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市場部的工作特彆多。這幾日,許心瞳基本都要加班到很晚。
部門裡的幾個員工私底下都在抱怨,把陸卓罵了又罵。
許心瞳私底下和梁思思聊天的時候,梁思思就一個勁兒地慫恿她:[跟你老公反應啊。他可是你們集團公司大老板,陸卓還不是聽他的。]
許心瞳給他發了一長串的“……”和“?”。
梁思思也很快意識過來了,又問她:[傅Boss知道你和陸卓的事情嗎?]
許心瞳回了個“不”。
梁思思:[……祝你好運。]
許心瞳:[???]
梁思思:[傅Boss看著不慍不火的,其實骨子裡是很強勢的那種人吧,鐵定跟我爸一樣,大男子主義晚期那種。他要是真知道了你和陸卓的事情,肯定很精彩。]
梁思思:[有好戲看了。]
許心瞳:[???]
許心瞳:[當我打出三個問號,不是我有問題,而是你有問題。]
就這麼盼著她完犢子?
而且,她也不覺得傅聞舟會為這種事情生氣。
傅聞舟那種人……許心瞳想了一下。
她覺得他是那種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破防的人,情緒超級穩定。
兩人同居一個多月了,上次S市發大水,譽恒旗下某製造公司大受打擊,股價連日跌停,他也隻是冷靜地跟電話那頭的負責人對話,給出建設性意見,何況是她這種小事。
想看到他發瘋?下輩子比較實際點。
晚上回到家,許心瞳照例站到稱上去稱了稱,給自己比了個“耶”的手勢。
然後她又蹬蹬蹬跑到衛生間裡,對著鏡子前後照了照,拿腔拿調地說:“魔鏡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問完後,她又咳嗽兩聲,故意壓低了聲音道:“當然是許心瞳小姐了。”
正臭美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咳嗽聲。
許心瞳嚇了一跳,忙回頭,傅聞舟就站在她身後,臉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的。
她的臉不由自主地漲紅。
“你怎麼走路都沒聲音的啊?”她不由埋怨。
說完又覺得自己造次,小心地看他。
誰知他不在意地笑了笑,解釋:“我喊你了,可惜你鏡子照得太投入,好像沒聽到。”
許心瞳這下子真的社死了。
他還不如不說呢!
“你叫我有什麼事情嗎?”後來她問他。
“吃飯了嗎?”
“…還沒。”
“那一起吧。”傅聞舟說,“阿姨今天不在,我們出去吃。”
許心瞳說好,她不會做飯,也不想做飯。
傅聞舟?瞧著就不像是會做飯的樣子。
“你嘀嘀咕咕地說什麼呢?”出門時,他掃她一眼。
“沒有啊。”她心虛地轉開目光。
傅聞舟無聲地笑了笑。
-
傅聞舟開的是他車庫裡最不起眼的一輛奧迪,可牌照還是挺亮眼的。
“我來開吧。”許心瞳說。
“你開?”傅聞舟多看了她一眼。
許心瞳覺得他的目光裡帶著某種不確定的探尋,有點像是看扁她。
她不高興了,小聲說:“我這段時間天天開車上班,車技有顯著提升。”
“顯著提升?誰一個禮拜擦車兩次?”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許心瞳面紅耳赤,連忙找補:“那不是剛剛上路那時候的事兒嗎?老黃曆了您還在這兒翻舊賬?!”
“走吧。”傅聞舟不笑話她了,勾了車鑰匙按開車門。
許心瞳還有點不情不願的,想要說幾句證明自己。
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在他眼裡,她車技好不好本質是一樣的,仍舊是沒長大的小孩。
他對她的看法,並不會因為她車技提升而有什麼改變。
這種鬱悶直到抵達商場。
臨近春節,商場大廳張燈結彩,洋溢著節日的氣息。彩色的飄帶纏繞著懸在挑空的頂樓,在熱風機的吹拂下微微搖曳,大紅色的中國結隨處可見,連各大專櫃門口都鋪上了喜慶的紅色地毯。
坐扶梯的時候,傅聞舟收到短信,低頭回複了兩條。
再抬頭時,許心瞳已經站到了幾層台階上。
她穿著蓬蓬的面包衣,可這種寬鬆的衣著反而襯得她愈加嬌小,露出的小手和巴掌臉都小巧玲瓏,惹人憐愛。
她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跟隻小鬆鼠似的上躥下跳,好像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
其實傅聞舟也挺不理解她的,這邊商場每年過節不都這個調調兒,這有什麼好看的?
