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好好活著 兒臣願意自貶皇子身份為庶民……(1 / 1)

曆史上的漢武帝一共有六個兒子, 皇長子劉據是衛子夫所生,皇次子劉閎為王夫人所生。三皇子劉旦和四皇子劉胥的母親, 史料上隻說她是李姬, 而且還表明了這個李姬並不得聖寵。

五皇子劉髆的母親便是有傾國傾城之稱的李夫人,六皇子劉弗陵也就是漢昭帝的母親是鉤弋夫人。

雖然後人總是說,漢武帝後宮的女人很多, 但是真正有記錄的也就這麼幾個。

曆史上的劉旦和劉胥好像並不受漢武帝的喜歡,給他們兩人的封地也都是貧瘠的邊陲之地。至於他們的母親李姬, 雖然連續給漢武帝生下了兩個兒子,但是並不受寵,不像其他女人一樣還留下了典故和故事。

劉璃想這個時空的大漢已經變得完全和曆史上不一樣了, 畢竟曆史上的陳皇後是沒有孩子的。就像這個時空的劉據和劉閎, 也不再是曆史上的那兩個皇子了。

所以就算自己這兩個異父異母的弟弟,有著和曆史上一樣的名字,應該也沒多大關係吧。

劉徹掀眉看著劉璃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挑眉道:“我怎麼覺得阿璃對朕取的這兩個名字有點意見呢?”

劉璃搖搖頭:“父皇文采斐然, 取的名字也格外有深意, 甚好甚好。”說劉徹文采好,倒也不是吹捧他的話,畢竟漢武帝的文采確實很好,後世還有人將劉徹所作的詩文整理成文集, 他可是曆史上第一個擁有文集的皇帝。

劉徹被這樣一誇獎, 心情也瞬間愉悅了起來,哈哈大笑道:“既然阿璃覺得這兩個名字好, 那就叫這個吧。”

晚膳用完了,兩個孩子也被乳母給抱走去專門的寢殿睡覺了。劉璃轉眸看了一眼劉徹和阿嬌,於是也站起來道:“父皇母後, 我也會房間休息了。”總感覺父母之間的氣氛怪怪的,也不知道如今又交換回來的阿嬌和劉徹,未來會怎麼發展呢。

目前劉徹的後宮隻有阿嬌這一個皇後,存在於曆史上的那些後妃們,早就在元光年間的時候,被劉徹親手給送出了宮。

而那個本該成為皇後的衛子夫,也是劉徹親手送上了一杯毒酒。所以當阿嬌和劉徹之間再也沒有其他人了,他們的感情還有可能發展嗎?

劉璃感覺,前世的阿嬌被劉徹傷透了,重生後的她可能早就不愛劉徹了。如果不是之前他們交換了身體,換來了他們之間將近十年的和平相處時間,他們很有可能會發展成為一對怨偶。

阿嬌平息前世對劉徹的怨,那……還會有愛情嗎?她的身份擺在這裡,就算沒有了愛情,她這輩子也注定要和劉徹綁定在一起了。

想到這裡,劉璃輕輕的甩了甩頭,不讓自己再去想他們的事情。

大殿中,阿嬌一直在等劉徹離開,然而劉徹一會兒要吃水果一會兒要喝茶,就是不提離開的事情。阿嬌見他這樣,微微低頭勾起了唇角,隻覺得很好笑。

最後她拂了拂袖子起身道:“陛下,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了,那我回寢殿休息了,你吃完了水果喝完了茶,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罷阿嬌向他微微欠身,隨後轉身離開大殿。

劉徹:“。”她還知道讓自己早點回去休息,還是很關心自己的嘛。

其實劉徹心裡是想留下來的,畢竟他已經以阿嬌的身份在椒房殿住了將近十年,早已經習慣了椒房殿一草一木。如今讓他一個人搬回清涼殿,他多少有點不習慣。

可如果和阿嬌同房,萬一又一不小心和她交換了身體怎麼辦?

劉徹心中糾結著,徘徊在寢殿外面許久,每次想推門進去,最後又放棄了。搞得站在門外的宮女和守衛都對天子這怪異的行為產生了懷疑,他們要不要去通知一下公主?

最後還是蘇文被大家推了出來,他硬著頭皮喚了一聲:“陛下。”

劉徹轉頭看向蘇文:“什麼事?”

