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040·曜(1 / 1)

深淵蝴蝶 小涵仙 11027 字 6個月前

謝琮月自從十三歲過後,就沒再睡過一天懶覺,生物鐘讓他養成了在七點之前睜眼的習慣。不論是前一晚工作應酬到淩晨兩點還是三點,次日,他都會精神抖擻地在七點半坐上餐桌,喝一杯瑞叔泡的普洱或者龍井,吃一份清淡的湯面、粥、或是沙拉配牛排。

這麼多年,瑞叔是深知謝琮月的生活習慣,所以六點就起床收拾,火急火燎趕七點半之前把西裝和兩套女士衣物送到吉雲山莊,守在門口按了五分鐘門鈴,沒響應,他隻好在隔壁的休息室等,順便安排好早餐。

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到九點半,謝琮月終於起床。

看見自家少爺在九點半還穿著睡袍的那一瞬間,瑞叔心裡頗為複雜,覺得自己對少爺的濾鏡的確太重,不該有盲目的自信。

謝琮月洗完澡,換上乾淨的西裝,散落的頭發被一絲不苟後梳,線條流暢的額骨,清霽的眉眼,纖塵不染的細邊眼鏡架在挺直的鼻骨上,穿衣鏡裡,是一如既往的樣子,不論是精神還是狀態都飽滿無比。

他從主臥的衣帽間出來,看了一眼還在迷糊酣睡的秦佳苒,抿了下唇瓣,腳步放緩,出臥室時輕輕帶上門。

“早。”

謝琮月跟正在煮茶的瑞叔打招呼。

瑞叔直言不諱:“少爺,十點了。”

十點,謝琮月怎麼不知道是十點。

不過是有一隻貓窩在他懷裡,他一動她就嘀咕,把腿搭上來,毫無儀態地將他纏住,估計是在夢裡把他當成了抱枕。

他七點就醒了,但動不了,也不太想動。就這樣一邊石更著一邊抱她,手掌克製地不要去碰她的柔軟,隻放在她腰側,在床上靜躺了兩個小時,把昨晚的畫面在腦中翻來覆去倒了四五遍。

溫香軟玉令人沉淪。

原來他沒有自己想象的理智,冷靜,以及強大。

原來喜歡秦佳苒就要和秦佳苒做,明明昨晚做了四次,一早上醒來又覺得難忍。

越來越難忍了。

“我知道十點。”

謝琮月眸色暗了暗,拉開椅子,坐下,神態自若地拿起平板點開今日大盤。

瑞叔見謝琮月不怎麼搭理他,倒了一杯茶,又繼續裝作很不在意地問:“昨晚睡得好嗎?”

謝琮月:“瑞叔,你最好不是在收集情報。”

“..........”

瑞叔老臉通紅:“少爺!我可不是二臣!夫人還收買不了我!”

“所以她收買過你。”謝琮月聞言一笑,掀起眼眸打量他。

瑞叔:“.........”

他羞愧滿面,趕緊地把頭垂下來,伺候謝琮月用早餐。

瑞叔和謝琮月的關係不是單純的雇傭,而是一種舊社會才有的老式主仆關係。方瑞和從小是在謝家長大的,從民國時,他們家就已經在跟謝家做事了,他的祖父就是謝家的家仆,他對謝家有超乎尋常的感情,這是世代傳承下來的忠誠。

他從小看著謝琮月長大,不僅有主仆的感情,更像親人,所以易思齡很多時候想收買他,那都是開開玩笑,不可能的事兒。

“瑞叔,我和秦佳苒事不要告訴家裡人,等時機成熟,我會親自去說。”

瑞叔震驚:“這——您決定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謝琮月頜首,很淡地說:“算吧。”

“才一晚就決定了??”

