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落下,窗外樹枝飛舞,沙沙作響。
診室在一瞬間內收了音,沒人吵鬨,沒人喧嘩,林瑄禾甚至都懷疑,方才是不是她幻聽了。
不是,絕對不是。
林瑄禾先看向擠在門口的病患。
其中有兩個人年紀大了,林瑄禾問:“您剛剛說什麼了?”
兩人面面相覷,大約是覺得這小姑娘連話都聽不懂,可真笨。
林瑄禾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聲音的來源。
其實她剛剛就想到,這聲音似乎是從抽屜裡傳來的,隻不過她不太想相信。
這意味著什麼,她心裡太清楚了。
正是因為清楚,林瑄禾才試圖不去相信。
林瑄禾默不作聲看著抽屜。
裡面實在沒什麼特彆的東西,有醫生用的手套、印章,還有一個聽診器。
林瑄禾不太了解血液內科,不知道醫生會不會用到聽診器。
她聽著聽診器看了一會兒,就否定了這一推測。
聽診器還很新,不像個老爺爺。
小護士查過記錄後,從人群中擠進來,“警官,的確沒有B型血,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嗎?楚醫生對待每個人都是一視同仁的。”
得到答案,林瑄禾微微一笑。
說是一視同仁,這個詞好像不太合適。
林瑄禾看向病患們,“我理解大家對楚醫生的喜愛,不過呢,我們現在是在例行調查,由於案件還未偵破,我可能沒法對大家透漏太多。不過我相信,大家都是好人,所以我多說幾句也沒什麼,對嗎?”
有人捏著拳應和道:“是啊,有什麼話說清楚嘛,我們不是不講理,是楚醫生真不會犯罪。”
“那就好,那我就如實說了。”
田琳聽到,有些著急,她偷偷拽了一下林瑄禾,在她耳邊低聲道:“咱們不能隨便泄露案子細節,這違反規定,如果楚良不是凶手,被真凶知道了……”
林瑄禾卻朝田琳眨眨眼睛,狡黠一笑,“田琳姐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田琳一怔。
瑄禾這是想做什麼?不是要告訴他們實情嗎?
林瑄禾輕咳一聲,裝模作樣的從抽屜裡拿出紙筆。
抽屜裡放著的是一個陳舊的圓珠筆,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
林瑄禾按動圓珠筆,正想試著在本子上寫字,卻發現圓珠筆掉珠了。
林瑄禾蹙蹙眉,正想換一個筆,卻忽然又聽到一陣哀嚎,“哎呦喂,我的老腰哦,我都一大把年紀了,到底是誰還要和我過不去!疼疼疼,我的腰好疼!”
林瑄禾:“……”
恩?
不會吧?說話的是……圓珠筆??
林瑄禾大受打擊。
她從前接手的案子,凶器無非那幾樣。
各種各樣的刀,各種各樣的鈍器,勒死人一般用麻繩和皮帶。
來到這裡林瑄禾才知道,原來凶器種類是如此的豐富!
抱著“圓珠筆的硬度是否能殺人”的疑惑,林瑄禾摸摸的將圓珠筆揣進兜裡。
眼下人太多,林瑄禾沒法和圓珠筆交談,她得找個好時機。
林瑄禾一動,圓珠筆就叫嚷起來,“哎呦喂!現在的年輕人,一代不如一代!不知道尊老愛幼嗎?!我的腰哦,痛痛痛,痛死了!”
“……”
凶器哪來的腰!
林瑄禾伸手彈了它一下,再掐住圓珠筆的最上頭。
換成是人,大約相當於捏著對方的脖子。
圓珠筆果然不說話了。
原來脾氣暴躁的老人也很有眼力見的嘛。
林瑄禾又找到一隻鉛筆,朝病患們晃了晃,“接下來需要大家在紙上簽個字,說明一下情況,如果後續因為泄密出現問題,譬如沒抓到凶手,或者又出現新的受害人,就需要大家配合一下了。”
林瑄禾說完,便拿著紙筆朝最近的病患走去。
田琳還是沒明白林瑄禾想做什麼。
她納悶地在一旁看著。
而病患聽到林瑄禾的話後,卻不知所措起來。
要簽字?還要承擔責任?彆開玩笑了,萬一真被彆人泄露了,他怎麼說得清楚?