蘇文道:“夜深了,陛下要不要回寢殿歇下?”

隨著蘇文的話音落下,寢殿的燈光突然熄滅了,這也就代表阿嬌就寢了。

劉徹斂眉,最終道:“算了,回清涼殿。”

欸?蘇文心中有些詫異,陛下竟然不去和皇後一起就寢?當然了這樣的疑惑,蘇文也不敢表露出來,畢竟天子的想法也不是自己能夠胡亂揣測的。

**

最近未央宮的各個宮殿都在被士兵們搜查,尋找可能施行巫蠱的人。劉玲見著架勢,心中緊張又忐忑。

因為埋在椒房殿前草地裡的那個桐木人偶,就是她做的。她討厭住在椒房殿裡的那個皇後,如果不是這個女人,自己的母親也不會死。

所以當她知道桐木人偶可以對人施展詛咒的時候,她就悄悄的做了這個人偶,然後埋在了椒房殿前面的草地裡,詛咒那個女人在生孩子的時候難產,然後死掉。

一開始當天子和皇後一起昏睡不醒的時候,劉玲還以為是自己的詛咒奏效了呢,隻是她不明白父皇為什麼也跟著陷入了昏迷。

之後其實劉玲已經將這件事情給忘了,畢竟當初她埋桐木人偶的時候,也隻是臨時起意。後來如果不是姐姐劉玥出嫁,她根本就想不起來自己還做過這件事情。

姐姐出嫁那日,對她說:“阿玲,春芝不能留了,你想個法子除掉她。”

那時候劉玲一下子慌了,她……要怎麼除掉春芝?可惜當時姐姐忙著出嫁,也沒告訴她到底要怎麼將春芝除掉。

那幾天劉玲心裡很是忐忑,一直等到了第三天,姐姐出嫁回門的時候,她們姐妹兩人才重新碰面。

劉玥直說:“阿玲,你真是太糊塗也太衝動了。”

劉玲被訓斥了,心裡有些不服氣:“可是阿姐,我的詛咒管用了呀,你看那個女人不是一直都昏迷不醒了嗎?”

“她就算昏迷了,可劉璃卻跳出來代替父皇掌管朝政了。”劉玥歎息一聲:“如今的我們,根本就鬥不過那個女人的,她有父皇的寵愛,比什麼都強。”在宮中活了這麼多年,她總算看清楚了這個道理。

“那我詛咒都詛咒了,還能怎麼辦?”劉玲輕輕的湊到劉玥身邊,小聲道:“阿姐你放心,這件事情沒有其他人知道了,再說了,我將木偶人埋在了椒房殿前面的草地裡,誰也不知道是我做的。”

“你上次不是說,還有春芝知道嗎?”劉玥皺眉提醒:“她是怎麼知道的?”

劉玲想了想道:“那日我將桐木人買回來的時候,正好被春芝看見了,她問我這個桐木人偶是做什麼的,我就告訴她買來隨便玩玩的。”

“真的隻是這樣?”劉玥反複向妹妹確認:“她不知道你用那個桐木人偶是去詛咒的?”

劉玲搖搖頭:“她不知道的。”

劉玥鬆了一口氣:“既然這樣,那你就將這件事情徹底忘記,對誰都不要再說了,特彆是阿據,一點都不能告訴他。”

“真的沒事嗎?”劉玲聽罷連連點頭:“阿姐放心,我不會再提了,打死也不說了。”

兩姐妹商量好之後,就決定徹底將這件事情忘記,本以為那個關於詛咒的木偶人會永遠的埋在椒房殿前的草叢下面,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

卻不想已經有大半年沒有下雨的長安,在那天夜裡突然來了一場大暴雨,將掩埋的桐木人偶給衝了上來,還被人給看見了。

當劉玲聽說椒房殿的守衛開始在那片草叢裡挖什麼東西的時候,她隱約猜測是自己埋下的桐木人偶被人發現了。

後來,當未央宮的守衛們開始搜宮時,劉玲徹底慌了神。雖然沒人知道這個木偶人曾經是自己埋在那邊的,可自己身邊的丫鬟看見過這個木偶人啊。

阿姐說得對,春芝不能留了,可是要怎麼處理掉她呢?自己一點經驗也沒有啊。劉玲心裡發慌,隻能再次去找自己的姐姐,尋求幫助。

“如果守衛拿著那個桐木人偶來披香殿找人確認的話,春芝肯定能認出來那個桐木人偶是我的,阿姐我要怎麼辦?”劉玲急得快要哭了。

劉玥:“……不是說不會被人發現嗎?為什麼突然就被人找到了呢?”

