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裡也拉了一盞瓦數極低的燈。
附近區域是限電的,晚上八點後不再供電。
在黑漆漆的地下,沒有窗戶,彆說是跑了,就算是走,也要小心翼翼。
即便是在白天,頭頂燈泡的瓦數也不見得能有多亮。
想到幾個女孩兒居然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了這麼久,林瑄禾幾人再也笑不出來了。
就連破案的喜悅都沒有。
劉法醫輕聲問道:“她們幾個,在這裡究竟經曆了什麼,為什麼要跑?”
“從足跡來看,跑動的痕跡有很多,而且像這處……”小李蹲在倒在土牆上的上下鋪旁邊,“你看,有人在這裡摔倒了。”
“這說明?”
林瑄禾接過話來,“她們可能是在逃命,或者說,在她們活著的最後時光裡,這裡發生了……□□?有人在這裡追殺她們?”
話雖這樣說,可大家都看得出來,這哪裡是追殺,女孩兒們分明隻是待宰的羔羊。
他們腦中閃過模模糊糊的畫面,刹那間,空氣中的泥土氣息和腐臭味兒似乎都消散了,他們所能感受到的,隻有無窮無儘的血腥氣息。
林瑄禾幾人都是無神論者,但這一刻,他們都希望高世揚和高子墨能遭報應。
劉法醫和小李默默地開始乾活,“我看看桌角,不是說白小鳳是撞桌子死的嗎,說不定會留下血跡。”
至於以現在的技術,提出到血跡後又能查出什麼,就不得而知了,但他知道,他得努力去做。
在二人專心乾活時,林瑄禾偷偷多買了幾把手電,調到合適的強度,然後找位置固定好,方便他們做事。
接著,林瑄禾跟在小李身後,一起分析痕跡,試圖還願現場。
“好奇怪,太奇怪了,”小李連續感歎了好幾聲,“我怎麼感覺每個人都被在被人追?你看這處摔倒的痕跡旁邊就有正常的腳印,是死者摔倒後被追上了吧?那邊也是,也在被人追,高世揚應該動不了手才對。”
林瑄禾道:“不僅如此呢,她們幾人既然一直被鐵鏈鎖住,為什麼高世揚已經玩膩了,不直接殺掉,反而要放開她們?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從現場的痕跡來看,她們應該有正常生活過,不是時時刻刻被鎖住的。至於殺害她們的時候,為什麼不鎖住……”小李聳聳肩,“我也想不明白,先控製住,再殺害,不是方便得多?”
林瑄禾輕輕歎口氣。
小李一見她這樣,就說道:“你又想到什麼了,對不對?肯定想到了,告訴我!”
林瑄禾抬頭望地,“這回可真不能隨便說了,我都搞不明白我怎麼會這麼想。”
就在這時,林瑄禾的腳機抖了一下。
不是必要情況,晏昀不會冒然聯係她,她找了個借口離開。
爬上地面,感受到陽光的溫度,林瑄禾才有了活過來的感覺。
她貪婪地呼吸著,順便拿出腳機。
晏昀詢問她有關文雨的事。
找到辛柔這件事,其實也是林瑄禾的運氣。
她猜測辛柔的落腳地可能與薛自立有關,巧合的是,她趕到薛自立家時,辛柔正想帶文雨離開。
林瑄禾想了想,決定去一趟醫院。
她有些話想問辛柔。
林瑄禾與小李還有劉法醫說了一聲,騎上自行車匆匆趕往醫院。
辛柔被安排了單間病房,雖然設施不如後世好,但在現在來說,已經是頂配了。
尤其是門口還站著兩個荷槍實彈的“保鏢”。
林瑄禾走過去後,兩個警員立刻彙報道:“除了晏隊沒人來過。”
雖然林瑄禾的“工齡”不算太久,但隊裡所有人都對她很服氣。
尤其佩服她找屍體的能力,那是一具接著一具,源源不斷。
林瑄禾與二人聊了幾句,才敲門走進病房。
晏昀就坐在病床前,旁邊是文雨。
文雨背著深藍色的印花書包,是時下最流行的。
學校不發校服,她穿著一件橙色的毛衣,毛衣前是小公主的花樣,一看就是被精心養大的孩子。
林瑄禾觀察文雨片刻,又看向辛柔。
病床上的辛柔虛弱無比。
她不但廢了腿,心臟也不好,身體內還缺各種東西,低血糖、低血脂。
辛柔和晏昀一般大,可臉上已有很多條皺紋,看起來要比晏昀年長很多歲。
她平時用灰白的假發遮住自己的臉,走路時步履闌珊、一瘸一拐,還真分不清她的年紀。
在看到林瑄禾進來時,辛柔下意識拉起被子,不想和林瑄禾面對面。
晏昀道:“她是林瑄禾,是她把你帶過來的。”
聽到晏昀的聲音,辛柔又往被子裡縮了縮。
林瑄禾注意到,辛柔始終沒用正臉面對晏昀。
林瑄禾問道:“怎麼樣?”
