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門外的巨響,將房間內昏昏欲睡的司程和趙虎震醒。
“嗚嗚嗚!!”
還沒來得及弄清發生了什麼,一直渾渾噩噩的羅文明突然雙目赤紅,被捆住的身體瘋狂晃動,竟生生掙動了身下的鐵架子。
趙虎低聲咒罵一句,一個箭步跳下床,用力壓住床架:“他又怎麼了!?”
司程哪知道羅文明怎麼了,他要是知道,現在也不會被羅文明晃得差點兒一頭栽到地上。
慌亂穩住身體,這時候也顧不上床鋪到底有沒有額外的庇護buff了。
司程跳下床鋪,不敢打開門,隻能將耳朵貼在門後,試圖聽清外面的情況。
與此同時,屋外的聲音突然靠近,像是有什麼東西停在門口正在向內打量。
司程瞬間僵在原地。
按住床架子的趙虎屏住呼吸,一把掐住羅文明的下巴讓他發不出聲音。
“簌簌簌。”“簌簌簌。”
“吱———”
就在這時,尖銳的鳴爆聲驟然響起。
“吼!”“吼!”“吼!”
屋外的東西像是感受到了更為強烈的召喚,不再耽擱,喉嚨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嘶吼著向遠處跑去。
司程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驚魂未定地回過頭:“好……好像上樓去了。”
二樓。
“砰!”“砰!”“砰!”
眨眼間,從樓下員工食堂中湧出的玩家,已經出現在了辦公室外。
沉悶的撞擊接連不斷,房內脆弱的牆皮向下墜落,整個大樓都像在跟著震顫。
祁攸手執古刀,排除屋外撞擊聲的乾擾,將感知擴大到整個房間。
布滿綠色黏液的牆面,煤油燈和頭燈交織的光線,以及光線照不到的幽暗角落……
祁攸倏然回頭,靈巧的步法迅速從地面劃過,古刀直直刺入虛空。
【-93(攻擊觸發古刀重擊效果,造成一秒眩暈)】
祁攸毫不遲疑,在眩暈效果出現之時拔出古刀,以最快的速度繼續連刺兩刀。
【-29】【-29】
沒能觸發無視防禦效果,這兩刀隻造成了五十八點基礎傷害。
古刀眩暈時間僅有一秒,眨眼間,鼠王便從眩暈狀態恢複了過來,利爪揮向了面前的人類。
祁攸硬生生扛住這一爪,再次發起攻擊。
交手了幾個回合,祁攸已經差不多掌握了鼠王的進攻方式。
雖然是三階汙染物,可主要進攻手段是精神力,鼠王的物理攻擊並不算高。
裝備了星河戰服後,祁攸的防禦已經超過五十,此時並不需要擔心鼠王的近身攻擊。
隻要能找到鼠王藏身的位置,哪怕和它強行換血也是劃算的,畢竟作為玩家,祁攸可以隨時氪藥而鼠王卻不能,以祁攸現在身上的回血丸數量,沒有其他乾擾,夠耗它好幾管
血條了。
然而,鼠王顯然不會坐以待斃:“吱吱——”
隨著瘟疫鼠王愈發淒厲的召喚,門外的撞擊速度越來越快。
“砰砰!”“砰砰!”“砰砰!”
面對十幾個玩家近乎自殘的撞擊,本就被鼠王每天不停衝擊的大門,終於不堪重負。
哢嚓——
第一道裂縫出現,大樓的封鎖瞬間破碎。
“吱!”
已經等待這一刻太久的鼠王,在大門破碎的同時發出吱吱怪叫,身形驟然增大,血紅的雙目迸出詭異能量。
它盯著祁攸腰間的煤油燈:該死的光,該死的守夜人!殺了他!殺了他們!!
刺目的光亮讓周圍陷入一片空白眩光,耳邊嘈雜的聲音驟然遙遠,連空間都跟著扭曲起來。
被巨大能量吞沒的前一刻,祁攸猛地抓住暗夜鬥篷。
仿佛過了許久,又像是轉瞬之間。
祁攸失焦的瞳孔猛地清明過來。
【主動隱身:使用裝備可使玩家進入隱身狀態,無法被選中,並解除自身負面效果。非戰鬥狀態持續1分鐘,戰鬥狀態持續5秒。冷卻倒計時:23:59:57。】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血腥氣味,是祁攸被指甲刺破的掌心,而他手中,三支回神針劑已經空了。
【使用強效針劑,提高30點精神上限。效果倒計時:27秒。】
察覺到鼠王動作的瞬間,祁攸便從背包中拿出了回神針劑,隻是他沒想到,鼠王的這一波爆發竟然會這麼強,饒是他給自己打了三支回神針劑,依舊不能突破它的精神幻境。
沒錯,就是精神幻境。
雖然暫時從精神衝擊中回過神來,可此時的祁攸已經不在破敗的辦公室中,至少,他眼前看到的,不再是剛剛的房間。
祁攸警惕地打量四周。
無邊無際的灰白霧氣,這裡簡單的像是遊戲中被臨時創建出來的空白場景。
沒有血量扣除,說明這幻境並不是精神攻擊的一部分,沒有離開副本的提示,說明他還在汽車廠,而且……望著不遠處那若有似無的牆壁痕跡,他大概率根本沒有移動位置。
如果隻是更換一個場景和他戰鬥,似乎沒有任何意義,那麼鼠王的目的是什麼?
