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吧。”蘇容看了眼餐廳裡面, 站起身，“我先去超市看一眼。”

這種事情不用急於一時，反正她今天和不少人約定了在餐廳見面來著。趁著中間的空當，先去其他地方刷個存在感比較好, 誰知道什麼時候彆的地方就刷出新事件了？她對自己的運氣很有自信, 多逛逛一定會出事。

剛來到超市門口, 蘇容突然聽到一個女生憤怒的喊自己：“喂！昨天那個視頻是你發布的吧？”

謔, 事件這不就來了？

蘇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 一聽到這個聲音, 她立刻就想起來了。這是之前遇到的那個在超市門口試圖坑人的女生。

對方怎麼會突然找自己？她疑惑的轉過身,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果然看到了那個女生。

女生氣衝衝的走過來, 再次質問道：“那個昨天熱度第一的小說視頻是不是你發的？”

說完不等蘇容回答就繼續道：“你否認也沒用，那聲音我聽了四五遍, 分明就是你的聲音，你……”

“是我。”蘇容打斷了她喋喋不休的證明，“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她承認, 女生頓了一下，隨後不可思議的看向她：“你難道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過錯嗎？都是因為你，現在其他人也開始這樣乾了！”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 雖然就算沒有蘇容, 肯定也會有其他人意識到這個方法，她隻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罷了。但是從現象上來看，的確是在她發布完非暴力的解壓視頻之後, 其他人才有樣學樣，也跟著學了起來。

但是問題在於——“那又怎麼了？”

“‘那又怎麼了’？哈？你是在挑釁嗎！”聽到蘇容的問題，女生更加怒不可遏, “你會把我們所有人都害死的！”

聽到這句話，蘇容眉頭一挑，隱約有種觸發關鍵NPC的感覺。這家夥不會是「祂」的碎片變得吧？看上去很有幾分意思。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誠懇的說：“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我想我們可以去彆的地方談談。如果事情還不是不可挽回的話，我也希望能彌補自己的過錯。”

不得不說，她這樣的態度的確消除了一點女生的憤怒。她上下打量了蘇容一眼，撇撇嘴：“跟我走吧。”

說完轉身就走。

蘇容快步跟上，她倒是不擔心對方使什麼幺蛾子。如果真的到了什麼特彆偏僻的地方，她完全可以及時止損。

況且頭頂的相機都是有記錄的，如果女生要搞事情，那她可以先反手舉報一個對方汙蔑她。有頭頂的視頻，那還不是板上釘釘。

不過女生也確實沒打算搞事情，把蘇容帶到了一個沒什麼人的街道上，兩個人站到角落。

確認周圍的確沒人之後，她才嚴肅的說道：“你昨天應該在夜裡出去過了吧？”

蘇容點點頭：“去過了。”

“那你應該也看到那些跟夢遊一樣閒逛在大街上，嘴裡碎碎叨叨抱怨的居民了吧？”

“是。”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會在晚上抱怨這些？”女生問。

蘇容還真想過這個問題，在看到大街上都是這樣的人之後，她一邊風馳電掣的開獨輪車，一邊不忘利用時間思考。

晚上遇到的那些人嘴裡念叨的都是一些抱怨的話，類似於“不想早起”、“不想上班”、“不想講禮貌”……

這些日常的抱怨為什麼要在晚上說出來呢？

“因為他們白天被壓抑著無法抱怨，必須文明禮貌，所以才會在晚上把不滿的地方發泄出來。”她肯定的回答道，蘇容對自己的判斷還是有點自信的。

果然，本來以為自己還需要費勁巴拉給她解釋的女生，聽到她竟然知道這件事情，頓時露出滿意的神情。

但是很快又重新嚴肅起來，恨鐵不成鋼的問：“你既然都已經想到了這一點，那怎麼不想想他們為什麼隻是抱怨而不是動手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蘇容可絕不是一個遲鈍的人，聽到女生這麼說，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啊，他們為什麼隻是抱怨，而沒有真的動手呢？

那是因為看那些暴力視頻的時候，想要動手的念頭已經被發泄出去了！

意識到這一點，蘇容瞳孔猛縮。她在發布視頻之後就一直覺得這個行為可能會出現問題，現在問題終於顯露了出來。

原來這個規則怪談是在這裡給她挖坑呢！

他們現在為了熱度，去發布那些無關暴力的視頻。那麼等到晚上的時候，白天沒有成功發泄出去的暴力情緒就會化為實際行動，給居民帶來人身安全。

不不不，不對勁。

蘇容搖了搖頭，有些疲倦的大腦重新運作。她還記得最開始，促使她轉變思路的理由並不是什麼想要熱度。而是她意識到「祂」在推動他們發布暴力視頻。「祂」想做的一定是對他們不利的，所以他們不能繼續發布暴力視頻，必須另辟蹊徑。

