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 / 1)

司程悄悄探出頭,瞅瞅大廳裡的其他人,又瞅瞅坐在配件室後的守夜人,懊惱地揉揉臉頰,儘量控製著牙齒,讓它們不要打顫。

他也不想害怕的,可是身體就是不受控製,好不容易才適應了一個人生活的海島,現在又到了這麼陰森恐怖的地方。

算了,現在這裡不太安全,他還是等明天天亮之後再來兌換積分吧。

他慢慢往外挪了挪,一邊眼神四處亂瞄,一邊推起小推車,朝祁攸剛剛離開的方向走去。

然而,才到拐角,司程的後背就不由一緊。

幽深的長廊像是沒有儘頭,白天看起來是綠色的半截牆漆,此時仿佛無限延伸的黃泉軌道,隨時準備將闖入者拉入一口吞沒……

最關鍵的是,司程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剛剛才進入走廊的那個人呢?

他怎麼不見了?

一牆之隔。

祁攸正站在桌子旁,與正對面的玩家四目相對。

祁攸當然沒有憑空在走廊裡消失。

就在司程跟上來之前,路過這扇半掩著的房門的祁攸,聽到了房間內若有似無地聲響。

司程的動作隻要再快上幾秒,就能看到將垃圾車收回背包,側身進入旁邊房間的祁攸。

那玩家見有人闖入,立刻站起身,警惕地將手中的東西往懷裡塞了塞。

祁攸:“……”

雖然隻看見那東西外包裝的反光,但這一眼,也足夠讓祁攸認清那是什麼,畢竟他剛剛才從守夜人那裡換來一包,壓縮餅乾的包裝他自然不會認錯。

彆說祁攸對彆人的物資不感興趣,哪怕真要動手,也不可能去搶一袋壓縮餅乾。

當然了,這種話肯定是不能這麼說的,祁攸默默收回目光,用行動表示自己對他的物資沒有興趣。

不過來都來了,祁攸索性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這一看,他不禁眯了眯眼睛。

下午的時候,丁傑說過這面是員工宿舍,祁攸還以為這邊是單純的宿舍區,可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這樣。

淩亂擺放著的長桌,帶著隔斷的水泥牆面,空氣中微微發臭的腐爛味道,以及牆面上的“員工食堂”四個大字,都在彰顯著這間屋子的原本用途。

食堂……

祁攸想起員工手冊裡關於食堂的內容。

【員工食堂已停用,食堂內不會提供食物。】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應該是剛剛在大廳的玩家來到了宿舍區。

祁攸目光微動,再回頭望向坐在桌前的男人,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遛出了食堂。

他打開係統面板,時間已經來到了十七點十三分。

員工手冊裡讓他們天黑之後回到各自的寢室,卻沒說幾點算天黑,主樓裡的窗戶全部被釘死,更不可能看到外面的天色。

回想起出入記錄表上的時間,祁攸直覺這個時間最晚不會超過十七點三十。

祁攸邁開步子(),走到剛剛那名玩家所在的位子。

桌面空無一物?()_[((),隻有桌面上被胡亂劃開的灰塵。

他用手撚起一點邊緣的塵土,繼續往水泥隔斷後走去。

可以看得出來,這裡原本應該是一個大廚房。

貼著馬賽克的水池,牆邊土灶的鍋台都還在,可冰箱、保鮮櫃……甚至水池裡的水龍頭和灶台上的鐵鍋全都不翼而飛,這地方除了灰塵和黏膩的油汙,比祁攸身上的口袋還乾淨。

在食堂轉了一圈一無所獲,祁攸也不氣餒。

這裡是主樓內部,恐怕已經被先進入的玩家搜過好幾遍了,隻看丁傑一節燈線都不會放過的架勢,能有物資留下才奇怪。

從食堂出來,走廊中隻有零星幾名玩家。

然而無數從虛掩著的房門後射|出的目光,卻擁擠著狹窄的過道。

……103、105……109、111……

祁攸看著面前的門牌,“113”,正是他鑰匙上貼著的宿舍號。

就是這裡。

“噠噠,噠噠。”

司程坐在床邊,緊張地盯著緊閉的房門。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緊接著傳出鑰匙碰撞的聲響。

