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籠繼續說道：“奇怪的痕跡並隻有一處, 數量眾多，加上每個痕跡都是菱形網格變形被微微撐圓。所以，石清水前輩, 你平常玩得小遊戲，就是將棒球投在鐵絲圍欄網的菱形網格上卡住？”

他說著超越常理的推測, 卻語氣篤定。

聽得後面的八阪一臉莫名其妙, 這是什麼鬼？將球投在圍欄網的網格裡？開玩笑也不帶這樣的！你為什麼理所當然接受這麼高難度的事情啊！懷疑都不懷疑一下嗎？他突然很想搖著花籠的肩膀, 讓對方清醒一點。

可是, 石清水卻笑了。

他拿起一顆傷痕累累的球，按在面前鐵絲圍欄網的某個網格上，球毫無意外偏大, 單純用手按不好按進去。

“這個圍欄網不錯，網格大小合適, 正好適合我玩小遊戲。”石清水說道，側面承認了花籠的話。

“！！！”聽出他話裡意思的八阪瞳孔震驚, 居然還真是！如果真的可以做到, 石清水前輩還是人類嗎？！？

花籠慢悠悠打了個哈欠, 半睜的貓眼靜靜看向、仰著腦袋看向石清水：“青野足球場的圍欄網，不僅網格大小與東堂塾棒球場圍欄網的網格大小相似, 硬度也相似, 確實可以滿足石清水前輩的要求。”

石清水看了花籠一眼，漫笑著說道：“你注意到了？”

“是的。”花籠回答。

石清水臉上的笑容更加風流。

倆人都沒具體說明注意到了什麼, 一個簡短的對答之間、一個對上的心照不宣眼神, 他們就互相理解了對方想要表達得深意。

石清水是問詢“你注意到我玩得小遊戲對圍欄網的網格大小有所要求, 也注意到對圍欄網的硬度有要求”；花籠是回答“是的，兩者都注意到了。一、網格如果太小，球怎麼也投不進去；二、如果圍欄網的硬度太低, 球投得再精準也隻會造成小面積的凹陷，而沒辦法成功卡住”。

“你們在說什麼？”八阪一腦袋問號。

石清水回頭看了他一眼。

八阪立刻戰術後退，同時雙手捂緊自己的嘴，表明自己不會輕易說話。

石清水收回視線，對八阪的識相很滿意——現在是他和花籠說話的時候，哪輪得上路人君插嘴？他剛剛轉回頭，就注意到花籠投來冷淡的視線。

“你要理解我，難得遇上一位有腦子可以進行平等對話的人，我當然要確保我們倆人的對話不被打擾。你也不想正說到興頭上，有東西在旁邊嗡嗡地飛來飛去吧？”石清水說道。

八阪一臉黑線，石清水前輩是在嘲諷他是蚊子，還是嘲諷他是蒼蠅？不是錯覺啊，石清水前輩非常喜歡挖苦人！

花籠沒打哈欠沒說話，半睜的貓眼如雪冷淡的靜靜望著石清水。

“好吧，我收回前面那句話，可以嗎？”石清水眉毛一挑，聳肩，一副遷就花籠的無辜樣子還攤了攤手。

“石清水前輩，你剛才隻是單純的在說壞話吧？”花籠又開始打哈欠。

“很酷的愛好，不是嗎~”

“哦。”花籠不予置評。

“你滿臉寫著‘無聊’，但是反應好冷淡，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格外懷念長穀川（東堂塾一軍捕手），他的反應每次都是絕~佳~~”石清水在微妙的地方停頓且拉長尾音，眼裡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哦。”

“真無情，當初你來東堂塾參觀，還是長穀川接待你的。聽我提到他，你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花籠打完一個哈欠，望著石清水的半睜貓眼悄然睜開……變成六分睜開狀態，下一秒又恢複半睜的狀態。

石清水愣了愣，被花籠不走心的表現逗笑了，他結束彆有用意的試探——試探花籠對隊友的態度；故意提起長穀川的名字，試探花籠的反應。他需要全面了解花籠泉水這個男人！

哪怕隻是一次跟棒球無關的賽跑，他也是輸了！這份恥辱不好好還回去怎麼行？

花籠泉水，你可不要懈怠了！接下來就是輪到這邊進攻了！雖然不管你怎麼努力，接下來這場他都贏定了！石清水亮如星子的眼睛閃過一絲厲芒！

“現在來說規則。我事先聲明一下，將球投在網格裡是我需要做得事情，你不用。”石清水開始說規則。

“規則分為兩部分。首先，由你在這面圍欄網上劃定一個區域，邊長大約兩米的正方形。然後我站在二十米開外的位置，再由你指定位置，就是指定前面正方形區域裡的具體某個網格，由我來投。一共十次投球機會，卡在網格裡的球必須不少於八顆，否則是我輸。每成功一球得一分，也就是說我至少需要拿下八分，最高能拿到十分。”

