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瑄禾抬頭看看嚴姿, 又看看女民警和鄒潔。
一屋子人被林瑄禾的舉動嚇到。
冷風從屋門蜂擁而進,燭光猛烈地跳動,幾近熄滅。
伴隨著忽明忽暗的節奏, 林瑄禾再度聽到那輕微的喘息聲。
林瑄禾琢磨著,這凶器還人模人樣的,還學會喘息了。
它們需要喘氣嗎?需要嗎??
林瑄禾環視四周, 試圖找出聲源。
王平家裡條件一般,屋內很簡陋,連一台收音機都沒有。
放眼望去, 能當做凶器的,也就桌子上的水果刀了。
是水果刀在說話?
菜刀妹妹熱心的替林瑄禾加碼, “如果你願意出來聊聊,這個人會給你提供豪華早點哦,三杯血漿怎麼樣?”
水泥大寶寶:“還附贈寶寶的擁抱呦。”
林瑄禾:“……”
它們的贈品好嚇人。
兩個凶器吆喝得很賣力, 但依然沒有人應和它們。
林瑄禾無奈地看向唯一可能是凶器的水果刀, 愁得慌。
嚴姿低聲問道:“瑄禾, 你在找什麼呀?”
“凶器。”
“凶器?在這屋子裡嗎?”嚴姿指著水果刀說道, “這會不會是殺王平的凶器?”
鄒潔聽到這話, 尖叫一聲, 往女民警身後躲去。
女民警舉著蠟燭放到水果刀旁邊,仔細觀察後說道:“上面沒有血跡, 凶手清理乾淨了?”
說話間,晏昀和裴遠幾人走了進來。
聽說林瑄禾在找凶器, 他們都向四周看去。
殺王平的凶器不在屍體旁邊, 劉法醫和小李還沒趕到,他們還沒來得及找凶器。
裴遠琢磨道:“從傷口來看,凶器肯定是帶刀刃的, 如果凶手是……”
他看了一眼鄒潔,繼續說:“那凶器應該還在附近才對,小偷發現屍體的時間太早,凶手沒機會把凶器丟的太遠。”
鄒潔一看裴遠的眼神,便憤然道:“你想說我是凶手?我為什麼要殺他!他是我男人!”
晏昀身後的民警說道:“鄒潔,你和王平那點兒事,附近的人都知道。你難道不是被他騙回來的?他剛認識你的時候,裝成有錢人了吧?”
鄒潔憤怒的表情霎時僵住。
她悻悻地低下頭,囁喏道:“我……我可是喜歡他這個人,才跟他在一起的。”
嚴姿問:“他有什麼優點嗎?”
她是真的好奇,一個執意和表妹在一起,與家裡人鬨翻,又在表妹孕期出軌的人,到底有什麼優點。
鄒潔抬頭看向嚴姿,張張嘴,又閉上。
鄒潔:“……”
這個問題比考清北的試卷還難,實在是難為人。
就在裴遠幾人討論凶器的去向時,一直盯著桌子的林瑄禾慢慢露出微笑。
她下意識抬頭看向晏昀,笑道:“我要找的,不是殺王平的凶器。”
晏昀俊俏的五官擰在一起,他很想揪住林瑄禾的耳朵說一句——瞧瞧你,你快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在悲哀的是,晏昀不僅懂她的意思,甚至還覺得,她的想法很有道理。
完了完了,在其他人眼中,他八成和林瑄禾一樣是瘋子。
果不其然,裴遠一驚一乍道:“瘋啦?王平就死在外面,還要找誰的凶器?”
嚴姿則努力讓自己的腦子轉起來,“瑄禾,是還有其他死者嗎?”
兩個民警則驚悚地看著林瑄禾。
在王平遇害的現場,找一個……沒殺王平的凶器?
他們是不是起床的姿勢不太對,要重啟一下大腦?
