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見夏平靜地注視著君小亦,漆黑深邃的雙眸中沉澱著常人難懂的情緒。
突然,她說道:“我和她不是一路人,她自然該死。”
君小亦稍愣,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甚至於時見夏的反應與他想象中的相比,顯得過分平靜,仿佛一點也不意外自己利用蟲族調查處之手獵殺五號的事情被他人得知。
很快,他反應過來,詢問道:“什麼意思?”
她和五號不是一路人。
恐怕大多數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會下意識認為她不忠於彼岸花,可仔細一想,又並非如此。
一個班級裡尚有小團體,彼岸花那麼大一個組織,有派係之分也很正常,她說和五號不是一路人,完全有可能是她倆存在派係之爭。
不正面回答,就是在回避。
但不知為何,君小亦卻覺得這個回答比時見夏信誓旦旦的告訴他,她其實不效忠彼岸花,現在做的這些全是身不由己更具有可信度。
時見夏循循善誘:“你想做什麼,我可以幫你。”
如果可以,她不想把事情做絕,君小亦對她的敵意有限,還因為君氏家族被滅族的事情,把彼岸花視為眼中釘。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能合作為什麼要內耗?
“我憑什麼相信你?”君小亦冷聲反問。
時見夏揚眉,“你信不信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目標一致,況且我的命脈捏在你手裡,你隨時可以向蟲族調查處告發我。”
她的命脈自然是‘彼岸花翡玉牌擁有者’的身份。
這件事若是被莊明月知曉,她會立即被抓,也會失去目前身份所擁有的一切。
當然,如果真有這一天,她必然會為了自保舍棄這個身份。
君小亦審視著她,企圖從她臉上看出任何哄騙自己的痕跡。
很遺憾,她從眼神到發絲都是虔誠的,又或者說她的偽裝能力太強,他根本看不出她真正的意圖。
他卻不知自己此時的猶豫其實已經代表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他不想殺掉時見夏。
且不說兩人在過去幾個月的相處中,已然成了脾性相投的朋友,時見夏‘彼岸花緋玉牌擁有者’的身份,也能讓他窺見更多與這個組織有關的東西。
比如,他們奪取星核是為了什麼;再比如,他們的首領是誰。
他要的是彼岸花徹底消失,而不是某個成員死在他手上。
可時見夏太狡猾了,君小亦怕她現在所說的話隻是權宜之計,脫離此處後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時見夏耐心等他做最後的決定,自己則轉過視線,觀察起目前所處的環境。
這裡不是破碎的高台下方,而是像墓穴的密閉空間,地上散落著許多稀有礦石和蟲晶,正中央則陳列著一尊圓形祭壇。
這尊祭壇和時見夏在水元星地下研究所得到第一星核時,看到的
祭壇幾乎完全一樣。
當時她隻以為祭壇是彼岸花存放星核的容器,現在看來好像沒那麼簡單。
可同樣存有星核的南藤軍校秘密寶庫裡,沒有這樣的祭壇。
時見夏想著,指著祭壇直接詢問君小亦,“這是什麼?”
君小亦嘴角微抽。
這家夥身上的危機還沒解除,就不把他當外人看了,性格簡直真實到不存在任何偽裝。
儘管頗為無語,甚至有點小惱怒,但他還是回答道:“這是星壇,能攫取星核之力,你不是拿走星核了嗎?沒有這東西你怎麼用?”
時見夏噢了聲,不緊不慢道:“存著當傳家寶。”
君小亦:“……”
嘴裡沒一句真話,不然還是乾掉以絕後患吧。
這個念頭升起,君小亦的血色重瞳顫了顫,他咬緊牙根,努力克製住心底湧起的嗜血欲望。
時見夏好似沒有發現他的異樣,還往前走了幾步,細細打量起星壇。
上次沒機會認真看,這會兒倒是看清楚了,星壇表面鐫刻著許多複雜的圖騰,時見夏大多都不認識,但位於核心處的一枚她見過。
正是《山海經》出現時浮在她眉心處的那一枚,溫泉山莊觀景台的雕畫上也是這一枚。
《山海經》能吸收星核,想來這個圖騰是關鍵,或許有人發現了這一點,製作出星壇。
當初在水元星地下研究所,七號大概也是通過星壇攫取第一星核的力量,幫助溫秋秋覺醒了七彩玉腰擬態。
時見夏繼續問道:“你們從哪弄來的星壇?”
她從溫泉山莊意外得到的芯片裡沒有關於星壇的記錄,是這東西不能留下記錄的痕跡,還是青龍家族根本不知道星壇。
想想似乎也可以理解,四方神獸家族的衰微本質上是因為無法覺醒神獸擬態,若他們知道星壇可以攫取星核之力為己用,恐怕會不惜一切代價尋找星壇與星核。
君小亦額前的青筋突了突,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她可以這麼淡定的談論起本該不存在於兩人之間的話題。
他們現在還沒握手言和!還在互相試探並考慮要不要乾掉對方的階段!
