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035·夢(1 / 1)

深淵蝴蝶 小涵仙 13546 字 6個月前

秦佳苒沒想到開學第一天就收到了匿名鮮花。閃送小哥把花送到宿舍樓下,喊她下去拿,她還以為打錯了電話。

小哥把花遞給她,笑著說了一句這是他這個月送過的最彆出心裁的花束。

秦佳苒全程都在發懵,問小哥這是誰送的,小哥操著一口燙嘴的普通話,說他怎麼幾道啦,介就係花店老板給的啦,秦佳苒說了一句這樣啊,伸手接了這束花,嗅到撲面而來的馥鬱香氣。

拿淡色皺褶紗包著幾十支盛開的淡粉荷花,配綠灩灩的嫩蓮蓬和幾簇蓬鬆的噴泉草,花束底下拿珠光織帶紮了個蝴蝶結,在九月的陽光裡,像捧著一抹盛夏的清涼。

秦佳苒站在原地發愣,被來來往往的同學投以注目禮,她這才回過神,把頭埋下去,不好意思地跑回了宿舍。

九月初的濱城還是流火似的熱,宿舍裡空調開著,吹出涼爽的風。

一回來,就被兩個室友看稀奇般圍住,一口一個這花真漂亮!秦佳苒免不了被盤問一番,臉都紅透了,指天發誓她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機械狗怎麼可能送這麼漂亮的花!我打賭,不是搞藝術的就是金融的。”

“你這麼說我想起來了,金融係來了一個超帥的研究生,聽說爹媽都是銀行高管,還是拆二代!你說是不是他看上我們苒苒了!”

“啊.....不是!”

秦佳苒的臉蛋成了熟紅的櫻桃,二十二度的空調都無法拯救她渾身上下散發的熱氣。

“考研狗的肖秀榮練了嗎?腿姐背了嗎?”

“留學狗的雅思真題刷了嗎?寫作7分聽說很難哦?”

秦佳苒紅著臉,露出一個天真無辜的笑容。

爭得面紅耳赤的餘稚晚&肖鈺:“..........”

“啊啊啊啊!”

“秦佳苒,你真是殺人誅心!”

吵鬨的宿舍很快就變成了奮發圖強的學習海洋,這是大學的最後一年,考公、考編、考研、出國留學或是奔波在各種各樣的公司招聘實習之中,所有人都在選一條自己該走的路,暢想著光明的未來,並為此獻祭自己所有熱情的青春。

秦佳苒從沒想過自己的未來是什麼,她從九歲那一年開始,就知道自己的人生不過是一種悲觀而灰暗的色彩。

但她還是有一絲渺茫的希望,希望她的人生不是深淵,而是隧道,她在這條漫長的隧道裡摸黑,齟齬前行,摔倒了也忍著痛,站起來,也許總有一天,會金石為開,見到光明。

秦佳苒找到藏在花中間的卡片,打開看,上面寫著:

【贈秦佳苒小姐,願好運常伴】

落款為:匿名先生

匿名先生?

秦佳苒不知道這個匿名先生是誰,首先想到的是哥哥,但哥哥應該不會連她住在哪個園區哪棟宿舍這種細節都知道,否認後,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謝琮月。

可謝先生是個講究人,有一大堆矯情

的怪癖,譬如喝水隻喝250ml玻璃瓶的普娜,彆的水,就算是十八塊一瓶的依雲,他喝一口都要皺眉頭。倘若這樣的男人要送女人一束花,一定隻會選他最心怡的芍藥,不會有其他例外,可他沒道理要跟她送花。

送一個隻會讓他生氣,心煩,不識好歹的女人。沒道理。

秦佳苒把頭低下去,嗅了嗅荷花的香氣,是夏日的氣息,那麼蓬勃,清爽,有生命力。

她是一個討厭夏天的人,但又不得不承認,她留戀二十一歲的這場夏天。留戀在金色的雲層中,和他在萬尺高空上擁抱,留戀在溫熱的海風裡,和他在摩納哥的街頭接吻,留戀在燈火璀璨的夜色下,和他並肩走過西營盤。

這是她最美好的一場夏天。

可惜,好景不常在。夏天會逝去,秋天會降臨,滿池荷花也會凋謝,就在接下來的一個月。

若這一個月裡,還是沒有哥哥的回信,這場讓她心動過的夏天就隻不過是一場留不住的夢。

秦佳苒看著這束花,怔怔了半天,顛來倒去想起來很多事,都快在記憶的抽屜裡沾灰的小事,也被她拾掇了起來。想起十歲那年畫的第一幅畫,被撕成兩半,想起那條她不喜歡卻也不討厭的豔粉色絲綢裙,被剪得面目全非。

反正她留不住的東西多不勝數,再多一場夏天,有什麼關係呢?