裴遠話音剛落,劉法醫和小李幾人提著工具箱匆匆走進來。
小李痛苦地扶著額,“能不能和凶手們商量一下,以後殺人白天殺行不行?回回都挑大晚上,我這一年裡能睡多少個整覺都是有數的。”
劉法醫畢竟年紀大,經曆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此刻,他神情複雜地看著林瑄禾,心裡已經走過千軍萬馬。
林瑄禾說,有一個連環殺手生存在新市,還有案子會發生。
然後就有人死了。
劉法醫是真沒見過幾個連環殺手,這麼多年能沾連環殺手邊兒的,也就七年前的少女失蹤事件。
可那畢竟是失蹤,直到現在都有人認為她們是想離家出走,故意跟風而已。
那年頭,各項政策剛剛放開,商業興起,多少人懷揣著下海賺大錢的夢,好像隨手一撈,就能撈到金子。
她們說不定已經找到一個安逸的城市,開啟了新生活。
劉法醫是不相信林瑄禾的那套說辭的,可凶殺案竟然真的出現了,劉法醫一時無法接受。
裴遠催促道:“你快說說,你到底在找什麼?”
林瑄禾坦然道:“我在找殺害劉希成的凶器。”
一屋子人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裴遠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沒燒。
小李走到鐘前,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問:“我不是在夢裡吧?”
晏昀順勢給了他一腳,“疼嗎?”
小李捂著屁股躲開,“晏昀你還是不是人啊?活該你娶不到媳婦,將來你打一輩子光棍!”
晏昀完全沒在怕的。
隻有嚴姿,很認真地看著林瑄禾,然後問:“你找到了嗎?”
“你還問她?”裴遠要暈過去了,林瑄禾果然時時刻刻都能擊中他脆弱的心臟。他大步走到林瑄禾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能看見我這是啥不?”
菜刀妹妹小聲問:“這是什麼,豬蹄嗎?剁下來嘗嘗?”
水泥大寶寶小聲答:“不行的,人爪不好吃。”
裴遠指著門外說道:“禾呀,外面躺著的人可是王平,你看清楚了沒?”
林瑄禾小臉嚴肅,“我之前提到過,我認為這是一連串的謀殺案,王平的死,也不是單個的案件。”
裴遠既相信,又不相信,他無法理解,“所以你來王平家裡找殺劉希成的凶器?!找到了嗎?”
林瑄禾唇畔露出笑容,她用力地點點頭,“找到了呀!”
裴遠:“……”
他要瘋了。
林瑄禾的存在,一定是故意折磨他的。
上蒼啊,如果要懲罰他,就讓他直接去死好了,為什麼要把林瑄禾派到他身邊?!
嚴姿依然選擇相信林瑄禾,“可是我記得劉希成是被勒死的,凶器是麻繩,屋子裡好像沒有麻繩誒。”
“有的,”林瑄禾說,“而且就在眼前呢。”
裴遠舉起蠟燭,四處照了照,納悶道:“哪有?”
林瑄禾指著桌子上的東西,問鄒潔,“這是你家的嗎?”
鄒潔低頭看去,瞳孔漸漸放大,她驚恐道:“這不是我家的,我們睡覺之前還沒有!”
其餘人的目光順著林瑄禾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們看到的不是麻繩,而是一個用繩子編織的……果籃。
果籃裡裝著蘋果,蘋果個頭大,即便果籃鏤空較大,也不會露出去。
它就這樣被堂而皇之地放到桌子上,好像已經與這個家融為一體,毫不起眼。
裴遠吞了下口水,又錘了捶自己的腦子,“你的意思是,凶手殺了劉希成,然後把凶器做成果籃,在殺害王平後,把果籃放到王平家裡?!”
林瑄禾點了下頭,“田琳姐家的菜刀被更換了,我懷疑也是凶手所為,那把從劉大泉家買的菜刀,恐怕也是凶器。”
菜刀妹妹一邊為林瑄禾的講話喝彩,一邊興奮道:“竟然還有和我一樣的菜刀?劉大泉家的菜刀是誰呀,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認識,我們一起去喝血呀!”
水泥大寶寶努力開動腦筋,“……菜刀姐姐,你不就是劉大泉家的嗎?”
菜刀妹妹:“……”
痛失飲血夥伴。
林瑄禾說完,問鄒潔,“這蘋果是你們家的嗎?”