許心瞳似乎永遠都有旺盛的精力和好奇心。
她看了會兒,目光朝下時不經意跟他的對上。
傅聞舟唇角一牽,淡淡地笑了笑。
雖然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可他笑起來是真的好看,許心瞳莫名覺得很熨帖。
她抿了下唇,也對他露出個羞澀的笑容。
路過賣某品牌的專櫃,她駐足看了會兒。
“這位小姐,您的眼光真好,這是我們店裡的新款。”櫃姐連忙上前介紹,拿了一條米色的無袖羊絨裙給她。
純色款,幾乎沒有彆的裝飾,但是版型非常好,看著優雅而知性,肩膀的地方還帶一圈毛茸茸的邊。
許心瞳愛不釋手,可接過來隨意一翻,看到了後面的吊牌。
她默默數了下:一個0,兩個0,3個0……4個0!
她默默將衣服還了回去,笑笑說:“有點成熟,好像不太適合我。”
櫃姐專業素養很好,笑著點頭接過:“那您要不要看看彆的?”
“好的,謝謝,你去招呼彆的客人吧,我隨便看看。”
對方都要走了,看到她身後的傅聞舟,像是被撞了一下,眼神驚豔:“您男朋友長得真帥!”
這倒不是客套話——許心瞳從她的面部表情變化上得出結論。
傅聞舟的好看是客觀事實,許心瞳並不覺得奇怪。
但是,此情此景多少有點給她長臉的感覺。
她矜持地笑笑:“不是男朋友。”
心裡快要樂開花了。
櫃姐的“抱歉”還沒開口,傅聞舟低沉有力的聲音已經響起:“我是她丈夫。”
許心瞳心裡微微震動,猶豫了會兒回頭望向他。
他已經走到外面走廊上去接電話了。
傅聞舟高大英俊,在人來人往的人流裡依然鶴立雞群。
路過的行人多少也會駐足看他兩眼。
他說,他是她的丈夫。
很簡單的兩個字,其中蘊含的責任卻舉重若輕。
結婚一個多月了,其實許心瞳對這段婚姻一直有種遊離的感覺。
她和傅聞舟認識的時間不長,差距又這麼大。
可這一刻,她真切地有種他們是一家人的感覺了。
這日晚上回去時,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翻開了結婚證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唇邊抿了一絲笑意。
“在看什麼?”傅聞舟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手裡還端著一杯水,正靜靜喝著。
許心瞳嚇了一跳,像是被老師抓包開小差的小學生似的,連忙將結婚證藏到身後,磕磕絆絆地說:“就是忽然想到,我那天拍照時好像長了一顆小痘痘,所以翻出來看看。”
“沒有啊。”傅聞舟回憶了一下,說,“我沒看到。”
“可能是工作人員幫忙P掉了吧。”許心瞳心虛地打了個哈哈。
傅聞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也沒多追究。
等他離開,許心瞳才悄悄拍著胸脯鬆了口氣,連忙將結婚證塞回了櫃子裡。
晚飯吃的是面條,她沒有吃飽,走到餐廳裡打算再去覓點兒吃的。
餐廳和客廳是通的,她一出去就看到了擺在客廳茶幾上的一個巨大的禮盒。
黑色的,上面還紮著金色的緞帶,細心地打著一個蝴蝶結。
許心瞳走過去,想打開又不確定是不是給自己的。
想了想還是沒動,先去廚房裡給自己下了碗面。
傅聞舟開完視頻會議從書房出來,隨意朝客廳掃了眼,發現盒子沒打開,失笑,緩步走到她身邊:“給你的,為什麼不打開看看?”
“給……給我的?”循著他目光朝向的方向,許心瞳又朝客廳那個包裝精美的禮盒看了眼。
不知道為什麼,心跳有點兒快。
“……是什麼呀?”