“其次，是你需要做得事情。你也是十次投球機會，你的目標是擊中我卡在網格裡的球，每成功一球得三分，也就是說理論上你最多可以得到三十分。”

“我和你輪流交替投球，最後以得分多者獲勝。”石清水頓了頓，“以上，有哪裡聽不明白嗎？”

“沒有。”花籠搖搖頭，打了個哈欠，轉頭看向後面還捂著自己嘴的八阪，問道，“你聽明白了嗎？”

八阪捂著嘴搖頭。

“八阪君，比賽需要裁判，你是現場最好的人選，要是裁判不理解規則會造成很大的困擾。”花籠安靜打著哈欠。

八阪感覺到花籠說完這話後，若有若無壓在自己身上的威勢悄然散去，眼角餘光悄悄瞄了石清水一眼，見對方沒有沒有異議的樣子才放開捂住自己嘴的手，小聲：“花籠君，抱歉，我沒聽懂規則。”其實他是被石清水前輩那輕描淡寫的一眼嚇到，大腦短暫空白後，對外界的反應不免遲鈍了一些。

花籠打了個哈欠，走過去，將前面的礦泉水空瓶子放進對方身上自己的運動挎包裡，又拿出三瓶水，轉頭，隨意扔一瓶給石清水，又接住對方扔過來的空瓶子。他一邊放進運動挎包裡，一邊將其中一瓶水遞給八阪。

“我就不用了，你們喝就好。”八阪擺擺手拒絕。

花籠直接擰開瓶蓋，塞到八阪手裡，擰開最後一瓶水喝了幾口，半睜的貓眼帶著“需要我喂你喝”的疑惑看向八阪。

“我喝！我自己喝！謝謝。”八阪立即改變主意。

“嗯。”花籠打了一個哈欠，“石清水前輩說得規則很簡單，給他劃定投球區域和選擇投球網格位置是我的事情，你隻需要注意兩點。”

“你說，我會好好記下來。”八阪鄭重點頭。

“一。”花籠豎起食指，“石清水前輩十次投球至少八次要卡在我指定的網格內，否則失敗。二。”他接著豎起中指，“石清水前輩成功一球得一分，我將球投在他成功的球上、成功一球得三分，最後分數多得人為勝者。”花籠大概猜到八阪前面沒怎麼聽，所以說得很詳細。

“好的，我記下了！”

“簡單來說，我勝利的方式有兩個，一是石清水前輩投球成功少於八球；二是我投球成功四球或以上，拿下超過十分的分數。”花籠以自己勝利的方式總結道。

“花籠，你的說話方式很狡猾啊，應該以我勝利的方式總結才是。”石清水眼睛眯了眯，“太過自信可不好哦，在我面前需要謙虛一點、喂！聽我說話啊！”

花籠沒聽，認認真真和八阪解釋著幾句，又從自己的運動挎包裡拿了幾顆球（自己買得），一根白色粉筆，等他走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石清水。花籠也沒在意，因為石清水前輩在他心裡早就被分到“陰晴不定”那一掛。

用了兩分鐘，花籠拿著粉筆在圍欄網上，徒手畫出一個變成兩米的正方形區域。他沒有選擇最低或者最高的位置，而是選擇以捕手投捕的高度為中心圈起來。

然後，又撿了一根樹枝，在二十米距離遠的地方畫了標記，示意這裡是投球的位置。值得一說的是，花籠並不是簡單畫一條線，而是畫了兩個大小不同的圓，中間那個稍小的圓上面還畫了投手板。

在旁邊熱身完畢的石清水，走過來看到花籠畫得簡易“投手丘”。瞬間！眼睛更亮了！燦然如星子！顯然很滿意花籠的舉動，當然，要是能搬一座投手丘過來更好了~

花籠畫完正對著正方形區域的“投手丘”，又在投手丘前面畫了一條直線：“前輩可以選擇站在‘投手丘’上投球，也可以選擇在這條線後的任意位置投球。”

“多此一舉，我是投手當然隻要‘投手丘’，就算這是我見過最簡陋的投手丘。”石清水吐槽，還是在花籠退開的時候，快手快腳“登上”那個“投手丘”。他整個人的氣息肉眼可見的愉悅起來，唇邊逸出純粹又單純的笑容，“花籠，我投完一球，你投完一球，就將這個‘投手丘’重新繪畫一遍。”