鄒潔點點頭,“是我今天買回來的,不過不是用果籃裝著,我直接放在盤子裡了。”
“盤子呢?在哪兒?”
鄒潔聞言,也覺得有些奇怪,她起身四處看了看,又去了小廚房,然後驚慌地走過來,“盤子不見了,那個盤子上面有個缺口,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就對了,”林瑄禾總結道,“這就是凶手的習慣,或者說可以是他行凶的標誌。他殺害第一人後,將第一個凶器拿到田琳姐家,替換了她家裡的菜刀。凶手用麻繩殺害劉希成後,又將繩子製作成果籃,放到王平家中。”
“這裡面還有共同點,比如,凶手選擇的都是家中常見的工具做凶器,再比如,他是替換,而不是讓家裡多一個東西。他拿走了田琳姐家的菜刀,也拿走了盤子,好讓凶器成為家中的‘一員’。”
“他在享受行凶的過程,享受他對我們的挑釁,而我們對此一無所知。”
“能讓他癲狂的不是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而是他已經殺害了三個人,我們卻還將三個案子分開辦理,他甚至還給我們送了嫌疑人來。”
“他把我們玩弄在股掌之間。”
此時此刻的林瑄禾,就像站在講台上講課的老師,裴遠幾人隻剩下傻愣愣地看著她,好像在聽高數課。
雖然還不能斷定菜刀和果籃就是凶器,但大家心裡都清楚,田琳家、王平家裡有東西被調換是事實,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兩起案子有關聯了。
林瑄禾說完這些,人畜無害地笑了笑,“當然啦,這些都隻是我個人的想法,具體的,還要再查才行。”
晏昀早就料到林瑄禾要說什麼,他嘴角都快撇到了天上。
還說什麼隻是個人想法,明明她心裡早就認定了這是連環殺人案。
嗬,虛偽的林家人,虛偽的林清鈺。
等等,他為什麼要把林清鈺也罵進去?
算了算了,他該罵。
小李“啪啪”地鼓起掌來,“你彆說,瑄禾這麼一說,我覺得很通順啊!你們快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不然這果籃哪裡來的?快,快把它收起來,拿回去化驗,萬一化驗到劉希成身上的組織,就可以認定是連環凶殺案了!”
劉法醫也不得不讚同道:“現在的年輕人,是真厲害,能接受新事物,唉,我也得回去多看看書了,本來都想著耗著等退休了。”
嚴姿站在林瑄禾後,心中隱隱有自豪感。
雖然被讚同的不是她,但她心裡也很高興。
原來找到線索、推進案子是如此開心的事情,她也要和瑄禾一樣,努力學習,在最後半年裡,擺脫倒數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到局裡實習!
嚴姿捏著拳,暗自發誓。
隻有裴遠躲在角落,內心痛哭流涕。
他這個年輕人,就不知道林瑄禾說得那些事!
原來蠢的隻有他一個!
晏昀簡單分配了任務,劉法醫帶著助理,和小李一起勘察現場。勘察現場後,劉法醫還要將王平的屍體帶回局裡解剖。
至於裴遠幾人,抓緊回去繼續睡覺,明天早上接劉法醫幾人的班,他們再回家休息。
在用人方面,晏昀一般隻往死裡用自己,隊裡其他人,他都儘量給出足夠的休息時間。
另外,晏昀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
這案子原本不該是他的,他是憑借“人際關係”接管的。
就因為林瑄禾一句“可能是連環殺人案”,他就強行把案子接了過來,回頭還得陪分局隊長喝酒去。
要不怎麼說林家人沒有……算了,大家都懂,不說了。
好在晏昀的人緣還湊合,大家知道他破案率高,也沒人跟他計較。
林瑄禾正上著頭,一心想把凶手抓出來,她其實也沒見過連環殺人犯。
就後世的破案率和天眼覆蓋率,凶手大概率還沒殺兩個人就被抓住了,除非是一夜之間去滅人家滿門。
晏昀毫不客氣地揪住她的衣領,“趕緊回去休息,明天允許你請假過來,還不算你曠課。”
林瑄禾悶悶不樂地點了下頭。
她看向不遠處的馬路,邀請道:“這裡離我家很近,不如你們一起去我家睡,明早再去局裡?這樣能多休息會兒。”
晏昀腦子裡卻冒出林清鈺盛怒的臉,打了個哆嗦。
上次他住在林瑄禾家,還在她家洗衣服,林清鈺就記了仇,要是再讓他發現自己出現在林瑄禾家,林清鈺非得剝了他的皮不可。
晏昀很納悶,以前他也沒看出林清鈺是妹控,怎麼管林瑄禾管得這麼嚴的?!
