,塞了滿滿一冰箱。

這可是大哥的冰箱。

大哥的冰箱從來隻會裝一種東西,那就是250ml裝進口玻璃瓶普娜水。

謝錦琦悲痛地拆開一個冰激淩,咬進嘴裡,含糊痛訴:“大哥,你變了。”

手捏著冰激淩包裝紙,走到垃圾桶邊上,正準備扔進去,動作停住,牙齒被冰激淩凍得打了個哆嗦。

垃圾桶裡面,那一團紙散開來,露出裡面撕到破碎的透明女士絲襪。

那不是普通的刮花造成的紋路,而是人為的,刻意的,且瘋狂地一點點撕開。

“............”

從謝琮月辦公室出來,謝錦琦麻木地嘬著冰激淩,一邊含淚打字,發給謝錦珠:【珠寶....我錯怪你了....大哥真的變了.....他.....嗚嗚嗚嗚.....好偏心......】

發給易思齡是這樣:【媽咪!彙報!大哥在辦公室乾壞事!】

最後想了想,還是發給謝潯之:【爸爸,我發現大哥最近作風有問題(不要說是我告的狀TT)】

然後放下手機,風風火火回到自己辦公室,到底還是被謝琮月畫的大餅給pua了,她迅速讓底

下人把國內所有靠譜的藝術經紀公司以及成功打造ip的案例全部搜羅出來,她要為當副總而努力。

謝錦琦走後,謝琮月這才起身,走到隔斷牆後面,看見秦佳苒訥訥地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發呆?”謝琮月在她身邊坐下,手臂順勢將她攬過來。

剛剛根本沒抱夠。

秦佳苒回過神,小幅度推他一下,根本推不動,隻能由著他愛怎麼抱就怎麼抱,她神情很複雜,又是哀怨又是擔憂又夾雜著一絲絲欣喜和期待。

“謝琮月,你說的那些是認真的嗎?”

謝琮月:“當然。我難道對你說過謊?”說到這,他很輕地笑了聲,“撒謊可不是我的特長。”

秦佳苒瞪他一眼,“不要陰陽怪氣我!”

沒過一秒又軟下肩膀,窩進他懷裡,拿臉頰蹭著他的肩膀,“怎麼辦,謝琮月,我好期待又好慌,我其實應該拒絕的,但真的拒絕不了。”

“為什麼要拒絕?”

“我覺得我在抄近路。這樣會不會不道德?畢竟我若是出名了,也是靠你捧......”

謝琮月沉默了片刻,而後無可奈何又覺得她萬分可愛,並起兩指在她腦袋上敲了敲,“你真是......”

“小妹豬,我該不該給你送一面錦旗,表揚你是道德模範?你到底能不能懂合理利用資源和人脈是達到成功的必要手段?閉門造車在這個世道很難有出路的,酒香也怕巷子深,這個世界上哪個好東西不需要靠捧?你以為我們集團一年上千萬的宣傳費是白花的?倘若你的畫不好,我捧你也捧不出來,虧錢的買賣,你覺得我會做?”

秦佳苒被他一頓提點教育,羞紅了臉,“..........”

“不要叫我小妹豬......”

謝琮月挑眉,很不爽地看過去。

“可你又不是我哥哥......”秦佳苒覺得怪異,謝琮月怎麼總喜歡叫她這個稱呼。

謝琮月暗了暗眼眸。其實她叫過哥哥的。

一些恍然的遙遠的記憶被牽動,他腦中逐漸浮現出那一場暴雨。

他記得那場雨夜,狂風暴雨,霓虹破碎,港島成了一片搖搖欲墜的孤舟,她穿著一件被雨水浸透的粉色裙子,就這樣衝了過來,衝進他明亮而整潔的世界。

“哥哥,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

她那麼小,站起來隻到他腰那兒,笑容怯怯的,趺坐在水坑裡,像一隻迷路的蝴蝶。

卑微又討好的哀求。

秦佳苒不知道謝琮月為何突然沉靜了下來,眼中有微微地恍然,仿佛陷入回憶。

哥哥。她默念了一句。

那一段珍藏在心底的回憶也毫無征兆地浮了起來,打開落滿灰的匣子,裡面是一隻泛舊褪色的利是封,封口的膠條斑駁脫落,露出一角暗色的手帕。

秦佳苒忽然笑了起來,仰起臉,一雙眼睛在陽光下清透明亮,看了他幾秒,繼而勾住

謝琮月的脖子,湊在他耳邊,還未開口,腳趾就已經蜷起,在地毯上下意識地來回磨蹭,胸口的暖流流遍了全身。

她輕輕地,小聲地:“哥哥。”

謝琮月的呼吸驀地深了,過了幾秒,他把人板正,故作淡定地問:“秦佳苒,你叫我什麼?”

想抽煙,想喝冰水,或者,想繼續第二次。

秦佳苒唇瓣抿成一條線,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你應該不記得了。”

“不記得什麼。”謝琮月滾了滾喉結,心臟跳得如此緩。

秦佳苒眼睛越發明亮,心跳咚咚咚,敲擊著她每一根神經,她看著眼前人,想到第一次見他的樣子,他也是這樣,像一輪皎潔的不會落下的月亮。好似從來都沒有變過。

但又有哪些地方變了。

月亮真實地墜入了她的深淵。

“其實我們小時候見過。謝琮月。那天我媽媽不在了,但是你出現了。”

身體裡有一陣湧動的熱潮直衝太陽穴,謝琮月永遠淡定從容的眼睛裡難得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帶著幾分謹慎,遲疑問:“那天.....你去醫院,是因為你媽媽不在了?”

秦佳苒咀嚼了一遍他的話,猛地愣住,神色激動:“你記得?你記得?”

謝琮月不知為何,胸口充滿了酸澀,他摟住秦佳苒,把她緊緊地摟住。

“我當然記得。苒苒。”

“對不起,若是我那天知道你媽媽不在了,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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