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心瞳這人沒什麼耐心,照例吹了沒兩分鐘的頭發就半乾不乾地出來了。
她用餐巾紙吸了吸頭發上的水珠,確定沒有水再滴下來就趴到床上開始刷手機了。
傅聞舟進來時,她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就問她:“你頭發不吹乾嗎?也不怕感冒?”
許心瞳:“不想吹了,手好酸,反正一會兒就乾了。”
傅聞舟沒再說什麼,去了洗手間。
出來時,手裡卻多了一把吹風機。
許心瞳眼睜睜看著他走過來,將插頭插到了她旁邊,然後坐在床沿邊替她慢慢吹起了頭發。
她的發量很多,吹起來很麻煩,需要一邊吹一邊不停撥弄。
傅聞舟卻很有耐心,慢條斯理地邊吹邊撥,修長的手指偶爾劃過她發絲間的縫隙觸壓到她的頭皮,傳來電流般的酥麻感。
許心瞳忽然就不敢亂動了,就那麼安分地趴在那邊,任由他吹了半個多小時的頭發。
她自己都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有這麼乖的時候。
小時候她媽媽給她吹頭發的時候,都說她像皮猴子一樣,片刻都不安分。
許心瞳回過頭,看到傅聞舟在低頭將電線卷到柄上,猶豫開口:“……謝謝你呀。”
“謝我什麼?”傅聞舟好笑地挑了下眉毛。
許心瞳覺得他的笑容裡好像有彆的含義,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她白皙的面孔在昏黃的壁燈下多了幾分暖色,昏暗模糊了視線,看上去柔軟可欺。
衣領口很低,不經意露出風光。
傅聞舟瞥到,下意識轉開了視線,若無其事地將剩下的電線卷好了。
這晚,許心瞳睡得挺早的,不知道為什麼,比往常都要早。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照例是腦袋背對著他,把自己縮在一個角落裡。
可到夜半時還是沒有什麼睡意,又翻過身來。
這動靜驚醒了傅聞舟。他問她:“睡不著?”
許心瞳愧疚道:“我吵醒你了?”
傅聞舟:“沒有,我本來就睡得不是很沉。”
許心瞳:“你每天那麼忙,還有睡不著的時候?”
他笑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問她:“你呢,為什麼睡不著?還想著白天的事情?”
許心瞳歎了口氣,不知怎麼就說出了心裡話:“我好後悔,白天沒有直接揍他一頓,現在回憶起來,真是越想越氣。”
隻怪她當時懵了,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你?揍他?”傅聞舟不做評價。
“看不起人啊?”許心瞳從被子裡伸出一隻胳膊,衝他亮了亮肱二頭肌。
耳邊傳來沉悶的笑聲。很淡,微不可聞。
可許心瞳不知道為什麼,耳朵紅透了。
她把胳膊悄悄縮回了被子裡。
為了緩解尷尬,她主動開腔道:“傅總,其實我挺想問你一個問題的。”
“問吧。”
“你的朋友多嗎?”
“我沒什麼朋友。”
許心瞳驚訝地望著他,猶自不可置信。
誰知他下一秒笑了笑說:“但人人都想做我的朋友。”
許心瞳:“……你是在凡爾賽嗎?”
她鬱悶的小表情實在可愛,傅聞舟沒繃住。
許心瞳覺得更鬱悶了,不跟他說話了。
“還睡不著?”寂靜了會兒,傅聞舟又問她。
“嗯。”她還挺實誠的,“小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是媽媽抱著我睡的,她會哄我,給我講故事。”
她說這句話並沒有什麼彆的含義,隻是有感而發。
來北京之後,和媽媽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一次,其實她挺寂寞的。
“所以,要我哄?”傅聞舟忽然道。
他的語氣太平淡了,許心瞳呆怔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臉頰不受控製地升溫。
“才不是!”她裹著被子背過身去,不理他了。
耳邊又傳來他的低笑聲。
-
過幾天,市場部要出差,許心瞳赫然在名單之列。