“她不肯說,”晏昀擰擰眉,看向文雨,“還有這小丫頭,一直說想去看親生父親。”
林瑄禾微訝,“她都知道?”
文雨笑眯眯地接過話來,“當然知道啦,媽媽說今天要帶我去看望爸爸呢,對吧,媽媽?”
林瑄禾更驚訝了。
辛柔要帶文雨去見高世揚?這怎麼可能?辛柔不該恨高世揚都來不及?
晏昀給林瑄禾使了個眼色。
林瑄禾示意他先離開。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辛柔最不願意看到的,恐怕就是晏昀。
林瑄禾不知道她是否還喜歡晏昀,但晏昀在她心裡,絕對是與眾不同的存在,她不會願意讓晏昀看到自己的傷疤的。
晏昀牽著文雨的手離開,“叔叔帶你去吃冰棍好不好?”
文雨依依不舍地看向辛柔。
見她沒有反對,文雨才跟在晏昀身後離開。
林瑄禾在晏昀的位置上坐下,“你想和我談
談嗎?如果你有什麼要求,我可以儘量去幫你。”
縮在被子裡的辛柔一動不動。
林瑄禾見狀,想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說實話,你不面對晏昀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你和高世揚的關係吧?”
辛柔猛地睜開眼睛,“你想說什麼。”
聲音和林瑄禾那晚聽到的差不多。
林瑄禾平靜道:“我說我想幫你,是真心實意的,即便我現在懷疑你才是殺害白小鳳四人的凶手,我也願意幫助你。”
刹那間,病房內仿佛被按下靜止鍵,辛柔一動不動,就連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林瑄禾慢條斯理道:“這事發生在七年前,很多證據都留不住了,所以我說的可能有不對的地方,你多擔待。但從薛自立自首這件事來看,他自首的目的隻能有一個,那就是他不想讓真正的凶手被抓。”
“可凶手如果是高子墨或者高世揚,你們會不希望他們被找到嗎?所以薛自立自首,還說對了一些細節,如果我們按照此條線查下去,他被認定是凶手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畢竟除了凶手,不該有其他人知道幾個女孩的致命傷在哪裡。”
“但是案發後,就連郭局都親自調查過薛自立,對他的懷疑其實很早就開始了,當年郭局都沒查出什麼,如今還能怎樣?薛自立完全沒有自首的必要,再說,他的那套動機說辭,也是站不住腳的。”
“我不知道你該感謝薛自立願意替你坐牢,還是該恨他,如果他不自首,我可能真的不會懷疑你。”
林瑄禾站起身,“但我相信,你仍然是受害者,所以,在我知道這些的情況下,我仍然願意儘量幫助你,你願意讓我幫忙嗎?”
辛柔眼角滑下兩地淚水。
可她眼底卻沒有悲傷的情緒,她隻是直勾勾地盯著牆壁,一動不動地盯著。
林瑄禾這番話,說得真心實意。
辛柔大概也聽出來了,兩分鐘後,她偷偷用手抹去眼淚,苦笑道:“沒用的,把他抓進去又如何?我想做的,是親手殺了他,可惜,我雖然還能走幾步,情況卻並不比他好多少,我殺不了他。”
林瑄禾垂眸看向她的腿,“你的傷是怎麼來的?”
“高子墨傷的,”辛柔說,“原本他能殺了我,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軟了。”
林瑄禾擰眉看著她。
辛柔喃喃道:“這幾年,我一直在計劃著如何殺了高世揚,可他知道我沒死,他精明得很,不管做什麼事,都會認真檢查,就連阿姨買回去的東西,都要一一檢查一遍。他把阿姨和文雨當成他的護身符,事實證明,他的做法很正確,我沒法在有可能傷及無辜的情況下動手。我、我……”
辛柔撐著身體坐起來,雙眸無神地看向林瑄禾,“我應該還算是個好人吧?”
林瑄禾不知道怎麼回答,“你要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我們才能判斷。”
辛柔卻固執道:“你剛剛說要幫我,對不對?你把阿姨引出去,把我帶到高世揚家,就是幫我了,行嗎?”
林瑄禾神色複雜。
薛自立說,辛柔是因為有了文雨,有了軟肋,所以才沒法下手。
可林瑄禾看到的辛柔,卻是堅定的想要親手殺了高世揚。
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林瑄禾有些看不懂了。
林瑄禾搖搖頭,“我不能看著你做傻事,高世揚的性命不重要,但你的性命,很重要。”
辛柔苦笑一聲,“我的性命?我怎麼可能保得住命?我殺人了,殺了四個人,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