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點,秦公館主臥的燈還亮著,李夢嵐一臉冷漠地躺在雪茄椅裡,身上還穿著晚宴時的禮服和高跟鞋。五分鐘之前,秦世輝怒氣衝衝地從主臥裡出去,也不知去了哪裡,也許是淺水灣的公寓那邊。鬼知道。
兩人為秦佳苒這事吵了一架。
其實也不必吵架,隻是李夢嵐一看見秦世輝那滿面紅光,興致勃勃的表情,就沒忍住,諷刺脫口而出,沒想到對方脾氣也大,根本不忍她,就結婚那一兩年還對她體貼些,之後就開始沒完沒了的花天酒地。新仇舊帳,兩人直接在回程的車上吵了起來。
“人回來沒?”
“回太太,還沒....”
“電話呢。”
“也沒有....”
“發了短信微信都沒回,估計是關機了......”
“她翅膀硬了!”
李夢嵐煩躁得要命,抬手把茶杯一撂,哐當,大幾l千的日本手工切子杯摔得粉碎。
黃媽嚇得臉色煞白,她跟著李夢嵐這麼多年,從沒見她如此暴戾反常,就算是得知先生在外面包養女明星,她都能冷靜地吩咐人去查先生私人賬戶的流水。
很快就有傭人進來打掃,李夢嵐隻管踩著柔軟的腳凳,面無表情問黃媽:“彤彤睡了嗎?”
“大小姐回臥室就哭得厲害,把自己關在裡面,不準人進去。太太您要不要去看看?”
李夢嵐皺眉:“讓她哭。沒出息。”
黃媽寬慰說:“太太,您彆責怪大小姐。真要怪,就隻能怪那丫頭心機太深沉,把我們都騙了。大小姐單純,上她的當也不奇怪。”
“你說得對。她是把我們都騙了。”李夢嵐冷笑,“表面裝著不爭不搶,其實背著所有人搭上了謝家那位。她是有些本事,我倒是小巧她了。”
黃媽愁著眉頭:“太太,若是謝家那位真的.....”
李夢嵐斜睨過去,語氣有些不屑,“謝家這位看著好接近,實則最是清高,瞧不上人。那丫頭以為使些下三濫的招數認識了他,就能攀上他?真是癡人說夢。”
“還是太太坐得定。”
黃媽蹲著身,替李夢嵐把高跟鞋脫下,換上蘇繡軟緞居家鞋,沒過多久,放在晚宴包裡的手機響了,她去拿手機,自然地看見了來電顯示。
“誰啊。”李夢嵐揉著太陽穴。
“黃董事長。”黃媽把手機遞過去。
李夢嵐皺著眉接過手機,電話接通的一瞬間,笑容拂面:“黃董,這個點還沒睡呢。”
“聽起來,秦太是不想聽到我聲音了,也是。”對方口吻不算客氣,字裡行間還帶著嘲諷。
“怎會。我巴不得和黃董多些時間聚聚呢。”李夢嵐語氣溫柔。
黃宗誠是最會和人虛以委蛇的,但此刻他也顧不得那麼多,開門見山:“你家三小姐把我臉面往地上踩,這事秦太就沒有說法?”
黃宗誠這種人,有錢有權又自詡風
度紳士,女人對他而言更像是無味生活的調味劑,若是清高帶刺的反而更好,過於乖順的動物,有什麼值得狩獵的呢?可過於心高氣傲就不美了,這叫不知好歹。
可秦佳苒的心高氣傲不是不知好歹,而是,心比天高。他總算知道秦佳苒不肯跟他,幾l次三番躲著避著是為什麼,她早就私底下攀上了一位更加位高權重的男人。
那女孩在他,在李夢嵐,在秦家,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做戲。他甚至覺得,秦佳苒今晚在他面前玩那一出是為了釜底抽薪,吊著他,假裝要答應他,然後故意讓謝琮月看見。
可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女孩能想到這一層,城府便不是一分兩分。無論怎樣,他也不會平白無故忍下這一口氣。
李夢嵐心裡也是煩的很,聽著對方的嘲諷還要賠笑臉,秦家和黃家有生意上的往來,這個時候撕破臉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苒苒還小,不懂事也正常,黃董您也要讓著她點,總不能還跟小孩子計較。等她想通了,自然知道誰對她好,誰是她抓得住的。到時候她主動來找您,您不就面子也有裡子也有了。”
對方笑一聲,“秦太還真是不怕跟我惹麻煩,你女兒攀上了謝琮月,還會來主動找我?還是你要讓我去跟謝琮月搶人?”
