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黴運的時候,仿佛全世界都在跟自己做對。

公司先是爆出造假醜聞，後是現金流吃緊，資金周轉不靈,最終新項目停止,並連累主業無法正常運營。

股價應聲下跌,一口氣三十個跌停，從170塊跌到8塊。隨後股票停牌，暫停交易。

緊接著，公司開始拖欠工資。

員工本想等公司辭退、拿了補償再走,見公司既不發工資,又不給說法，等了兩個多星期,終於等不下去。

他們中間的好些人背著房貸、車貸,工資哪個月沒按時到賬,心裡都發慌,更何況連續兩個月拖欠？

辭退補償沒就沒了，要是再跟公司耗下去，房貸、車貸指不定斷供。

於是，好多人前後辦理手續離職。心裡想的無非是倒黴認栽，趕緊找下家重新開始。

與此同時，還有些人高高興興離開。

楊姐是這麼說的，“這幾年在公司待的很開心。員工內部價格購買股票,也小賺了一筆。現在公司有難,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拖欠的工資不打算要了。希望公司能渡過難關。”

說著,她麻利地辦理離職手續，打算給自己放個假,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楊姐！”小陶把人叫住，臉上滿是惶恐不安，“你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之後該怎麼辦，我一點主意都沒有……”

楊姐手裡的股票早就賣掉，想走就能走。金瑤、小陶不一樣，她們的股票還被套著。從某種角度來說，她們仍是公司股東，自身利益與公司休戚相關。

楊姐瞧了瞧小陶，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及時止損吧。”

小陶，“？”

小陶，“什麼意思？”

她聽不懂。

楊姐耐著性子解釋，“舉個例子。你看好一項生意，投入5萬，不料虧了5千。”

“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加大投入，加強宣傳，以後指不定能連本帶利賺回來。還有一條路，認栽離場。承認自己看走眼，這項生意其實不容易賺錢，及時把剩餘本金抽出。”

“止損，就是指看見形勢不妙，壯士斷腕，忍痛抽身離開。雖然虧了些本金，可起碼剩下的錢保住了。”

小陶反應過來，“你是說不管股票，跟你們一起離開公司？”

楊姐沒有正面回答，隻說，“以公司目前的情況，要想渡過難關，並不容易。”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的態度相當明確。

說完，楊姐大步前進，去辦理離職手續。

小陶站在原地，一副愁雲慘淡的表情，“止損？”

**

員工陸續離開，小陶、金瑤卻始終堅守崗位，每天按時打卡。

日子一天一天過得很快。轉眼，一個半月過去了。

股票停盤兩個多月，終於恢複交易。

也許這次能把手裡的股票賣出。金瑤滿懷期待。

然而跌停、跌停、跌停……情況沒有任何改善。

這時，公司拖欠工資已達三個月。老板整天往外跑，說是在籌集資金，可一點進展也沒有。

金瑤每天都在“辭職離開”、“繼續堅守”之間遊移不定。

走了，怕投入公司的20萬拿不回來。工作三四年，一算總賬，不僅沒賺到錢，反而虧了。

不走，怕目前的情況持續，白白浪費時間。

怔愣間，小陶站起身，目光裡帶著股決絕，“我不等了。”

金瑤提醒，“如果離開公司，之後萬一有新進展，可能收不到消息。”

“咱們在這乾等，也沒比其他人好多少。”小陶說，“公司目前什麼情況，現金流怎麼樣了，老板借到多少周轉資金，還要多久才能複工、補工資，這些全都不知道。”

金瑤登時語塞。

小陶低著頭，語氣蕭瑟，“楊姐說的沒錯，應該及時止損。可惜，我的決心下的太遲了。”

她抱著一絲希冀默默等待，希望公司能渡過難關，恢複正常運行。可結果呢？一直等到存款耗儘，都沒等來好消息。

再不換工作，再沒有工資進賬，她就得去睡天橋了！

想到這，小陶步伐堅定，打算辦理辭職手續。

金瑤張了張嘴，卻不知能說什麼。

“建議宿主跟同事一同辦理離職手續。”雲珞突兀現身。

金瑤神色變幻不定，最終艱難地搖了搖頭，“不，三個月都等過來了，不差這幾天。”

說話的同時，心裡則在想，她不信自己還能更倒黴。

雲珞：我勸過了。

宿主不聽，以後生活會教做人。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因為人們並不知道哪一天能等到結果。

