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再見(1 / 1)

黑金色的槍,握在手裡很冰涼。

阮洛低著頭,失神地看著它。

在他的記憶裡有一片硝煙滾滾的射擊場,他曾經在那兒,在傅瑜的懷裡,學過怎麼握槍、開槍。

那時傅瑜炙熱的吐息燙得他耳根發癢,傅瑜手把手教他瞄準:“學不會也沒關係,遊戲而已。”

阮洛唇角泛起冷笑,對你而言,我和槍,想必都是遊戲而已。

你想不到的是在未來某個不起眼的夜裡,你會死在你的遊戲裡。

傅瑜……

阮洛心裡某個角落突然像是被什麼撕裂了一樣,泛出細細密密的痛。

他一陣暈眩,半跪在地上以手撐地才沒有摔倒。

阮洛清楚地感覺到他握/槍的右手在抖——

那個被撕裂的角落,風聲呼嘯,有某種格格不入的情緒,在對他哭泣,在向他祈求。

像是在求他放下槍,不要這麼對傅瑜。

察覺到他的潛意識竟然還有這樣荒唐的情緒,阮洛閉了閉眼,用左手死死壓住右手,試圖製止它的顫抖。

緩過來之後,他一手撐著地,打算起身。

於是他緩緩抬頭。

阮洛抬起頭的一瞬間,忽地打了個寒顫,一股寒意遍布全身——

傅瑜就坐在床頭低著頭靜靜地看他。

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更不知道就這麼陰沉沉地看了他多久。

阮洛頓如驚弓之鳥,撐著地的那隻手忽然就泄了力氣,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一急之下,阮洛失了分寸,慌亂地抬起右手,拿槍指著傅瑜:“你什麼時候醒的!”

昏黃的光線照不出傅瑜眼底的神色,阮洛連他的神情都看不清晰。

傅瑜坐的角度又剛好背著光,阮洛隻能看見傅瑜高大的輪廓,如暗夜一樣漆黑。

和他無數次夢裡的黑影如出一轍。

在那一瞬間,所有積壓的滯悶、憤怒、屈辱……

像是在這一驚之下泄了洪,一發不可收拾。

傅瑜的聲音很溫柔,他像是在哄一個孩子:“洛洛,不怕。”

阮洛不知道自己是在激烈的發抖裡咬到了舌尖,還是出了什麼問題,他嘴裡漫上一股腥甜,他一說話,這腥甜的熱流竟然溢出了他的嘴角。

他顧不得擦,死死地舉/槍對著傅瑜:“彆叫我洛洛,彆這麼和我說話,假惺惺讓人好惡心!”

“我聽你的。阮洛……不怕,你情緒太激動了,試著深呼吸好不好?”

傅瑜的聲音裡帶著點祈求:“深呼吸,阮洛。”

阮洛被提醒,才發覺自己緊張的厲害,整個呼吸都亂了,幾乎是口鼻共用在喘/息。

有好幾個瞬息,他都快要按下槍了,可他身體裡某根難以辨彆的神經,卻死命地對抗著他的殺意,讓他遲遲扣不下扳機。

尤其是,當傅瑜這麼跟他說話的時候。

他腦袋裡構築起

來的城牆,像是被白蟻一寸一寸地侵蝕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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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急又怒,又怕又恨,除此之外,卻還有一種龐大到他承受不住的無助、委屈,在反複碾壓他的心臟。

明明之前傅瑜毒打他的時候,他都不會哭。

可現在,他的聲音卻帶上了哭腔:“傅瑜,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命很賤,怎麼被你玩弄都不會痛。你打了我三年,現在又在玩什麼,玩弄我的感情麼!是不是一定要我死了,你才會放過我!”

傅瑜一時之間沒有說話,不知是說不出,還是不想說。

阮洛聲嘶力竭:“說話!你說話!你再不說話我就開/槍了!傅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阮洛渾身顫抖的厲害,嘴角的血跡都淌到了地上。

“阮洛。”傅瑜忽然出聲了,聲音低啞:“說了你可能不信,我不是在這三年裡,傷害你的那個傅瑜,傷害你的傅瑜,在我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我殺了……但這太匪夷所思,我做好了你不會相信我的準備。阮洛,如果開槍能釋放你心裡的恨,那麼,你開槍吧。”

阮洛的哭聲本是壓抑的,此刻忽地放聲大哭起來:“我很好欺負是麼?你到現在都要騙我,傅瑜你真的以為我不敢開槍麼!”

阮洛的視線因為淚水而霧蒙蒙一片,呼吸紊亂到喉嚨有些痙攣了。

他看見傅瑜緩緩蹲下身,蹲在他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滾……滾……”

阮洛嘴裡嗚咽著,眼看著傅瑜越來越近,阮洛已經把槍對準傅瑜眉心了。

傅瑜卻還是不怕死地,朝他伸出手,輕輕擦拭他的嘴角。

“滾……”阮洛沒有什麼威嚴地警告時,突然被傅瑜攬著腰拉了起來。

一陣天旋地轉,阮洛竟然被傅瑜拉著,坐進了他的懷裡。

阮洛死命地掙紮,根本無濟於事。

他感覺到傅瑜製住了他亂動的身子,俯身吻住了他。

掙紮之中,阮洛覺得自己一定是把傅瑜的嘴唇和舌頭都咬破了,但傅瑜還是沒有把他放開。

阮洛以為自己一定會惡心,但讓他憤怒屈辱的是,他的身體不但沒有那種惡心的反應,甚至還被吻得綿軟滾燙。

模模糊糊之間,阮洛忽然察覺到了什麼——

傅瑜其實並不是在吻他,而是在給他渡氣,在控製他的呼吸。

他喉嚨的痙攣漸漸地減輕了,呼吸在傅瑜的掌控裡一點一點地變得均勻。

傅瑜放開阮洛的時候,阮洛的身子還是軟的。

但他的頭腦還是覺得屈辱怨恨,嘴裡也仍在放著狠話:“我會殺了你。”