要不是知道他們是親兄妹,晏昀都要懷疑他倆真是一對了。
晏昀說:“男女授受不親,哪能隨便在外面留宿?不去。”
在林瑄禾心裡,晏昀和裴遠的標簽都是同事,遠遠大於異性。
她好奇道:“你從來都沒在外面睡過?”
“也不是吧,好像在你家睡過,在你家打遊戲來著。”
林瑄禾知道,晏昀的意思是在林家睡過。
在林家住下,那肯定是因為林清鈺呀,磕到了磕到了。
晏昀低頭看著林瑄禾的星星眼,嘴角抽搐。
林瑄禾是神經病吧?!重要的是,他不能在林瑄禾家留宿啊!
晏昀和裴遠不好意思去,嚴姿好意思。
林瑄禾帶著嚴姿一起回了家,當然,順便帶回來的還有麻繩果籃版。
這是她死皮賴臉要過來的,說是還想在上面找線索,磨了十分鐘,小李才鬆口。
小李把果籃裝進透明物證袋裡,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能觸碰果籃。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現在就算把果籃拿回去,也沒人做檢測,都得等到第二天早上。
嚴姿不是第一次來林瑄禾家了,每次過來,她心裡都是歡喜的。
奶奶和媽媽雖然疼她,但管得也很嚴,嚴姿有些向往自由的生活。但她又不想讓奶奶和媽媽傷心,所以一直壓抑著,她很羨慕林瑄禾能單獨出來住。
嚴姿好像第一次來的時候,四處逛著,走到書桌前時,她好奇道:“咦,瑄禾,你的狗大便標本不見了。”
林瑄禾:“……”
上次嚴姿來的時候,林瑄禾還沒把豬兄送走。
她把豬兄放到透明的塑料袋裡,扔在桌子上,以免小黑貓誤食。
小黑貓腿還短著,一時半會兒跳不上去。
結果剛好被嚴姿看到。
桌子上放著狗大便……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就連林瑄禾的厚臉皮都有些撐不住了。
她嚴肅地告訴嚴姿,狗大便是標本,是用來研究用的。
沒想到嚴姿到現在都還深信不疑。
林瑄禾乾笑道:“嗬嗬,研究做完了,就送走了。”
菜刀妹妹低聲問道:“你的小禾禾還有這方面的愛好?”
“不是啦,”水泥大寶寶替林瑄禾正名,“大便也是凶器啦,雖然小禾禾送它走的時候,是很舍不得啦。”
菜刀妹妹:“……”
人類好重口,好可怕,它以後還是不要喝人類的血了。
萬一一不小心喝到變態的,她以後也愛上狗大便怎麼辦?
林瑄禾:“……”
她喜歡某種排泄物的謠言似乎擺脫不掉了。
菜刀妹妹和水泥大寶寶交談時,果籃版麻繩一直沒吭聲,但林瑄禾能聽到它微弱的呼吸聲。
她敲了下水泥大寶寶,示意它拉著果籃版麻繩說話。
水泥大寶寶心領神會,“呐呐,你是哥哥還是姐姐,你剛剛裝著的蘋果好吃嗎?”
果籃版麻繩依舊不吭聲。
菜刀妹妹見狀,說:“它似乎不是凶器,不如我把它割斷了,看看它有沒有反應?如果是凶器的話,一定有反應。”
“好主意誒!”