“嗯。”差點被擠到的花籠站在旁邊，安靜打了個哈欠。

“快說哪個網格！”石清水催促。

“先試投。”

“不用！”

“試一下這邊的圍欄網與東堂塾的有何不同。”

“你確定？這樣一來，我就是十球十中了。”石清水是考慮到沒用過青野足球部圍欄網，才給出兩的試投餘地，不然他就不會說“十球八中”了。

“嗯，反正也是四球的事情。”

“……”石清水秒get到花籠那“不管前輩中幾球，我隻要投中四球就贏了”的潛台詞，臉上的笑容逐漸扭曲逐漸消失。他薄唇輕勾，很快完成準備工作，抬腿，抬手，輕描淡寫往前踏下，使用上肩投法將球投了出去。

“轟！”空氣被撕裂！空氣在震動！空氣仿佛被看不見的狂暴颶風碾壓！

一道快到不可思議的白光劃過，像是青天白日裡一閃而過的閃電！

同時充滿力量感和淩厲的威勢！

“哐！”棒球狠狠擊中鐵絲圍欄網，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這聲響遠遠傳開，足球場上的部員紛紛錯愕看了過來！望著還在顫動不止的圍欄網，在頭皮發麻之餘，艱難咽了咽口水。

周圍的空氣頓時沉凝寂靜下來。

“石清水前輩生氣了？”花籠沒有任何好奇心的隨口問道，半睜的貓眼裡滿是對石清水那球的欣賞。試投第一球的球速就達到155km/h，球的轉速高，尾勁很強，是很漂亮的四縫線直球，不愧是被稱為“全國高中生第一投手”的石清水前輩。

“……”臉色慘白的八阪無力翻了個白眼。花籠君，明明就是你把石清水前輩惹惱的！還在疑惑石清水前輩為什麼生氣？石清水前輩的投球……讓人不寒而栗！摧毀他人的信心！他們夏甲預選要面對這樣的投手？心有餘悸的八阪總覺得沒有勝利的希望。

“八阪君，裁判的工作要追加第三點。”

“什麼？”

“攔住足球部的部員。”花籠打完一個哈欠，尖尖的下巴往某個方向示意。

“……”八阪順著看到走過來的足球部隊長，頓時一臉生無可戀！

花籠目送表情突然變得悲壯的八阪走向足球部部員，看向神清氣爽站在“投手丘”旁邊、不斷用眼神示意自己“重新畫（加固）一遍投手丘”石清水，走過去，握著樹枝快速繪製隻是微微淩亂的“投手丘”線條。

“這裡，投手板畫清晰一點。”石清水指指點點。

“嗯。”花籠重新畫了一遍。

“我剛才那球如何？”

“好。”

“……還有呢？”

“沒有儘全力的投球已經非常強大，很期待石清水前輩接下來的投球。”

“你是花籠泉水？還是腦袋被球砸中了？怎麼突然開始說讓人高興的甜言蜜語了？要是你平常也這樣說話，絕對會比現在糟糕的德行順眼多了。”

“哦。”

“不過，你現在才開始讚美我已經太遲了~你在我心裡的印象分數已經是負數。”石清水笑得風流，卻隱隱透著嘲諷。隻是，他第一次對“花籠是捕手”這件事有了實感，除了眼力、觀察能力、體力、反應能力等優秀素質，花籠擁有捕手最重要的素質——對強大投手的投球沒有抵抗力，雖然這個素質是他自己的論調~

“沒關係，我喜歡前輩的投球。”花籠沒有任何猶豫地說道，就像是說著什麼誓言一般。

“……”石清水頓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花籠還真是敢說啊！最近的捕手都這麼會嗎？勾搭投手還一套一套的，甜言蜜語的糖分已經要超標了！他頓了兩秒，漫不經心地笑道，“啊啦啦，不要因為我的投球迷上我啊~~”特意拉長的上揚尾音不禁讓人手癢癢，他一向很懂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惹惱彆人。

“不可能，隻要是棒球選手一定會迷上前輩的投球。”花籠平靜說道。他水潤清澈的半睜貓眼直視對方，眼裡有擋不住的光在閃閃發亮，全是對石清水投球純粹熾烈的喜歡、與屬於捕手對投手感情充沛的欣賞。

“……”把花籠拐去東堂塾如何？這是石清水突然有了這個念頭。

“石清水前輩，可以繼續試投了。”花籠慢悠悠打著哈欠退到旁邊。

“OK，敬請期待。”石清水從喉嚨裡發出低笑。拐花籠去東堂塾這個想法不現實。不是搶人不對，是夏甲後他就要畢業了，眼下要忙於夏甲預選也沒有空招待花籠。讓你去年拒絕我的投捕邀請，該！不然早知道你這麼有趣，一定會將你這個捕手留在東堂塾！

