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家裡有點事，我想請個假。”女仆小聲道。

管家眉頭緊鎖，“需要幾天時間？”

女仆想了想,回答,“三天,不，五天。”

“好吧。”

請假成功，女仆歡天喜地離開。

管家抿著唇，表情說不出的煩躁――最近兩天,聲稱家裡有事、要求請假的仆從越來越多。

這不正常。

大部分人的家境不太好,平時哪怕生病，都舍不得請假休息。可是現在,開口就是三天、五天、七天假期。

……難道有人挖牆腳？

管家憂心忡忡,打算向老爺彙報情況。

走到拐角處,卻聽剛才請假的女仆興衝衝道,“假請好了！明天我就去逛市場，買鬱金香！”

旁邊一人驚訝不已，“鬱金香是貴族老爺才買得起的商品，你哪有錢？”

女仆握緊拳，信誓旦旦，“把房子賣了，就能買得起。”

旁邊的女傭更加錯愕,“為了買鬱金香,你打算賣房？瘋了吧！”

女仆眼中透露出一絲狂熱,“我沒瘋！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決定。”

“你想啊,才兩年時間，鬱金香就從1000多漲到6000多。這是多大一筆錢？”

“房子賣了,買鬱金香狠狠賺一筆。之後一套房變兩套房，那該多好？”

“要是價格漲得高一點，賺的錢除了買房還能買田地，我就再也不用當女仆了！”

想到美好的未來，女仆眸中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女傭本想勸同伴彆衝動，結果聽著聽著，反而她動了心，“這筆買賣靠不靠譜？要是買入後，鬱金香下跌怎麼辦？”

聞言，女仆露出一絲苦笑，“剛開始我跟你一樣，怕這怕那，所以眼睜睜看著鬱金香價格從4200飆升到6000。”

“我算是明白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想發財，就不能畏畏縮縮！”

女傭還想說什麼。

女仆擺擺手，不耐煩打斷，“我已經拿定主意，不用再勸。”

女傭：“……我不是要勸，而是想問，如果要買鬱金香，應該上哪兒去買？”

女仆來了興致，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通通說了出來。

兩人聊的興起，渾然不知管家從旁邊路過，並悄然離去。

原來請假是為了買鬱金香。

明明買不起，寧願把房子賣了，也要摻一腳，這幫人想什麼呢？

管家頗為無語。

但彆人心裡有主意，他也不好多勸。最後隻能搖搖頭，悄無聲息走開。

**

無獨有偶，凱恩也在考慮類似的事情。

晚上，父女倆一塊兒吃飯，凱恩不經意提起，“你那還有多少錢？”

克裡斯蒂當時就心裡一突。

她謹慎回答，“錢幣沒多少，屋子裡有些首飾，名下有幾塊良田。”

凱恩又問，“能不能先把錢借給我？”

克裡斯蒂放下餐具，直視父親，“您想做什麼？”

凱恩雄心壯誌，“從目前的情況看，鬱金香還能繼續上漲，我打算乾票大的！”

“您不是購買了一批鬱金香球莖？”克裡斯蒂不解。

“這樣的機會不多見，錯過太可惜了！”凱恩沉聲道，“我打算把手上的資金全部投入。”

“如果計劃順利，乾完這一票，能把之前替人擔保虧損的錢賺回來！”

事實上，這還是保守的說法。

根據估算，彌補損失後，他們家會比從前更富有。

克裡斯蒂怔怔望著父親，許久說不出話。

眼前這個篤定自己能賺錢的男人，跟之前玩遊戲的自己何其相似！

滿心想著商品會被無數人搶購，以後會越來越值錢。自己這樣做、那樣做能賺更多，殊不知前提根本不成立。

遊戲說結束就結束，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套死。

空氣突然變得很安靜。

凱恩溫和勸說，“我保證，賺到錢後會連本金帶利息一塊兒還給你。”

克裡斯蒂咬著唇，沉默不語。

凱恩有些無奈，“如果還是擔心，那就算了，當我沒說過這件事。”

他拿著餐具，正想吃飯，卻見女兒無比嚴肅地詢問，“父親，您是不是打算將家裡的田地都賣掉？請不要那樣做。”

“為什麼？”凱恩疑惑。

一句“為什麼”，把克裡斯蒂問住了。

咬咬牙，她省去係統，隻說在書上看見過類似的案例。這是炒作，等到人們開始瘋狂，便意味著遊戲即將走到儘頭。

還沒說完，凱恩笑著打斷，“鬱金香可跟你說的那些騙人的東西不一樣。這花既珍貴又稀有，就算價格回落，也不可能下跌太多。”克裡斯蒂想勸，話到嘴邊，自己先愣住――鬱金香深受無數人喜愛，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自己那麼堅決地阻止父親，真的是對的嗎？