“什麼搶不搶的。黃董說話真是幽默”
李夢嵐保持溫柔的態度,“他們之間不是您想的那樣呢,今晚的事隻是偶然,我可以跟你保證。”
“保證?秦太是能保證你這看似順服實則強種的小女兒,還是敢保證謝家那位?看來你還不知道吧,上周在馬術club,你家三小姐若不是上了謝琮月的車,怎麼可能躲開我的人?我倒是覺得,這太子爺早就看中了她,反正你不是想和謝家結親嗎,大的嫁不進謝家,小的嫁進去,我看也是天大的喜事,秦太把心放肚子裡就是。”
“哦,對了。”對方吐了一口煙,“細秦生想沾賭場的生意也不必找我了。易家手上雖沒賭牌,但誰不知道朱家能拿到兩塊賭牌全靠易家做保,秦太日後有了想要的,跟你女兒開一開金口,不論在港島還是內地,還不是唾手可得。”
對方又是一聲冷笑,沒等李夢嵐說話就掛了。
李夢嵐聽著忙音,深吸一口氣,嘴角維持著笑,可下一秒,那笑轉瞬即逝,陰森暴戾布滿整張面孔。她抬手就將手機砸在牆上。
“小姐!”黃媽大驚失色,喊出了當年在閨閣時對李夢嵐的稱呼。
李夢嵐眼睛通紅,卻沒有眼淚,宛如皸裂的紅土,一條一條裂紋爬上眼球。
她多麼恨,就有多麼後悔。
恨她耗儘心血養出來的女兒居然比不過一個按摩女生的賤種。那按摩女被前夫拋棄了,沒錢,被人唆使著去夜總會賣酒,哪知被喝醉的秦世輝看上。一開始還不肯,給了三萬塊他媽的就賣了。
三萬塊,她吃一頓飯都不止三萬呢。真是賤。
她這人模狗樣的丈夫也是個下三濫的,嗬,跟他媽公狗一樣管不住下面。她怎會被爸爸媽媽
逼著嫁給這種男人?她放棄博士學位,放棄美國綠卡,放棄她最心愛的——
李夢嵐忽然痛苦至極,一把抓住黃媽的手,“阿茉,阿茉,我當年就該把那女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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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媽睜大濁黃的眼,猛地掙脫手,捂住李夢嵐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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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從港城國際機場出發的灣流G650此刻已平穩地航行在萬米高空,往舷窗望去,看不見璀璨燈火,隻有一片深邃夜色,宛如無垠黑洞。
艙內溫度偏低,跟大名鼎鼎的中環商場裡的溫度相似。燈光,香氛,濕度,氧氣,噪音分貝都控製在最適宜的狀態,令人身體輕鬆,又不至於過於倦懶。
一名穿著深藍製服的空姐推著小車走進客艙,高跟鞋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悄無聲息。推車上擺放了新鮮水果,葡撻,壽司,芝士海鹽蛋糕,拿高腳杯裝著的桑葚冰激淩,以及一支路易十三天蘊,甚至還有一束拿水晶花瓶裝著的芍藥花,綻放得剛好。
謝琮月坐在客艙的沙發椅,桌上擺一台平板電腦,他神色凝冷,手指輕輕托在細邊眼鏡下方。
這位高不可攀的太子爺無疑是她職業生涯裡最好伺候的老板,就是不知道那位小姐好不好伺候——
被太子爺親自抱上飛機的女人。
夜色濃鬱,露水重,她當時遠遠站在舷梯邊上,沒看清那女生的長相,隻知道被一襲華麗的黑色禮服包裹著,安靜地縮在男人懷裡,看上去睡著了,之後,老板讓她去給小姐換掉禮服,她才有機會看清楚那女孩的長相。
真是美。閉著眼睛睡覺,乖得像天使,可黑禮服之下,那酮體,又媚得跟妖精一般。
不柴不膩,渾圓柔美。
空姐把壽司和水果擺上餐桌,添了酒,繼而對謝琮月鞠躬,推著小車往客艙後面的套房而去。