這才是她去尋找彆的出路的原因。

這也就意味著，就算女生說的是真的，發布非暴力視頻不行，那也不意味著發布暴力視頻就可行。

怎麼回事？明明昨天還一帆風順，今天一大早就突然發現兩頭都被堵上了。

“喂，你在想什麼？沒聽懂我的話嗎？”女生皺眉問道，隨後主動解釋，“你帶領那群人發布這些有的沒的點視頻，隻會讓晚上原本平靜的居民變得暴動。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死在夜晚，我想這應該不是你想看見的吧？”

實不相瞞，蘇容開始頭疼了。女生說的沒錯，她現在不管這件事情，那今天晚上就得出大問題。白天的規則晚上不適用，這也就說明可能晚上的時候，調查員的房間門也不是打不開。

就算真的打不開，那也隻有調查員安全，好好睡覺的原住民肯定要遭殃。

其實如果隻是原住民遭殃那倒也罷了。

蘇容的確對原住民和現實世界的人基本一視同仁，畢竟不管是誰對她而言都是異世界的人，她真正的世界根本不在這個地球。

無論是原住民還是現實世界的人都不是她的偏向，但在並不是一個兩難的選擇題。她是調查員，肯定會偏向對自己更有利的一方。

也就是不發暴力視頻。因為不發暴力視頻隻是原住民遭殃，發了暴力視頻如了「祂」的意，那就是她自己遭殃了。

但實際情況卻並不是這麼簡單，原住民的大量死亡肯定會對調查員的通關進度造成極大程度的負面影響，這是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想到的事情。

死亡與恐懼本來就是「祂」的主色調，當原住民心裡充斥著這種情緒，人員也大量死亡，「祂」的實力一定會有極大提升，甚至會破壞平衡也說不定。

所以原住民絕對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很多。

“那你有什麼想法嗎？”蘇容歎了口氣，詢問女生。

女生理所當然的說：“既然是你做的孽，那當然是你去擺平。找到那些發布其他視頻的人，讓他們不要再發這種視頻引流了，重新回去發暴力視頻。”

這樣做顯然不可以，先不說她剛才考慮的那些問題。就單說其他調查員會不會聽她的還是另一碼事。儘管女生已經把這樣做的弊端說的很清楚了，但是畢竟黑夜規則無法外傳，每個人都想晚上能多出去探索。

一定有人會想，自己隻蹭一次流量，等獲得黑夜規則之後就不蹭了。但隻要有這樣的人存在，其他人就不可能甘於發布普通暴力視頻。

況且她也很難找到所有調查員啊，到現在她連兩手之數的調查員都還沒有見過呢。

這樣做肯定是不行的，蘇容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們是隻看熱搜前幾嗎？還是會隨機往下刷。”

“一般會多刷幾個吧？我是先看完有熱度的那些，再按照隨機分配來看。不過話說回來，今天前幾的那幾個視頻是真的挺有意思。”

聞言，蘇容提議道：“那不如這樣，我們多發一些暴力視頻。不能以質取勝就以量取勝，你覺得可以嗎？雖然熱度前十名二十名的視頻可能無法讓居民發泄暴力情緒，但是剩下的千八百條都可以。”

這是她暫且想的緩兵之計，一直發暴力視頻肯定不可取，不讓調查員發非暴力視頻她也做不到，但是又不能真的讓原住民暴動。

“……我也不確定。”女生猶豫著說，“可能可以吧？但是難道不能按照我的方法做嗎？”

蘇容不帶什麼歉意的笑了下：“抱歉，那樣有點困難。”

見沒有商量的餘地，女生抿抿唇，隻好拖鞋道：“那好吧，不過你最好快一點，鬼知道他們一般需要發泄多久。要是真耽擱了，這麼多條人命你賠得起嗎？”

說完她最後瞪了蘇容一眼，轉身想要離開，卻被蘇容叫住：“說完我的事情，該說說你的事情了吧？”

女生轉頭，疑惑的問：“我？我有什麼事情？”

“你既然那麼在乎居民的生命，之前為什麼要坑人？”