時見夏沒聽到他回答,投來疑惑的眼神,“你不知道嗎?”
君小亦:“……”
他壓著心頭的憋屈道:“我的父親,曾經見過《山海經》擬態的傳承者,這個星壇是從她那裡得到的。”
時見夏猛然轉頭。
君小亦見她終於有了點大反應,心頭舒坦了些,雙手抱胸道:“我八歲的時候,父親帶我去見了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長得很漂亮,我的父親問她,我能不能覺醒玄武擬態,她說玄武擬態的力量源自於我們家族所擁有的星核碎片,想要覺醒玄武擬態,必須使用星核碎片的能量。”
“但是在幾十年前,我的爺爺就帶著星核碎片失蹤了。那個女人留下了星壇,還告訴我們如果有朝一日能夠找到星核碎片,可以利用
星壇作為中介給它充能。”
君氏家族已經秘密守護了第六星核數百年之久,君臨城也是由此而來,並非像外界傳言的那般已經建成了數千年。
“一年多前,我的父親意外得知屬於我爺爺的那柄鑲嵌有星核碎片的解剖刀被南藤軍校的前任校長在拍賣會上以高價拍走。⒏[]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的祖父是聯邦非常有名的蟲族解剖師,曾完美解剖過SS級蟲族。
“可他還沒來得及接觸南苑校長,我們整個家族便在彼岸花的暗中操控下幾近滅族,隻留下我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
君小亦說著,自嘲地笑了笑。
他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沒有成為蒲尾蠅寄生體,是因為父親從那個神秘女人手裡得到了星壇,還利用星壇把星核的力量引到他身上,試圖讓他覺醒擬態。
整整十年過去,不管他吸收了多少星核的力量,都始終是個普通人,沒有任何覺醒擬態的征兆,那些進入他身體的力量仿佛被黑洞吞噬了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時見夏未曾想會聽到這麼多內.幕,再聯想君小亦的年齡往前推,恰巧是十年前。
十年前,原主的父親失蹤,她被夏家家主送去水元星,莫名其妙成了彼岸花的七號。
“那個女人長什麼樣?”時見夏有些迫切地追問道。
君小亦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見過她後就不記得了,隻潛意識中覺得她很漂亮。”
他也回想過這個問題,最終認為可能與對方的擬態有關係,畢竟當時他已經記事,過了這麼多年級便記不清那個女人的模樣,也多少知道點特征,而不可能印象裡僅是籠統的漂亮兩個字。
時見夏歎了口氣。
越是抽絲剝繭,籠罩在她身上的謎團就越大。
她拋開對神秘女人‘疑似原主母親’的猜想,從空間手環中取出被她保存起來的骸骨和銀白色的紙卷,對君小亦說道:“這是我意外發現的,我想他應該就是你的爺爺,這幅圖一直被他捏在手裡,大概是對他很重要的東西,還給你。”
君小亦有些愣怔地看著平躺在寬大收納箱中白森森的骸骨,他還維持著雙手放在身前的姿勢,似乎在呐喊死前那一刻的不甘心。
他隻見過照片上的爺爺,與奶奶並肩站在一起,笑得十分爽朗,奶奶總是和他說起爺爺還在時的事情,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每一件他都記得很清楚。
君小亦微抿起唇,接過時見夏遞來的瑩白紙卷,低聲道:“謝謝。”
爺爺回來了,奶奶一定會很開心吧?
忽然,四周傳來劇烈的震動,塵土簌簌而下,散落在地上的礦石也都輕微震顫起來,好似有某個龐然大物在地裡翻了個身。
“怎麼了?”時見夏警惕道。
“有人在外面對這裡發動攻擊。”君小亦攥緊紙卷,將骸骨收進空間手環。
“是剛才那個人。”他咬牙道。
那雙血色重瞳又一次不穩定的顫動,仿佛有什麼東西要衝破關押它的牢籠逃出來。
想到面具人強大的實力,時見夏嘶了聲,這地方要是被他破開,她不一定會有事,但君小亦肯定得死。
時見夏追問道:“這裡有沒有通道可以離開?”
君小亦看了她一眼,朝祭壇的方向走去。
時見夏想了想,趕緊把地上的礦石和蟲晶都往空間手環裡裝,能裝多少裝多少。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使用星——”
君小亦說著回過頭來,入目的場景讓他呼吸一窒。
十幾個收納盒擺在地上,朏朏等一大群崽子抱著稀有礦石和蟲晶急急忙忙往裡頭塞。
時見夏聽到他戛然而止的話,撿蟲晶的動作一頓,訕笑道:“我幫你存老婆本呢!”
君小亦面無表情:“不需要。”
時見夏當即眉飛色舞,“那好吧,都歸我了。”
君小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