病患連連擺手,“我隻是想和警官說一下楚醫生的情況,他待我們很好,沒彆的意思。”
第一個人擺手了,剩下的人接二連三搖起頭來,“是啊,我們隻是怕楚醫生被冤枉。”
林瑄禾故作為難,“可是大家如果不簽字,我也沒法告訴大家具體情況,可能還要回去打個報告……”
“那就算了,”其中一人說道,“反正不要冤枉楚醫生就好。”
林瑄禾為難地看過去,“這怎麼行呢,我也想解釋清楚的呀,我們絕對不是想冤枉楚醫生,我一定得解釋才行!”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病患的手都快擺掉了,“我們相信你!你看起來就是乖孩子!”
說著,便有人率先離開。
其他人一見有人走,陸陸續續都溜走了。
看他們的反應,林瑄禾的目的已經達到。
沒過幾秒鐘,診室內就剩下小護士。
林瑄禾說:“要不護士小姐姐你……”
“不行不行,”小護士尷尬道,“還是不要耽誤警官辦案了。”
林瑄禾這才故作惋惜地收起紙筆,“小姐姐,我們可以自己待一會兒嗎?我們想檢查一下診室。當然如果你有意見的話也可以簽字……”
小護士扭頭就走。
簽字?可不能簽字,萬一出了什麼事,誰負責呦?
而且那個小姑娘看著和她差不多大,乾嘛一直叫姐?真是個奇怪的警官。
等小護士離開,順手關了門,田琳才哭笑不得道:“真有你的,怎麼想到他們聽到要負責任就會跑的?”
林瑄禾一本正經
,“因為換成是我,我也不敢亂簽。不過其實簽字也沒什麼用,隻不過是嚇唬嚇唬他們罷了,畢竟會留下姓名嘛,他們總要擔心一下。”
而且他們既然常來醫院,熟悉楚良的診室,又了解楚良,大多數都是長期患病的。
嚇唬嚇唬,彆耽誤她們找線索就行了。
田琳被林瑄禾的腦回路逗笑了。
自從劉希成遇害後,她已經很久沒輕鬆過,挺奇怪的,和林瑄禾待在一起的時候,田琳總覺得很放鬆。
小丫頭不會太死板,也不會太不守規矩,還會欺負得晏昀啞口無言,真招人喜歡。
田琳和林瑄禾一起搜了診室。
診室並未是楚良一個人的,他和另一個醫生共用一個診室,就是林瑄禾見過的葛月牙的主治醫生。
兩人在同一診室,楚良對葛月牙的情況應該是一清二楚的。
兩人沒再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在知會過小護士後,才一起離開,往楚良家趕去。
可惜現在沒有手機,BB機到底是不太方便,而且林瑄禾也沒有,她沒法及時地聯係晏昀。
在去楚良家的途中,林瑄禾讓田琳騎車子,自己則坐在後面,進入商城界面。
她得找個能隨時聯係的機器,起碼要讓她能和晏昀通消息吧?
林瑄禾在【高科技】一欄裡翻找半天,在刷過AI機器人、液晶屏電腦、超級電視機後,林瑄禾終於看到了電磁波通話腳機。
……
電磁波通話?
電磁波能傳多遠?會不會受天氣影響?會不會受地磁影響?真的沒問題嗎?
腳機又是什麼鬼??
林瑄禾正狐疑著,便看到在電磁波通話腳機後面還有個括號。
備注:此設備不受任何因素影響,請放心使用。
林瑄禾:“……”
希望多年後她的生命走向儘頭時,麥克斯韋們不要將她大卸八塊。
一個腳機6積分,兩個需要12積分。
林瑄禾在確定腳機不會很大後,悄悄地買下兩個腳機。
輕微的白光閃過,田琳還在吭哧吭哧蹬自行車,林瑄禾的手裡便多了兩個小巧的東西。
她偷偷看了看馬路邊,沒人注意到她。
林瑄禾這才打量起腳機來。
林瑄禾:“……”
這玩意不就是小天才電話手表嗎?