林瑄禾也覺得這主意挺好。
她配合地拿起菜刀妹妹,還不等菜刀妹妹碰到果籃版麻繩,它便弱弱地開口了,“彆,彆,我已經很疼了……”
果籃版麻繩是個膽子很小的小姑娘。
她的氣息很微弱,好像躲在媽媽身後說話的小朋友。
林瑄禾都不忍心嚇唬它了。
菜刀妹妹見它是個小姑娘,語氣放得柔和些許,“我們隻是想和你聊聊,你殺過誰呢,知道凶手是誰嗎?”
“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身上好疼,好疼……好像被撕開了。”果籃版麻繩說著說著便小聲抽泣起來。
水泥大寶寶納悶道:“很疼嗎?寶寶都被敲碎了,也沒覺得疼呀。是不是他們敲的方式不對?回頭得讓它們把我黏上,重新敲哦。”
林瑄禾哭笑不得。
把砸碎的水泥重新黏上,這工作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依照果籃版麻繩的意思,大約是凶手在編果籃時將麻繩拆開了,照長度來看,或許還混了其他麻繩,不然編不成果籃。
菜刀妹妹循序善誘,“你想到什麼都可以說出來,比如你原來是在哪裡的,後來去了哪裡,有沒有和人類接觸過?”
果籃版麻繩小聲道:“我好像一直被人類揣著,最開始綁著一摞盒子,在一個房子裡,然後換了一個房子,碰到了軟軟的脖子,唔,觸感挺不錯的……可以很久沒再碰到過了,太可惜了。”
林瑄禾覺得麻繩有和菜刀妹妹看齊的本事。
它口中的先在一個房子裡,應該是凶手家。
後來換了一個房子,就是去了田琳家,凶手用它殺害了劉希成,然後做成果籃,放到王平家。
可即便知道了順序,似乎也沒什麼作用?
麻繩說,它最開始是綁著一摞盒子的,這些盒子是做什麼的?鞋盒?
隻是猜是猜不到的,看來她們隻能儘快休息,明早儘快趕到局裡,才能拿到最新線索。
翌日清晨,林瑄禾早早的將嚴姿叫起來。
嚴姿今天是要逃課的,索性隻有一節不太重要的選修課,逃掉也沒關係。
兩人雖然沒怎麼休息,但個個精神抖擻。
隻要想到她們面對是一個嗜血的殺手,她們就恨不得早些將他捉拿歸案。
林瑄禾趕到警局時,晏昀已經在了,或者說他昨晚就沒走。
晏昀剛給自己泡了一杯紅茶。
嚴姿偷偷看了晏昀兩眼,然後低聲對林瑄禾說道:“晏隊長得真的挺帥,怎麼會沒對象呢。”
林瑄禾若有所思道:“當然沒對象啦,沒對象最好了。”
不然她還怎麼愉快地看熱鬨?
這話落在嚴姿耳中卻是,林瑄禾似乎希望晏昀沒對象。
嚴姿驚訝地看著林瑄禾,聲音更低了,“瑄禾,你該不會對晏隊……晏隊可是出了名的難搞,我都聽說過,你要當心呀。”
林瑄禾沒領會到嚴姿話中的深意,她琢磨著,晏昀不好搞沒關係,反正林清鈺能把他收買。
多好。
人到齊後,晏昀召開除了嚴姿意外的其他人開了個早會。
為了讓劉法醫幾人早些回去休息,晏昀讓劉法醫先彙報。
“死亡時間和瑄禾估算的一致,死因是大出血,致命傷就是脖頸,至於凶器是什麼……”劉法醫歎息一聲,道,“最近的凶器都有些奇怪,我隻能說,凶器有六厘米長的刀刃,而且邊緣是不規則的,王平脖子上的肉渣就是被這不規則的凶器搞出來的。”
“六厘米也太短了,”裴遠困惑道,“有這麼短的刀嗎?這做出來能乾嘛用?”
林瑄禾在筆記本上畫出六厘米長的線條。
裴遠說得對,六厘米的確太短了。
但她當時看了傷口,完整創口兩邊的距離,的確隻有六厘米。
什麼刀刃隻有六厘米長呢?