“公費出差,太爽了,住的可是五星級酒店!總公司就是財大氣粗!”溫曉藝感慨。
“你也去嗎,曉藝?到時候我們一間房好嗎?”現在,她不想跟彆人住。
“好啊。”溫曉藝欣然應允。
出發那天,他們市場部差不多都去了,坐公司準備的大巴車。
到了目的地才發現去的不是車站,而是停機坪。
不遠處,偌大的停機坪上隻泊著一架飛機,是市面上最常見的豪華客機灣流G650,可以進行長途的洲際飛行,航程遠超其他私人客機。
機艙內也十分寬敞豪華,米色和棕色的軟包顯得複古而典雅,空調溫度適宜,光線明亮而柔和。
“這是大老板的私人飛機吧。乖乖,這得多少錢?”劉晴在她們耳邊嘀咕。
許心瞳倒是不知道傅聞舟還有這種私人飛機,不過也不意外,他車庫裡那些幾千萬乃至價值上億的豪車都是隨便停,擁有私人飛機也很正常。
這種可以長途航行的商務客機,出行會非常方便。
他們在飛機上吃過飯後又午休了會兒,下午兩點,抵達某海濱城市。
公司安排的下榻酒店也是譽恒旗下極有名的度假酒店品牌,據說普通套間非旺季也要兩千一晚,便宜他們了。
許心瞳和溫曉藝被分到了一個房間。
收拾了一下東西後,兩人喊了劉晴一道去吃飯,吃完飯又決定去遊泳。
泳池在室內,號稱恒溫20℃,可下水之後溫度卻有些偏冷。
好在這個時節也不算太冷,尚算可以接受。
許心瞳戴上泳帽,“咚”的一下就跳了下去,像條美人魚似的朝深水區鑽去。
耳邊響起溫曉藝的驚呼聲:“瞳瞳,你都不做熱身的嗎?小心抽筋啊,這水這麼冷。”
許心瞳本來還沒覺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忽然覺得小腿上的肌肉緊繃了,那跟筋好像瞬間被人拉直了,疼得她倒抽冷氣。
她在心裡暗罵溫曉藝這烏鴉嘴,拚命劃水朝岸邊渡去。
可越慌張就抽筋地越厲害,她像是旱鴨子似的撲騰著,被灌了好幾口水,直直朝下面墜去。
岸邊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喊叫聲、求救聲……交織在一起,她意識越來越模糊,感覺被綁了個鉛球似的不停在往下沉。
可快沉到底的時候,耳邊似乎隱約聽到落水聲的巨響,然後,身子驟然一輕,被人拖舉著浮了上去。
許心瞳後來的事情就不記得了,醒來以後,她發現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
“你醒了啊,瞳瞳。”溫曉藝連忙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許心瞳道了謝,捧著水卻沒喝,表情有點懵懵的:“是你救了我嗎?”
“你在開什麼玩笑,就我那個水性?”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溫曉藝的表情變得古怪,欲言又止。
許心瞳有種不祥的預感:“……救我的不會是老王吧?”
王忠年過五十,是市場部的老領導了。
溫曉藝搖頭:“不是王忠。”
許心瞳鬆了口氣。
卻聽見她下一秒說:“是大老板。”
許心瞳差點被水嗆住,更五味雜陳的是她接下來的話:“而且,他還給你做了人工呼吸。”
“人……人工呼吸?”許心瞳手裡的杯子抖了抖,老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看她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溫曉藝卻笑了:“乾嘛露出這種表情?你又不吃虧。這可是大帥哥啊!我的天,他身材也超級好,當時就穿個襯衫就跳下去了,你是沒看到,衣服濕透了貼在身上,那八塊腹肌,太難頂了……”
如果換個對象,許心瞳可能會跟她一起意淫。
可這是傅聞舟啊,她真不敢。
而且,她這會兒所有的思緒都在“人工呼吸”上……
他給她做了人工呼吸了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許心瞳心情蠻複雜的,掏出手機下意識想要給他發條短信問一問。
可輸入進去後,刪刪改改又給刪掉了。
她呈“大字”躺在了床上,還是決定閉嘴。
問什麼?
你乾嘛給我做人工呼吸?