困住他,又或者是……
祁攸眼睛微眯。
隻見,不遠處虛化牆面前的霧氣,像是被撥開的雲層,無風晃動幾下。
感受到身側的空氣流動,祁攸手中短刀向外劈開。
像是劃破了什麼,刺鼻的血腥味緊接著彌漫開來。
是玩家!
雖然看不到蹤影,可剛剛與他交手的,分明是一個人類的身影。
濃烈的血腥味暴露了他的位置,更多雙手從四面八方的濃霧中湧了出來。
祁攸磨了磨牙:這些人是真實的玩家,還是和周圍的環境一樣,是鼠王製造的幻象?
可惜的是,他
的直覺告訴他,答案是前者。
【警告:受到攻擊,血量-1】
【警告:受到攻擊,血量-1】
變異酢漿草的黏液在幻境中無法發揮作用,對方人數太多,祁攸無法看到他們的身影,不反擊的話,根本防不勝防。
祁攸眉頭一蹙:有點麻煩啊……
雖然那些人成了鼠王的倀鬼,可他們還能在遊戲中維持人形,沒有直接變成粒子數據,就說明他們還活著。
不到萬不得已,祁攸並不想大開殺戒。
不過……
鼠王的幻境是在大門破開之後才被召喚出來的,是不是說明……
祁攸眸中閃過一絲了然,既然這樣的話……
在下一道攻擊靠近之前,祁攸迅速向後閃退,與此同時,兩條粗壯的藤蔓猛地在他身側展開。
祁攸:“青藤大哥,他們就拜托你了。”
變異青藤:啪啪啪!
粗壯的藤蔓迅速向外遊動,綠色的枝條不斷抽長,像一條條鉤索,緊緊束縛住它所觸碰到的一切。
一個,兩個,三個……
在幻境中隱形的玩家,逐漸變成一座座中空的青藤雕像。
祁攸繞過不斷纏繞著的藤蔓,朝著面前若隱若現的牆面衝去。
果然,手指觸碰到的,不是粗糙堅硬的牆面,而是冰冷的,黏膩的,仿佛正在呼吸的……
皮膚。
“噗呲!”
古刀深深刺入牆面,濃稠的像是牆漆一樣的白色液體從刀刃下汩汩流出。
瘟疫鼠王的幻境果然隻是一道障眼法。
隻有仆從衝破障礙,它才能展開幻境,控製他們攻擊,因為它本身無法在這幻境之中移動。
不是它不在這片空間之中,而是因為它無處不在,它就是幻境本身。
祁攸手臂肌肉瞬間繃緊,雙手握住古刀刀柄,順著刀口的方向猛地向側方劃開。
“嗡——”
無聲的嘶吼震蕩開來,整個空白空間像是陷入一場地震,牆面地面同時震顫起來。
然而,就在這劇烈震顫之後,周圍卻陡然安靜下來。
祁攸頓住腳步,整個世界隻有他胸膛突然放大的呼吸聲。
“祁攸……”
不知什麼時候,祁攸刀刃下的不再是冰冷的黏液,而是滾燙的在一片白色之中無比刺眼的鮮紅。
而他身前,一個中年女人正捂著腹部,鮮血正像是沒有儘頭似的從那裡汩汩流出。
“祁攸……”
祁攸握著刀柄的手指微微僵硬,緩緩抬眸。
女人看起來不過五十左右,鬢角卻爬滿了白發,一雙年輕時好看的眼睛向下垂著,像是飽受著世間苦難。
她臉上沒有疼痛,隻有無儘的悲傷:“祁攸,你在殺人嗎?你要殺人嗎?”
祁攸看著她:“不要哭。”
女人嘴角揚起一抹慈祥的笑容,祁攸淡淡道:
“你哭了,就不像她了。”
女人的眼睛驟然睜大,然而她來不及發出聲音,祁攸已經抽出她腹部的古刀,直直斬向自己的腰間。
“啊啊啊!!!”
此時定睛看去,周圍哪裡還有女人的樣子,面前的分明是舉著斷臂不停尖叫的丁傑。
隻可惜,丁傑自己的意識不過才因為疼痛回歸一秒,下一刻,又再次被鼠王控製住。
鼠王可不在乎仍在地上蠕動的斷手,揮舞著剩下的半截小臂,再次朝著祁攸腰間的煤油燈襲去。
有了防備,就憑丁傑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追得上祁攸。
祁攸向側方一躍,手中古刀完全沒入“牆面”。
他心神一定:青藤。
變異植物感受到主人的召喚,在祁攸伸手的瞬間,一根手腕粗的藤蔓已經飛了過來。
祁攸一把抓住青藤,雙腳踩在“牆面”上,眨眼間,便將整個空間從中間撕成兩瓣。
“吱!”