有鑰匙,還好,是玩家,不是什麼奇怪得東西……

“哢噠”。

房門打開,司程眼睛微微睜大。

是剛剛在大廳裡換物資的玩家。

祁攸走進宿舍,關上了房門,也將無數窺探的視線阻擋在了門外。

這是一間再簡陋不過的房間。

進門左手邊的牆面上有一個開關,不是修理車間的那種老式開關,而是白色按鈕,按鈕旁還印著一行紅色小字。

【每天限電三十分鐘。】

這字跡比食堂上印著的字跡清晰許多,應該和主樓外的“第十二隔離區”一樣,都是後來才加印上的。

不過……

祁攸用餘光看了一眼頭頂,天花板正中間的燈泡果然已經不在。

沒有燈泡,限不限電的好像也沒什麼用了。

除了這一處明顯的字跡,房內隻有貼著兩側牆邊擺放的兩張上下鋪。

被木板釘住的窗戶下,原本應該放著一張桌子,隻是現在這桌子不知道進了誰的背包。

床鋪上隻有乾巴巴的床板,其中一塊還有被撬過的痕跡,祁攸十分懷疑,這兩張上下鋪和床板之所以沒有被拆走,是因為這是宿舍,床鋪屬於副本強製物資。

此時,房間的其他三人都已經到齊。

一個大冬天還穿著背心的肌肉男,一個有些神經質的中年男人,以及……他剛剛在大廳看見的蘑菇頭。

肌肉男站起身,對祁攸抬了抬下巴:“哥們兒,你來晚了,睡上鋪吧。”

睡上鋪還是下鋪,在現實中或許隻是個人喜好,然而,在危機四伏的遊戲中,睡在上鋪就代表著遇到危險,逃離的困難也要高上一分。

() 能睡在更方便行動的下鋪,沒人願意往那看起來隨時都會散架的床鋪上爬。

現在,肌肉男站在右手邊的下鋪前,蘑菇頭小心翼翼坐在對面的下鋪上,中年男人則站在蘑菇頭身側的鐵梯子前,顯然,這位就是另一個要住在上鋪的玩家。

祁攸不置可否,睡在哪裡對他來說都一樣。

哪知在梯子前猶猶豫豫的中年男人,卻慢慢舉起了手:“我……我可以不住上面嗎?”

這話一出,不僅肌肉男看向他,就連一直抱著腿的蘑菇頭都抬起了頭。

中年男人連連擺手:“我不是要你們的下鋪,我可以打地鋪,我睡地上就行。”

肌肉男嘖了一聲,皺著眉指指鐵架床邊:“這床上都有名兒,你擱地上睡能行嗎?”

祁攸這才注意到床邊的銘牌,用手抹掉牌子上的灰塵,上面正刻著兩個字。

不過不是祁攸,而是———煤球。

祁攸:“……?”

肌肉男注意到祁攸的動作,湊過來看了一眼:“害有人姓煤呐?”

又上下打量一遍祁攸:“你這名兒,挺彆致啊。”

肌肉男的銘牌就在祁攸的下方,刻著“趙虎”兩個字,對面床鋪則分彆是“羅文明”和“司程”。

這些名字看起來都不像遊戲ID,應該是他們三個人的真實姓名,隻是不知道到祁攸這兒,為什麼會變成煤球。

且不論祁攸這邊如何,看到自己的名字突然出現在床架子上,羅文明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扭曲。

他有些神經兮兮地左右看了看:“你們不覺得,這床鋪就像是一座座棺材,這名字就是咱們的墓碑,我們躺上去,就要被關進棺材裡了。”

坐在床上的蘑菇頭司程,臉色刷得一下就白了,這時候彆說地面了,司程看起來像是睡都不想睡了。

呆在上面不是,下來也不是,司程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最終咬了咬牙,從背包裡掏出一根撬棍,往後使勁挪了挪,蹲在牆角又開始裝蘑菇。

肌肉男被神神叨叨的羅文明說得也有點發毛,身手呼嚕兩把胳膊:“啥玩意兒就棺材板了,彆瞎說哈,這就是個上下鋪,看你給整的,你是沒見過上下鋪還是咋地。”

不管趙虎和司程什麼反應,羅文明一口咬定床鋪危險,可他又不敢離開床鋪太遠,最後就在兩張上下鋪中間的過道上打了地鋪。

祁攸垂眸,輕掃一眼地上的羅文明。

真瘋假瘋,除了他自己,恐怕沒人知道。

不然這人怎麼不問問同在上鋪的他,不然怎麼明明在過道中間,卻偏偏緊挨著司程的床鋪,反而離人高馬大的趙虎更遠。

不過他既然願意在地上打地鋪,就讓他打去。

員工手冊第三條。

【臨時員工可獲得臨時宿舍,員工夜晚需回到宿舍。】

這裡面可沒有提到員工必須要睡在銘牌標記的床鋪上,這床鋪到底有什麼作用,或許今天晚上就能揭曉了。

窗框縫隙中的最後一絲光亮消失,整間宿舍徹底陷入黑暗。()

祁攸從背包裡拿出一件棉衣,卷吧卷吧放在了床頭當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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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板上面散落著不均勻的暗色斑點,也不知道是黴菌還是什麼其他東西。

