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不是出意外了?”
安靜了好幾秒, 喻元嘉才猛地反應過來,腳尖對準大門口,隨時準備衝進去救人的狀態。
“也不一定, 可能是這棟建築本身就能隔絕聲音。”白辰眯起眼眸打量著面前的建築。安全區外的建築大部分都破敗了,隻有這棟建築還完好無損, 本身就帶著詭異。
“那我們再等五分鐘。”喻元嘉抓了抓頭發,“五分鐘後他們還沒出來, 咱們就進去看看。”
薑殊對此沒什麼意見, 說不定她進去之後還能飽餐一頓呢。
白辰:“你同事那麼多人進去都解決不了, 我們四個進去就能對付?彆對自己這麼自信……”
眼看著喻元嘉要張嘴反駁, 白辰不緊不慢地又補充了一句。
“至少進去前得先叫外援以防萬一。”
喻元嘉:“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 彆大喘氣。”
“是你太急了。”白辰聳聳肩。
薑殊早已經習慣了兩人之間的爭吵, 她眯著眼看向面前的教堂, 總覺得裡面有什麼東西在看著自己。等到喻元嘉將情況上報, 林隊長說會派人過來救援時, 四個人才踏進了那道漆黑的大門後。
踏進大門,入眼看到的是一片空蕩的大廳, 地面上積攢了一層厚厚黑褐色汙漬,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氣味。大廳黑漆漆一片,他們隻能隱約看到最前方的牆壁上似乎掛著個人。
黑暗對薑殊的影響並不大,她看得清楚, 牆壁上掛著得是個假人。它被倒吊著掛在牆上,雙手交叉置於身前,睜開眼睛微笑著看向門口的位置。
“唰。”
喻元嘉指尖跳躍出一簇冰藍色火焰,火焰散發的微弱火光驅散了些許黑暗,他們也看清了牆上的假人。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那是真人。”安茹措不及防和假人帶笑的眼神對上, 心跳都漏跳了兩拍。她掃了眼周圍昏暗陰森的環境,忍不住往薑殊那邊靠了靠。
還是在薑薑身邊有安全感。
教堂大廳是空的,一眼就能看到頭,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奇怪,涵姐他們能去哪兒?”喻元嘉疑惑地看了眼四周,觀察得很仔細,“這裡也沒有什麼打鬥的痕跡啊,他們憑空消失了?”
“那邊有扇小門。”白辰指了指右邊。
右邊中間位置的牆壁上確實有道半掩著的小門。幾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朝著那扇門走去。喻元嘉走在最前面,他身後將木門推開了些,伸出跳躍著冰藍色火焰的手指將門後照亮了些。
門後是一條長長的向上的石階樓梯。
樓梯兩旁掛著幾幅早已看不清模樣的畫。
“我們上去看看?”喻元嘉扭頭詢問薑殊幾人的意見,征得大家夥兒的一致同意後,他踏上了眼前的石階。
往前走了沒幾步,指尖跳躍的火焰陡然熄滅。
薑殊剛踩上第一塊石階,身邊的空間有一瞬的動蕩,而後喻元嘉白辰以及安茹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面前依舊是那條向上的石階樓梯,依舊是黑暗沒有光亮的環境。
隻是兩旁掛著的畫有了變化。
看不清的畫紙上隱約冒出了人頭的輪廓,氣氛十分詭異。
薑殊動作停頓了一下,歪頭盯著牆壁上正在緩慢發生變化的畫,往前走了兩步,伸出將畫取下來。然後握緊拳頭直接將畫砸穿,隨手丟在地上,又去取另一幅畫。
連續砸穿好幾幅畫,剩下的畫沒了動靜,薑殊心滿意足地踩著地上的畫框繼續往前走。
她並不擔心隊友的消失,從樓梯出來後來到一條走廊。
這條走廊很長,走廊兩旁有不少虛掩著的房門,從門後投來惡毒憤恨的視線,仿佛隻要她往前在走一步,就會有什麼東西從門後竄出來將她狠狠撕碎。
薑殊沉默兩秒,慢吞吞地往前踏出一步,順手把虛掩著的房門給牢牢關上。
“嗬~”
耳邊響起輕笑聲,緊接著昏暗的走廊從儘頭開始亮起了燈。那燈一盞一盞往前亮著,就好像有什麼人跟著亮起的燈光靠近一般。
薑殊靜靜站在原地。
“又見面了。”
隨著薑殊頭頂的燈光亮起,她眼前緩緩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極其普通的面容上噙著抹笑,饒有興趣地看過來。
原來是他。
薑殊挑挑眉:“怎麼是你?”