遭受重創,瘟疫鼠王終於無法維持精神幻象,整個精神空間瞬間破碎崩塌。
世界重歸黑暗之際,一抹紅光迅速向窗口逃竄。
它要跑。
指尖流光一閃,祁攸手中武器已經變成長弓,就在箭矢對準窗口,即將射出的刹那。
木頭窗框突然由外向內炸開,灰白月光不管不顧地灑進屋內,同時闖入的,還有那道半蹲在窗框上的高大身影。
男人抓著不斷掙紮的鼠王尾巴,目光卻直直看向祁攸。
“找到你了。”
*
長弓上移,準星對上來人的暗色眸子。
祁攸:“陸九州?”
陸九州慢悠悠抬起下巴,狀似漫不經心地晃了晃手中的怪物。
祁攸懷疑地眨眨眼,因為他好像在那張冷漠的臉上看到了……驕傲?
面前的男人就像一隻完成任務等待表揚的大貓……
祁攸輕輕搖頭,將這莫名出現的念頭搖散。
“吼!吼吼!!”
被陸九州抓住的鼠王,此時不僅沒有逃竄時的狼狽,反而反常地興奮起來,喉嚨中發出詭異的低吼聲。
瘟疫鼠王可沒空去管這兩人間的氣氛,它隻知道,它的機會來了!
吃了他,吃了這個抓住它的男人,它就能變得更強!
吃了他!!
陸九州嫌棄地皺了皺眉,還是得先解決了這個麻煩……
然而就在這時,陸九州放鬆的神情陡然緊繃一凜。
不待陸九州開口提醒,祁攸已經靠著身體本能,迅速向身側閃開。
下一刻,一條小臂粗的鐵鎖鏈便砸在了他離開的地面,生生將地板打出一個窟窿。
鎖鏈出現的瞬間,瘟疫鼠王下意識豎起渾身毛發。
看到那鎖鏈主人沒有攻擊它,反而與人類纏鬥在一起,鼠王眼中頓時發出貪婪的紅光,那樣子分明是在試圖控製鎖鏈的主人。
陸九州眸中寒意更甚,果然是被這東西引來的。
感受到如有實質的殺意☆,瘟疫鼠王顧不上隱藏氣息,立刻放聲尖叫起來。
“吱——吱吱——!”
聽到鼠王的聲音,在房間內肆意破壞的鎖鏈,竟真的調轉方向朝著窗邊而去。
連續躲過鎖鏈密集攻擊,祁攸沒有後退,而是在鎖鏈停歇的瞬間,迅速掠至攻擊來源的斜後方。
副本中的人類玩家不可能擁有這麼強的攻擊力,其他開放空間他也探查過,更不可能藏有這麼強的怪物。
最重要的是,這裡鬨出了這麼大聲響,同一樓層的守夜人怎麼可能聽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
祁攸抬起煤油燈,果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人影。
嗯,恐怕也沒有那麼熟悉。
隻見,守夜人的身形已然撐到了兩米多高,原本就磨損嚴重的藍色工裝像是被扯爛的破舊抹布,漏出衣服下烏青色的潰爛皮膚。
與此同時,對方的信息也完全變了樣。
【守夜人:被激怒的守夜人。誰能想到看起來一點兒脾氣都沒有的木訥守夜工人,竟然也不好惹呢。】
【三階汙染物。生命900/900,攻擊81,速度54,防禦83。】
眼前的守夜人,竟然也是一隻三階汙染物。
而在這之前,他與祁攸打過不止一次交道,卻從沒有漏出馬腳。
就在這時,邁著沉重步子蹣跚向前的守夜人,注意到了祁攸身前的燈光,而祁攸也終於看清了他的樣貌。
半張勉強能看出皮膚的臉,以及那雙沒有瞳孔隻剩野獸冰冷麻木的眼睛。
瘟疫鼠王:“吱——”
守夜人拖拽著身體,動作看似緩慢卻速度極快地從祁攸身邊掠過,又一鎖鏈下去,辦公室搖搖欲墜的牆壁徹底被打破。
如果隻有祁攸一個人,才與三階鼠王戰鬥完,再對上另一隻三階汙染物可能還會有些吃力。
可現在有了陸九州,對付守夜人不是問題,隻是……
祁攸皺了皺眉,看向任務欄仍顯示未完成的修理任務。
不對……
轉瞬之間,祁攸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他下意識回頭,就見陸九州也正看向他。
不需要任何言語,陸九州好像隻一個眼神就懂了他的意思。
他一手掐住鼠王的脖頸,一邊轉身跳下窗戶,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就像就像他們已經配合過無數次一般。
祁攸眸光閃了閃,毫不遲疑地朝走廊儘頭跑去。
陸九州冷冷瞥了守夜人一眼:“你要的東西,在我這裡。”
守夜人雙手鎖鏈猛地抬起,奮力向陸九州砸了過去。
就在這時,沙啞的電子音在空曠的廠區中回蕩起來。
“……重複一遍,市民發現感染狀況無需恐慌,請跟隨清潔隊或自行前往距離最近的治療中心……二號研究所X-5406號血清……”
守夜人僵硬地九十度偏頭,像是想要極力聽清這道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