謝琮月失笑,想到昨晚,清冷的眸色很難不染上熱與欲,偏音色端得正:“你知道我不是衝動的人。”

自然不是一晚就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但一晚,似乎也夠了。他沉淪得太快,快到他措手不及。

“可夫人....她不喜歡秦家。”瑞叔開始發愁,不敢想象夫人知道這事了會怎麼辦。

雖然他是很喜歡秦小姐,也知道秦小姐是特彆好一姑娘,但戀愛歸戀愛,若是這關係還要往上再走一層,那就不是當前這一套體係和規則了。

戀愛可以隻看長相外貌身材性格,看來不來電,有沒有感覺,喜不喜歡,但婚姻不同,婚姻要看門當戶對,尤其是謝家的少奶奶,體面和尊貴是擺在第一位的。

雖說老太太是中意秦家的女兒,但這事是真八字沒一撇,整個謝家根本沒承認,就算不出秦佳彤那事兒,易思齡也會想儘千方百計讓老太太鬆口退步。所以港城傳的什麼秦謝兩家聯姻,純屬攀龍附鳳,京城這邊的人都不當回事,這麼多年,多的是有頭有臉的世家要和謝家攀姻親。

易思齡看不上秦佳彤,更彆說會讓謝琮月去娶秦佳苒。

這道理瑞叔懂。謝琮月當然也懂,他從出生起就是謝家未來的接班人,他的人生不是他一個人的。

謝琮月隻是很淡地一笑,白玉似的手指握住茶杯,燙人的溫度透過皮膚熱到心臟處,“瑞叔,我活了三十年,也就想要她一個。我不想再浪費三十年去嘗試喜歡其他人。”

和她做過,才知道同床共枕不是誰都可以的。

他曾經以為,隻要到了結婚的年齡,相敬如賓也可以,但現在,不可以。

秦佳苒從酣甜的美夢中醒來,眉眼透出一股媚態,睜眼時打了個哈欠,在一片朦朧裡,看見陽光穿過淡青窗紗,灑落在一盆長勢喜人的南天竹上,木紋地磚上投下搖晃的竹影。

“唔——”

她動了動兩條酸麻的腿,腿沒有力氣,像人類蛻化掉的魚尾巴。

怎麼會這麼酸?渾身都是酸軟的,像是被人狠狠揉成了廢紙。

秦佳苒側頭看向窗外,昨晚的暴雨早已消散,今天的京城居然是個豔陽天,秋高氣爽,萬裡無雲。

這是哪裡啊,她眯了眯眼。

謝琮月呢.....怎麼不見了…

腦中閃過這個名字,秦佳苒忽然睜大眼睛,算是徹底醒了。

她艱難地坐起來,環顧四周,原來這間臥室長這樣,昨晚在黑暗裡,視覺被削弱,隻有感覺,

聽覺,嗅覺,占滿了她整個人。

手心仿佛還握住那隻龐大又灼熱的惡龍,無孔不入,鑽進她手心還不夠,還要鑽進她身體。

不停地鑽,往深處更深處,頂.撞。

是做了。

真的做了。

她和謝琮月做了。

眼前不停地出現少兒不宜的畫面,畫面裡,她似乎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她直著腰眯眼坐在謝琮月身上…在他簡單的指引下就掌握了要領,撐著他線條緊實的胸膛…快樂地要飛起…

她甚至軟軟嘟囔,她是不是在坐飛機呀。

天啊。

她怎麼能這樣!

秦佳苒!你居然是這種人!

“啊——!”

秦佳苒猛地拍了下腦袋,勒令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畫面,咽了好幾下乾澀的喉嚨,她想喝水,可床頭隻有兩瓶空掉的普娜玻璃瓶。

想喊人,但喉嚨痛喊不出,隻能掀開被單,這樣一來就看見來自己寸縷未著的身體,以及一連串的紅痕,包括大腿內側和小腹。

她本就羞紅的臉更是燒起來,好煩啊,能不能不要想了!她又羞又煩,隨便在地上撿了一件男士襯衫套在身上,光著腳走了出去。

謝琮月喝了一盞茶,吃了兩口烤蘆筍,熬得軟糯的雜糧粥一口沒動,他拿餐布擦了下唇,“我去看她醒了沒有。”

剛起身,就看見臥室門打開了,女孩局促地站在那裡,一雙可憐巴巴地眼睛望著他。

像是…嗔怪?