劉玲:“那天夜裡不是下了暴雨,可能被衝出來了……”

劉玥隻能先安撫劉玲:“你先不要慌,我明日進宮想辦法將春芝帶出來,隻要讓她離開未央宮,再找個機會殺了她,應該就沒事了。”

劉玲連連點頭,此時此刻也隻能聽姐姐的話了。不過劉玲離開之前,劉玥還是將一包東西塞給了她:“阿玲,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就將這個喂給春芝吃下吧。”

劉玲愣住:“這是……這是什麼?”

劉玥沒有回答,但是劉玲看著姐姐的表情,已經隱約猜到了這個東西是什麼了。她的手微微顫抖,聲音也帶著顫顫的尾音:“好!”

說到底劉玥還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姑娘,心思還沒縝密到將所有的事情都考慮全,如今她卻要給曾經一直照顧她的宮女下毒。她多少有些沒膽量,也下不去這個手。

然而就在劉玲猶豫不決的時候,未央宮的守衛已經帶著人查到了披香殿。劉玲沒想到守衛們這麼快就查了過來,她想到了姐姐的囑咐,狠下心來將手中的藥倒了一半進茶壺裡,然後努力的平複了一下心情,將春芝給叫了過來。

“公主,廷尉大人讓奴婢們都出去呢。”春芝絲毫不覺危險降臨。

劉玲顫抖著手,將茶壺裡的茶水倒進杯子裡:“你……你喝一杯茶再去吧。”

春芝一臉疑惑,連忙說:“公主,奴婢不渴。”

“讓你喝你就喝。”劉玲的聲音有些生硬:“難道本公主還會害,會害你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劉玲多少有些心虛和害怕,畢竟她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

“諾。”春芝自然不能違抗主人的意思,她按照公主的吩咐端起了茶碗,正要將這碗茶水喝下的時候,卻無意間瞥見了劉玲既緊張又害怕的表情。

春芝好歹也跟在劉玲身邊這麼多年了,她轉眼看了看桌上,還能看見細微的粉末。

劉玲這樣的表情露出來,頓時讓她留了個心眼,她假裝不小心沒有拿穩茶杯,然後啪的一聲,手中的茶碗掉在了地上。

“公主對不起,是奴婢手滑沒拿穩。”春芝一臉慌張的道歉,然後手忙腳亂的將地上已經摔碎的碗撿起來:“奴婢這就收拾。”

劉玲:“你……”

春芝根本不等劉玲反應,撿起地上的碎片就往外跑,她的心裡有些發寒。伺候了這麼久的公主,居然打算要殺自己。

最近未央宮裡鬨得沸沸揚揚的事情,春芝又怎麼可能不知道?當她聽說廷尉府的人在搜查桐木人偶的時候,她就想到了那日在劉玲那邊看見的那個人偶了。

那個時候劉玲說用來玩的,她便也沒多想,一直到宮中的巫蠱再現,她才聯想到這其中的關聯。

本來春芝沒有想過要出賣劉玲的,畢竟自己的主人和巫蠱扯上了關係,自己這個當婢女的也跑不了。

可如今劉玲公主竟然要殺自己?春芝心中發寒,當即決定向廷尉府的人舉報,劉玲就是那個在椒房殿埋桐木人偶的人。

公主玲都想要殺自己滅口了,那自己也沒必要再替她隱瞞了。但願廷尉大人念在自己舉報有功可以饒了自己。

**

對皇後施行無辜的人找到了,是公主玲。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阿嬌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劉璃也感覺有些意外。她一開始還猜測是劉玥呢,沒想到最後找出來的人居然是劉玲。畢竟好像小時候開始,劉玥的心思就比劉玲要複雜一點。

阿嬌想了想,開口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理她?”公主玲好歹也是劉徹的女兒,以他的性子……一時間阿嬌也想不出劉徹最後要怎麼處理劉玲。

芙蕖答道:“小君,奴婢聽陛下身邊的小黃門說,陛下知道後挺生氣的,還讓廷尉大人去審問玲公主,還有沒有做其他木偶人。然後長平侯入宮了,似乎打算替玲公主求情。”

阿嬌揚了揚眉:“哦?知道了,你再去打聽打聽,有什麼消息再來彙報。”

芙蕖連忙點頭:“諾。”

等芙蕖離開後,阿嬌轉眸問劉璃:“阿璃,你覺得你父皇會如此處置劉玲?”