還好他的小貓沒有跟來,煤球要是在這裡,估計會嫌棄得一直窩在他身上。

不過小貓有潔癖,祁攸可沒有,已經在廢墟裡鑽一下午了,他和床板誰身上更臟還真是說不準。

比起乾不乾淨,祁攸隻覺得工廠有點摳門,拚接的床板薄得輕輕一壓就會變形,根本翻不了身,床鋪長度也不夠,祁攸隻能微微蜷起小腿。

雖然經曆一個小插曲,但此時時間不過也隻有晚上七點多,遠不到正常人睡覺的時間,更不用說在陌生的副本裡。

祁攸本以為宿舍裡的玩家會難以入睡,哪知在所有幾人上床後的不一會兒,下鋪便傳來了熟睡的呼吸聲。

沒有拍擊冰面的海浪,也沒有呼嘯而過的冷風,整個世界安靜的有些可怕。

祁攸閉著眼睛輕輕敲擊手指。

收集物資,兌換淨化值,提供食物兌換和睡覺的床鋪……這個副本看起來正常到不能再正常,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滴答,滴答,時間在一片漆黑之中迅速流逝。

淩晨一過。

“咚咚咚。”

祁攸慢慢睜開眼睛,看著頭頂近在咫尺的天花板。

來了。

“咚咚咚。”“咚咚咚。”

被木板釘住的窗戶輕輕向內震動,仿佛有什麼人正在窗外敲擊。

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顫巍巍的呼吸聲。

像是眼盲的怪物聞到了獵物的氣息,窗外的敲擊聲戛然而止。

“咚咚咚!”

沒有隔著木窗的沉悶,這一次的叩擊聲清晰又急湊。

竟像是有什麼東西穿過窗戶上的木板,趴在床板底下向上敲著。

下鋪的呼吸聲,已經變成了短促的抽噎,仿佛下一刻就快要不能呼吸。

“不要動。”

司程停住動作,捂住不斷上湧的咽喉,猛地向斜上方看去。

前方有床板遮擋著,司程看不見上鋪的祁攸,然而隻這簡簡單單三個字,就讓他差點激動落淚。

“咚咚咚!”“咚咚咚!”

祁攸開口之後,那敲擊的聲響,像是找到了目標,迅速從一道變成了兩道。

祁攸手中古刀輕輕轉了轉。

【當前精神汙染值12。】

祁攸之所以遲遲沒有出手,是因為他沒有感受到房間內有任何汙染物存在。

然而即便這樣,周圍的精神汙染竟然就已經達到了十二點。

要知道,偽三階汙染物神礁珊瑚死亡時爆發的精神汙染值不過才二十點。

外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沒有。”

這時,一道顫抖的聲音響

() 了起來。

祁攸知道,說話的是一直坐在下鋪的司程。

祁攸:“沒有什麼?”

司程牙齒打著顫:“你床板底下,什麼都沒有。”

祁攸頓了頓,緩緩坐了起來。

司程看到的,與祁攸的判斷一致,祁攸並不意外,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如此大的精神汙染下,小蘑菇竟然還有膽量往他床鋪底下看。

“咚咚咚!”“咚咚咚!”

看著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小蘑菇,祁攸想了想,安慰道:“員工手冊說了,有人敲窗戶不用理會。”

祁攸其實不太理解司程的害怕。

比起恐怖氛圍,祁攸覺得司程更該考慮的是如何抵禦精神汙染。

畢竟這東西既然隻能在外面敲窗戶,就說明它進不來,此時不過也隻是無能狂怒而已。

司程流淚:“……是,是嗎?”

祁攸不太確定:“是吧。”

“咚咚咚!”

床板下的敲擊聲依舊不停歇,司程抱著撬棍:“為……為什麼?”

祁攸:“什麼為什麼?”

司程有些崩潰:“既然不會造成傷害,為什麼還會響。”

祁攸想了想:“為了讓你害怕宿舍,不得不離開這裡。”

像是被扔進冷水中,司程的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忽然睜大眼睛。

是啊,離開,從他聽到窗外的響聲,他腦海中隻剩下離開這裡的念頭。

如果沒有祁攸出聲提醒他,他或許已經忍不住逃離這個房間。

可員工手冊上明明規定了,臨時員工夜晚需回到宿舍。

擅自離開宿舍的結果是什麼……

他心下一沉,後背一陣冰涼。

像是明白無法引出這兩人,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的敲擊聲終於停歇下來。

然而司程還來不及喘一口氣,就聽房間內又是一陣窸窣。

他不自覺往聲音方向看去。

下一刻,躺在地上的羅文明,像是一個裝著彈簧的假人,猛地向上對折著坐了起來。

坐在下鋪的司程,正好對上他上翻的白眼。

司程:他真的……視力很好……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