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瑄禾站在五鬥櫥前,笑盈盈地看羅露從前的照片。
她指著其中一張對林景一說道:“你看看羅露,人家身體不好,就知道多鍛煉。我聽說你小時候也經常生病,哥要帶著你出去運動,你還不樂意,就喜歡窩在房間裡看書。後來還是爸走了,你才開始經常出門的。”
林景一不知羅露或許與命案有關,隻覺得被揭了老底不好意思,他很用力地咳了一聲,然後小聲嘀咕道:“分明是他們總欺負我,我才懶得出門……晏昀哥也總欺負我。”
他說完,看向牆上的照片,“不過羅露,你真的挺厲害,我記得剛上大學那兩年被拉去運動會,你還拿過獎,後來好像不怎麼參加這種項目了。”
羅露淡笑道:“就是因為身體不好,所以我爸媽總讓我多出去運動,小時候還經常幫家裡做事,不過似乎還是沒養好,這兩年又經常生病。”
林瑄禾笑著點頭,目光卻瞥向相框邊角處夾著的幾l張一寸照片。
她回頭看了一眼羅露,剛好林景一端了溫水和藥進來,藥有好幾l種,林景一隻拿來了一次的量,裝在小碟子裡。
羅露笑盈盈地看著林景一,眼中全都是他。
若林瑄禾現在沒有懷疑羅露,他們二人倒是真挺相配的,起碼從表面來看,羅露是真的喜歡林景一,不會傷害他。
林瑄禾漫不經心地抬起手,抽走了一張一寸照片放到兜裡。
接著她轉過身,說:“看你的氣色還是不太好,好好休息吧,給你買了些吃的,現在沒胃口的話病好了再吃。”
羅露輕輕點頭。
林瑄禾看向林景一。
林景一正端著空水杯往外走,被林瑄禾看得莫名其妙,剛要開口詢問,林瑄禾便瞪了他一眼,又使了個眼神。
林景一雖然搞不懂她想做什麼,但還是說道:“等會兒,我送送你們。”
林瑄禾故意拒絕,“不用了吧,挺近的,再說了,你也是客人,不用你送。”
說完,林瑄禾故意看了羅露一眼。
羅露的眉心果真擰了起來,眼底閃過一絲不滿,“還是送送吧,這邊的路你們可能不太熟悉。”
林景一順勢應了下來,將林瑄禾二人送到樓下。
林瑄禾抬頭瞥了一眼羅露房間的窗戶,確認關緊了,才說道:“你和我去一趟商店,隨便買些家裡缺的東西,一會兒好有個借口。”
林景一一頭霧水,“為什麼?你們真不認路?”
“羅露和我們現在辦的案子有關,”林瑄禾沒與林景一繞圈圈,一邊催著他跟著自己走,一邊語速極快的向他解釋,“我懷疑她就是凶手,或者是與凶手有關。”
林景一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沒在與我開玩笑吧?”
林瑄禾哭笑不得,“我早就提醒過你,你忘了?剛剛我說你是客人,她便執意要你送我們下樓,她對你有很強的控製欲,你不會真認為她是小白兔吧?”
林景一聽得頭腦發懵。
林瑄禾的提醒他是記得的(),可回想與羅露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實在是無法相信溫柔懂事的羅露其實是一個內心陰暗的人。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的媽媽,你都要留意這一點。”林瑄禾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勸林景一上,很快又說回到正題,“總而言之,你在她面前不要表現出什麼來,也不要忽然冷淡她,像平時一樣就好。我現在問你幾l個問題,她是什麼生病的?”
林景一聽得頭嗡嗡地響,他思路仍然是混亂的,林瑄禾的話沒能過他的腦子,他機械性地回答道:“有兩天了……她什麼時候殺了人?”
林瑄禾說:“今天發現了屍體,死亡時間在昨天。”
“昨天?”林景一的神經緊繃起來,“具體些,什麼時間段?”
林瑄禾道:“晚上。”
“那不可能!”林景一情緒激動,“昨晚我和她一直待在一起,她不可能殺人!”
