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116(1 / 1)

五條悟所觀看的時事觀察節目,是在七小時前錄製完畢的。這檔節目本該在午夜播出,之所以開先例調到黃金檔,是因為錄製現場發生的意外情況。

七小時前。

主持人按部就班地詢問了中原彌生的身份、真實姓名和年齡,得到三個果斷的“保密”後,訕笑著朝台下的導播投去求助的眼神。

導播示意他繼續。

主持人看著手卡上的內容提示,說:“您的首推是哪個角色呢?”

中原彌生果斷地回答:“藍。”

“‘藍’……是那個金錢主義的白發角色吧?”主持人又看了看手卡,“雖然經常說出利益至上的發言,但其實性格非常溫柔呢。”

這句話沒有陷阱,中原彌生點點頭:“嗯。”

主持人又問了幾個細節,都沒有任何錯誤。中原彌生依照剛才記下的玩家repo,如實回答了。

這時,主持人抬起眼,輕微地瞥向中原彌生,說:“聽說藍很受年上歡迎呀。我妹妹也玩了這部遊戲,她最喜歡的角色是透璃。”

第一句話是錯誤的,主持人把另一名角色的特征嫁接到“藍”身上了。

中原彌生輕飄飄地瞥了導播一眼,他知道,自己但凡有一秒的猶豫,就會被剪輯無限放大。

於是,他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語調平和地指出錯誤:“那是紫苑的人設,不是藍。”

中原彌生沒露出任何馬腳,主持人感受到了幾分壓力,不由得捏緊手卡。

為了掌控采訪節奏,他加快語速:“您有查看其他遊戲播主的錄屏攻略嗎?”

“沒有。”

“許多玩家都找不到第二個彩蛋‘消失的鴿子’,您是如何發現的呢?”

“第二個彩蛋是‘消失的咕咕雞’,你記錯了。”

主持人又連續拋出幾個錯誤提問,卻都被中原彌生四兩撥千斤地拂開了。

主持人反而自亂陣腳,稍有些慌亂了。

這名少年看起來性格內向、說話還慢吞吞的,沒想到那麼棘手,語氣平和地避開他設下的陷阱,沒留下半點破綻。

主持人又朝導播投去求助的眼神。

台下,築山隼人正站在導播身後,和他一起看向攝像機屏幕內的中原彌生。他比中原彌生還要緊張,不斷捏響指節,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這時,副導播發現了異常,她對照著台本,眉心緊蹙地說:“等等,主持人念錯了問題,和我們的策劃對不上。”

導播很心虛,立即幫主持人掩飾:“隻是一點小錯誤而已,剪掉就行了。”

他們還要趕工完成後期剪輯,副導播擔心浪費太多時間,無奈地答應:“隻能這樣了。”

中原彌生遲遲沒有暴露弱點,讓導播異常失望。雖然這個話題已經足夠熱門、可以吸引大量關注,但還是遠遠比不上爭議帶來的熱度。

導播旁邊的剪輯師則鬆了口氣,很高興自己不用替

上級頂罪了。

導播朝主持人使了個眼色,做出停止的手勢,示意他放棄計劃、正常采訪。

主持人立即意會。

他依然擠出職業微笑,故作熱絡地說:“請講一下你在遊戲中印象最深刻的趣事吧。”

這個問題讓中原彌生陷入了短暫的遲疑。

根據其他玩家的文字repo,他發現這部遊戲的體裁非常自由,不同玩家都打出了不同的劇情。

如果原樣照搬其他玩家的劇情線,一定會被發現的。

此刻,演播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了中原彌生身上,即便隔著一層深色墨鏡,他也能感受到全體工作人員的視線。

和遊戲不同,他們都是真實的人。

想到這裡,中原彌生的思考速度又變得遲緩了,不足以編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再沉默下去就要被懷疑了。

中原彌生遲疑片刻,說:“我和藍的初次約會,因為另一個角色的阻撓,變成了恐怖故事。”

“哦,是另一個人吃醋了嗎?”主持人好奇地問。

中原彌生挑挑揀揀,將他和夏油傑出校看電影、又被裝扮詭異的五條悟跟蹤的事情簡單講述一遍,隻是主語都替換成了遊戲角色。

“後來呢?”

後來?後來中原彌生在森林間抓住了五條悟,摘掉對方的面具。

中原彌生一晃神,又想起了那天潮濕的暴雨,還有五條悟被雨水潤濕的臉龐。他心中湧現出一絲彆扭的情緒,蛛網似的纏在胸腔裡。

中原彌生決定隱瞞細節,不肯透露跟多了:“就這些。”

主持人失望地敲了敲手卡,又問:“您已經得到了ciki的全部股份,對這樣一筆巨額財產,您有什麼計劃呢?”

