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西六宮好亂呀(1 / 1)

紙條寫完, 被折成四四方方的塊兒,塞入食盒夾層,趁著朦朧夜色, 一路從延禧宮傳至乾清宮,梁大總管手裡邊。

梁大總管展開來看了看, 霎時傻了眼。

吃什麼補什麼。難不成皇上頭疼,就得去吃什麼動物的頭, 額,腦子?

梁九功頓時被這聯想惡心得面色發白。

他把紙條放到燭火上點燃,丟到地上的盆子裡, 等紙條燃儘,又把沒喝完的茶水潑進去。

站起身, 理了理衣裳, 端起拂塵, 同身後的徒弟二喜冷然道:“收拾好。”徑直回了禦書房萬歲爺身邊。

看著燈下批閱奏折的萬歲爺,思緒不知怎地又飄到了庶妃娘娘寫的紙條上去, 於是眼眸不自覺看向萬歲爺的頭頂……

許是看得過於認真, 皇上就是想裝作沒看見都不成。

他頓了頓, 放下朱筆,喊道:“梁九功。”

梁九功倏地一激靈回神, 連忙拱手上前,“萬歲爺, 奴才在。”

皇上問:“你下午去禦花園送茶湯的時候,那拉氏可有面色不愉?”

梁九功本能點了點頭, 想說有,可話到嘴邊,又忽然覺著那拉庶妃不一定是因為茶湯方子的事情不快, 反倒像是……

於是又飛快搖了搖頭,“庶妃娘娘面色如常,未有不快,隻曬了一下午,瞧著有些疲憊,其他主子們也是如此,衣裳都濕了,想來是因為午後天氣太過炎熱……”

“哼,你懂什麼。”皇上把手中折子不輕不重地丟到桌案上,斜睨了梁九功一眼,沉吟片刻,“朕也是為了她們的身子著想。”

“可,萬歲爺,奴才實在是不明白,這禦花園散步,與調養身子……這,這二者之間門,有什麼聯係呀?”梁九功臉上肉眼可見地劃過幾分為難和不解。

引得皇上又嗤笑了一聲,不過他今兒心情好,倒也不吝嗇於給這奴才解釋。

便娓娓地道:“朕近來得了一方子,多食以動物骨骼烹製出來的菜肴,加之多曬太陽,便可治療人體骨質疏鬆之症,使得四肢矯健,亦可強身健體。”

梁九功依稀聽明白了,眨了眨眼睛,又過一會兒,支支吾吾地道:“萬歲爺,這腿腳不便之症,不都是,大多數老年人才有的症狀嗎?”

“娘娘小主們如今正當芳齡,是身體最為康健的時候,為何這麼早就……奴才多嘴!奴才愚笨!不能理解萬歲爺的用心良苦,還請萬歲爺恕罪!”

他隻說到一半,就乍然對上了萬歲爺那雙盛滿不悅的眸子,立刻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一邊打著自己巴掌一邊求饒。

“……行了。”須臾,皇上沉聲開了口,看著梁九功的眼神滿是嫌棄,“你懂個什麼,無知的東西!”

說罷,也不欲再跟這奴才多說什麼,徑直在桌子上挑揀半天,最後翻出來一本灑金的薄冊子,“明兒下了早朝,你親自去趟延禧宮送賞。”

雖不能明說那養生茶湯的方子是那拉氏敬獻上來的,可該有的賞賜還是不能少。

況且她現在是得上天眷顧之人,若是能多研製出來一些養身的法子,將之用在兩位老祖宗的身上,使得她們延年益壽,與社稷也是大功一件。

再一個,若是還能專研出什麼奇方,用在將領兵士們的身上……

想著,皇上頓時又覺得之前擬的賞賜方子還不夠,朝梁九功勾勾手,小聲道,“這些還不夠,再多加三成,你今晚提前備好,明兒一下早朝就送過去。”