謝琮月勾唇,慢條斯理地走過去,手指碰了碰她莫名其妙紅彤彤的臉蛋,明知故問:“怎麼還這樣燙。很熱嗎?”

跟昨晚一樣燙,燙得他快要融化在她的玫瑰花中。

秦佳苒咬唇,默默瞪他一眼,然後又把腦袋垂下去。

“我想喝水。”

“先穿鞋。”

謝琮月去臥室拿了一雙新拖鞋,放在她腳邊,秦佳苒腳趾蜷了蜷,穿上去,心裡覺得好不可思議。

他怎麼突然變得溫柔了?好奇怪啊。不對,不是溫柔不溫柔的問題,他怎麼都不提昨晚的事?

秦佳苒偷偷打量他一眼。

穿著筆挺而昂貴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整個人神清氣爽,不見半分靡靡。

又看自己身上那件隨便撿的他昨晚的襯衫,頭發沒梳,臉沒洗。

相較之下,她活像是被妖精吸乾了精氣的可憐倒黴蛋。

謝琮月把人帶到餐桌,把那杯為她準備的溫牛奶放在她手邊,看見她滿臉複雜,欲言又止,大概能想到她那一肚子的壞水。

“想說什麼就說。”他語氣挺淡,可這種淡隻是他常見的情緒,並非疏冷和傲慢的淡。

秦佳苒看著白花花的牛奶,總覺得有些彆扭,猶豫再三還是喝了一口,牛奶加了蜂蜜,甜味讓整個口腔都是暖融融的,她嚅了嚅舌尖,開口就不客氣:“休想把昨晚的事一筆勾銷。”

說完她就在心底咋舌,她現在可是出息了,膽子真大。

都敢和謝琮月當面鑼對面鼓。

轉念一想,那又怎樣?她昨晚都敢抓握那大家夥呢。

謝琮月輕笑出聲,眼眸沉在鏡片後面,他的紳士風度面對她隻能打上引號。

禮貌問:“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秦佳苒一口牛奶差點要噴出來,小手緊緊攥著水晶杯,不可置信又憤怒地與他對視:“昨晚發生了什麼你問我嗎?謝先生!做人不是這樣的!你難道忘記了!?”

她最後一句話說出口,情緒近乎難過了。

謝琮月一雙眼睛藏著笑意,深黑的瞳眸灼灼注視著她,語氣和口吻都慢條斯理:“秦小姐,你坐在我身上搖得起勁,我怎麼能忘,舍不得。”

“??”

“噗——”

有人噴了出來。

不是秦佳苒噴的,是瑞叔,剛到喉嚨口的熱茶,就這樣灑了一身。

喂!能不能彆忘了他這個老人家還在這裡啊!

他老臉通紅,不敢接謝琮月冷銳如刀的眼神,“咳咳——咳——少爺,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趕緊走趕緊走,有些瓜不是他這個年紀能吃的。

瑞叔走後,秦佳苒快把臉埋進盤子裡,隻差零點一秒,鼻尖就要親吻那碗香甜濃鬱的杏仁露。

淩亂的頭發裡露出一對鮮紅的耳尖。

秦佳苒對著那碗杏仁露,快崩潰了,怎麼都是白色的!杏仁露,牛奶,燕窩.....

白而濃鬱,掛在腿上,要落不落,她茫然不敢去碰,隻能睜著一雙委屈的眸子看著他。

他笑著來吻她唇,在她耳邊柔聲安撫,又沒種進裡面。怕什麼。

這種安撫,似乎作用不大。

秦佳苒深深閉眼,妄圖把這些畫面壓下去,眼球轉動幾圈,她睜眼,隨後把牛奶和杏仁露推到謝琮月面前,理直氣壯:“你欺負人。”

對峙不過三秒,謝琮月敗下陣來,重新把杏仁露端到秦佳苒跟前,溫柔地安撫一隻憤怒的小貓,“不欺負你好不好?把這個喝了,對身體好。”