蘇容沒有因為她剛才表現的很正義，就忘記了之前那些非正義的事情。

要知道當時她看的很清楚，這個女生可不隻是坑調查員，原住民也坑，堪稱無差彆攻擊。這也是她把視頻放上去之後，熱度很高的原因。因為有不少人都被她坑過。

當然，她之所以要問，主要還是因為女生前後矛盾的行為讓她拾起了興趣。很多時候，矛盾往往意味著突破點。

聽到她這樣說，女生稍微心虛了一下：“反正也就是被巡邏隊抓走嘛，又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被抓走不會有問題嗎？蘇容眉梢揚了揚：“被巡邏隊抓走之後會怎麼樣？你被抓走過嗎？”

女生理不直氣也壯的回答：“我雖然沒有被抓走過，但是之前被抓走的人都完好無損的回來了。雖然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忘記了被抓走之後發生了什麼，但反正沒缺胳膊少腿，那就沒什麼大問題。”

她這就屬於是刀子沒喇到自己身上不疼。

對於這種作風蘇容沒什麼好評價的，自私的人哪裡都存在，合理利用規則漏洞本來就是個人的本事，隻是她沒用這種本事做好事罷了。

“話說——”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為什麼要每天都去騙人？難道隻是為了獲得違規不被懲罰的機會？”

本來蘇容以為特權是獲得黑夜外出的機會，所以對方每天坑人以此來獲取這樣的機會。但是在得到了特權獎勵之後，她就知道不是這樣。規則隻要得到一次就夠了，在第一次拿到獎勵之後，剩下再拿前十的獎勵隻有違規機會而已。

而這樣降了級的獎勵在蘇容看來配不上自己繼續努力，反正她之後是不會再為了得到前十名而乾什麼了。

“因為爽啊。”女生沒有半點歉意，甚至還饒有興味的說道，“你難道不覺得看著那些人一頭霧水的被我送進去接受懲罰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她聳了聳肩：“拜托，反正又不會死，正好娛樂一下我乏味的生活嘛。”

不對勁，這個人不對勁。

蘇容皺起眉頭，眼中閃過思索之色。她當然不是覺得對方壞的不對勁，壞人她可見過太多了，再壞的她都能接受。更何況這個女生的害人並不涉及生命，屬於是沒那麼嚴重的愉悅犯。

非常討厭，但是沒到深仇大恨的地步。

但問題在於，根據她之前的判斷，蘇容認為這個女生是「祂」的碎片變化而來的。隻有「祂」的碎片變化出來的人，才會給調查員主動帶來非常大的幫助。

而女生的行為正好符合這一點，所以雖然她判斷對方是碎片。

但是她之前遇到的碎片都是相對善良的人，無論是星星還是胖子，本質上都很善良。

本來剛才看女生那麼擔心其他人的安危，她還覺得對方應該有那麼幾分好。但是在剛才聽完她惡劣的話之後，這點好立刻就被打消了。

對方絕對不是個好人，她之所以不想其他人死，恐怕更多原因還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以及怕人都死了之後她沒人可坑會無聊。

這樣的壞人真的會是「祂」的碎片嗎？

想了想，蘇容決定試探一番。她調整了一下表情，略顯不屑的說：“其實說了這麼多，你也就隻會欺負普通人罷了。欺軟怕硬你是有一手的。”

這張臉本來就是很顯冷淡的類型，嘲諷的時候簡直是相得益彰，效果拉滿。

女生立刻就怒了，正像蘇容想的那樣，一個愉悅犯，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彆人看不起她愉悅的東西。他們自認為是高人一等的，自然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歧視。

“哈？你在開玩笑嗎？誰說我隻會欺負普通人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還欺負過巡邏隊員嗎？”蘇容歪了歪頭，一臉不信。

女生驕傲的點點頭：“當然，我還潛進去過巡邏隊的宿舍樓呢。”

聞言，蘇容基本確定了這家夥就是「祂」的碎片。不然沒道理一個普通原住民能乾出這事來，不是她看不起原住民，主要是他們被規則怪談選中，那天生就沒法反抗，也不會想反抗。隻有「祂」的碎片才有慢慢的逆反之心，對於「祂」而言是妥妥的逆子。

但是既然對方的確是「祂」的碎片，怎麼偏偏是個壞人，和其他碎片完全不一樣呢？

壓下心中的疑惑，蘇容選擇先把能套出來的情報都套出來：“真的嗎？我不信。我可是去過巡邏員宿舍樓的，進門需要虹膜驗證，窗戶都封死，你是怎麼進去還不被其他人發現的？”

“因為有個洞能通到裡面，我偷……”說到這裡，她猛的咳嗽一聲止住話頭，“總之我就是這麼進去的。”