隔幾天就下了一場雨,溫度倏地降了下去,天空也不再像發燙的托帕石,蒙上一層莫蘭迪色調,變成一大塊純淨的獨龍玉。

操場上搞軍訓的新生們真是有福氣,撞上了陡然降溫,一個個興高采烈,踢正步都來的更有勁。

秦佳苒一大早就從被窩裡爬起來,換了衣服,背上新買的相機,出門去濱城最大的藝術中心看展。

這期展覽集結了國內當下最有名氣的幾位先鋒畫家的作品,另有一些從未對外展出過的作品首次亮相大眾,可以說是近半年來,濱城各個藝術中心辦過的最有看點的畫展。

秦佳苒兩天前就在公眾號上預約了門票。車程四十分鐘,到了藝術中心,拿二維碼換了門票,過了簡單的安檢,就順著人流進了展廳。

藝術氣息濃厚的空間裡,四周的燈光刻意調暗了,人雖然多,但還是安靜。面對藝術,人類往往有一種莫名的敬畏與瞻仰,也不論是否能看懂,總之大家都凝神欣賞著,隻有拍照工具的閃光燈在四周無聲彼伏,顯得熱鬨。

展覽很大,分了二樓三樓兩個展區,畫展和藝術裝置展,秦佳苒參觀完二樓,也沒去休閒吧坐一坐買杯咖啡或三明治墊肚,就順著指引去了三樓。

三樓人倒是不多,她能更靜心也更磨蹭,舉著相機拍了好多照片,她攝影水平極其一般,又喜歡胡亂拍,明亮的眼睛藏在鏡頭後,絞儘腦汁抓角度。

直到鏡頭裡晃過一道頎長高大的黑色側影,秦佳苒先是一怔,而後飛快把相機放下,對著那身影的方向望過去。

利落乾淨的短發茬,冷肅的輪廓,壯實而修長的身型,居然是哥哥!

秦佳苒沒想到能在這裡撞見哥哥,心臟快樂得要飛起來,當即快步走過去,走到一半,她又想起哥哥的叮囑,腳步霎那間就放了緩。

她就是這樣一個乖到令人心疼的小女孩。

懂事,聽話,讓她聽的話她就一定會聽。

九歲那年,媽媽說要送她去秦公館,告訴她要乖乖的,不能鬨情緒。

所以她多乖,就算第一天就被素未謀面卻有著父係血緣關係的姐姐拿芭比娃娃砸腦袋,罵野種快點滾,她也不告狀,默默在柔軟的大床上哭,把眼淚都埋進蓬鬆帶著玫瑰香味的枕頭中。

放緩的腳步在空中倏地凝固住。

在看見秦佳彤巧笑嫣然地走到哥哥身邊,挽住哥哥的手臂,對哥哥撒嬌時,她血液都要凝固了,燒得臉蛋通紅,大腦亂到塌方,已經對眼前的場面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這是怎麼回事?

哥哥怎麼會跟秦佳彤在一起?

一時間大腦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秦佳苒鼻尖酸楚,呆呆地站在原地。

哥哥也不要她了?