“哦。”秦佳苒嘟了嘟嘴,受不了他溫柔。

一勺一勺舀著濃稠的杏仁露,這裡面還加了一些她吃不出的材料,香滑綿軟,喝進胃裡,暖暖的,讓昨夜那場刺骨秋雨徹底成了夢。

喝了小半碗,她聽見謝琮月叫她名字:“秦佳苒。”

他甚少把她的名字叫得這樣認真,嚴肅。秦佳苒不由地停下來,都不敢膽大包天和他開玩笑,微微屏息,像小朋友般坐直,等待他的下文。

謝琮月見狀,心裡好氣又好笑,被她這乖乖的樣子弄得很無奈:“不用把手放在腿上。我不是你的班主任。”

“哦.....”

秦佳苒尷尬地把手放回桌子。

“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他冷不丁拋出這樣龐大而深奧的問題。

佳苒一愣,完全沒有準備,隻能窘迫地說:“......我不知道。”

這種問題怎麼能問她呢?難道她是他們這一段關係的掌舵者,她想把船駛向哪兒,就會朝著哪兒去嗎?風能聽她的?海浪能聽她的?他能聽她的?

謝琮月沒有說話,秦佳苒心裡七上八下,慌亂的很,沉默了幾秒,她小心翼翼試探,“情人關係?”

謝琮月皺眉,清雋的臉上露出凝滯的表情。不太理解她口中的情人是哪種情人。是一年幾百萬幾千萬養著,不喜歡就能隨時斷掉的情人,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情人。

秦佳苒見他繼續沉默,內心更慌亂了。

她承認,還是讀不懂他,還是怕踩到他的底線。

“我....對不起,謝先生,我不知道。”她垂下頭,手又不自覺放回了腿上,乖巧又局促,手指絞成麻花,不自覺地泛出一線委屈。

“我們現在應該是正常的,健康的情侶關係,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秦佳苒,你能聽明白嗎?”

正常健康的情侶關係?

秦佳苒心口一跳,呼吸緊促,亂的很,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順著他點話,遲緩點頭:“....能。”

她和謝琮月是情侶了?

不是情人,不是情婦,是情侶?

她整個人仿佛在冒泡。

“那就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

謝琮月喝了一口熱茶,冷銳的眼神看著她:“第一,和那個男人斷掉。從此以後再也不見。能做到嗎?”

秦佳苒縮了一下肩膀,心跳撲通撲通,她連目光都不敢隨意閃躲,隻能被他攫住,被迫對視,她聲如蚊呐,臉蛋通紅:“我和他沒有關係啊.....”

“小騙子。”謝琮月見她確實窘迫,輕笑了聲。

“總之以後不要再讓我知道你還和他有聯係,不然——”他勾唇,聲音很淡也很平靜,“我也不知道我會怎樣。”

這件事,他放過她。

也不再執著追問一個荒唐的答案。無所謂。

隻要她從今往後都是他的。

秦佳苒心如擂鼓,他輕飄飄的那句我也不知道我會怎樣,讓她惶恐極了。

“我不會。”她吞咽,這個謊言撒的不真誠。

“嗯。”他笑了一下,似乎是獎勵她很乖,“第二,以後來找我可以提前跟我說,我讓人去接你。”

“不會打擾你嗎......”

“你來,不算。”

“那第三是什麼。”她鼓起腮幫子。

謝琮月淺淺啜了一口龍井,甘甜的清香在唇舌之間遊蕩,宛如吻她身下的花瓣,“第三是以後不要再想著怎麼勾引我。你的小伎倆,說實話,有些拙劣。”

拙劣拙劣拙劣!

被他批評拙劣,她真的很不服氣,拙劣又怎樣?你還不是上鉤?

秦佳苒嘟了嘟嘴,哼了聲,一身反骨沒道理地蹦出來,她賭氣:“為什麼!”

謝琮月握著茶杯,目光冷靜移開,不去看她嘟起的紅唇,更不去想吻上去是多麼墮落的快樂。

他咽了咽唇舌中殘存的茶香,聲音低啞:“因為你已經贏了,你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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