劉璃抿了抿唇,思索了片刻後,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呢。”

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劉徹晚年時期,那劉玲肯定沒命了,畢竟那個時候能夠保劉玲的衛青和霍去病都已經不在了。但這個時空的劉徹,劉璃還真拿不準,因為此時的劉徹早已經不是曆史上的劉徹了。

其實所謂的巫蠱根本就沒有什麼用,阿嬌和劉徹陷入昏迷,也不是劉玲的巫蠱造成的,是因為他們交換身份而導致的昏睡。

但偏偏劉徹就是相信這一套,所以他就理所當然的覺得,自己和阿嬌昏迷可能是和這個巫蠱有關,畢竟他第一次和阿嬌交換的時候,他們兩人並沒有陷入這麼長時間的昏睡。

當劉徹知道,居然是自己的女兒施行巫蠱要害自己的時候,他肯定是生氣的,當即就讓張湯去問清楚,劉玲為什麼要這樣做,還有沒有做其他的巫蠱人偶。

劉玲被抓走沒多久,衛青就收到了劉據派人來傳遞的消息,他當即就從軍營裡離開要入宮想向天子求情。

人心總是偏著的,況且還有姐姐的臨終遺言,衛青又怎麼能做到坐視不理?

張湯雖為酷吏,但他也不敢對公主用刑,所以最後也沒問出什麼結果。劉徹對張湯的辦事能力產生了懷疑,正好這個時候長平侯衛青求見,劉徹忽然道:“既然你問不出什麼來,那就將她帶來,朕親自審問。”

張湯還真盼著天子這句話呢,連忙道:“諾。”

衛青匆匆入殿內,他作揖道:“陛下,臣聽聞玲公主犯了錯,特意來向陛下請罪。”

劉徹打量著他,挑了挑眉:“你有什麼錯?”

衛青一時語塞,他本就不擅言辭,聽聞外甥女出事,這才急急忙忙的入宮求情,奈何連求情的說辭都沒有想清楚。

“劉玲……你知道她都做了什麼嗎?”劉徹拍了拍面前的桌案:“她居然搞巫蠱去詛咒皇後,這是一個公主應該做出的事情嗎?”

衛青來之前隻知道劉玲犯了錯被關起來了,沒想到這個外甥女竟然做了陛下最忌諱的事情。他頓時感覺一陣心力交瘁,這孩子怎麼……

“陛下……”衛青試圖再為外甥女說兩句,卻見劉徹揮了揮手道:“你先不要說了,去後面呆著,等會她來了,朕親自審問。”

衛青愣了一下,連忙道:“諾。”

不一會,劉玥被廷尉府的人帶進了殿內,她在廷尉府的監牢裡已經呆了一夜,此時臉色格外的憔悴,在看見上座的天子後,劉玲雙腿一軟,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她小聲哽咽:“父皇……”

劉徹看著眼前的少女,突然感覺到有些陌生,他的印象中,好像並沒有這樣一個女兒的存在。

當然這樣的陌生感也隻存在片刻,劉徹很快便回過神,他開口道:“劉玲,你為何要對皇後施行巫蠱?”

這是劉玲第一次來宣室殿,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聽見父親的質問,劉玲的思緒也有些飄忽不定,主要還是她太害怕了,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她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天子,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啊,可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害怕她呢?

在暗處的衛青也替劉玲著急,隻能祈禱外甥女不會說出什麼激怒天子的話才好。

“劉玲?”劉徹等不到劉玲的回答,聲音也不自覺威嚴了許多。

劉玲被喚回了神,顫抖著聲音道:“我……我隻是想給母親報仇。”她一邊說著,眼淚已經不爭氣的掉了下來:“父皇,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嗚嗚嗚……”

“給你母親報仇?”這個理由,劉徹有點不能接受:“你是覺得,你母親被冤枉了嗎?”