在秦佳彤挽過來的瞬間,孟修白心底緩慢地滑過一絲冰涼,心底不知道因為什麼,亂的很,他沒有去聽秦佳彤說些什麼,想深吸氣把內心的起伏壓下去,可還是明顯泄出一絲躁。

“怎麼了,修白,你不舒服嗎?”秦佳彤溫柔地看著他。

“沒有。你剛剛說什麼?”孟修白滾了滾喉結,耐著性子問。

“說我正煩自己的畫展呢,媽媽和畫廊商量著往後推了兩個月,定在十月,可我至少還有十二張畫交不出來。”

“那你這兩個月都要泡在畫室。”他語氣很淡,“我下個月就要回新加坡。”

“你彆生氣,我是肯定想陪你的。”秦佳彤眨了眨眼睛,湊到他耳邊,悄聲:“偷偷告訴你,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畫畫。”

“不喜歡,為什麼還要當畫家。”

“因為藝術這個東西是最好操作的咯,找畫廊畫商運作,隻要舍得砸錢,很容易就能紅。”秦佳彤沒聽出孟修白語氣裡藏著冰涼,絲毫不避諱把這些告訴孟修白,在他們這個圈子,很多事都心知肚明,這些小手段又哪裡算得上臟呢。

更何況,若是孟修白能捧她,她能站的更高。

孟修白點了點頭,忽然笑了聲,“這好辦。”

“什麼好辦?”

“找個槍手不就好了。”

他聲音低而渾厚,落在女人耳邊,就算是說這麼壞的話,也有魔力,“我知道.....很多畫家都會養這些人幫著畫底稿,最後你添幾筆,潤色,簽名,不依然是你的東西?”

秦佳彤睜著眼睛,許久沒說話,她知道藝術圈有這種亂像,隻要和資本掛鉤,任何東西都會淪為商品。

孟修白話鋒一轉,“算了,當我沒說。就是可惜,打算九月帶你去悉尼滑雪。”

“我不去,你會帶彆的人去?”

男人散漫地看

她一眼,笑容古怪,“不好說,秦小姐。”

“孟修白!”

秦佳彤氣得捏拳砸了他一下。

和謝家的婚事鬨掰後,她在圈裡的名聲已經隱約有了頹勢,加之謝琮月和秦佳苒有了關係,現在處處都在傳謝琮月看不上她,更何況有秦佳茜那賤貨從中作梗,造謠生事,就是不想讓她好過。

被謝家看不上的人,其他家也斷然不會來沾這種燙手山芋。圈裡名門貴女如過江之鯽,沒有誰是不能被取代的,犯不上摻一腳是非,平白無故淪為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像他們這種家庭,最看重的就是體面。

她不想也不願找一個平平凡凡,隻有幾千萬小幾億的青年才俊,寥寥草草嫁了,回一趟娘家都要被秦佳茜秦佳苒笑話,日後秦家分家產,她拿什麼和秦佳茜那一家豺狼虎豹搶食?

她要高高在上,要把秦佳苒秦佳茜踩在腳底。秦佳苒下賤給人當情婦,秦佳茜是空有美貌的蠢豬,憑什麼可以壓她一籌。

孟修白的突然出現,完全是解決她困境的完美選擇,何況他英俊,年輕,出手闊綽,談吐不凡,能讓她在一群千金小姐裡面感到體面。

“九月我肯定陪你去滑雪。”秦佳彤環住男人勁窄的腰身,心口脹脹的。

孟修白沒有回抱,隻是冰涼地看了一眼牆上的畫,就在他要推開秦佳彤時,視線敏銳一掠。

他的小豬妹抱著相機,一句哥哥卡在喉嚨裡,硬生生憋著不叫他,憋的臉都紅了。

孟修白呼吸一泠,漆黑的眼眸裡閃過難受,可還是抬手在唇上比了個“噓”的動作。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隻能用眼神去傳遞信息——