“無可奉告。”

導播見問不出什麼了,便朝其他人做手勢:“采訪結束!”

這檔節目的內容是時事點評,由十分鐘左右的采訪、主持人與社會學家的評論結合而成,這一期也不例外。

社會學家的時事點評早在昨天就錄好了,他們隻需把這段采訪剪輯一下,即可完成工作。

導播沒能達成目的,他面露失望之色,對中原彌生愛答不理的,一改之前熱情的態度。

中原彌生並不放在心上,他走到導演身後,低下頭,看向攝影機的液晶屏:“這檔節目什麼時候播出?”

節目被調到午夜檔是導播的心頭病,一旦被彆人提起,就覺得特彆沒面子。聽見中原彌生的問題,他撇著嘴,不情願地回答:“今晚十二點半開播,淩晨一點結束。”

中原彌生抽出手機,手指戳弄鍵盤,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他狀似不經意地掃了導播一眼,輕聲說:“我剛才聽到了你和剪輯師,還有主持人的談話。”

導播聞言肩膀一僵,猛地扭過頭來,瞪著中原彌生。導播雖然義正詞嚴地把惡剪稱為藝術,但他其實很清楚,如果有人在網絡論壇公布自己的行為

,他恐怕連午夜檔的節目都沒辦法做了。

導播既擔心彆人聽見,又想咒罵中原彌生,壓低嗓音嘴硬道:“我可沒說過那種話,你這是誹謗!彆讓我聽到第二次!”

“誹謗?我還沒說談話內容,你為什麼要急著反駁呢?”中原彌生甚至沒看他一眼,點開手機通訊錄。

中原彌生的臉藏在口罩和墨鏡之下,導播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他的口吻透著幾分寒氣,讓導播惶惑不安。

他忍不住伸長脖子,想看一看中原彌生的手機屏幕:“你在乾什麼?”

中原彌生沒有回答,蒼白的指尖在手機上點擊幾下,撥打了一個號碼。

導播聽見撥號的提示音,臉色一變,伸手搶中原彌生的手機:“不要在演播室打電話,把它掛了——”

導播的手還沒碰到中原彌生,就被築山隼人抓住了。

築山隼人低聲警告:“我真的會擰斷你的手腕哦,我力氣很大的。”

築山隼人顯然沒有撒謊,導播隻覺得手腕像被一塊金屬禁錮了,動彈不得。他關節生疼,痛得面容都扭曲了。

中原彌生按下撥號鍵的同時,TBS電視台的高管會議室裡,響起了極為明晰的來電鈴聲。

這是高由社長的手機,所有人都靜下來,保持沉默。

高由社長不耐煩地低下頭,戴上老花鏡,想看經濟是哪個沒眼色的家夥在開會時給他打電話。

他看到來電顯示的“中原”二字,目光頓時釘在屏幕上,久久沒能移開。

這個電話號碼,自從存入手機,就再也沒有被撥通過。但它還是靜靜地躺在高由社長的電話簿裡,即便他換了幾部手機,都沒有將它刪除,甚至設置了特殊提醒。

這個電話號碼,是七年前存下的。

七年前的夏季,高由社長被一名風頭正盛的青年電影演員邀請,參加他的生日會。

高由社長怎麼說也出身商賈世家,他知道這名青年演員的真實身份。

正處於上升期、海內外都有不少粉絲的金發男子,其實來自橫濱的港口黑手黨,是黑手黨的“宣傳官”。

為了洗白黑手黨的產業鏈,森鷗外致力於和宣傳企業拉攏關係。而高由社長,正掌握著五大民營電視台之一的TBS,是非常完美的合作夥伴。

在生日會上,宣傳官將高由社長引見給兩名黑手黨的少年。

年齡較大的少年大約十五歲上下,留著淩亂的橘紅色中長發,個子不高,戴一副淺褐色的飛行員墨鏡。

而年齡較小的那一個,則僅有八九歲,紅發像一團燃燒的烈火。這名少年有些怕人,藏在宣傳官和另一名少年身後,高由社長甚至沒看清他的臉。

宣傳官告訴高由社長,這兩個人是中原兄弟,將來會成為黑手黨的重要人物。

高由社長對異能的存在並不知情,一邊納罕十多歲的孩子就能在黑手黨肩負重任,一邊謹慎地保存了他們的電話號碼。

高由社長不敢怠慢,面

色慘白地朝下屬們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離開會議室。下屬們滿頭霧水,都起身離開了。

待會議室裡空無一人,高由社長連忙鎖了門,清了清嗓子,接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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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是高由。”他說。

對面傳出毫無波瀾的嗓音:“高由社長,我是中原彌生。可以麻煩你來八樓的19號演播室一趟嗎?”