傅瑜伸手,溫熱的手指擦去阮洛眼尾的濕痕。

他不顧阮洛掙紮,牽起阮洛攥著槍的右手遊移,直到阮洛的槍/口頂住了他的太陽穴,傅瑜沉聲教阮洛:“子彈穿過這裡,就能指認我是自殺。客廳桌上有酒精濕

巾,

記得擦去你的指紋,

換上我的。”

阮洛瞪大眼睛,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愣愣地看著傅瑜在他的槍下閉上眼,像是真的願意就此死在他的槍下似的。

傅瑜道:“按下去,親手結束一切吧。阮洛,你會有嶄新的人生。”

阮洛哭泣著,就這麼近距離地看了傅瑜很久很久。

那把槍,他頂在傅瑜的太陽穴上,手指在扳機邊緣徘徊,仍是按不下去。

他突然從傅瑜懷裡掙出來,哭著拉開門,跑了出去。

慌亂之中,撞到了熄滅的水晶燈。

整個客廳蝴蝶效應般,發出了叮叮咚咚的水晶燈碰撞聲,清脆、悠揚。

阮洛死死咬著下唇,克製著使自己不去想滿屋水晶燈被點燃時,溫暖的畫面。

他徑直穿過客廳,打開大門,朝外奔了出去。

——他開不了槍,他是個懦夫。

推開門,門廊上一道冷風吹來,阮洛立即打了個寒顫。

他朝著電梯上飛跑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個很輕的“喵喵”聲。

阮洛緩下腳步,擦了擦眼。

然後,他在身後聽到了更清晰的一聲“喵嗚”。

阮洛回過頭,看見宋祈雙手插兜,靠在樓梯轉角沉默地看他。

這人和傅瑜一樣神出鬼沒,也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反正看著不像是剛來。

在他腳底下,還有一隻肥肥的小貓大搖大擺地朝他晃過來。

阮洛愣住了:“……忘忘?”

宋祈笑道:“傅瑜那個沒愛心的東西,眼裡隻有要追的心上人,哪還有這隻流浪貓。他為了你能沉浸式賞燈,把貓關進書房去了。我就抱著它出來遛遛。”

阮洛朝身後看了一眼,沒和宋祈多說話,蹲下身一把將忘忘抱進自己懷裡,繼續朝著電梯的方向大步走去。

宋祈在身後亦步亦趨:“你怎麼也大半夜往外跑,我是遛貓。你呢?”

宋祈也朝著身後看了一眼,笑道:“你遛傅瑜?”

到了電梯前,阮洛對宋祈道:“宋醫生,謝謝你長期對我的照顧。我想以後我也不會再需要了。”

阮洛一手還攥著槍,一手把小貓忘忘死死抱著,進了電梯後,他站在角落:“我以後也不會再出現在傅家了。”

“怎麼了,吵架了?”宋祈跟著阮洛進了電梯,一把按下關門鍵,把保持距離跟過來的傅瑜阻隔在電梯之外。

宋祈對阮洛笑了笑:“孤立他。”

阮洛低頭看著貓:“宋醫生……連你也騙我。其實你就是在這裡等我,我又不傻。”

宋祈摸了摸鼻子:“但是大半夜的,你想要去哪?”

阮洛眼睛很紅,還掛著水霧。

他沒有把對傅瑜的怨恨,往傅瑜朋友身上遷怒,反而對這個往日裡照顧自己許多的醫生很有禮貌地笑了笑:“宋醫生,我不願意告訴你,等下了電梯,我們也再見吧。”

他恭恭敬敬地給宋祈鞠了個躬:“祝宋醫生一切安好。”

出了電梯,他攔了輛出租車,朝手插口袋無計可施的宋祈道:“再見。”

而後,在出租車緩緩行駛起來的時候,把腦袋埋在小貓忘忘身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他用餘光看著異國他鄉的風景不斷往後退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裡,他上車的時候跟司機說的是一直往右開。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的車程,他看見前邊不遠處有一座高架橋。

橋下是波光粼粼的江水。

他擦了擦眼睛,叫停了出租車。

就在登上高架橋台階的時候,一道無法抗衡的大力攥著他的肩膀,把他往後狠狠一拉,拉進了一堵肉牆裡。

阮洛瞪大眼睛,看著突然出現的傅瑜,驚呼道:“你放開!”

“你要做什麼?”傅瑜咬牙切齒,似是在死死克製情緒。

阮洛紅著眼睛,舉起/槍指著傅瑜,片刻後又覺得沒用,抽著鼻子把槍/口轉了個方向,對住了自己:“你管我做什麼,我說了,放開!”

傅瑜黑著臉,放開了。

阮洛抱著貓:“我做什麼和你沒關係,你敢把我放出來,就應該做好抓不回我的準備!”

傅瑜歎了口氣:“我沒要抓你。”

阮洛昂著腦袋,神情冷漠:“那你還跟!”

傅瑜好一會兒就這麼看著阮洛沒說話,半晌後,沉聲道:

“三個條件,你答應我,我今後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一,把/槍給我,彆拿著它亂晃。”

“二,不準到危險地方獨處,比如這座高架橋。”

“三,跟我上車,我送你回學校。”

“阮洛,你承諾我做到這三點,我就如你所願,不會再讓你見到我。但是如果你做不到……你知道後果。”

傅瑜微微吐息,這段話算不得狠話,他說出之後,眼底卻潛湧了深痛的不忍。仿佛被逼絕路,除了采用一點商場上對待乙方的蠻橫手段,他已對這孩子無計可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