梁九功瞅瞅手中的薄冊,又看了看眼前的皇上,愁眉苦臉地應了聲“嗻”。

皇上一般卯時上朝,辰時下,而庶妃娘娘大多是到了巳時方起,中間門足足要等上半個多時辰。

好在現在娘娘氣消了,不必候在延禧宮外,可入院子裡去等候,說不得就能遇見清晨早起的大阿哥……

思及此,梁九功霎時間門怨念全消,暗暗欣喜了一會兒,抱著拂塵重新站直身體。

……

另一頭,延禧宮。

葉芳愉還不知乾清宮中發生了什麼。

她正在書房中與紫鵑說著話。

“……王佳庶妃去的時候,長春宮正殿宮門緊閉,裡頭不知在悄悄密謀些什麼。王佳庶妃原是想直接推門進去的……她本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那日卻不知為何,忽然停下了動作,在門口偷聽了起來。”

“偷聽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門,然後就氣勢衝衝踹門進去了……是真的踹門,踹了幾下沒踹動,就乾脆用手捶了起來,驚動了裡頭兩位庶妃,開門放了她進去……然後裡頭就開始吵吵鬨鬨的。”

“人聲夾雜在一塊兒,聽不太清楚,小林子說他隻聽得幾個字眼……什麼‘孩子’,什麼‘遭天譴’,‘心思惡毒’之類的。”

“小林子一聽就知道要不好,本想傳出消息來……可許是董庶妃有了防範,將他們都看得緊……若不是那日王佳庶妃病倒,西六宮的幾個宮裡頭亂成一團,咱們的人還真不一定能與小林子接上頭。”

紫鵑是得了消息以後,急匆匆趕回來的,回話時氣喘籲籲,不時用手帕擦著額頭上的細汗。

葉芳愉見狀,連忙走到桌邊給她倒了杯溫水,示意她喝完以後再慢慢說。

紫鵑卻是直接一飲而儘,喝完了自己走到桌旁又接了一杯,噸噸噸三兩口喝完,才複又回到葉芳愉身邊,繼續道:“奴婢還打聽出來一個消息,赫舍裡庶妃身邊的貼身宮女粉蝶,其實早已經被董庶妃收買。”

葉芳愉一時間門有些震驚,“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那個粉蝶是赫舍裡氏入宮時從家裡帶來的宮女吧?”

聽說赫舍裡氏對她信任非常,幾乎是當作親妹妹一般看待。

葉芳愉十分不解。

紫鵑點點頭,走到大門張望了一會兒,把門關上,才走到葉芳愉身邊,神秘兮兮地用氣音朝葉芳愉說道:“奴婢聽說啊,好似是因為粉蝶有了攀龍附鳳的心思,想要……那個什麼,皇上,然後赫舍裡庶妃不許。”

“董庶妃便是以此作為條件拉攏到粉蝶的,好像還承諾了一些與皇嗣有關的條件……”

居然是這麼勁爆的瓜。

葉芳愉聽得目瞪口呆,想說西六宮那邊真的好亂啊。

不過等她回過神來,仔細想了想,又覺得她們的這些小心思好像也十分符合情理。

聽說董庶妃早年間門是有過一個小格格的。可惜小格格年幼早夭,連個序齒都沒排上。

而赫舍裡庶妃和王佳庶妃則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懷上過。

記得先皇後還沒有薨逝時,曾與皇上建議過要完善後宮製度,早日給她們這些庶妃定下位分。

然而還不待實施,先皇後就因難產去世了,定位之事就此擱置,一等又是一年,想來今年或者明年就會重新提上日程。

東六宮的庶妃多有皇嗣,唯一一個沒有皇嗣的李氏,出身將門,乃大名鼎鼎的漢將李永芳之孫女,哪怕沒有生育皇嗣的功勞,單憑家世就能順利獲封。

反觀西六宮那邊……

嗯,也是,可不得卯足了勁爭寵嗎?

要不然,以後就要對著她們這些東六宮的妃子卑躬屈膝了。

這叫一直心高氣傲的董庶妃和赫舍裡庶妃如何能接受得了?