??
功能還不如人家多,基本上隻能打電話和發信息。
而且還需要提前登記腳機序號,隻有兩個腳機都同意,還可以互相發送消息。
林瑄禾為自己從前瞧不起小天才電話手表而慚愧。
不過既然能通信,就可以讓她和晏昀互通消息了,她隻需要編個瞎話糊弄晏昀就行。
腳機可以戴在腳踝上,也可以戴在手腕上。
林瑄禾估摸著,是因為這個年代出現這種東西太突兀,所以係統才會標注成腳機。
起碼戴在腳踝上沒人扒著去看。
林瑄禾選擇直接踹兜裡。
看,係統的設置總是如此的沒有意義。
係統:“……”
它可是一心為它的宿主們考慮呢……
秋風涼爽,林瑄禾坐在後排,風吹得有些冷。
她縮了縮肩膀,抱著田琳的腰向前看去。
田琳有一種被妹妹抱住的感覺,她忍不住要嘮叨幾句,“瑄禾啊,你以後真的要自己生活嗎?一直都是這樣?不打算和家裡人和好,然後找個好對象結婚了?”
林瑄禾頓時成了苦瓜臉,“田琳姐,你可彆勸我。”
“我沒想勸你,”田琳笑笑,低聲道,“我隻是想說,如果你打定主意,可一定要堅持住,結婚真的沒什麼意思。”
林瑄禾微怔。
她這才想到,雖然田琳近幾日看起來一切如常,可畢竟經曆了這般大的事,心情應該不太好的。
林瑄禾默了兩秒,笑容燦爛,“田琳姐,其實你可以在下班前去接孩子們過來,下班後一起帶走就好了呀,郭局肯定答應。”
這倒不是林瑄禾瞎替郭局答應,是局裡有孩子的女性,又沒家裡人能幫忙的,幾乎都是這麼辦的。
“田琳姐你放心,有需要的就和我說,困難時期一定會過去的!”
田琳眼眶一紅,偷偷擦了下眼睛。
她捏緊刹車,轉身拍了下林瑄禾的頭,“下車吧,到了。”
和在醫院光鮮亮麗的楚良不同,楚良家的條件很是一般。
住的不僅是老房子,連大門都歪歪倒倒的,好像隨時會掉下來。
田琳把自行車靠在柵欄旁放下,裴遠從屋裡跑出來,“你們可算來了,楚良不在家,鄰居們都不知道他去哪了。而且啊,鄰居看我們進來搜查,特彆不高興,一會兒你們低調點兒。”
看來楚良的口碑在這裡也很好。
田琳問:“裡面情況怎麼樣?”
“恩……找到了刮胡刀和熨鬥,正好你來了進去看看吧,認一下。”
田琳的心瞬間揪了起來,她神情凝重地點點頭。
林瑄禾不太驚訝,她沒跟著田琳進去,而是先看向四周。
原本是打算找個隱秘的地方,和圓珠筆爺爺談談心,但附近幾乎都有人遠遠地看著。
都是楚良的鄰居,密切關切案子的進展。
楚良家門前還是泥土路,附近幾戶人家的柵欄都歪七扭八的,環境實在不算好。
林瑄禾沒地方躲,隻好先走進去。
晏昀手裡拿著幾張紙,見林瑄禾進來,下意識挑了下眉,“找到幾分醫院患者的資料,是楚良的字跡,有幾個人不是血液內科的,應該是他自己抄下來的,我們懷疑他是在篩選受害人。”
林瑄禾急著看凶器,她點了下頭,四處張望,“刮胡刀呢?田琳姐呢?”
晏昀指向西邊,“裡面的小屋裡。”
林瑄禾快步跑進去。
小屋的門關著,林瑄禾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說話聲。
“不管怎麼說,用這法子殺人,實在是太殘忍了。”
“可不是嘛,我也這麼覺得,可惜啊,白大褂不這麼想。”
“必須得阻止他,可不能繼續下去了。”
聽起來是兩個男人在說話,裡面還有其他警員?
林瑄禾狐疑地推門進去。
小房間是楚良妹妹的閨房,裡面除了田琳,再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