小李接著彙報道:“雖然柵欄附近沒有發現腳印,但我注意到一個細節,王平家的窗台有被擦拭過的痕跡,鄒潔說她沒收拾過家裡,凶手大概是從窗戶爬進去的。”
為了表示他支持林瑄禾的想法,他還補充道:“另外,小偷進入王平家後,在他尖叫的同時,鄒潔就出來了,她沒多少時間處理凶器,我們的人沒找到凶器,附近也沒有河流,我想鄒潔不會是凶手。”
法醫和痕檢彙報完,晏昀揮揮手,“你們回去休息,回頭讓裴遠把開會內容整理出來給你們看。”
這些原本都是田琳的工作。
叮囑完,晏昀才看向林瑄禾,“你把你的想法完整的說一說。”
小李一聽林瑄禾要發言,便不肯走了,“我聽瑄禾說完再走。”
劉法醫不甘示弱,“我也得聽瑄禾說。”
晏昀有一種隊長這個職位已經被林瑄禾搶走的錯覺。
林瑄禾清了清嗓子,走到小黑板前,拿著粉筆刷刷的寫了1、2、3,三個數字。
“我認為到目前為止,已經發生了三起案子。”
“在我意識到田琳姐家的菜刀不對勁後,我就去查了最近的案子,篩查過後,我認為葛月牙遇害案就是第一起案子。”
“凶手使用菜刀殺害葛月牙,並且給我們留下了一個嫌疑人。葛月牙的女兒範雨欣每天早晨都會去葛月牙的出租屋,她會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同時,範雨欣雖然已經結婚,丈夫卻去南方打工了,她沒有任何證人能證明她的去處。”
“凶手將殺害葛月牙的凶器帶到田琳姐家,替換刀,再用麻繩殺害劉希成。接著,他把麻繩做成果籃,帶到王平家,又殺害王平。如果沒猜錯的話,殺害王平的凶器,會出現在第四個受害人家中,當然,現在還沒有第四個受害人。”
“值得注意的是,這三起案子,幾乎每一起,死者的死亡時間都在淩晨兩點到三點之間。而且每個案子相隔的時間都是三天。”
“每一起案子,凶手都不避諱第三人的存在,順理成章的給我們送來了嫌疑人。”
“我認為,這三起案子可以合並調查。”
裴遠翻看著葛月牙案的資料,疑惑道:“範雨欣的嫌疑好像沒法洗清,她倒下的位置太微妙了。”
“不微妙,隻要你去現場看過就明白了,”林瑄禾解釋道,“語氣說是範雨欣倒在屍體兩米外,倒不如說是她倒在櫃子前。”
“啥?櫃子?”
林瑄禾點點頭,“前幾天我已經試著聯係葛月牙的其他孩子,得知葛月牙一直有把錢放在荷包裡的習慣。我去了現場,看了櫃子,櫃子裡的確放著荷包。不過裡面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葛月牙的小兒子表示,葛月牙起碼有一個金手鐲。”
晏昀擰眉道:“她是看到母親死了,所以想把錢偷走。大概是偷完東西後,不小心摔倒,暈在了屍體旁邊。”
“她本來就是去偷東西的,”林瑄禾說,“她那日比平時更早到了出租屋。”
範雨欣每日去出租屋的時間已經很早了,這一點是有目擊證人可以證明的。
那天目擊證人卻沒看到範雨欣,而且發現屍體的時間與範雨欣去的時間差不多,隻能說範雨欣去的更早,恐怕天都沒亮。
一大早的就趕去出租屋,很難說範雨欣到底有何目的。
晏昀說:“看來這就是她最開始不肯說實話的原因了。”
“她到現在都沒說自己有沒有拿手鐲,隻是堅稱沒有殺害葛月牙。”
裴遠問:“這樣說起來,範雨欣是財迷心竅,並非是想害葛月牙的性命,所以葛月牙很有可能也是被連環殺手所殺?不過你是怎麼知道她是第一個死者的?”
