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道流光劃破天際。
刹那間,綻放出萬丈光華,與天穹之上高懸的皓月相輝映,由遠及近,欲加絢爛奪目。
“仙人。”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如石破天驚。
今夜,恰逢人間中秋佳節。
薑國公府內,闔府人口正聚在後山的望月亭上賞月過節,看到這一幕,紛紛仰頭,伴隨著耀眼的光華越來越近,亭外席上的郎君們驚歎聲不絕,人聲鼎沸,亭內席上的女眷們,也有些坐不住,躍躍欲試想跑去外面觀看。
黃玉跟著祖母坐在亭內,此刻,腦海中突然響起玉牌的驚詫,“咦,凡俗界怎麼會有這種鬼東西?”
緊接著,躺在簷角上曬月光的玉牌,嗖地一下,飛了出去。
“你要去乾什麼?”黃玉驚得連忙在心裡默問,自從去年年初,玉牌第一次顯靈,在她阿娘和阿爹吵架時,飛起來從後面砸暈她爹薑五郎君後,她和玉牌約法三章,第一條就是不許在人前顯靈。
因為太嚇人了。
這一年多以來,玉牌除了要求曬月光外,基本上很安分,用它的話說:靈力不足,它隻能靠吸收月華之力作補充。
“夭壽!要死人了,本牌要去做救世主。”玉牌傳回的聲音,帶著其特有的誇張與得意。
黃玉饒是知道玉牌喜誇張、好做怪的性子,也被嚇到了,急忙起身。
她出生時,銜玉而生,家人都以為驚奇,總覺得玉牌定有大來曆,祖父祖母因此對她格外偏愛,她阿娘單獨給她取名薑黃玉,不入家中姊妹字輩,祖父祖母也同意了。
其實,她更願意叫黃玉,因為她前世就叫這個名。
到去年玉牌顯靈,她阿娘更是歡喜不已,卻又嚴厲告誡過她,不許說出去。
黃玉看不出玉牌有什麼來曆,但有一點,她連阿娘都沒告訴,她不僅能和玉牌相互傳話,並且,她和玉牌之間似乎隱隱中有一道聯係。
她能隨時找到玉牌的所在。
譬如現在,她感應到玉牌往山腳下去了。
“玉兒,外面熱鬨,你跟你娘一道去看看。”
黃玉聽了這話,才發覺亭內隻剩下老太太和她阿娘黃美儀了,幾位伯母與姐妹們都早已經跑去亭子外面了,阿娘明顯在等她,黃玉見老太太沒有起身的意思,忙問:“祖母不去?”
老太太含笑摸了摸她的腦袋,“這麼大陣仗,估計國師很快要上門了,我得和你祖父說一聲,提前派人去門口迎接。”
黃玉跟著阿娘剛到亭外,在那愈發耀眼的光芒中,見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
比前世電影中看到特效更酷炫。
一襲白衣從天而降,一道劍光直衝山腳。
那劍光,衝擊人的眼球,卻裹挾著十足的殺氣,使整個熙熙攘攘的望月亭外,瞬間變得寂寂無聲,眾人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黃玉她親爹,素來少根筋的薑五郎君小聲問:“會飛的仙人在下面,我們要不要下去?”
沒人回答。
但這話如同啟動了按鈕,大家抑止不住好奇心,不約而同地往下走。
黃玉掃了眼急匆匆下山的人群,薑家人口三十餘,唯獨表哥薑成不在,心裡暗道:“難道玉牌說的救人,是去救薑成?”
這個念頭剛升起,腦海中忽然傳來玉牌有氣無力的聲音,“你快來,薑成那小子快要被人拐跑了。”
緊接著,又嚷道:“不行,你彆下來了。”
黃玉聽了,腳步不由一頓。
“玉兒,怎麼了?是不是走不動了?”黃美儀見女兒突然不走了,蹲下身要抱女兒,“阿娘抱你好不好?”
黃玉自會走路後,就不要人抱,剛要拒絕,卻聽到玉牌急切改口,“你快下來,快找到我。”
說完,又無厘頭叮囑,“你千萬不能跟野道士走。”
什麼跟什麼呀?
一會兒一個主意,變化無常。
黃玉已經開始考慮,從明天開始,要不要把玉牌給扔到箱底鎮壓一段時間,不讓它曬月光,不過,玉牌雖然有各種小毛病,但大事上還算有幾分靠譜,此刻,黃玉哪怕滿心疑惑,也立即決定要快點到山下。
因為自己人小腿短,她沒拒絕阿娘抱。
一到山腳下,黃玉讓阿娘放下她,便立刻朝玉牌的方向飛衝過去,以至於沒留意到身後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黃玉循著與玉牌之間的感應,走到草叢中,彎腰撿起玉牌。
起身才注意到周遭的場景。
山腳下,假山旁。
一塊發光的石頭把周圍給照得亮如白晝,眾人口中的仙人,是一位白衣青年,梳著道髻,站在那兒,淵渟嶽立,令人不敢靠近,之前那把閃著銀光與殺氣的長劍,已經入鞘,被收了起來,彆在腰間。
八歲的薑成抵靠在假山的石頭上,滿臉戒備地盯著對方。
黃玉看了眼那塊發光的燈型石頭。
堪比前世的電燈。
隻多了兩眼,就聽到玉牌吐槽,“彆土包子了,那是月光石,修仙界到處是。”
“這是凡人界。”
黃玉涼涼提醒它,“你有大見識,還不得靠曬凡間的月光補充能量。”
玉牌立即息聲,黃玉卻感覺到一道強烈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使得她渾身很不舒服,片刻後,目光收回,聽到一道清冷的肅殺聲響起,“不行,她無資質。”
是那青年道士的聲音。
黃玉也意識到,剛才看向她的那道目光,是那個青年道士。
而這話,明顯是對薑成說的。
因為薑成滿臉不相信,“不可能。”
“有修仙資質的,萬中無一,你們府上有一個,已是極難的了。”青年道士按著耐性解釋一番,他追一隻詭怪,從修仙界追到這片凡俗界,沒想到會碰到一個絕佳的好苗子,不想錯過,又問道:“你表妹沒有資質,我不能帶她一起走,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走了?”