他什麼時候被抓緊了審判所?
“彆誤會,從審判所逃出來的可不是我。”羅伊輕輕地笑著,似乎知道她的疑惑,開口說道:“我隻是順手幫了你同伴的一個小忙而已。”
“?”
薑殊疑惑:“什麼同伴?”
“審判所逃出來的家夥,她身上的氣息和你一樣,你倆身後的大人應該是同一位,不然我才懶得幫她呢。”羅伊說著,擰開了身邊的房門,彬彬有禮地邀請薑殊,“美麗的小姐,我們進來坐著聊。”
薑殊還是沒理解對方的意思,慢吞吞地抬腳跟著羅伊進了房間。
房間裡燈光大亮,正中央隻擺放著兩張破舊肮臟的沙發。羅伊輕輕打了個響指,沙發瞬間恢複如新。他彎著眼眸看向薑殊,“請坐。”
“我現在把你的同伴叫過來,看到你,她一定會非常高興。”
薑殊沒說話。
她也想看看自己的同伴是哪位。
兩分鐘後,走廊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門被推開。
另一道也有些熟悉的身影進入視線中。她臉上還帶著笑,比起第一次看到時更加消瘦,那頭波浪卷發也失去光澤,像是雜草一樣:“你真的找到我的……怎麼是你!??”
看到薑殊,她臉上笑容瞬間被惡毒和恨意取代,聲音尖銳刺耳。
“原來是你從審判所逃出來了啊。”薑殊小臉上帶出幾分恍然。
她還記得這個女人叫紅姐,是曾經去應聘臨時工的工廠的管理之一。
紅姐臉色很難看,眼裡迸發出殺氣,看向羅伊:“你說她是我的同伴?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她是送我去審判所的罪魁禍首之一!她是安全局的人,跟我們不是同伴!”
“怎麼會?”羅伊笑容不變,隻是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我明明聞到了,她身上散發著邪神大人留下的氣息,我的鼻子不會出錯。”
邪神留下的氣息?
薑殊看了眼卷起衣袖的小臂上,那裡留著一道像是半眯著眼睛的圖案。這圖案是她吞噬了邪神一縷意識後出現的,因為一直沒出過什麼問題,所以她都快忘記這麼一茬了。
有味道?
她抬起手在聞了聞。什麼也聞不到。
“不是這麼聞的哦。”羅伊微笑著看薑殊,而後視線落在她手臂的圖案上,向紅姐示意:“你瞧,那分明是邪神大人的印記。”
紅姐自然也看到了,瞪大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隻有信奉邪神得到了邪神垂憐賜予了異能的人才會有這種印記。紅姐也有,她的印記在脖子後面,被長長的波浪卷發遮擋。
但!是!
她怎麼可能會有印記?她怎麼能有印記??她分明是安全局的人!難不成是臥底……不、不可能。
紅姐推翻了這個想法。如果她真是臥底,在當初那樣的情況下,就該配合著她和羅三刀一起將獻祭儀式完成才對!
“她不是!”紅姐聲音尖銳刺耳,“她一定不是!!”
“請不要激動。”羅伊眉頭皺得更緊了,隱晦地瞥了眼紅姐,隨後將視線轉向面色如常的薑殊,鬆開眉頭語氣溫和地問:“美麗的小姐,那麼請你如實告訴我,你究竟是不是我們的同伴。”
薑殊語速溫吞:“不是。”
“看吧她怎麼可能會承認……哈?”紅姐愣住,像是看傻子一眼看向薑殊。她怎麼承認了?她怎麼敢承認?
不過這並不重要,紅姐現在隻想把面前這女生弄死,語氣瞬間就變得陰冷起來:“看吧,我都說了她絕對不是我們的同伴——好了,現在讓我弄死她,我要把她做成傀儡!”
如果不是她,他們就不會被抓去審判所!
回想在審判所關押的那段時間,紅姐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目光越發怨毒。她的發絲輕輕飄動著,眼睛裡的瞳孔開始慢慢分裂成兩個、三個、四個……下一秒,羅伊那張平凡普通的臉出現在視線當中。
“羅伊?”紅姐表情晦暗,“你讓開!”