劉玲搖搖頭:“就算母親做錯了事,可她依舊是我的母親,那個女人害死了我母親,我就是討厭那個女人,難道不應該嗎?”

劉徹:“?”按理說處死衛子夫的人是自己,所以其實劉玲真正想要詛咒的人是自己?

想到這裡,劉徹冷哼道:“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冥頑不靈,在朕面前還敢說出這樣的話,你就不怕朕殺了你麼?”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自己的父親說要殺了自己,劉玲突然又不怕了。她開始大聲控訴:“父皇心中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女兒,那我又何必害怕?父皇乾脆也賜我一杯毒酒好了,我也好和母親團聚。”

劉徹冷笑:“好啊,那朕就滿足你。”

在後面的衛青忍不住站出來阻攔:“陛下!”

劉玲哽咽:“舅父。”

衛青衝到劉玲面前:“陛下,公主玲不懂事,衝撞了陛下,求您看在她隻有十三歲的份上,原諒她這一次吧。”說著,衛青也在劉徹面前跪下。

“隻有十三歲?”劉徹道:“阿璃十歲的時候都能孤身前往朔方城,為朕造出了一個堪比長安的城市,你現在和朕說她隻有十三歲不懂事?”

衛青:“陛下,不是所有孩子都如建陵公主那樣聰慧,公主玲隻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普通的孩子會想到用巫蠱去詛咒皇後?”劉徹詰問。

衛青:“她……”

大殿內的氣氛瞬間降至了冰點,就在這時,蘇文硬著頭皮走進來稟報:“陛下,皇長子求見。”

劉徹神情一頓,衛青也愣住,劉據這個時候求見?

“讓他進來。”劉徹揮手。

不一會兒,如今已經九歲的劉據在蘇文的帶領下,緩緩走進了大殿,他一板一眼的向劉徹作揖拜禮:“兒臣拜見父皇。”

劉徹挑眉問:“你也是來給你姐姐求情的?”

劉據緊緊的抿了抿唇,轉頭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姐姐,還有同樣跪著的舅舅,他同樣掀袍跪下才開口:“是,兒臣是來替姐姐求情的。”

劉徹嘖了一聲:“你打算怎麼求情?”

“父皇,其實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都是您的錯。”劉據一開口,就讓劉徹和衛青都驚了一下。

劉徹聞言怒極反笑:“朕的錯?你是在指責朕嗎?”

“兒臣不敢。”劉據的態度格外不卑不亢,成熟得不太像一個九歲的孩子。在經曆過母親的死,劉據可以說是一夜成長,這段時間他反複的想著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母親要謀害皇後,為什麼母後就這樣走了。

最後他總算發現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就是他的父親,如今的天子。

“你方才不是親口說了,是朕的錯嗎?”劉徹沉下臉。

劉據緩緩開口說道:“父皇可曾關心過我們姐弟三人嗎?”

劉徹:“?”

“在父皇的心中,你的孩子隻有建陵公主一個人,你從來不曾來關心過我們。母後被處死,是舅舅將我們接回家,悉心照顧我們,生怕我們會產生不好的情緒。父皇是怎麼做的呢?父皇對我們不聞不問。”

劉徹:“。”

“其實如果父皇關心一下,哪怕隻有一次,當您看見那個桐木人偶的時候,就能知道是誰做的了。”劉據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因為那個桐木人偶上面的字跡,就是出自三姐之手。父皇從不曾關心過我們,所以也不知道三姐的字是什麼樣子的。”

劉玲聽到弟弟這麼說,才想到還有字跡這茬事情。但這麼一說,豈不是將自己給石錘了?

弟弟,你究竟是來救我的,還是來給我定罪的?