——可她們卻從未想過,其實根本不必謀劃什麼,隻要一直安安分分地待著,來日冊封必有她們的一席之地。

畢竟曆史上就是這般,董庶妃被冊為了“端嬪”,赫舍裡庶妃是“僖嬪”,王佳庶妃是“敬嬪”。

東六宮這邊,除去她、馬佳庶妃和李庶妃外,其餘三人中,兆佳庶妃隻得一個布貴人,納喇庶妃為納喇貴人,而張庶妃則窮其一生都隻是個庶妃……

所以,她們到底在著急什麼?

葉芳愉想完,搖了搖頭沒說什麼,隻用眼神示意紫鵑繼續說下去。

紫鵑便接著開口:“眼下赫舍裡庶妃還不知粉蝶被收買的事,對她照樣信任,娘娘,不若咱們便以此為突破口……”

葉芳愉苦笑一聲,十分誠實地回答她:“我其實還沒有想好怎麼用。”

娘娘怎麼病過一回還變笨了呢?

紫鵑倏地皺起眉,表示有些難以置信,想當初,娘娘是多麼的神思敏捷,機智過人呀,幾乎可稱得上女中諸葛,運籌帷幄之間門,決勝千裡!

——就好比皇上與先皇後娘娘大婚後不過一個月,娘娘隻從短短一句話中,便猜測出了先皇後娘娘對她的忌憚,再之後小施手段,三兩下就輕易消除了先皇後娘娘與她之間門的隔閡。

在那之後,先皇後娘娘不僅對延禧宮處處照顧,甚至還點名要娘娘去幫她料理宮務……

抿了抿唇,紫鵑眸中飛快閃過幾分不解,就聽著葉芳愉繼續道,“隻拉下一個赫舍裡氏如何夠呢,董氏才是藏在最深處的那條毒蛇。”

“況且我也不想臟了自己的手,壞了在皇上面前的形象,若是能想個辦法叫赫舍裡氏主動出來攀咬董氏……嗯,我覺得隻一個粉蝶還不夠。”

葉芳愉呢喃著,然後又想起來什麼,“之前害延禧宮被封禁的人可查出來了?”

紫鵑怔愣一下,搖搖頭,“此事是梁總管在查,奴婢昨兒悄悄問過了,說是還沒結果。”

“那就再等一等,務必要一擊即中才行。”

看見葉芳愉那雙清潤的桃花眸熠熠生輝,紫鵑終於放下了心,娘娘還是那個娘娘,先前是她太過著急,誤會娘娘了。

思及此,紫鵑臉上頓時羞愧得紅了大半邊。

葉芳愉看著了,有些疑惑,“怎麼了,是不是還沒緩過來?今兒不要你伺候了,你去歇著就行,叫青緹過來吧。”

紫鵑聞言,兀自又感動了好一會兒,才衝葉芳愉福了福身子,“是,那奴婢先下去了。”

紫鵑走後,葉芳愉待在書房中,將這段時間門得來的情報又重新規整了一遍,看見“孩子”二字,不知為何聯想起保清那次發熱,腦中模模糊糊好像觸碰到了什麼。

可無奈線索太少,串聯不到一起。

隻能先放到一邊,徑直去了暖閣,與胖寶寶玩了一會兒,便一同歇下了。

次日,難得早起。

懷中空空蕩蕩,青緹一邊給她浸濕棉布,一邊細聲細語說著今日的安排,“大阿哥去了後殿,說是好久沒有見納喇庶妃了,想念得緊。”

“杜嬤嬤找了幾個穩婆,等用完早膳,便帶過來讓娘娘甄選。”

“對了,梁公公還在院子裡等著呢,好像是得了皇上的意思,專門來送賞賜的。”

“還有,啟祥宮王佳庶妃遞了拜貼,說是下午要來尋娘娘道謝。”

葉芳愉一邊聽,一邊歎氣。

等聽到最後一句,霎時瞪圓了桃花眼,“王佳庶妃?”

她來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