“請。”

石清水活動活動手臂，因為穿著橙色無袖寬鬆長體恤，使得他肌肉線條勻稱漂亮的手臂很顯眼，但更顯眼的是他臉上的笑容，徹徹底底沒有了嘲諷意味，隻是純粹的高興。隨即，收斂笑容，神色鄭重起來。

就當做是簡陋到不行的“投手丘”的回禮，就當做是給那幾句甜度爆表的甜言蜜語的回禮，他就稍微認真一點投球吧。

因為，這兩個他都挺中意的。

石清水“登上”“投手丘”，似乎是有意又似乎是無意，他投球前的準備動作慢了許多，連投球的動作都放慢了，仿佛在說“看清楚！”、“給我好好看清楚並記住！這就是石清水千春的投球！”

他的身體略微向前傾，眼睛凝視面前邊長兩米的正方形區域，左腿抬至於地面平行，頭和肩膀保持著絕佳的平衡狀態，手舉的高度剛剛好。然後，向前踏下！球從至高點下壓投出！

“轟！”棒球再次撕裂長空激/射出去！

“哐！”幾個眨眼間，球已經狠狠砸在圍欄網上，比上一聲還要爆裂的聲響猛然響起！響徹整座足球場！

而且，這次砸中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好是正方形區域的正中央！

周圍一片死寂。

一球之威恐怖如斯！

原本打算勸人離開的足球部隊長，雙腿突然隱隱發軟。嘛，隻是對著圍欄網投球，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都是青野的人何必斤斤計較？立馬開始自我說服中。

負責說服足球部隊長的八阪，幾乎喘不過氣來。怎麼辦？他不想當裁判了，想走！但不敢。

唯有花籠最鎮靜，加速打完一個哈欠，又控製不住的打了一個興奮的哈欠。他快步上前準備再次“繪製”投手丘！心裡同時分析石清水前輩那一球的風姿，球速已經超過160的投球！是各個方面都帥氣得一塌糊塗的投球啊！

“瞧你眼睛亮得，你是燈泡嗎？”石清水再次站在旁邊指指點點，嘴角上揚的弧度卻怎麼也壓不下去，亮如星子的眼睛裡一派活潑。

“不是。”

“那是會發光的水母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清水前輩，我是人類。”

“不，你是名叫‘捕手’的生物。”

“那麼，石清水前輩是名叫‘投手’的生物。”

“哈哈哈哈哈，賓果！答對了，但可惜沒有獎品~”

“獎品我已經得到了，石清水前輩的投球就是最好的獎品。”

“……花籠，有沒有投手說過你很會說話？甜死了！”

“前輩是要喝水嗎？”

“哈哈哈哈哈，不是那個啊！”

告彆足球部隊長回來的八阪，看看說說笑笑的石清水，再看看悠閒打哈欠的花籠。

八阪：“……”花籠君吸引投手的本事真不是隨便說說得，還沒接石清水前輩的球，就讓對方高興成這樣了，要是接過石清水前輩的投球……他猛然打了個寒顫，拒絕再想下去，爭奪花籠君的投手大軍已經夠恐怖了，千萬不要再多了！同時，他發自真心地祈禱東地前輩等那群投手不要過來。

“路人君，好慢！我要正式開始投球了。”石清水注意到八阪走過來，便笑著說道。

“好、好的！”居然對他沒有任何嘲諷的笑了？心情好到這種程度嗎？八阪受寵若驚的加快腳步，“誒，不是，隻試投兩球就可以嗎？”

“花籠就不會問這樣的問題。”石清水嫌棄地看了八阪一眼，收回視線，“兩球已經足夠了，不要忘了，我說過這是我平常裡玩得小遊戲。”

“對不起！”

“你就站在那裡，不要過來，接下來可能會是很危險的情況，萬一受傷就不好了。”石清水嚴肅地告誡，像極了告誡胡作非為病人的醫生。

“是的！”八阪老老實實躲開。受、受傷？為什麼會突然這樣說啊？不是對著圍欄網投球嗎？怎麼可能傷到人？

“花籠，你也避開。”石清水轉頭交代。和八阪說話是冷淡的命令模式，和花籠說話就是眉眼帶笑的平等隨意模式，區彆對待得十分明顯。

“不用。”花籠拒絕。

“那你自己小心點。”石清水很痛快應下，如此雙標的態度讓八阪嘴角直抽抽。

“嗯。”花籠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說出令八阪迷惑不解的話，“橫1，豎1。”

石清水卻馬上理解了，這是第一球的網格坐標！