傅聞舟笑,手隨意支在她身側:“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因為她是坐著吃面的,他和她說話時微微伏低了些。
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撐在一側的手臂,薄薄的棉布料勾勒出緊實有力的肌理。
目光往下,她看到不該看的,像是被燙到似的移開目光。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飄打在玻璃窗上,敲出一陣陣伶仃作響的聲音。
四周太安靜了,她覺得自己有點亂。
好像心裡有一把小鼓在敲。
她飛快吃著面,頭埋得很低,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傅聞舟閒閒的聲音玩笑似的在她頭頂響起:“頭再往下,臉都要埋到面裡去了。”
許心瞳噎了一下,咳嗽起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攜著張紙巾,平靜地遞到她面前。
“……謝謝。”許心瞳垂著眼接過,胡亂擦了下嘴巴。
-
年會那天,許心瞳一早就起來打扮了,不但穿上了傅聞舟送她的新裙子,還戴上了徐慕梅女士送她的16歲生日禮物——一條白金項鏈。
她花了一個多小時給自己畫了個淡妝,又精心做了挽發。
抵達年會現場時,明顯感覺不少同事的目光都朝她聚焦過來,她心裡美滋滋的。
“瞳瞳,你今天好漂亮啊。”劉晴和溫曉藝都圍過來。
一人摸摸她的項鏈,一人好奇地抬起她的裙裾。
“哇,這個面料好柔軟啊,是全羊絨的嗎?”溫曉藝好奇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彆人送的。”許心瞳不好意思地說。
“真漂亮,看著就挺高級的。”劉晴恭維。
當然高級了,16萬呢。
雖然不是他付錢,許心瞳心裡還是在滴血。
感覺有點不值。
但是收獲了一堆驚豔的目光後,許心瞳又覺得其實挺值的。
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很快年會就開始了,市場部的老領導王忠上台講話,然後幾個部門的領導和高層相繼上台發表感言,都挺無聊的。
許心瞳沒什麼興趣,趁著沒人關注她,偷偷溜到一旁拿小盤子裝了一大堆東西。
正吃得開心,不經意抬頭,發現不遠處站著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正單手入兜,在落地窗邊笑望著她。
可不就是傅聞舟?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裝的面料卻不是純色,而是黑中透著一點點淡淡的鴉青,襯得他那張立體分明的面孔分外矜貴,尤其是不笑的時候。
有種自然而然的淡然高遠,令人高山仰止,望而生畏。
他身邊還圍著幾個同樣穿西裝的男男女女,約莫是公司的高層。
他在其中,如眾星捧月,卻仍是泰然自若,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
許心瞳覺得傅聞舟身上有種很特彆的氣質,這種氣質正好是她所欠缺的。
所以,他可以成為領導,而她,隻能做一個小職員。
兩人間,好像有一道淡淡的鴻溝,難以跨越。
她捧著盤子的手略略收了收,目光落在他身邊那些高層身上,猶豫著,到底沒有上前打招呼。
許心瞳捧著盤子回到了座位上,年會致辭已經結束了,大家都在自由活動,氣氛顯然輕鬆了很多。
“瞳瞳你去哪兒了呀?”溫曉藝找到她說,“快到遊戲環節了。”
“遊戲環節?這有什麼特彆的嗎?”
“當然特彆了!到時候,可以看領導們上台表演啊。”溫曉藝興致勃勃地說。
許心瞳當即明白了。
平時高高在上的領導,這種時候大多都會出糗。
對於普通員工來說,這挺新奇的,對公司而言,可以拉近上下級的距離。
第一個上台的是夏瑤,她今天穿得很性感。
大冷的天,黑色赫本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舉手投足間散發著迷人而懷舊的氣息,實在抓人眼球。
她手裡還拿著一支紅色玫瑰花,叼在嘴裡,在一片起哄中大大方方地對台下所有人鞠了一躬,然後唱起了一首情歌。
下面起哄聲不絕於耳。
誰也想不到,平時高貴冷豔的女領導還有這麼一面。
唱了會兒,不少人都發現了異樣。
“她是不是在看陸總?”劉晴跟許心瞳咬耳朵。
“我怎麼知道。”許心瞳下意識掰了一下手裡的面包,塞了一塊到嘴裡。
不止是她們看出來了,不少人也看出了夏瑤的意思。
但今天這種氛圍,對這種事兒沒那麼嚴苛,大家看熱鬨的架勢更多,沒往彆的地方想。
而且,領導和領導之間搞曖昧,跟底下員工的性質不一樣。
可惜,陸卓全程面無表情,端著酒杯一個人坐在角落裡自斟自飲,不接這茬。
除了視線對上時禮貌地笑一笑,沒彆的意思了。
“陸總也太高冷了,簡直是不解風情啊。”溫曉藝幸災樂禍地說。
“也許人家已經有女朋友了呢。”劉晴笑道。
夏瑤的人緣不怎麼樣,兩人樂得看笑話。
許心瞳沒半點兒興趣。
夏瑤見此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坦然地下了台。
領導們一個個上去了,有讓人大跌眼鏡表現還不錯的,還有讓人啼笑皆非大出洋相的。
氣氛推到了高峰。
有人卻在底下悄悄說:“傅總也在啊,怎麼沒人去請他上台表演呢?”
這聲音不低,四周聽到的人都靜了靜。
這人多喝了兩杯,話出口也清醒了,懊惱地拍了下嘴巴。
雖然沒人真的敢上,但仍有不少目光朝東邊角落裡望去。
陸卓彎腰在跟大老板說話,他點點頭,偶爾淡笑一下,心情似乎還可以。
“要不抓鬮,誰抽中了誰就去。”有人提議。
得到了一致好評。
這種極小的概率,沒人覺得自己會是倒黴的那個,很快他們就拿來了折好的紙。
每張紙一樣大小,往裡折成四邊形,十幾張裡,隻有一張有標記的,誰要是抽中了誰就去請大老板上台。
大家拍手叫好,很快就開始了。
許心瞳按順序排在中間,隨手抽了一張。
她抽的時候也不覺得自己會這麼倒黴,所以隻是隨手一抓。
可等大家一一展開手裡的紙時,她傻眼了——
所有人手裡的紙都是空白的,唯有她手裡這張——做了標記。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朝她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