林瑄禾道:“現場沒有發現其他凶器,按照我們的推論,如果還有受害人,殺害上一個受害人的凶器應該會出現在葛月牙家。不過我還是建議去查一下菜刀的來曆,看看能不能確認買刀的人是誰,如果是葛月牙或者範雨欣,就能肯定葛月牙是第一個受害人了。”
晏昀吩咐道:“你一直在查葛月牙的案子,你去見範雨欣好了,裴遠,你去寫個報告,我拿去給郭局,好讓他把葛月牙和劉希成的案子都並過來。”
裴遠笑道:“並案的話,田琳姐是不是就能洗清嫌疑了?”
“隻要能證明果籃就是凶器,那就可以了,畢竟她一直被秦征看著,沒機會去放果籃。”
秦征無意之間還做了件好事。
晏昀一席話,調動起了裴遠幾人的積極性。
他們都等著田琳被放回來,好一起工作呢。
就在林瑄禾收拾文件,想和嚴姿一起去分局見範雨欣時,嚴姿敲了敲門,走進來,“不好意思,看你們已經開完會了,我就過來了。晏隊,有人找你,可以讓他進來嗎?”
晏昀抬眸看過來,“誰?”
嚴姿側過身,給林清鈺讓開路。
與此同時,一個小警員提著大包小包走進來,“晏隊,林總請我們吃早餐耶,豆漿油條什麼都有,你要吃什麼?”
聽到林清鈺的名字,晏昀先打了個哆嗦。
奇怪了,他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怎麼不太敢見林清鈺呢?
天地良心,他在林瑄禾家,可真的什麼都沒做。
晏昀不自在地瞥了眼林清鈺,接著便讓小警員去把早餐分了。
林清鈺自然而然走到晏昀面前,坐下。
林瑄禾選了碗肉醬面,放到鋁飯盒裡,拖著椅子坐到林清鈺和晏昀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看。
林清鈺神色漠然,冷淡地看著晏昀。
嗬,禽獸。
晏昀單手撐著頭,目光從林清鈺移到林瑄禾身上。
嘁,倆變態。
隻有林瑄禾,興高采烈地看著他們。
發糖了發糖了,正主親自下場發糖了!
詭異的氣氛很快被衝散。
晏昀一邊吃早餐,一邊客氣道:“你又來乾什麼?”
“今天休息,給自己放個假,”林清鈺慢條斯理道,“家裡妹妹太多,總得都操心一下,特意過來看看你們。”
晏昀覺得林清鈺每句話裡都藏著刀子。
“林清鈺,我都說了,我們是一起喝酒,我倆醉了才睡下的,”晏昀唉聲歎氣,“你自己問問林瑄禾,我對她怎麼樣。”
林瑄禾生怕他倆吵架,忙說:“晏昀對我很好的,還做了拔絲地瓜給我吃,哦對了,中午在食堂吃飯,他都會打我喜歡的菜。”
晏昀竟然把肉菜讓給她,林瑄禾想想就感動。
肉誒,這可是肉誒!
林清鈺越聽臉色越差。
晏昀也覺得不太對勁。
怎麼連他自己聽著,都覺得他是對林瑄禾圖謀不軌呢……
這回輪到嚴姿在一旁星星眼了。
磕到了磕到了,又有林瑄禾和晏昀的糖吃了!
林清鈺擰起劍眉,“不管怎麼說,你們在結婚之前,最好不要做過分的事情,希望你們兩個都認真對待感情,不要太隨便。”
林瑄禾很納悶。
林清鈺教育晏昀就好了啊,怎麼連她一塊教育了?
這也太影響她磕CP了。
晏昀快被林清鈺說暈了,“你是真聽不懂人話,我都說了我們什麼事都沒有……算了算了,隨便你,你怎麼著,放假放到警局了?我們警局都被你們林家滲透成篩子了,保密工作還做不做了?!”
林清鈺彎唇輕笑,“我跟著瑄禾走好了,正好我也想看看,瑄禾平時是怎麼辦案的,如果有特殊情況,我會自己離遠點,不會耽誤你們。”
林瑄禾歎口氣。
怎麼就……跟著她呢。
就不能跟著……嗎?