如果最後證明，阻止父親投入更多資金就是阻止自家發財，那該怎麼辦？

這麼一想，克裡斯蒂頓時沒了自信。她猶猶豫豫，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把這事忘了吧，就當我從來沒有提過。”凱恩安撫，“我不乾涉你買賣鬱金香，你也不要阻止我做決定。”

克裡斯蒂扒了扒晚餐，忽然沒了胃口。

她心說，有必要把係統喊出來，問個清楚。

**

飯畢，克裡斯蒂躲進房間，輕聲呼喚，“雲珞，在嗎？”

西裝小人現身，“我在。”

克裡斯蒂把晚餐期間發生的事陳述了一遍，然後鼓起勇氣，“我覺得父親說的有道理。鬱金香那麼珍貴，或許會是例外。”

雲珞：“我不是告訴過你，參與炒作的時候，頭腦必須清醒。要知道自己在玩什麼遊戲，不能被謊言蒙騙，更不能聽信花言巧語。”

雲珞：“你看你，彆人隨便說點什麼，你就動搖了。”

雲珞：“炒作的遊戲裡沒有例外。認為這次不一樣，說明你已經被花言巧語蒙蔽。”

克裡斯蒂，“……”

宿主抱膝靠坐在角落，感覺分辨不清，也不知道應該信誰。

哪怕係統、父親持相反意見，她也覺得兩人說的都有道理。

雲珞：“如果堅持不住，現在收手也可以，反正已經賺了五六倍。”

雲珞：“但是有一點，停止交易後，不管鬱金香價格再怎麼上漲，都不能心動，更不能重新買回來。”

雲珞：“遊戲結束的時候，必須頭也不回地離場。如果後續忍耐不住，又把球莖買回來，不如一開始就彆賣。”

克裡斯蒂面容愁苦，“我真的沒信心能做到……”

買入鬱金香球莖後，這一年多，她無數次想要賣出。

買入，持有，高點賣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段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每天無數遍地告誡自己，必須忍耐，完成對係統的承諾。

日複一日，終於等到今天。

克裡斯蒂腦袋裡亂糟糟的，諸多念頭混雜在一起。

良久，她問，“你之前說，到了高點會通知我。現在讓我賣出，是不是意味著已經到頂？”

雲珞：“沒有，人們剛剛開始瘋狂。”

雲珞：“根據推算，還有一段時間。”

雲珞：“讓你收手，一方面是因為賺的夠多的了，另一方面，是因為看你快撐不住了。”

想起父親不顧一切投入，狀若瘋狂，克裡斯蒂莫名感到肩上擔負著養家重擔。

她咬牙表示，“一年多都熬過來了，沒道理最後挺不住。我不走，我要繼續玩下去！”

雲珞：“你的人生，你做決定。”

**

克裡斯蒂親眼見證鬱金香價格從1020漲到6000，自認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然而真正到了炒作後期，她才明白什麼是“瘋狂”。

變賣家產也要參與鬱金香炒作，這樣的人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大片。

有人相信，鬱金香熱將永遠持續下去。貧困將一去不複返，所有人都會變有錢。

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不管是工匠、仆從、商人，還是舊衣店縫補衣物的老婦人，幾乎所有人都加入到這場炒作中。

本以為一株普通鬱金香賣6000極為瘋狂，可是一個月過去了，價格翻番，一下變成12000！

……

“太瘋狂了，這太瘋狂了。”克裡斯蒂心驚肉跳，每天都在念叨這句話。

更令她震驚的是，都這樣了，係統還沒開口說賣出。

終於有一天，一株新培育出來、獨一無二的珍品鬱金香賣出天價。

其價值與市中心一棟豪宅相等，換算成普通民眾工資，相當於30年薪水！

這時雲珞才現身，“以最快的速度，將手裡的鬱金香、鬱金香球莖全部轉讓。”

克裡斯蒂等這句話等了一年。

聞言，她如釋重負，“好，聽你的。”

克裡斯蒂暗道，就算稍微便宜些，也要把手裡的球莖賣出去。

誰知眾人對鬱金香無比狂熱。聽說她願意轉讓，很多人瘋了一般想吃下這批貨。

甚至有人主動提價，表示哪怕用金銀珠寶、房產地契抵押貸款，也要把球莖買下來。

克裡斯蒂沒同意。

她把球莖分批賣出，唯一的要求是，交易對象必須全額付款。如果手頭沒那麼多現金，可以用珠寶、田地支付。

短短兩天時間，鬱金香球莖銷售一空，克裡斯蒂一下子變得富有起來。

一夜暴富，克裡斯蒂並不覺得高興。

處理完瑣事，她找到父親，嚴肅告誡，“父親，炒作即將結束，請務必將您擁有的鬱金香球莖全部賣出。”

聽女兒這麼說，凱恩立時笑了，“我倒認為，後續能繼續上漲。”

克裡斯蒂對係統深信不疑。見父親不聽勸，她小臉一白，又氣又急，忍不住大聲道，“賺了那麼多錢還不夠嗎？為什麼就是不願意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