雖然她話沒說完，但蘇容也完全聽懂了。顯然是偷了巡邏隊員的衣服，假扮成巡邏隊員。宿舍樓門口是虹膜檢驗，但是裡面不是。所以隻要穿著藍色製服進去，就不會被懷疑。

這可真是個大驚喜啊，蘇容持續不信：“啊對對對，你說得對，我相信嚴絲合縫的巡邏員宿舍樓有個大洞，你說的是煙囪對吧？”

現代化的樓房裡哪有什麼煙囪，她這話明顯就是不信任自己！女生氣的牙癢癢，拉起蘇容的手機往外走：“走！你跟我一起去看，我讓你親眼看看那個洞！”

“你彆是惱羞成怒要把我拉去處決吧。”蘇容故作不情願，但實際上一點抵抗都沒有的跟著女生走了。

兩個人來到巡邏隊宿舍樓，小心翼翼的躲過那些巡邏隊員，緩慢的往一側移動。

至於為什麼要躲巡邏隊員，是因為居民在這附近隻要被看到，就會以妨礙公務罪被帶走，蘇容之前過來的時候親眼看到有個倒黴鬼被帶走了。

沒錯，那還是個調查員。因為原住民都早就吃過這樣的虧了，自然不會再犯險。那個調查員也是傻，沒看這附近除了巡邏隊員，一個居民都沒有嗎？竟然還敢主動上前，那活該被抓走。

回到現場，蘇容跟著女生一路來到了一處荊棘叢。這裡的荊棘非常茂密，雖然經過修剪看上去很漂亮，很有文藝氣息，但隻可遠觀不可近玩，湊近了容易被紮。

之前她來的時候也隻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並沒有過來的想法，沒想到洞口竟然就在這裡。不過看這片荊棘叢並沒有被扒開過的痕跡，蘇容很好奇她是怎麼進去的。

見她面露疑惑，女生得意的笑了下：“看著吧！”

說完，她竟是直接走過去，帶著手套，徒手開始拔荊棘。這些荊棘的排列到真是有幾分意思，看著很多很密集，但當女生連根拔掉完整的一棵之後，立刻顯露出一條羊腸小道來。羊腸小道的終點通往一個被荊棘掩蓋的，向下的洞口。

蘇容略有些驚訝的挑挑眉，這條道一般人還真發現不了。無論是從東南西北上哪個方向，都很難觀測到其中的奧秘。一般人也根本不會來這裡故意扒荊棘叢。

這讓她更加確信女生就是「祂」的碎片這件事了，不然實在沒法解釋一個原住民怎麼能知道這麼多東西，幾乎和調查員一樣了。

女生隻想帶蘇容來看看這個密道，以證明自己沒有說謊，但是並沒有打算再去一次巡邏員宿舍。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像蘇容說的，她的確有那麼一點欺軟怕硬，隻想惹普通居民，不想沾上巡邏隊員。要是真被抓走了，那哭都沒地方去哭。她隻是覺得其他人被抓走沒有什麼問題，可不覺得自己被抓走也沒問題。

“哼，現在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女生一臉誌得意滿的詢問蘇容。

蘇容不負她所望，露出佩服的神情：“你還真有這個本事，厲害了，這種地方都能發現。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下次我要去探險的話，可以找你做參謀嗎？”

聞言，女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表面上慷慨大方，實際上不懷好意的回答：“當然可以，我叫倪梓。這種事情當然是隨時奉陪，你去超市門口找我就行了，我一整天都在那裡。”

她當然沒安什麼好心，畢竟在她看來，全世界隻有她一個人是高級的，其他人隻是她取樂的玩具。區彆隻在於她惹得起惹不起罷了。

之前蘇容的表現是她不太能惹得起的樣子，但是現在既然她主動把可能的把柄送到自己手裡，那倪梓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樂子。或者說，之前在蘇容這裡吃癟了，她可是迫不及待的想找回場子來呢。

隻要蘇容敢帶她去，她就敢等蘇容進去之後立刻舉報她。隻是小小的坑對方一把罷了，想必對方不會生氣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蘇容也根本沒想讓她幫什麼忙。就她這點壞心思，在蘇容面前那就跟透明的似的，不用動腦子都能看得出來。

之所以問剛才那個問題，主要是想確定倪梓會一直在那裡罷了。這家夥作為「祂」的碎片，接下來沒準還有大用，當然不看輕易失去她的蹤跡。問對方家在哪裡就太明顯老王，但是用這種方法就非常合理。

看著倪梓離去的背影，蘇容勾起嘴角。既然她想在關公門前耍大刀，那想必已經最好的被利用的打算了吧？

「祂」貪心的在地球上撒下那麼多碎片，最終都會彙聚成「祂」的“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