腳步剛抬,一直專注工作的謝琮月出聲:“不要打擾她,她還在睡。”
溫沉的磁嗓落在沁涼的空氣裡,空姐莫名其妙心臟一緊,偷瞄一眼虛掩的房門,“也不知小姐餓了沒有,後廚特意為她準備了葡撻和冰激淩。”
謝琮月頭也不抬,視線落在平板電腦上,“她餓了會自己找吃的。”
空姐點頭。好吧,就是可惜了剛烤出來還熱乎乎的葡撻,再過會兒酥皮就不脆了,要不她們幾l個同事分著吃掉好了,正這樣想,她一抬頭,居然驚喜地看見虛掩著門被打開。
那兒站著一個長相精致,漂亮到有點失真的女孩,身上鬆鬆垮垮墜著一件男士襯衫,遮住大腿上方,腳尖頂在一起,模樣很局促,還沒睡醒似的,一臉的迷茫。
“女士,您終於醒了。”空姐笑意盈盈地看過去,原來這女生的眼睛這麼漂亮,睡著的她和醒來後的她完全像兩個人。她的眼睛自帶一股動物的天真和純媚,仿佛是勾人不自知。就是作為同性的她看著也愛不釋手。
“您餓了沒有。現在有水果,蛋撻,壽司,蛋糕,冰激淩,您要來一點嗎?”空姐對美女的服務態度極好。
秦佳苒
還沒醒神,呆滯地看著四周,包括這個笑意溫柔的女人。她不確定自己在哪,隻知道她從一張乾淨舒適的大床上醒來,周圍都是陌生的裝潢,一看自己身上,連衣服都被換了!不知穿了一件誰的襯衫,又大又長。一時間,她嚇得冷汗淋漓。
她在哪?和誰在一起?她醒來之前做了什麼?
腦袋暈重,依稀浮現出她被人摟在懷裡,唇瓣相貼......
秦佳苒臉上紅透,顧不上這些,局促摳著門把手,都不敢邁出房門:“漂亮姐姐您好,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哪.....我手機沒電了,您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機或者充電寶,我想打給家裡人來接我。”
空姐實在是被她這一聲乖軟的漂亮姐姐叫得心都酥了。叫姐姐多好啊!比叫空姐或者乘務員好聽多啦!還帶漂亮的前綴呢!
“女士,您的手機型號可以告訴我,我為您拿充電器。不過您想您的家人現在來接您,可能不太方便。”
秦佳苒啊了一聲,呐呐:“為什麼....”
為什麼?你連你自己在飛機上都不知道?
“因為...”空姐很為難。
謝琮月耐著性子聽身後兩人的對話,在聽到那一句漂亮姐姐的時候,他唇角勾了勾,這小丫頭果然最會賣乖,知道人生地不熟,嘴放這麼甜。
“因為.....”
“因為接不了。你剛進蒙古高原。”他輕描淡寫打斷。
“??”
“蒙、蒙古高原???”
蒙古高原是什麼!地理課才有的名詞!
秦佳苒懵了,都沒反應過來這聲音是另一個人。她不是在港城嗎?蒙古高原和港城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好嗎!
空姐朝秦佳苒做一個聳肩姿勢,雙手攤開,眼神中擋不住吃瓜的微妙:“Sorry,ma'ma.我們的航班還在進行當中,預計七個小時後落地。充電器會跟您送過來,您若是想發消息給家人,記得連飛機的WIFI哦。”
“.................”
秦佳苒這才反應過來這兒的裝潢怎麼這麼奇怪,窗戶跟小格子間一樣!
原來她現在在飛機上!天爺!她做了什麼!
謝琮月闔上平板,從沙發椅上站起來。客艙很長,他就坐在離房間門口最近的位置,兩三步就到了秦佳苒面前。
他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握著喝白蘭地專用的鬱金香花型酒杯,頎長的身體靠在包裹降噪材質的玄關壁上,些許懶散,黑眸沒有絲毫疲憊,就這樣一絲不苟地看著她。
秦佳苒是沒想到謝琮月也在,突然間和他對視,大腦咣了一下。後退好幾l步。
“醒酒了。”
謝琮月淡淡開口,沉冷地看著她,顯得她的滿面潮紅很搞笑。
“謝先生.....我.....”