“我們姐弟三人從小到大,身邊隻有母親的陪伴,不管什麼原因母親被處死了,我們本能的會怨恨處死母親的人。三姐也隻是詛咒了一下皇後,並未對皇後造成什麼實質的傷害。”劉據鼓起勇氣看向眼前臉色已經黑得不成樣子的父親:“兒臣知道父皇肯定不會輕饒姐姐,所以兒臣願意自貶皇子身份為庶民,帶著姐姐一起遠離長安,此生永遠不會踏入長安半步。”

這一番話,說得劉徹心中起了波瀾。

衛青更是不可思議的看向眼前的劉據,心中也是震撼。眼前的小少年,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他似乎更加有擔當了。

劉徹眯起眼睛,掩下心中的幾分不適:“劉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劉據用力點頭,一雙眼眸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堅毅:“兒臣知道,兒臣願意以自己皇子的身份換三姐的命。”他知道,這樣開口,就意味著他們父子之間的緣分徹底儘了。

曾經的劉據是崇拜自己父親的,畢竟放眼整個天下,誰又能和自己的父親一樣,是大漢的天子呢?可自從母親身亡之後,他一夜成長,對於自己的父親也有了不同的看法。

他的父親先是天子,然後才是父親。

他曾經聽母親身邊的宮女說,其實長姐小的時候,父皇是很喜歡她的。反而是如今的建陵公主,才是被父皇忽視的人。

可後來建陵公主有了天神的庇護,父皇就不再喜歡長姐,而是將所有的疼愛都加注在建陵公主身上。

畢竟建陵公主可以給父皇帶來各種各樣,天神所賞賜的東西。所以從此以後,父皇的眼中就再也沒有其他孩子了。

母親為了讓自己成為太子,從而去謀害皇後。平陽公主趁著父皇昏迷的時候,想要擁立自己為太子。

劉據知道,隻要自己在這個位置上一天,一些隱藏的鬥爭就不會停止。那不如他現在就主動放棄吧,他放棄皇子的身份,帶著姐姐遠離長安。去當庶民,當農民都好,至少這樣可以活著。

母親最後的心願,就是希望他們姐弟好好的活著。

劉據非常鄭重的向劉徹叩首:“求父皇成全。”

一旁的衛青神情焦灼的看著劉據,他生怕剛才劉據的一番話,會徹底激怒陛下,造成再也挽回不了的結果。

而劉徹呢?

不得不說,他被眼前的長子給驚到了。不久之前,自己還昏迷的時候,若不是有阿璃在,劉據是可以成為太子的。可現在他居然主動和自己提出,要貶為庶民,從此再不回長安。

擁有這樣的勇氣,劉徹心中倒是對眼前這個兒子多了幾分欣賞。其實如果沒有自己生的嫡子,或許劉據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太子人選。

但如今自己已經有了兩個嫡皇子,當然就不可能再考慮他了。就算今天劉據不來,他也準備將皇長子和皇次子封個諸侯,送去封地就國。

但現在劉據居然要主動放棄身份……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煩。劉徹的目光在眼前的三人身上一一掃過,而後道:“好,朕就同意你的請求,即日起你將不再是皇長子,且永遠不得再回長安。”

劉據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小人謝陛下恩典。”

劉徹:“。”這麼快就改口了,這是有多不想當朕的兒子?劉徹的心微微梗了一下。

不過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兒子,劉徹開口道:“朕允你們回去收拾東西再離開。”

“謝陛下。”劉據再次道謝,然後他緩緩伸手,將姐姐劉玲扶起來,低聲道:“阿姐,我們走吧。”說著,劉據又向衛青作了一揖。

劉玲其實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就這麼傻愣愣的跟著劉據走出了大殿。

衛青卻感覺心酸,喉間梗塞,他啞聲道:“謝陛下願意饒過公……饒過阿玲一命。”

劉徹莫名覺得心煩,他揮了揮手道:“知道你放心不下,你去送送他們吧。”剛才劉玲那麼激怒他,他也確實有一瞬間想要處死這個不孝女。可如今在聽到劉據的那番話,他的心情突然就複雜了起來。

等衛青也離開了,劉徹孤身坐在位置上,心情突然有些惆悵,他不免又想起剛才劉據說的那番話。

——在父皇的心中,你的孩子隻有建陵公主一個人,你從來不曾來關心過我們。

——如果父皇關心一下,哪怕隻有一次,您就能知道是誰做的了。

——我們姐弟三人從小到大,身邊隻有母親的陪伴。

明明是很普通的話,為什麼他這個時候想起來,卻覺得字字句句都在戳他的心窩呢?自己這個父親,真的有那麼糟糕嗎?阿嬌曾經好像也這樣控訴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