不要過來。

秦佳苒克製住滿腹的疑問和衝動,緩慢地點了頭,手快把相機捏碎,轉身離開了這裡。

當晚,秦佳苒收到了孟修白的信息。

【小豬妹,記住我說的那些話,相信我,等過段時候,一切都告訴你。】

【那時是什麼時候?】

【快了,一個月。】

要一個月。

秦佳苒咬著手指,目光如死氣沉沉的湖水,她對著天花板發呆,也不知呆了多久。

她再笨也能知道哥哥在做很危險的事,所以她不能說,對誰都不能說。

那謝先生在做什麼?這一個月裡,他會不會想起她。一個月後呢,他還會想起她嗎。

一個月,他對她的耐心太久了,為什麼不是一天,為什麼不是三天,為什麼連一周都不是,偏偏是一個月。

為什麼要這麼久,久到她好難熬,不知道該怎麼裝作無事發生,熬過這一個月。

一個月後。

九月的最後一天,四九城裡一場秋雨一場涼。什刹海風景如畫,楊柳依依,車馬行人打清風而過,叫人骨子裡都覺得舒爽。

一切都爽利,隻是荷花池裡的荷花全部凋謝,隻剩殘葉。

謝園挨著什

刹海,四進的宅子占了半邊胡同,青磚高壘,比普通四合院的外牆足足高出一倍,牆外種茂密翠竹,恢宏的朱漆大門永遠緊閉,留給過往的行人無儘神秘。

易思齡是從小就住慣了花園洋樓的英式大小姐,第一次跟著謝潯之回謝家,見到這種亭台樓閣,牆園深深的中式宅院,還是不免震驚了一番。

彼時她才二十來歲,又封建迷信極了。偌大的宅子白天自然是風景宜人,春有桃林夏有荷塘秋有紅楓東有梅園,什麼都好,跟王府一樣,偏一入夜就陰森森,貓兒發/情,爬到屋簷上躥下跳,就算每晚都有保安巡邏,她還是不敢一個人睡,新婚第一年,她每晚都是躲在謝潯之懷裡瑟瑟發抖,上個廁所都要人陪。

現在的她,在這裡可以說如魚得水,大晚上一個人睡那張鑲了百寶嵌的老紅木古董跋步床,也能不夢見女鬼纏她了。

思及此處,易思齡笑著搖搖頭,日後兒媳嫁進來,對著這滿院子的華麗古董,也不知是笑還是愁,若是個膽子不大的,那真是完蛋。

要不還是住出去好,這種四合院,真不適合新婚燕爾的小夫妻甜甜蜜蜜。

她瞥了一眼謝琮月,拿起母親的腔調:“馬上就十月了,離你三十歲沒幾天,打算怎麼過?”

“家裡人吃頓飯吧。”謝琮月聲音極淡,指尖夾的煙蓄了半截灰白,也沒有想著彈一彈。

“不擺酒熱鬨熱鬨?”

他閉了閉眼,藏住一些情緒,語氣比上一句還要淡,“大小姐,饒了我。”

易思齡聽出了不對勁,她時時刻刻都意氣風發,井然有序的兒子,今天怎麼回事?他看上去好累,累到說話都是勉強,這種累不是精力的疲憊,而是深深的倦怠和無力,對任何事都意興闌珊。

好好一碗拿羊肚菌和老母雞吊出來的湯面,直到面坨,都隻動了一口。

“阿月,你怎麼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她聽秘書說,謝琮月這一個月的行程格外滿,把下個月一半的行程都壓縮到了這個月,絲毫不顧自己會成連軸轉的陀螺。

“還好,不算忙。”謝琮月動了動手指,一截煙灰飄下去。

“最近是不是有煩心事?我看你抽煙很勤,以前不是一天一根都能做得到?少抽煙,對肺不好,你爸都戒了。”

“我知道。”他淡淡應,可煙咬上嘴,沉沉吸了一口入肺。

易思齡皺起眉,恍然想起一個月前,四妹跟她提過一嘴,問外甥是不是在港城有女人了。

她不當回事,什麼女人,影子都沒瞧見,但凡有女人,還在港城,怎麼一整個月謝琮月都在忙,哪有戀愛的男人能這麼敬業的,不可能。

“那你三十歲那天,我們去酒樓裡吃飯怎麼樣?”

“您安排。”

“那......”易思齡頓了頓,緩緩說,帶著點謹小慎微的試探,“我請孟伯伯的女兒過來,帶上那隻貓,一起陪你過生日,好不好?”