起初金瑤想，都三個月了，總該有結果。但事實上，公司遲遲不給說法，一拖再拖。

又一個月過去了。

金瑤心想，都等四個月了，要走之前就該走，現在走沒意思，不如繼續等下去。

第五個月。

金瑤發了狠勁――她倒要看看，這破公司能無恥到什麼地步！

等啊等。股票停盤、複盤，來回折騰。可不管發出什麼公告，暫停交易多久，恢複交易後仍是每天跌停。

市價跌到3.4，仍是幾十萬手賣單封死跌停板，也不知何時才是儘頭。

公司裡的人越來越少，四處空曠極了，像是間空屋。

第七個月。

股票價格跌到2.5塊，跌停板終於打開。可此時，金瑤已經不想賣股票。

2.5塊是什麼概念？

員工購買價4元/股，跌幅37.5%！賬戶餘額僅剩12.5萬！這讓金瑤怎麼下得去手？

“不賣更慘。”神出鬼沒的係統現身提醒。

金瑤手指輕顫，卻硬是咬緊牙關，“事情都這樣了，難道還能變得更糟糕？！”

雲珞用無比肯定的語氣回答，“能。”

金瑤，“……”

她心肝一顫，心裡直發虛。

哪怕嘴上不承認，心裡其實意識到了，雲珞說的都是真的。

對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仿佛預言。

每次不聽勸，局面都會朝更壞的方向發展。

“說說看，如果股票不賣會怎麼樣？”金瑤色厲內荏。

雲珞：“公司退市，股票變廢紙，再也找不到人交易。”

雲珞：“在公司待的越久，你的損失越嚴重。因為沒人付你工資，也沒人幫你交五險一金。”

雲珞：“現在把股票賣了，把錢還給父母，隻是一窮二白。如果公司退市，股票賣不出去，你將背上十二萬的債務。”

金瑤試著想象了下，下一秒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眸色晦明變化，她抬起頭，咬著唇問，“我對你的態度不算好，為什麼你還願意幫我？”

雲珞無聲地笑了――明明被提醒過，明明本來不用這麼淒慘，都是因為不肯聽勸才會落到這個地步……日後宿主過得不好，回想起今天她們說過的話，內心會被悔恨吞噬，這才是報複。

誰讓她不懂、不會，還特彆固執？愚蠢的人天生活的更坎坷。

面上，雲珞鎮定道：“拯救宿主是係統的職責所在。”

“股價真的回升？”金瑤猶豫著提問。

對此，雲珞表示，“宿主應該認清現實，不再抱有幻想。”

金瑤緘默不言。

打從第一次見面，係統就提醒她拋售公司股票，她沒聽。

公司爆出醜聞前，係統曾說，“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她沒理。

小陶離職時，係統建議她跟小陶一塊兒離開，她不肯。

一次一次地辜負彆人的好意，最終越陷越深，脫不了身。如今存款見底，已經……再也堅持不住。

金瑤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聽勸了，現在會是什麼樣？

係統剛出現時就聽她的話，乖乖清倉，當時股價100，手裡5萬股，就是500萬。

如果第二次提醒時照做，當時股價100，手裡5萬股，就是850萬。

第三次時遵從建議，股票雖說被套住，可換做工作，新公司月月發工資，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快吃不起飯。

為什麼就是不肯承認呢？她的固執將她一步步推入深淵。

做錯了不肯承認的不是楊姐，而是她自己。

想到這，金瑤臉上露出一絲灰敗之色，“你說的總是對的，我聽你的。”

雲珞：“……”

等等！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然而金瑤飛快掛單賣出。行動之果決，仿佛生怕自己後悔。

賣出，成交，賬戶餘額12.4萬。把12萬還給父母後，還有四千能用作生活開銷。

雲珞：伐開心。

**

離職，找工作，到處面試。

折騰了一個半月，金瑤總算在斷糧前找到了新工作。

入職後，宿主絲毫感覺不到喜悅。

晚上，她喝著啤酒醉醺醺問係統，“29歲的年紀，沒有男朋友。沒車沒房，剛換新工作，不知道未來發展前景如何。我這輩子，是不是注定會完蛋？”

不等雲珞回答，她便重重灌了口啤酒，嘴角扯出嘲諷的弧度，“像我這樣的，就叫盧瑟。活著浪費糧食，汙染空氣，還容易被人騙。”

好臭。

雲珞嫌棄地往遠處躲了躲，“宿主你清醒點。你最大的劣勢不是29歲沒車沒房沒男友，而是理財基礎薄弱，常識基本沒有，分不清好壞，聽不進勸說。”

金瑤把易拉罐往桌上一摔，囂張程度宛如撒酒瘋，“願意學理財，聽得進勸說又能怎樣？發財的機會沒了，沒了！！”

雲珞：“這次的機會沒了，還有下一次。”

“說的輕巧。”金瑤不滿抱怨，“對於普通人來說，哪有那麼多機會？”

雲珞：“你不學不懂當然沒有。”

金瑤呆愣愣看著係統，“如果我肯學習，肯聽話，生活會變得不一樣嗎？”

她拍了拍胸脯，發出嘶吼，“我今年都29歲了！早就到要嫁人的年紀！”

說完，胡亂擺手，徑自下定論，“來不及了，這輩子沒希望了。”

雲珞坦言：“沒有嘗試就放棄，你的人生是沒什麼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