腦海中依稀的畫面變得無比清晰——
他們在電梯裡吻,舌與舌勾.纏,溢出豐沛甜汁,她張嘴,
任由對方長驅直入。他的大手箍住她腰,手掌貼著腰側的軟肉,一下又一下貪婪地揉。他們從二樓吻到了頂樓,然後....上了直升機,她太累太困,就睡著了。
秦佳苒怔愣地看著面前的男人,腦中鮮活的畫面在他冰冷的注視下,一點點靜止。她一時間都忘了問他,為什麼要把她帶上飛機。
他好似又變回了冰冷,漠然。
是她的記憶出錯了?明明吻她的時候很熱不是嗎?他的手臂和胸膛都是熱的,騙不了人。
可是一覺醒來都不存在了。他看上去忘掉了。
秦佳苒咽了咽乾澀得像撒了一把海沙的嗓,她想喝水,卻乖巧得不多事,隻問:“為什麼要帶我上飛機?我們要去哪?”
“落地你就知道了。②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輕描淡寫得像不欲與她多說。
“那我的衣服是你換的嗎....”秦佳苒拿極小的聲音問著,長發垂下來,擋住一片白皙的鎖骨。
“空姐換的。你睡覺穿禮服不方便,襯衫是新的,沒穿過。”謝琮月不動聲色錯開目光,喝了一口白蘭地,冰冷的高度數酒精順著喉管往下,稍稍冷卻心口的熱流。
他抬手示意空姐先下去。
空姐心領神會,悄無聲息把推車推走,將食物放在餐桌上,繼而回到員工休息室。
“我們是出國了嗎。”秦佳苒一半身子躲在門後,極度的未知讓她失去安全感,“我沒帶護照,沒辦簽證,就算到了國外也出不了機場。”
她開始胡亂找話。
“你不需擔心這些。”
秦佳苒停了一秒,點頭:“好。”
他過分冷漠又過分有禮貌,她不得不印證了猜測。
也對,那個吻於他而言就是個不怎麼光彩的意外。謝家太子爺吻了一個私生女,傳出去都難聽。
他也許吻過很多女人,她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他不想記得無可厚非。就是對她來說挺難堪的。
“謝先生好霸道,一聲不響就把我帶上飛機,還不告訴我要去哪。”秦佳苒唇角抿起,無奈一笑,眨眼的動作很好地藏住那抹晦澀。
“上直升機之前就告訴過你,我明天在國外有工作。我讓瑞叔送你回家。是你說,”謝琮月頓了一下,唇角無意識勾起,又很快放低。
秦佳苒呼吸輕輕滯住:“我說什麼。”
“你說,你要跟我走。”謝琮月黑眸半眯,話落,他下意識把酒杯送到唇邊。
好似不喝酒就無法解釋他體內一陣又一陣湧過的熱流。
距離他們接吻過去了四個小時。
他記得清清楚楚。
女孩撲過來,飽滿而柔軟的身體纏住他,一雙眼睛朦朧又清亮,恍若烏雲裡的月光,紅唇主動張開的那一刻,簡直讓他理智全失。
他不討厭她,不討厭和她接吻,隻是討厭失去理智的感覺,討厭不受他掌控的一切意外。
他的身體,他的思想,他的行為,甚至是他豢養的蝴蝶,從蟲到蛹到蝶到飛翔
再到死亡,每一個過程都在由他掌控。
隻有吻她,是他規整有序的人生中唯一一次失控,他甚至貪戀,想吻更多。
而秦佳苒,不是他預設中的人。他的預設裡,他絕不會對一個愛哭柔弱講話嬌裡嬌氣小心思滿天飛的小妹妹動念頭。
這有罪。
更彆提,做出在公眾場合接吻這種亂規矩的事。
“當然。不排除那是你喝醉後說的胡話。若是你想回家,等落地後,我讓飛機送你回去。”說完,謝琮月感覺心頭的熱流終於降溫,可是比之前更憋悶,透不過氣。
他轉身走到餐桌邊,拿起那瓶路易十三,續滿空杯。
秦佳苒看著謝琮月冷漠地從她眼前走過,心口不可控地泛起酸脹,像灌滿了海水。
初吻。那是她的初吻呢....
她委屈想,哪有被人占了便宜,拐上了飛機,還要被迫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不遠處的白樺木餐桌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吃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奶油和葡撻混合的暖香。
肚子不爭氣,咕了聲。
對對對!他甚至都不給她吃的!讓她在飛機上餓著,不知還要餓幾l個小時!