夕陽傾斜而下,暮色漸歸深沉。
市局為了幾l起案子忙得暈頭轉向,街道上卻是繁華如舊。
在外面跑任務的警員陸陸續續回到隊裡,剛好是平常下班的時間。
所有人都聚在隊裡,晏昀拉了小黑板出來,將幾l起案子按照時間順序寫在上面。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幾l次案子雖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凶手的目的明顯不同,我認為至少存在兩名以上凶手。”晏昀在宋署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宋署是關鍵人物,在宋署以前,凶手在性方面的目的強烈,他將死者當做自己的獵物,發泄對女性的不滿,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覺。”
“宋署的死,則帶著明顯的報複痕跡,同樣是在宣泄不滿,但卻缺了性的元素。”
“宋署是有目的接觸了街頭的流浪漢,他認為自己可以選擇一個不被注意到的人,但很不湊巧,徐廣生幾l人一直以要挾孩子乞討為生,自然能觀察到宋署。”
“現在我們要討論的問題是,宋署的死,和徐廣生、二牛的死,究竟有沒有關聯。”
雖然宋署與徐廣生有些過往,但幾l人一同喪命,還是讓人匪夷所思。
凶手會是同一個人嗎?
如果是,凶手為何要殺害他們?
如果不是,真凶又隱藏在哪裡?
在這種毫無頭緒的時候,嚴姿下意識向林瑄禾求救。
可林瑄禾一直埋頭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嚴姿以為她是在梳理線索,湊近一看卻發現她隻是在胡亂畫線。
嚴姿沒敢打擾林瑄禾,林瑄禾也沒沉默太久,兩分鐘後,她像做了什麼決定似的,放下手中的筆,鄭重起身,“晏隊,我建議仔細調查羅露和陳旭暉。”
田琳才聽過羅露和林景一之間微妙的關係,見林瑄禾要查羅露,有些不解,“林景一雖然可能和羅露有特殊的關係,但我接觸過他幾l次,我相信他是個有大局觀念的人,不會為了給羅露脫罪而做偽證。”
() 林瑄禾想到在羅露家附近時,林景一說的話。
“凶手不可能是羅露,她昨晚就發高燒了,身體一直不舒服,我在這裡照顧了她一整晚……隻是照顧,絕對沒有越軌舉動。”
林瑄禾坦言道:“我也不認為林景一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他還不至於作偽證。”
嚴姿問:“那為何還要去查羅露。”
“很簡單,”林瑄禾說,“我問了昨天的經過,林景一約羅露一起去看電影,羅露拒絕,稱自己生病了。林景一因為擔心羅露的身體,沒有提前打招呼直接過去了,他是下午到的。他到以後,羅露基本上就在房間裡休息,林景一看她病得嚴重,當晚就沒有離開。”
“是呀,”嚴姿說,“這不就能證明,羅露是和林景一待在一起的嗎?”
“能也不能,”林瑄禾道,“如果他們兩個人是一整晚面對面待在一起,林景一親眼看到她在家裡,當然能證明,但林景一是個守規矩的人,當晚他一直睡在客廳的沙發上。他提供的羅露一直在房間的證據是,羅露整晚都在咳嗽,因為羅露已經事先說過此時,提醒過他,他就沒進房間去看。”
嚴姿立刻想到了羅露家的一件東西,“錄音機?!”
“具體是如何操作的我不清楚,但隻要不是親眼看到人在,我覺得其他的都要再考慮。”
田姿讚同道:“這樣說來的確如此,羅露還特意叮囑林景一不要因為她咳嗽去房間找她,實在可疑。”
“不僅如此,”林瑄禾說,“林景一說羅露昨晚咳嗽的很厲害,幾l乎沒怎麼停下來。可我們今天見到羅露時,她卻一聲都沒有咳嗽,雖然咳嗽的情況的確是在晚上更嚴重些,但從羅露的聲音、反應來看,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咳嗽了一整晚。”
在林瑄禾的心目中,羅露的不在場證明是站不住腳的。
田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說羅露的不在場證明不能作數,這一點我可以理解,但為什麼要去懷疑羅露呢?她是個女孩子,在體力方面恐怕不如幾l名死者。”
“首先,羅露並不是普通的女生,”林瑄禾糾正道,“在她家有很多她參加各項運動的照片,起碼說明她是個體能很好的人。其次,我懷疑她的原因很簡單,為什麼徐廣生幾l人會死?為什麼陳旭暉會和案子扯上關係?”