“把她做成傀儡實在是太可惜了,我認為,她很適合成為我的同伴。”羅伊微笑著說道。
他可沒忘記在圖信工廠時薑殊對他的提醒。雖然他被騙了……嗯,也不能這麼說,畢竟從始至終對方也沒說過自己是邪神的信徒,那隻是他先入為主的觀念。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覺得這姑娘很有趣。
作為神眷者,居然在明知道他是邪神信徒的情況下,還會提醒他,多有意思啊,多適合成為他的同伴啊。
紅姐聞言,眼眶裡分裂出的瞳孔都震了好幾下:“羅伊你瘋了嗎?她是神眷者!”
羅伊微笑:“沒錯,那不是更有趣了嗎?又不是沒出現過。”
“我不同意!”紅姐尖聲叫嚷,“我要讓她成為傀儡!”
羅伊笑容不變,隻是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女士,你或許還沒搞清楚狀態。我救你出來,可不是讓你和我對著乾的。”
作為當事人的薑殊靜靜坐在沙發上看著兩人爭吵。
她從口袋裡摸出一把瓜子,開嗑。
吵起來吵起來!打起來!打起來!
她眼眸亮晶晶的,帶著幾分期待。
紅姐對上羅伊的視線,身上的氣焰頓時消滅不少。她咬咬唇瓣,有些不甘心,“她不會同意的!”
羅伊轉頭看向薑殊:“美麗的小姐,你是否願意成為邪神最忠實的信徒?”
正在嗑瓜子的薑殊眨眨眼睛,將瓜子殼放在面前的茶幾上,歪著腦袋問:“有什麼好處嗎?”
“成為邪神最忠實的信徒,你將獲得無比強大的力量!”羅伊臉上帶出幾分狂熱。
薑殊眨眨眼睛:“可我已經有了呀。”
而且她的能力也不是來自於神明,而是來自山海經!
羅伊換了個說法:“你將隨心所欲,自由自在。”
“我現在也很自由。”薑殊說著搖搖頭,“如果成為邪信徒就要跟你們一樣在安全區藏頭露尾,天天提防著被發現,還人人喊打,這怎麼能算隨心所欲自由自在?”
“……”羅伊一時間竟找不到反駁的話。
他沉默兩秒,再次開口:“遲早有一天,邪神會占據這個世界。”
薑殊:“那就等那個時候我再加入你們。”
打不過就加入,沒問題的!
羅伊繼續沉默。
紅姐嘲諷道:“我就說了,她不會同意的,還不如讓我把她變成傀儡……糟了,又有人來了!”她面色猛地一變,察覺到了教堂外多出來的幾道氣息,“喻長楓!喻長楓居然來了!我們快走!”
她這會兒也顧不上要把薑殊變成傀儡了,在審判所待了大半年的她,已經成為驚弓之鳥。
羅伊聽著她的聲音又皺起眉頭,眼裡飛快閃過一抹殺意。
“慌什麼。”羅伊語氣淡淡,從沙發上站起身道:“我們馬上就去第九星了,第七星的安全局手伸不了那麼長。”
紅姐瘋狂點頭:“對對對,那我們快走吧,喻長楓已經進來了!!!”
羅伊看向薑殊,笑了笑:“那麼,在邪神大人徹底統治這個世界之前,就請你,我美麗的小姐,請跟我一起走吧。”
薑殊:“?”這倒也不必吧?
話音落下,從他身上溢出黑氣,卷著薑殊和紅姐消失在原地。
-
“喻隊,信號就是從這兒發出來的。”
喻長楓站在破舊的高大建築面前,金色頭發在昏暗的環境中格外顯眼。他微微抬起下顎眯著眼打量面前的高大建築,嗯了一聲,領著身後的人毫不猶豫踩著石階踏進漆黑的大門後。
大廳空空如也,進來後,喻長楓看也沒看周圍一眼,徑直朝著右邊的小門奔去。踏上台階那一瞬,身邊空氣輕輕震蕩了一下,接著身後的人全部消失不見,隻剩下了自己。
喻長楓臉色沒有半點變化,身後劈下一道紫色雷電。
眼前的空間猛地扭曲著,又一道雷電劈下,伴隨著清脆的一聲響,眼前的畫面如同鏡子般直接碎裂。
真實的樓梯映入眼簾。
滿是灰塵的台階,頭頂懸掛著大片大片的白色蜘蛛網,兩邊牆壁上坑坑窪窪還伴隨著大片已經乾涸變成黑褐色的血跡。
“喻、喻隊!”