秦佳苒隻覺得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心裡涼透。
她深呼吸,忽然鬆開門把手,徑直走到餐桌邊,也不搭理坐在一旁的謝琮月,目不斜視,極其不客氣,拿一塊鮰魚壽司,塞進嘴裡。
又找來一隻乾淨酒杯,倒一杯佐餐酒,狼吞虎咽的空隙喝了一大口,她蠕了蠕被酒泡過的舌頭。
然後又咬一口葡撻,把精致的蛋糕挖爛,剝來自遙遠新疆的葡萄皮,舀一勺酸甜可口的桑椹冰激淩,不放過每一碟。
她像幼稚的小朋友,把桌上的東西都破壞掉,要讓對方餓肚子,表達她的抗議。
風雲殘卷下,桌上隻剩下空碟。她舔著唇邊的醬汁,被奶油潤過的軟舌紅潤勾人,一抬眼就發現謝琮月正好整以暇地注視她。她笑笑,大膽迎上去:“我被您拐上飛機,總不能餓一路吧,這裡的東西不能吃嗎,若是要付費,我下飛機後轉賬給您。”
謝琮月無聲笑了笑,毫不介意她語氣裡的衝味,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酒,姿態優雅,和她大相徑庭。
他三十七萬一瓶的路易十三天蘊,被她拿來當佐餐酒牛飲解渴。
付費?她有幾l個錢買這一頓。
他不自覺放柔了語氣,有時候對她冷硬,確實很殘忍,他很想做到,可實踐很難。
“隻是覺得你喝太多,不怕又醉嗎?你酒量不是很好,女孩子,在外不要太貪杯。”
一旦不克製,他心口的熱流,又開始回暖,漩渦一樣地流。
秦佳苒皺起眉,不懂他為什麼又對她溫柔起來,他總是這樣,忽冷忽熱的。
“醉了不好嗎?反正醉了就可以忘掉那些事。您應該高興。”她反問回去。
謝琮月眼眸暗下去,低聲問:“忘掉什麼?”
“忘掉我們吻過。”秦佳苒笑起來,纖細的肩膀輕聳,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輕輕鬆鬆把這件事說出口。
“我知道啊,您不提我都懂。您也彆擔心,我等會就去睡覺,醒來就徹底忘記了。不會纏著你,更不會多嘴跟人說,這有損您的清名。若是彆人問起您,怎麼和我這種人認識,就說隨手救了一隻小貓小狗什麼的,和我不太熟。這樣就萬事大吉啦!”
她笑容輕鬆,黑玉一樣的眼珠子很亮,亮得有些妖冶,不正常,她也不看謝琮月,視線隨意落在近處。
她摸了摸吃飽的肚子,“明天一早不用您的飛機送我,我出不起,我買張回程的機票就行。”
她衝他彎了彎眉眼,繼而轉身往回走,腳底像踩著雲,輕飄飄。
從餐桌到房間,幾l步路而已,她走得醉生醉死,就連謝琮月喚她的名字都像幻聽。
“秦佳苒。”
“秦佳苒!”
是真有人叫她。她搖搖晃晃,扶著門轉過去,沒想到人就在她背後,腦袋差點撞到他胸口。
“您叫我?”她抬起醉眸看過去,被他沉霧一樣的眸色鎖住。
謝琮月滾了滾喉結,似乎在和某種激烈的情愫做鬥爭,最終,他呼吸出來,清冷的嗓音沾著妥協,“為什麼又說那些話?賭氣可以,不要賭自己的氣。我教過你,貶損自己的話一律不要再說,這不是你該說的話,我不喜歡。”
秦佳苒搖頭,那極亮的眼睛忽然就晦暗下去。她輕輕:“您不喜歡的事太多了,我記不清。都忘了。”
謝琮月指腹擦過她眼角,低聲:“又哭什麼?誰告訴你我忘記吻你這件事。我有說嗎。”
秦佳苒心臟動了動,咬唇:“鬼知道。您對我總是忽冷忽熱,最壞的一面都用在我這裡,若是我說我也不喜歡這樣,您以後會不再這樣嗎?”