薑
成猶豫了,正要張嘴,見表妹薑黃玉衝她搖頭,到底止住了,沒有再說出表妹出生不凡,銜玉而降的奇事,朝青年男子應了聲好。
“去和你家人作彆,我們馬上走。”
青年道士說完,看了看薑府金玉滿堂童仆成群,掏出一瓶凡人能用的丹藥,扔給薑成,“這是給你家人的,有延年益壽、強健身體之功效。”
聽到後面幾個字,人群中有驚歎聲,卻無人敢開口說話。
因為青年道士渾身散發出一股威壓之勢,他從頭到尾隻和薑成說話,連眼風都不曾給跑下來的其他薑家人。
隻見薑成起身,走到一眾薑家人面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我要跟師傅去學天上飛的仙術,就此彆過。”
薑成在人群中沒看到薑國公和薑老太太,於是走到黃玉面前,把那瓶丹藥送到黃玉手中,“這丹藥,你幫我轉交給國公爺和老太太。”
黃玉看到這,也算看明白了,這位表兄薑成有修仙資質,被這位青年道士看中,要帶走收為徒弟。
又聽薑成許諾道:“阿玉,我學好仙術,會回來看你的。”
黃玉點頭應好,自從玉牌顯靈後,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她已從阿娘那一知半解的修仙知識和玉牌零星透露出來的信息,對仙緣、對資質、對修仙界,有了些許模糊的概念。
再加上,青年道士出場時的驚豔法術。
她沒法把眼前的青年道士當成拐子。
薑成能離開薑國公府,去修仙界修仙,對薑成來說,或許是樁好事,薑成在薑國公府並不受歡迎,反而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天煞孤星。
薑成是薑家大姑的養子,據說,大姑和大姑父成親二十載,未有兒女,收養父母雙亡的薑成後,沒多久,大姑和大姑父出門在路上遭遇山石坍方,雙雙身亡,大姑臨死前,把養子送到母家薑國公府,托父母兄弟照看。
薑國公和薑老太太聞到惡訊,悲傷不已,甚至把女兒女婿的死,遷怒怪罪到薑成身上,認為他刑克六親,不僅克死親生父母,還克死養父母,是個天煞孤星,會妨礙家人,對他極其厭惡,又因女兒臨終之言,不得不養著。
於是,把人接到府上,選了個偏遠的院子安置,沒再多管。
下人看人下菜碟,不把他當主子,生怕被他克死,初來時還受到過一陣子下人的虐待,直到黃玉發現,看不過眼,在祖父祖母面前替他說了句話,加上她時常去看望薑成,他的處境才有所好轉。
隻是府上其他主子與下人,依舊不待見薑成,人人都避著他,冷漠以對,薑成在府上幾乎活成了隱形一般。
薑成回到青年道士身邊,那位青年道士正準備拿出劍,收起月光石燈,帶他禦劍離開,突然一道宏亮的招呼聲,由遠及近傳來,“慢著,道友遠道而來,何不到國師府一聚,讓黃某以儘地主之誼。”
眾人抬頭望去,薑府眾人明顯感覺身上的威壓之氣散去了。
黃玉扭頭,見到長眉長須皆白的黃國師從遠處走來,祖父薑國公遠遠落在他身後,她周歲宴上,黃國師來過薑國公府一趟,她曾見過對方一面,所以一下子認了出來。
黃國師很快到了青年道士跟前。
“怎麼?道友不講武德?”眾人隻聽到這句話,在黃國師做了個手勢之後,便隻看到他張嘴,聽不到他的聲音。
不知黃國師說了什麼,青年道士面色有些不好,冷臉頭一回變了色。
那邊廂,黃國師在設了隔音屏後,笑眯眯繼續道:“……前輩,這個凡人界,是隸屬於東始黃家。”
“我問過這小兒,他父族母族皆不姓黃,本道不算違反規矩。”
“修仙家族以血脈傳承為根基,彆的地方不算,我們這兒隻論血脈,是與不是?驗過方知,你放心,非黃氏血脈,縱是天縱之才,我們也不會強要,若是黃氏血脈,為家族興旺計,好苗子自是舍不得拱手讓人。”
“你……”
青年道士心下憤然,面前的黃國師修為比他低一個大境界,他能像捏死隻螞蟻一樣,隨手捏死對方,但這是在對方的地盤上,家族子弟,幾乎都有後手,何況東始黃家,那群瘋女人曆來護短,他不敢去賭。
隻見黃國師做了個請的姿勢,很快,倆人帶上薑成,連袂離開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