“剛剛怎麼回事兒,你們突然就不見了。”
“我也是,一下子人都沒了。”
跟在喻長楓身後的人小聲討論著。
喻長楓瞥了眼他們:“幻象。”
“哦哦原來是幻象啊,我就說怎麼突然就沒人了。老邱他們大概就是被幻象給迷惑然後分散了吧?這些邪信徒的手段真是防不勝防!”
“他們應該都沒出事吧?”
“不知道,上去看看。”
眾人跟在喻長楓身後,看著他那高挑挺拔的背影,安全感十足。
他們來到一樓走廊,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往前看去,隻見安全局的人雙目泛紅的扭打在一塊兒,面目猙獰,招招下得死手,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我靠!他們怎麼跟自己人打起來了??”
“快攔住他們!!”
不需要喻長楓開口,身後的人已經衝上前將他們給攔住了。
“彆打了彆打了,都是自己人啊!”
“瘋了瘋了,攔不住,直接把他們打暈!”
“好家夥,頭挺硬。”
喻長楓靜靜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而後他視線一轉,落到不遠處那同樣頂著一頭金色長發的娃娃臉青年身上。
“喻元嘉。”他喊了一聲。
正齜牙咧嘴和白辰扭打著的喻元嘉動作頓了一下,眼裡的紅色消減不少,疑惑地喃喃自語:“奇怪,我好像聽見了我哥的聲音……”
“嘭。”
白辰紅著眼一記左勾拳打在喻元嘉臉上,矜貴的表情不複存在,眼底壓抑著些許瘋狂:“說!你把我隊友藏去了哪裡!?”
“靠!偷襲!不講武德的無恥之徒!”喻元嘉被這一拳打得立馬忘記了腦中浮現出的疑惑,掄起拳頭又迎了上去。
喻長楓眉頭擰起,兩道細小的雷電分彆鑽進喻元嘉和白辰體內。
兩人被電得抽搐了幾下,眼裡的血紅之色登時消退,眼神恢複清明。
喻元嘉晃了晃腦袋,對上白辰,瞪大眼睛:“白辰?怎麼是你小子?剛剛跟我對打的邪信徒呢!你的臉怎麼鼻青臉腫的,哈,你該不會是被邪信徒狠狠揍了一頓吧?真遜!”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白辰冷笑一聲,牽動了嘴角的傷口,倒吸一口涼氣。
喻元嘉還想說什麼,敏銳地察覺到旁邊熟悉的視線,小心翼翼扭頭,對上喻長楓冷淡的眼眸,頓時站得筆直:“哥,你怎麼在這兒?”
“我不過來,等你們互相打死對方?”喻長楓語氣冷然,從他身上移開視線,在走廊上掃了一圈,周身氣壓更低了:“薑殊呢?”
“殊妹兒不就在——”喻元嘉看向四周,話語一頓,“殊妹兒呢??”
白辰皺起眉頭,梳理著腦中的記憶:“我記得我們進入那扇小門之後就分散了。我獨自上樓在走廊裡查找線索,轉頭就看到邪信徒在身後,然後跟他打了起來……”
“我也是。”喻元嘉附和一聲,看著地上東倒西歪的同事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問他哥:“哥,這是咋回事啊?”
喻長楓簡單解釋:“你們看到的都是幻象,先找人。”
“對對對,先找殊妹兒!”
走廊就這麼點兒空間。喻元嘉和白辰推開走廊兩旁緊閉著的房門,一間一間的搜索過去,最後剩下一間房,兩人一同進入其中。
房間裡隻有幾張破舊的沙發和滿是灰塵的木製茶幾,除此之外再沒有彆的東西,一眼就能望到底,沒有能藏身的地方。
正當喻元嘉失望地轉身打算離開房間時,白辰的視線卻是凝住了。
他快步走進房間。
“你發現什麼了?”喻元嘉飛快跟上來,順著白辰目光的方向看去。
在那張木製茶幾上用瓜子殼整整齊齊擺著三個字。
第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