林瑄禾其實還不太了解林清鈺,譬如她現在就不懂,好好的休假,林清鈺為什麼不去逍遙快活,反倒要跟著她受累。
晏昀沒再阻止林清鈺,他把林瑄禾拉到一邊,低聲道:“不違反紀律的前提下,可以適當說一些,他以前就想做刑警,為了家裡人才放棄了,挺慘的。”
林瑄禾驚歎道:“哇,你好關心我哥。”
晏昀聳聳肩,“畢竟認識這麼久了,他是什麼人我還是清楚的。”
“不過你……”晏昀嫌棄地撥走林瑄禾的頭,“你看我的眼神能不能彆這麼惡心?我早飯都快吐出來了。”
真是怪了,林瑄禾看他怎麼就好像在看……小寵物似的?!
林家怪胎,名不虛傳。
王平剛剛遇害,他們還有三天的時間去找凶手。
如果找到,就可避免第四個受害人的死亡,如果找不到,就會死更多的人。
林瑄禾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挺重。
這和以前破案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以前是有人遇害了,他們去找凶手,他們知道,隻要找到凶手就好,不會再有下一個人遇害。
可現在完全不同,他們清楚地知道下一起命案發生的時間,一條人命就壓在他們胸口。
破案了,人能活著,破不了案,就又要有一個人送命。
他們必須儘量避免下一個人遇害。
性命攸關,不能大意。
晏昀已經和分局打過招呼,林瑄禾順利見到範雨欣。
當然,隻能是林瑄禾去見,林清鈺和嚴姿要在外面等著。
嚴姿看著神情冷淡的林清鈺,有心想緩解尷尬的氣氛。
她得找一個大家都能聊得來的話題才行。
她能和林清鈺聊什麼呢?
……
嚴姿憋了半晌,衝林清鈺笑了一下,乾笑一聲,“嗬嗬。”
林清鈺左看看右看看,確認嚴姿是在嗬自己。
他克製地看著嚴姿半晌,不斷提醒自己,這是林瑄禾的同學,要客氣。
林清鈺努力地勾起唇,讓自己儘量笑得自然些,“嗬嗬。”
嚴姿:“……”
媽媽耶,她再也不要和陌生人聊天了。
分局的審訊室內,林瑄禾順利見到範雨欣。
剛聽說又有人要來審自己時,範雨欣便情緒激動,“我都說了好多次了,我是恨我媽不公平,但沒必要殺人吧?她都生病了,不見得能活多久,我乾嘛要殺她啊?我就算殺,我早點兒殺不行嗎?非得等她快死了再殺?!”
不得不說,範雨欣雖然激動,但頭腦還是清醒的,她說的其實挺有道理的。
林瑄禾示意範雨欣安靜,然後說道:“我不是來讓你承認自己是凶手,我也不覺得你是凶手,我是有其他事問你,你冷靜一點兒。”
範雨欣一怔,茫然地看著林瑄禾。
這好像是第一個不覺得她是凶手的警員。
範雨欣原本還覺得林瑄禾看著年輕,可能不太靠譜,沒想到她竟然相信自己。
被人相信的感覺很好,範雨欣想到這幾日接連被審訊,弟弟妹妹都不相信她是無辜的,眼淚便嘩嘩的往下流。
林瑄禾等她哭聲小了些,才問道:“葛月牙的出租屋裡有一把劉大泉家的菜刀,是你們家的嗎?”
範雨欣擦乾眼淚,點頭,“是我媽剛買的,她帶來的菜刀斷了,就買了一把新的,還是管我要的錢。她不想在外面買東西吃,覺得浪費錢,這一點我要謝謝她,不然又要管我要錢。”
凶器的確是葛月牙家的,葛月牙就是第一個受害人,這沒有問題。
林瑄禾又問:“第二個問題,你到出租屋後,有沒有發現出租屋有什麼不同?”
範雨欣是第一個到現場的,那時的現場,才是完全沒有被破壞過的。
警員們看到的現場,都是被範雨欣搗亂的現場。
範雨欣想了想,還真想出了些什麼,她擰起眉,道:“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奇怪的地方,我去的時候發現,我媽的一摞藥是散著的,那藥是她從醫院開的,用的我的錢,那些都是囤的藥,她說要帶回老家吃,所以一直用繩子綁著。我去的時候,沒有繩子,隻有藥盒,警官,這算是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