大概傅聞舟也隻會平淡的回她一句“嗯,救你命”。
她在心裡默念——那就是人工呼吸,救命的人工呼吸,彆想太多了。
可一下午心裡都怪怪的,又說不上來哪裡怪。
-
翌日去做了市場調研,和這邊早就約定好的幾家公司碰了面,做了一些基礎的調研。
回來時,許心瞳仔細核對著名單,把這幾家公司一一劃去,規劃後面的行程。
中午她隨便吃了點,午休了會兒。
醒來時太陽已經落山了。
“我這一覺睡了四個小時啊?”許心瞳驚訝不已。
“是啊,叫都叫不醒。快彆耽擱了,洗漱一下,晚上有團建。”溫曉藝催她。
許心瞳這才想起來還有活動,連忙起來換了身衣服。
煙粉色吊帶,白色短外搭,腳上蹬了雙銀色靴子,她還畫了個比較誇張的煙熏妝,把睫毛刷成了五顏六色的。
除了上高中那會兒,她沒這麼打扮過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這麼穿會非常獵奇,誰知到了酒吧才發現自己穿得挺普通,比她更獵奇的多的是。
許心瞳很快就忘了自己的獵奇,然後加入到了舞池中央的獵奇大隊裡去。
她越跳越嗨,感覺回到了高中的時候,這一刻無端有種放空的快樂,好像那些煩惱都瞬間遠離她了。
目光朝舞池邊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和陸卓靠在一起說悄悄話的夏瑤。
她穿得很知性,白色收腰襯衫,棕色開叉半裙,外面搭了件同色的雙排扣休閒西裝,單手撐在吧台上,跟陸卓說笑著。
陸卓偶爾點點頭,微微一笑,兩人似乎相談甚歡。
許心瞳心裡莫名堵得慌,又想起那些不願意想起的,整個人被一種極端憤懣的情緒包裹著。
她去旁邊灌了幾口酒,回來時加大了舞步節奏,儘情地跳起來。
很快,她就成了舞池中的焦點。
身材曼妙,骨肉勻停,露出的一截小蠻腰扭得跟水蛇似的。
旁邊還有陌生的年輕人在吹口哨起哄。
許心瞳喝了點酒,臉頰紅撲撲的,紅彤彤的像熟透的蘋果,媚眼如絲,又很澄澈,有種又純又欲的漠離感。
不遠處,陸卓看得臉色鐵青,但是礙著公司其他人還在,沒上去拉她。
有好幾個年輕俊朗的小夥子跟她搭話,她都笑嘻嘻地回望過去,眼睛裡似乎蕩漾著水波。
陸卓忍了又忍,叫住一旁的溫曉藝:“你去把她拉回來,這邊生人多,彆出什麼事兒。”
溫曉藝連忙應下,和劉晴一道過去把許心瞳架了回來。
“乾嘛啊,我還沒跳儘興呢?”她覺得熱,揭開上衣的拉鏈。
鎖骨以下就是鼓鼓的胸脯,白色蕾絲半包著露出深深的溝壑,瑩白如雪。
溫曉藝連忙替她遮上:“你喝多了啊,瞳瞳?”
許心瞳有點兒難受,迷蒙著眼睛靠在她懷裡,嘟噥著她聽不懂的話。
“陸總,我先把瞳瞳帶回去了。”溫曉藝說。
陸卓冷淡地點點頭:“路上小心。”
酒吧就在酒店後頭,同是這座度假山莊的附屬產業,外面都有安保和引路的人,也不怕兩人走丟出事。
溫曉藝艱難地把許心瞳攙到外面,許心瞳的力氣卻賊大,任憑她怎麼拽也拽不動了。
“瞳瞳,彆鬨了,我們回去了。”溫曉藝跟哄小孩似的勸。
許心瞳靠在她肩頭哼哼唧唧。
“給我吧,你拖不動她。”頭頂忽然傳來一道冷淡的男聲,有些耳熟。
溫曉藝不經意抬頭,愣住了,說話都不利索了:“傅……傅Boss?您怎麼在這兒啊?”
傅聞舟略皺了下眉。
溫曉藝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廢話,連忙將許心瞳交給了他。
對面是大老板,她到底不敢就這麼一走了之的:“您……沒事嗎?”
“你去玩吧,我送她回去。”傅聞舟說,“這種年輕人的聚會,我沒什麼興趣。難得出來一趟,彆把時間浪費了。”
溫曉藝頓時感動不已:“麻煩你了,傅Boss,這是房卡。”
-
對於溫曉藝而言格外不好拖的許心瞳,在傅聞舟懷裡格外聽話。
因為他嫌礙事,直接把她打橫抱起來了。
一開始她還掙紮哼唧了會兒,手拍了他幾下,可惜小姑娘沒什麼力氣,跟搔癢似的。
後來她就乖了,不吭聲了。
傅聞舟詫異地低頭看了她一眼,意外地發現她窩在他懷裡像隻受傷的小獸一樣嗚嗚咽咽著。
還嘟噥著:“你怎麼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他腳步頓了一下,瞳孔微縮,繼而用房卡利落地刷卡房門,將她放到了床上。
許心瞳鬨騰起來是真鬨騰,意識到他要走,忽然撲上來拽住他的胳膊,臉蛋在他襯衣上蹭來蹭去。
傅聞舟嫌棄地去剝她:“許心瞳,撒開。”
越剝越剝不開,她像條又膩又滑的美女蛇,不斷往他身上攀。
傅聞舟自問是個定力非常強的人,輕易不為所動,被這麼蹭來蹭去也不由覺得燥熱。
他有些難言的惱火,可又無法一言說清這份惱火來源於哪些方面。
絕不僅僅是因為她此刻的放肆。
她兩隻手又軟軟地纏上來勾住他的脖子喃喃時,他忽然很溫柔地問她:“你叫我什麼?”
手裡的力道卻很大,深捏著她的下巴,像是要折斷她似的。
許心瞳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雙眸好似浸滿了春水,委屈地望著他。
似乎很不理解,他為什麼忽然這麼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