“會。”
他答應得太快,秦佳苒怔愣住,暈乎乎的心跳接近停拍,“我、我就是隨口一說…”
“抱歉。”謝琮月呼吸綿長,低醇的聲音像那瓶路易十三,帶著迷人的馥鬱,“若是讓你覺得忽冷忽熱,是我的錯。我隻是——”
他極少遇到失語的情況。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一片清明,語重心長:“秦小姐,有句話叫做及時止損。你現在損失的....不過是這個吻。”
機艙裡氧氣很足,四周都包了隔音材料,沒有絲毫吵鬨,隻有很舒適很輕微的白噪音。
“當然,我不會白占便宜。”謝琮月扶了下眼鏡,吞咽一下,“明天我讓瑞叔轉一筆錢,或者你想要不動產,房子還是鋪面,總之不讓你吃虧。”
秦佳苒做了一個深呼吸,被他的溫柔卻冰冷的話刺中,吐出來的熱酒氣儘數噴在他胸膛上,她抬起頭,一字一頓:“原來我這麼值錢。”
謝琮月深冷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一個吻,一套房子。謝先生知道港城的房子有多貴嗎。十二年前,一百多尺的房子,就要兩百多萬。你要送我多大的房子
,千尺豪宅嗎。”秦佳苒微笑著注視他?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謝先生不如捐給慈善機構吧,就當我一個吻還能行善積德。”
“非要這樣?”謝琮月眉心緊緊擰起,眼中劃過一絲燥意。
她不說話,紅通通的眼睛倔強異常,軟綿綿的一個人,渾身上下卻寫著“非要”兩個字。她眼淚一邊淌下來,一邊垂頭掩面,一邊嘴裡嘀咕著——
“臭流氓。”
“老男人。”
“吃了還賴賬。”
她以為她嘀咕的很小聲。
謝琮月眸色一暗,皺起眉:“?”
她罵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忽然,飛機突遇氣流,顛簸了一下,秦佳苒沒踩穩,晃了晃,被謝琮月飛快扶住。哪知秦佳苒不肯,推他,這一推倒好,越發挑起他心底的燥意,不由分說一把抓了手腕,摁住。
又覺得不夠,乾脆把人拉進懷裡。
“罵我什麼?嗯?我吃了賴賬?我吃什麼了?”
秦佳苒氣憤至極,又狠推他,未果,被他抓得牢牢。
“秦佳苒,算我怕你。”他低冽的氣息落在她臉頰,繼而強勢把人圈在懷裡,背脊因為俯身的動作而微躬。
她並不是很嬌小的體量,但從後看,幾l乎隻能看見兩隻纖細的腿,上身完完全全被籠罩住,他寬厚的肩膀像夜色也像山。
“彆動。”謝琮月箍了下手臂,唇在她耳廓上貼了貼,吐出的熱氣讓人溺斃,“給我抱一抱。不會很久。”
秦佳苒不動了,咬著唇,無措地縮在他冷悍卻溫暖的懷抱裡,還是拿話頂他一下,聲音小小怯怯:“你都趕我走,為什麼要抱我。”
謝琮月簡直拿她沒辦法,報複性狠箍一下,胸膛頂著她最柔軟的禁區,溫醇的嗓子裡蕩出一句笑罵:“強種。”
“早知道你是賭徒,我就不該讓你有下注的機會。”他聲音很勾人,落在耳邊,曖昧又溫柔。
抱了一分鐘,不算久,他黑眸饜足地眯了眯,抬手撫摸她的發頂,手掌沿著柔軟的長發往下滑落,緩慢地,一下,又一下。
動作分外溫柔,憐惜,可秦佳苒無端打了個寒顫。
她突然發現,到迄今為止,她才算真正踏進了他布滿迷霧的領地。
她費勁了所有的力氣,壓上了所有的籌碼,終於掀開了賭桌上第一張牌。
他說的對,她就是賭徒。
太容易得到的,太輕易讓人猜透的,太沒有反骨的獵物,不會激起他的興趣。她多麼懂。
她賭他想要這樣的她。
謝琮月的的確確想要。他想,他付得起失控一次的代價。
之後的事誰說得準,也許過了這幾l天,衝動如台風過境,一切就變了,他不想要了,也未可知?
但願如此。經過這幾l天的相處,他那不見光的念想能徹底平息。
到時候,她需要什麼,他加倍給,全當補償。
蝴蝶的壽命隻有幾l個月不等,他因為年少偶遇的重逢帶來的衝動又能有幾l天的壽命呢?是的,他對她有那麼一點特彆,是因為十二年前,他見過她。
人就是會對久彆重逢的東西給予一些特殊的情愫。
他溫柔地整理她淩亂的鬢發,“這幾l天就待在我身邊。”
“我們到底去哪?”秦佳苒委屈地嘟起嘴,對上他如深邃雨夜的眸。
謝琮月深深看著她,還沒有鬆開她腰肢的手忽然用力,低頭吻住她微撅的嘴,用力咬了咬,懲罰她心機太重,時時刻刻想著勾.引他。
秦佳苒吃痛,委屈悶哼一聲,聽見他在耳邊說:
“怎麼,怕我把你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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