裴遠問:“不是因為陳旭暉本身就有問題?他家裡的錄像帶不就說明了這一點。”
“即便陳旭暉遺傳了他爺爺的基因,也不一定會因此去殺人,”林瑄禾說,“事實上,在陳旭暉失蹤之前,一直在跟蹤林景一。”
“這我就更不明白了,陳旭暉為什麼要跟蹤林景一?”嚴姿迷迷糊糊地問道,“陳旭暉和林景一不是朋友嗎?倆人是鄰居,應該算是一起長大的?”
這其中的原因,林瑄禾沒法解釋。
總不能說她其實是穿過來的,陳旭暉對原主有意,原主生前不被林家人待見,所以陳旭暉一直對林家人抱有敵意,甚至很可能想將林家滅門吧?
林瑄禾含含糊糊地說道:“據我所知,陳旭暉與林家的關係並不算和睦,至於林景一……”
曾經也是讓原主難堪的看客之一。
林瑄禾說道:“陳旭暉習慣於隱藏自己,林景一性格大大咧咧,或許在什麼時候得罪了陳旭暉也是有可能的。”
她掏出羅露的一寸照片,交給裴遠,“發現宋署的屍體時,附近的人說曾在周圍見過陳旭暉,我有些懷疑這一點,如果可以的話,能幫我去那邊打聽打聽,看看他們有沒有見過羅露嗎?”
裴遠雖然還不太能接受羅露有嫌疑這一說法,但還是點頭道:“沒問題,我現在就去。”
“至於陳旭暉……”林瑄禾看向晏昀,“還要再見嗎?”
*
林景一雖然有林茵這麼一個妹妹,但因為年紀小,又有哥哥罩著,在家裡其實沒怎麼做過家務。
幸好他平時愛乾淨,做過一些瑣事,照顧起人來雖然不算得心應手,但也夠用。
他擔心羅露的身體,不敢做些重口的食物,晚餐煮了白粥,配了些爽口小鹹菜。
林景一將小菜和白粥一起擺在小桌子上,給羅露端進房間。
一進門,就見羅露坐在床邊,盯著窗戶愣神。
林景一怕她著涼,忍不住叮囑道:“離窗戶遠一些,你房間的窗戶有些破舊了,漏風,我不太會修,明天我去找個人過來修一修。”
羅露回頭看向林景一,目光空洞無物。
那雙眼的空虛感太過深刻,就像浩瀚無邊的星空,林景一的心猛地一墜。
他想到林瑄禾對他的叮囑,也想到了羅露可能與命案有關。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羅露。
羅露眼底的空洞轉瞬即逝,一瞬間,她又變成那個性格溫順的小學妹。
羅露笑得很甜,“謝謝你,這兩天辛苦你了,家裡出事以後,你是唯一對我好的人了。”
“彆這麼說,”林景一儘量壓下心中的不自在,端著小桌子走過去,“實驗室的人都很擔心你,老師也問過好幾l次你的情況,都說如果你有困難,一定要去幫你。”
羅露眸光微動,她看著林景一走過來,將晚餐一一擺好,又將勺子遞過來。
她沒伸手去接,隻是盯著勺子沉默。
林景一奇怪道:“不餓?不餓也要吃一些,不吃飽沒有力氣抵抗病魔。”
羅露牽牽唇,似笑非笑的讓人聽不出情緒,“和我媽說的話一樣,她總是這樣嚇唬我。”
林景一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而羅露也沒給他反應的機會,她很快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林景一,問道:“你有時間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當然可以,”林景一想都沒想便點了頭,“什麼時間?”
羅露笑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