生日在十月二十四。

謝琮月半靠在躺椅上,面容沉靜,甚至是沒有任何活氣,死氣沉沉得讓易思齡害怕,她心裡想著莫不是真有女人了,兩人鬨脾氣了,所以才這麼不高興,她偏偏又要談這事,火上澆油。

剛要說你不喜歡就算了,就聽見謝琮月很淡也很遙遠的聲音,“好,你看著安排。”

今天是一個月之約的最後一天。

他等了三十天也等不到一條短信,一通電話,他甚至自欺欺人,說三十一天也是一個月。

三十天的一個月和三十一天的一個月有什麼區彆呢。

她不願,不想,不喜歡,就算是三個月,一年,她也不會說。

她做出了選擇,在那個和她萍水相逢的男人與他之間做出了選擇。可他和她又何嘗不是萍水相逢。

謝琮月站起身,對易思齡微微頜首,“先去公司了。您慢慢飲茶。”

瑞叔利落地跟上去,謝琮月不說話,他也跟著,一言不發。但再蠢笨的人都能察覺到,少爺這一個月的心情是一日沉過一日。

和秦小姐也似乎斷了聯係,他貼身跟著,沒見過少爺和秦小姐通電話。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誰琢磨的透。

今天依舊是一整天的行程,上午開會,中午飯局,下午在總部批閱文件,晚上約了一場重要的酒局。

少爺酒量是好的,可今晚喝的有些多了,上車的時候,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壓在鏡片後,在燈紅酒綠的氛圍裡,像染了一層霧。

酒局在晚上十一點才結束,謝琮月脫了外套,身上被酒精強逼出來的熱氣一捧又一捧的往外擴。

瑞叔上來扶住他,“少爺,回去吧,我讓人給您煮醒酒湯。”

謝琮月拂開瑞叔的手臂,哪裡就需要讓人扶,他把領帶解開,扔在車上,打開車內的冰箱,從裡面拿出那瓶路易十三天蘊。

在去往摩納哥的飛機上,他和秦佳苒喝過的那一瓶,當時沒有喝完,還剩了一小半。

“少爺,您不是貪杯的人。”瑞叔錯愕地看著謝琮月居然拿出了酒。

“開車,瑞叔。”

“是謝園嗎?”

謝琮月靠在後座,修長的手指握著冰涼的手工切子杯,閉了閉眼,又看向窗外紙醉金迷的夜晚。他聲音啞得厲害,沉靜的面容裡有轉瞬的波瀾,“開車逛逛吧,醒酒。”

瑞叔迷惑,還是讓司機往空氣好的地方開。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流逝,司機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晃悠。

也不知是哪裡傳來了鐘聲,或許是他身體裡的鐘,一直滴滴答答默默地走,在最後通碟的最後一秒,才發出無力的,頹喪的嗡鳴。

謝琮月拿起手機看了眼,十二點過了。

已經到了十月一日。

“瑞叔,你記不記得十八歲那天,港城下來暴雨,有個小女孩撞上了我們的車。”

瑞叔聽著悠揚的巴赫,心裡一直繃著,冷不丁聽見少爺開口,他心口突突一跳。

暴雨,小女孩。

他不知道少爺提起這事是為什麼。

“記得。當然記得。為了送她,少爺你第二天在祠堂跪著抄家訓。唉。”瑞叔歎口氣,想到這件事,還是會湧起複雜的心情。

“你知道哪個小女孩是誰嗎。”

“誰?”瑞叔一愣,真沒想到這事還有後續?

“秦佳苒。”

謝琮月放下酒杯,看著今晚不算明亮的月色。

“她是秦小姐??”瑞叔錯愕,“那她知道當年是您送她去醫院的嗎?”

“她那麼小,也許想不起來。也許早忘了。”

謝琮月勾唇,她就是這樣看似天真實則無情的女孩。

“那我——”

“不用告訴她。”

瑞叔感受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悶滯,還是點了頭,“我知道。”

謝琮月扶了扶眼鏡,把酒杯裡的酒倒進茶盂,平均下來能劃到幾百塊一滴的酒就這樣變成了廢水。

酒精讓他眼底的冷漠更濃,心臟已經在一個月的等待中灰死了。

像一支死掉的殘荷。

一個月,三十一天,她一聲不吭,一言不發。

不是喜歡說對不起嗎,就連對不起也沒有。

她多厲害。

“以後不要再跟我提她,秦家人若是找你探口風,就說我和她沒有關係了。”

他說過,她被人欺負了,可憐了,哭了,他都不會管了。

她要為誰保守秘密,要跟誰,要和誰擁有怎樣的關係,都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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