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萍在家裡看電視,對於外界的動蕩絲毫不知。還是妹妹張蓉給她打電話，才得知p2p平台暴雷。

電話裡，張蓉千恩萬謝,“以前不懂p2p是什麼,差點被它騙了。幸好發現及時,提早收手。”

“過去還覺得馨馨說話衝、性子直，如今才知道，忠言逆耳。馨馨是明白人，不想親戚被坑才說實話。結果我一點不領情,還生悶氣,真是太對不起她了……”

“幫我跟馨馨說聲對不起，改天我再請你們吃飯,算是賠禮道歉。”

張蓉的態度無比誠懇,話裡話外充滿感激。

聽完,張萍徹底懵了,“等會兒，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你乾嘛給她道歉，還請她吃飯？”

“還不是那個什勞子p2p平台、線上理財！”張蓉怨氣衝天，“安安工作的那家出事了，其他公司也好不到哪裡去，足足有100多家破產！”

“我們發現苗頭不對,收手早,總算沒虧錢。可是老袁貪圖十天利息,沒來得及把錢提出來,這些天快急瘋了。”

“安安遞了辭職申請，結果經理吩咐她留下交接工作,也沒走的掉。現在公安局在調查，不知道之後會有什麼說法。”

張蓉越說越懊惱，“要是馨馨提醒的時候我們聽進去了，根本不用遭遇後面這些事！”

老袁是她家遠房親戚。雖說之前通知了，讓把錢全部提出來，不聽是他的問題，可追根究底，為什麼老袁會接觸p2p，把錢投進去？還不是被安安忽悠了！

因此，張蓉無法置身事外，得跟著操心勞神。

一想到原本不用被坑，悔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幾乎壓的她喘不過氣。

啥？p2p公司破產了？

老袁被騙了錢？

馨馨說的都是真的？她才是最聰明、最理智的那一個？

一時間，張萍怔愣住。

**

雖說何馨堅定信念，始終不碰p2p，但各個平台暴雷依然對她的生活產生了影響。

陪顧客看房，約好一個星期後簽約，兩天後，顧客慌慌張張給她打電話，“合同簽不了了！”

“朋友介紹我買p2p線上理財，我看新人有特彆福利，投資期限也不長，才一個月，年化利率有12%，就把首付都投了進去。”

“誰知從昨天起客服失聯，平台登錄不上。公司肯定出事了，等我把錢拿回來再跟你聯係！”

對於顧客的不幸遭遇，何馨表示無限同情。

掛斷電話，她望著手機，頗為無語，“都要買房了，還拿著首付款瞎折騰，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

該不會都信了“p2p產品和銀行理財一樣安全”的鬼話？搖了搖頭，她打算喝口水，休息會兒。

角落裡，同事們聚在一起討論。

馬尾辮姑娘吐苦水，“這年頭騙子太多了！”

“我投的xx貸，聲稱國企單位，還上過電視，結果說倒閉就倒閉！”

“公安局抓人，調查後發現國企背景是假的，上電視是因為公司出了錢做宣傳，放出來的優質標也是假的。”

“我真是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戴了眼鏡的西裝男面色陰沉，“我投的xx創投也出了事。”

“說什麼項目盈利未達預期，資金周轉不靈，本金不一定能收回來。目前平台正在追債，預計半年能收回資金。”

“說是半年，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變一年、兩年？國內的p2p太不靠譜了！”

栗色波浪卷姑娘臉色慘白，嘴皮子哆嗦，“我家最開始試水投一萬，三個月，本息按時到賬。接著投五萬，半年。第三次投十萬，半年。”

“連續三次都沒事，我媽徹底信了。她把家裡的一百多萬拆遷款拿去買理財，結果平台老板卷款攜逃，錢根本拿不回來！”

說到最後，栗色波浪卷姑娘一副哭腔，“一百多萬呐！要不是拆遷，我們家哪兒存的下這麼多錢？”

“現在資金被套的死死的，全完了！”

“過兩天我打算辭職，跟我媽一塊兒去外省報警，等警察給個說法。”

“也不知最後這一百多萬能追回來多少……”

聞言，馬尾辮姑娘、西裝男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同事為什麼會遭遇這種事？還不是他倆熱情推薦？本想一起發財，不料最終一起被坑……

兩人齊齊歎了口氣――良心受到譴責，整個人倍覺煎熬。

**傍晚，何馨回到家。

張萍熱情地迎上來，“回來啦？媽給你做了好吃的，趁熱吃！”

何馨動作一頓。

自從她在阿姨家直言不諱，她媽已經很久沒給她好臉色看。每次見到她都一臉愁容，像是不知道拿她怎麼辦。

“有什麼喜事？”何馨問。

“p2p連環炸，算什麼喜事！”張萍唏噓不已。

“今天天氣好，我去茶館逛了一圈。你猜怎麼的？我過去一看，謔，那個慘的呀！幾乎沒人幸免！”

“有兩人隻信銀行、隻存定期存款，僥幸躲過一劫。其他人棺材本虧光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

“幸好當時你把我攔下了……”