此人措辭還算禮貌,語氣卻帶有不容拒絕的命令意味。

高由社長下意識地答應了:“好的、好的……”說罷,他才反應過來,悟出了這句話的隱藏信息。他連忙追問:“您在電視台嗎?”

“嗯。”

對面應了一聲,便掛斷電話。

高由社長的心提到了喉嚨裡。

黑手黨在這裡乾什麼呢?

高由社長連立刻衝出會議室,依照中原彌生的指令,直奔八樓的演播室。

高由社長進門時,導播還在和築山隼人僵持,中原彌生則坐在折疊椅上,等待他的到來。

高由社長的出現讓節目組非常驚訝,一時間,整個演播室內都回蕩著“社長好”。就連被掐得臉色漲紅的導播,也艱難地說了一聲中午好。

高由社長無視了其他人的問候,走到中原彌生身旁。他甚至忘了問好,隻看著中原彌生那張藏在墨鏡和口罩後的臉,恭敬地朝他鞠躬。

中原彌生看到高由社長,就摘下了臉上的遮擋物:“你還記得我嗎?”

後台燈光昏暗,若有若無的光線落在中原彌生臉上,將他眉宇間的陰鬱之氣襯得更加明顯了。

高由社長當年根本沒看清中原彌生的臉,但根據他赤紅的發絲,還是認出了他的身份:“記得……七年前,我見過您和您的哥哥。”

不等中原彌生開口,他主動問道:“您有什麼吩咐?請儘管提吧。”

“可以把這檔節目調到收看人數多的時間段嗎?”中原彌生指了指貼在器材箱上的節目名,“我參與了本期錄製,想讓更多人看見這次采訪。”

高由社長原本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比如黑手黨刺殺政客需要他幫忙隱瞞、或者黑手黨炸了橫濱港需要電視台插播其他新聞掩蓋,沒想到隻是一個簡單的小要求。

他拍了拍胸口:“沒問題,當然可以!”

“那就交給你了,再見。”中原彌生說著,又朝築山隼人使了個眼色,“回去吧。”

走到演播室門口時,他忽然停下腳步,讓導播和高由社長都肩膀一顫。

“對了,還有一件事。”中原彌生扭過頭,看向導播,“希望後期可以正常剪輯,不要為了話題度抹黑公司的聲譽。”

高由社長猜出一定是導播惹的麻煩,殷勤地滿口答應:“當然,當然!”

中原彌生用那雙幽綠的眼睛掃視二人,讓他們都有些汗毛聳立。幸而他沒再吩咐其他要求,悄無聲息地離去了。

中原彌生走遠後,高由社長嚴厲地質問導播,他究竟何時得罪了中原彌生。

導播不肯說實話,顧左右而言他。可惜剪輯師對他積怨已久,便怯生生地舉起手,將自己和導播的談話如實告訴社長。

高由社長氣得要命,把導播痛罵一通。然後,他又急忙打電話給編輯部,讓他們將這檔節目調到七點到九點之間,在黃金時段播出。

做完中原彌生吩咐的一切,高由社長仍不敢掉以輕心。整整一個下午,他一直陪節目組坐在剪輯室裡,監督後期工作。

直到傍晚七點半、節目播放完畢後,他才鬆一口氣。

高由社長舉起手杖,在導播背上敲了一記:“知不知道你差點惹大麻煩了!”

此時天色已晚,就在高由社長準備給司機打電話讓他接自己回家時,他的秘書推開了演播室的大門。

“您原來在這裡啊!我找您十分鐘了!”秘顯然是跑過來的,氣喘籲籲地撐著門沿。

“喘口氣再說話,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高由社長皺眉道。

“我能不急嗎?五條悟來了!”

高由社長幾乎以為是自己的幻聽:“五條悟?”

“是啊!五條悟!”秘書說話都磕巴了,“五條家啊!投資人!我們好幾部電視劇都有他們家族的投資——”

高由社長中午才經曆中原彌生帶來的驚嚇,現在簡直快暈倒了,哆哆嗦嗦地從衣袋裡翻出一盒降壓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