至今回想起來，張萍仍心有餘悸。

何馨：“我說的一直是對的，可你從來不信。”

“之前著了魔、鐵了心要買p2p，我費了多大勁才把你攔下？”

“攔了一次不夠，之後還要提第二次、第三次，不讓又要生氣。現在你再看看，這都是什麼好東西！”

張萍訕笑著表示，“新玩意兒，剛開始接觸，不太懂麼……”

何馨不客氣道，“不懂就彆瞎折騰了！以後把錢往外扔的時候，能不能聽聽我的意見？”

“一定聽。”張萍忙不迭做保證。

何馨：嘴上答應的好好的，一個沒看住，又會搞出幺蛾子。

她面無表情，顯然不信。

“是真的。”張萍無比莊重，像是下定決心，“媽想了想，覺得這幾次你說的都對。你比媽厲害，以後媽都聽你的。”

何馨：我不厲害，隻是踏踏實實過日子，從來不妄想發財。

不過她媽能有這覺悟，她十分欣慰。

想必會有所長進，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看見陷阱就迫不及待踩上去。

**

回到房間，剛坐到床邊，西裝小人突兀出現，“我要走了。”

看見雲珞，何馨微微有些晃神，“你還在呀？”

雲珞，“……”

早就跟宿主綁定，她能上哪兒去？

見小人抿著唇，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何馨連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好久不見。”

雲珞：“因為宿主把所有事處理的很好，不需要彆人幫忙。”

金手指被迫失業，全程圍觀宿主發威。

“不能那麼說。”何馨神情說不出的嚴肅，“要不是你告訴我，我媽買了收藏品，說不定家裡破產我還被蒙在鼓裡。”

“我始終記得你幫過我，也非常感激。”

雲珞心想，她之所以會出現，或許是因為程序認為，宿主不該被拖累。

她兢兢業業工作，認認真真生活，該有個好結果。

“我覺得你活的挺明白的，沒什麼臨彆諫言需要告誡。”雲珞說。

何馨自嘲地笑了笑，“攤上那麼一媽，不活的清醒點，這家早垮了。”

雲珞沉吟片刻，緩緩道，“如果公司上市，股權變成股票，可以隨時買賣，建議你留著彆賣。”

雲珞：“好公司具備成長性。將來光是分紅，就夠你吃、夠你喝。”

“恩，不賣。”何馨說，“我考慮過，反正股權是白送的，留著唄。”

“祝你前途似錦，一生順遂。”話音剛落，雲珞消失不見。

何馨握緊拳頭，像是在承諾，“會的。”

**

【番外】

三個月後。

x市旅館。

雙人間裡住著一對父子、一對母女，還有對夫妻。房租六人平攤，都打地鋪。

老人五六十歲，兒子二十多歲，正是老金跟他的兒子。

“爸，忙了一天了，你先休息會兒吧。”金宏文低聲勸說。

“我怎麼睡得著覺！”老金著急上火，嘴裡起了好幾個泡。

“其他人相信我才跟著我買p2p線上理財。結果呢？老板一聲不吭跑路，錢都被卷走了！”

“我現在都顧不上心疼咱家的錢，滿腦子都是親戚朋友的錢該怎麼要回來！”

金宏文不敢再勸。

父親一生都很正直，從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老了老了，遇上這事，虧欠一堆人，還都是交情好的，他的心裡一定不好受。

……怪誰呢？還不是隻能怪他錯判形勢，進錯行業，連累家人？

金宏文分外自責，“爸，這事不用你操心，我一定向警局討個說法。你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先回去吧。”

“不成！這事一天沒出結果，我一天不能安心，就在這兒等著。”老金固執道。

金宏文歎了口氣，無可奈何。

瞥了眼左邊，那是對母女。母親二十七八多歲，女兒才四五歲。

聽說這位是全職太太，背著丈夫把家裡的房子賣了，然後把得來的兩百多萬分彆投入六個p2p平台。

結果遇上連環炸，所有平台全部暴雷。

丈夫得知後，氣的要離婚。

妻子自知理虧，帶著女兒不遠萬裡，跑來公司注冊地等消息――如果能把錢討回大半，丈夫也能消氣不是？

右邊的夫妻是生意人，原本好端端做生意。雖說每天起早貪黑，非常辛苦，可每年也能掙十幾、二十萬。

自從某天撿到p2p宣傳紙，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籌集資金，借給有資金需求人群，這不跟民間放水錢差不多？年化24%的利率十分合理，不算太高。

夫妻倆一合計，決定收手退休。反正房子買了兩套，手裡有一百多萬，省著點夠花了。

萬萬沒想到，老板會跑路！

奮鬥半輩子的成果全打水漂，兩人心如刀割，又不知怎樣才能把錢追回來。隻能天天到警察局門口靜坐，等待警察給出調查結果及處理方案。

類似的人還有很多。

每天足有兩三百人在警察門口靜坐，焦急不安等待。

有人等不下去，認輸離開。

也有新人加入，急切地盼望把錢拿回來。

……他們中間的一些人原本是中產階級，不用過苦日子。然而一念之差，愣是把一副好牌打的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